菲菲就像個苟延殘喘的病人一樣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痛苦樣子。花蘭一直伴在左右,而嬌嬌姐就忙里忙外收拾殘局。在金珠驅車來到菲菲家時,趙錢忠和張姨已經被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當收拾廢品一樣打包走了。只有一對冷亂和一大灘血跡,疲倦地無聲地哼著憂傷的調子,告訴世人世上有多了一個悲傷故事。金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雙腿一軟,跌跌撞撞地跑進菲菲的房間。
「菲菲姐,你還好嗎?忠哥、、、、、、還有那個、、、、、、張姨怎麼都死了?到底發什麼事了?求你告訴我,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金珠跪在床頭邊,伏在菲菲姐的身上,淚流不止。菲菲姐不語,雙眼空洞無神地望著天花板,活像個假死人。她原諒不了自己。花蘭見有金珠在,就抹著眼淚走出房間跟嬌嬌姐一起幫忙清理房子。一下車,嘉嘉就一路狂奔。樓下依然三五成群地站著很多八婆就此事在竊竊私語。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咚咚咚」地跑上樓去,還未到家門就听到了二姐哀怨不絕的哭聲。她粗暴地推開門,眼前之景慘不忍睹,滿地血滴深深地刺痛她的眼和心髒。渾身發冷。她踩著一地零碎,一臉沉重地走到姐姐的房間。愣在房間門口的她,為自己抹了一把淚。可惜該死的眼淚,抹了又有,抹了又有。
金珠轉過身來,「嘉嘉、、、、、、」她起身,走到嘉嘉身邊緊緊地擁著她,給她力量。
嘉嘉終于忍不住,撕下了堅強的面具,大哭了起來,「姐,怎麼會這樣的?好端端的人怎麼都沒了?姐、、、、、、我不要、、、、、、我不要、、、、、、」
翌日,愁雲慘淡萬里凝,趙錢忠生前的兄弟給他辦了一個隆重而莊嚴的喪禮。菲菲心力交瘁,因此張姨的喪禮就由金珠一手包辦。每次奔喪回來,菲菲不是酗酒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吃不喝,獨自飲傷,活像一堆爛泥。連日來,只要一閉上眼楮她就會夢到趙錢忠和張姨,還有秀竹,精神上飽受折磨。這幾天小小的房子陸續來了很多吊唁的人,其中有大熊、大軍、白楊和笑笑。大熊和大軍都很明白事理,沒有將趙錢忠的死歸咎于菲菲,依然把她當嫂子一樣敬重她。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此自暴自棄,白楊很是心痛,他幾番勸阻,菲菲仍不為所動,一樣的我行我素,把干尸這一角色演繹得淋灕盡致。
雖然笑笑知道嘉嘉是個怎樣的女孩子,但她還是第一次在嘉嘉的家里見到如此多三山五岳的人。這次她真的長見識了。她有點害怕,又有點好奇。她悄悄地瞥過眾人,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大軍身上。大軍沉寂而憂郁的樣子簡直有如一門藝術,令她深深著迷。她如孩子找到美味的糖果一樣貪戀地盯著他看。她如此大膽的行徑,時而清醒過來的笑笑都覺得駭人和不可思議。這男人身上到底有什麼魔力令到大家閨秀如她如此‘放浪’?
就在大家都陸續走光光的時候,包租婆伺機而行,敲響了嘉嘉家的門。嘉嘉一把門打開,包租婆就帶著姐妹團涌了進來。恐怕來者不善。
「有什麼事嗎?」。嘉嘉疑惑的問。明明上半月才繳了房租。
「賠錢,鐵價不二,5000,沒錢滾**的蛋。」包租婆對著嘉嘉惡言相向。
「**的腦子燒壞了還是進了廁所水,賠什麼錢?」無端端被人噴了一臉臭屁,嘉嘉進行反擊。要知道,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們家的人在我的房子死翹翹,如果某一天你們一個高興拍拍就走人,那我的房子怎麼辦?我的房子不就真的變成了‘閻王嫁女,找鬼要’了嗎?這5000是你們理所當然要賠我的,甭想逃月兌。」
「那你去找忠哥和張姨要唄。人家頭七都還沒過,你們這群飛禽走獸就跑過來騷擾他們倆的安寧,對著他們的家人齜牙咧嘴,我李雁嘉衷心祝福你今晚能睡個好覺。」
「臭八婆,你說誰是飛禽走獸?當心我撕爛你的那張臭嘴。」當中的一個大塊頭婆娘放下狠話。
「那你小心本大小姐先把你塞進茅坑將腌制個七七四十九天!」
「你、、、、、、」恨的大塊頭婆娘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
「你放心,老娘沒錢才會百病纏身,惡夢連連。」包租婆接腔。
「賠錢,不賠錢,滾**的蛋,有多遠滾多遠!」一群野獸起哄,推推攘攘,擊破了嘉嘉的的防線,洪水一般擁進她的家,把屋里所有的東西一個勁兒往外扔。
「你們想干嘛?住手,我叫你們住手。」嘉嘉雙拳緊握,發飆大吼。但這班正扔得起勁的婆娘仿佛听不懂人話,樂在其中,不肯擺手。一個既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的家好不容易維持到現在,天皇老子也甭想擊碎她的家。嘉嘉走向其中一個離她最近的婆娘身邊,左手鷹爪一般鉗著她的手臂,右手以一個大刀闊斧般得姿勢痛痛快快地賞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刮子。被打婆娘當即血紅著一雙眼楮恐怖地瞪著嘉嘉。
「你竟然敢打我?」話聲未落即像一頭餓狼一樣向嘉嘉撲上去。嘉嘉躲避未及,連續吃了這歹毒的婆娘兩個耳光子。幸好嘉嘉臨危不亂,意識尚存,一個躬身,狠狠地撞上女人的褲襠。女人哎喲一聲痛倒在地。自懂事以來,嘉嘉就知道這一招向來男女通殺。看哪婆娘痛得呼天搶地就知道功效大。
見嘉嘉輕而易舉就把她們的一個姐妹放倒在地,婆娘們心里都很不爽。有兩個婆娘相互打了個馬虎眼後就左右開弓朝嘉嘉奔去。一個大塊頭好對付,兩個就不好說了。嘉嘉一路向後退,退到了陽台上。毫無辦法之下,她掄起一個啤酒瓶,朝陽台欄桿一敲,玻璃碎片立刻散落一地,那聲音就像生命火花在爆開一樣。嘉嘉緊緊握著破碎的啤酒瓶,冷冷地說︰「再敢亂來,小心我插死你不償命。即使要死,我李雁嘉也要你們給我墊尸底。」客廳上的三個婆娘都被嘉嘉的狠勁唬住了,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啊、、、、、、好痛,不要!你們要干嘛?我不要喝水,我要喝酒。給我酒、、、、、、」房間里突然傳出了菲菲斷斷續續呼喊聲。
「姐、、、、、、該死的千刀殺,我姐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李雁嘉一定斃了你們。」嘉嘉風風火火地沖進房間。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房間里的兩個犯案者被嘉嘉這一吼嚇得擔顫心驚。見到嘉嘉拿著一個亮晃晃的破玻璃樽沖進來更是駭人心脾。酒醉未醒的菲菲被包租婆和她的一個所謂姐妹潑了一身的水,頭發蓬亂,臉蛋又紅又腫,手臂大腿上白皙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用腳趾頭想一下都知道,姐姐剛剛一定遭到了比滿清十大酷刑更糟糕更厲害的酷刑。她女乃女乃的,竟然如此對待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可憐人、、、、、、插死她們的心嘉嘉都有了。正當嘉嘉想教訓教訓她們一頓時,菲菲嚶嚀了一聲,眼覺有淚。
「好痛、、、、、、」平時三分咸,七分辣,嗆死人不償命的菲菲,現在卻無助得像個小孩一樣,看得嘉嘉好不心痛……
「姐,你還好嗎?告訴我,那里痛?」為免卿卿性命就此嗚呼悲哉,兩個婆娘趁嘉嘉暫時將視線轉移到半死不活的李菲妍身上,立刻一撲一滾地溜出房間。索償是借口,打人出氣才是真的。豬頭包租婆听風就是雨,誤以為菲菲就是自己老公在外頭包養的小狐狸精,打著正室的名義,索償的旗號,在這胡作非為。只是苦了菲菲,害慘了菲菲。
因為酒精作用,菲菲一直處于迷迷糊糊半死不活的狀態。即便如此,也不能令她完完全全忘記亡友之痛。嘉嘉用毛巾擦干她身上的水,然後為她換上一套干淨的衣服。姐姐身上的瘀傷深深的刺痛她的眼。「她女乃女乃的!」她低吼一聲跑進張姨生前住的那個房間翻箱倒櫃把藥找出,為姐姐涂藥。每涂一下,姐姐就皺一下眉頭,嘉嘉就掉一顆眼淚。
這個房子她們真的再也呆不下去了。先不說豬頭包租婆的惡言相向和暴力以對,姐姐留在這兒,也只有睹物思人人更悲的境況。心始終沒有晴朗的一天。她更不想天天看到爛醉如泥的李菲妍。悲傷這東西早就學會了在酒杯里游泳了。安頓好姐姐,嘉嘉走出房間,拿出手機撥開了金珠的手機號碼。可是撥了一遍又一遍,電話始終沒人接。該死的,又跟男人死去哪里鬼混了?這下,嘉嘉想到了白楊。嗯,他應該是一個十分值得信賴的男人。于是她嘗試著撥開白楊的手機號碼。
「嘉嘉,是不是菲菲出什麼事了?」很快嘉嘉就得到了回應,語氣緊張而且單刀直入菲菲這個要點,不拖拉不做作,可見他對菲菲的真心和牽腸掛肚。
「姐姐——暫時還死不去。白楊哥,我想搬家。留在這,姐跟我都只有傷心的份兒。」嘉嘉憂傷地說。出事後白楊何嘗沒有想過要菲菲搬家,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只是菲菲一直都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沒機會跟她商量罷了。
「真的嗎?好,你放心把事情交給我,我會打點好一切的了。當下你要做的就是照顧好姐姐和打包一下你將要帶走的東西。」白楊說。听白楊這麼一說,嘉嘉仿佛于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
說時遲那時快,第二天中午白楊就開著小汽車過來了。白楊這男人就是細心體貼,想到嘉嘉現在沒了張姨這個料理生活的中高手,家里一定彈盡糧絕,特意買來了兩份美味的叉燒飯。
當嘉嘉嗅到叉燒飯那噴香噴香的味道後,立刻眼前一亮,感覺那是世界上最美好,最滋味的香氣。她高興地接過飯盒,煞似感動地說︰「白楊哥,你真是我和姐姐的活菩薩。只從張姨和忠哥去世後,我就沒正經八百地吃上過一頓飯。」
白楊也高興地笑了,他問︰「姐姐呢?她還有酗酒嗎?」。
嘉嘉邊吃邊回答,「她想酗也沒法子酗。家里的酒都被她喝光光了。我也不幫她去買。我最恨她喝酒了。她只要一沾上酒,就變得像個瘋子一樣。(嘉嘉越說越有氣,可是又不能對她怎麼樣)她現在還在房間里睡覺,大概應該酒醒了吧。」
「東西打包好了沒?」
「都搞掂了。我連做夢都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對了,白楊哥你吃過中飯了沒?」
「吃了。你慢慢吃啊。」
「嗯。」
白楊拿著另一份午餐走到菲菲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見里面沒回應就徑自旋開門把走了進去。
菲菲把身子彎成一把弓的樣子,靜靜地躺在床上,兩只手卻緊緊地拽著被單,額頭綴滿汗珠——生活上一個找不著安全感的可憐兒啊。白楊見著好不心痛。他細心地為可憐的美人兒拭去額上的汗珠,不料驚醒了她。她先是重重地哼唧一聲,繼而迷迷糊糊地看著白楊。那樣子就像一個有**習慣的小太妹。菲菲拍了拍額頭,意圖使自己清醒一點。
「你還好嗎?餓了沒?」白楊一臉關切地問。菲菲身上的傷痕都被衣物遮蓋住了,不然,要是被白楊看到,白楊一定會心痛不已。
菲菲呆呆地望著白楊,「忠哥,是你嗎?這幾天你都去那了?忠哥,你別走,我求你別走。」菲菲突然打開雙臂,緊緊地抱著白楊,哭得淅瀝巴拉的。唯獨白楊心里百味陳雜。房間里突然涌起陣陣騷動,嘉嘉嘴里叼著兩根豆芽菜,雙手捧著飯盒顛顛地跑進房間。白楊臉上的憂郁,她懂。
都一個晚上沒喝酒了還不清醒,估計李菲妍這個不知什麼構造的物體喝白開水都能酒精中毒。嘉嘉表示很無奈。她吐出兩根豆芽菜,一臉嚴肅地說︰「姐,忠哥已經蒙主歸召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給我清醒過來啊?你到底還要瘋瘋癲癲到啥時候呢?親朋好友死了誰不難過?但地球不會因此而停止轉動的,地球人一天不死,日子還是要過的。我說的你都懂嗎?」。
「不會的,忠哥是不會死的。還有張姨,也不會死的。你撒謊你騙人。」
「拜托,別再自欺欺人了好不?」
「你撒謊你騙人!」菲菲一直埋首在白楊懷里吵吵嚷嚷哭鬧不停。
「夠了,嘉嘉。你就別再刺激你姐姐了,我們給她一點時間好嗎?」。
「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嘉嘉負氣走出房間。
房子暫時回歸平靜。白楊悉心照顧菲菲,不但為她打了條干淨的手巾擦臉抹手,又喂她吃飯。菲菲一直精神都很恍惚,吃個飯也費了不少時間,害得白楊連班都不能上,還要向公司請假。李菲妍啊李菲妍,你何德何能讓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對你這麼好?你還耍寶不懂自珍!試問連自己都不懂珍惜自己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去愛別人?白楊哥,對不起,你受委屈了。
下午三點多,搬家行動正式開始。白楊把大件的行李拿下樓去,嘉嘉幫忙拿些比較輕的東西。嬌嬌姐和花蘭看到嘉嘉捧著大袋小袋走下樓來,好奇地問︰「嘉嘉,你們要到哪里去?」
嘉嘉停下來,說︰「我跟姐姐今天就會搬走,再也不回來了。」
「你們要搬去哪兒?」
「噢,這個我還不知道。反正一定離著遠遠地。」說完轉身上樓去,把姐姐摻扶下來。
菲菲穿著拖鞋噠噠地走出房間,在屋里轉了幾圈,感覺不對勁,看見嘉嘉就問︰「我們要搬家嗎?搬去那里?住的好端端的干嘛搬家?」這時候的她已經清醒好多了。
「對,而且馬上就要走了,你趕快換好衣服,我們一起下去。」嘉嘉淡淡地說。
「為什麼搬家這麼大的事情你不先跟我說一聲?」屋里的空氣霎那間沉重了很多,那是因為摻和了菲菲那隱形的怒氣。
「嘉嘉丫頭,原來你還沒有跟菲菲說的啊!」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白楊一臉愕然。
嘉嘉對著菲菲,冷冷地說︰「你有給過我機會嗎?有嗎?你不是酩酊大醉就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好不容易清醒過來要麼就哭、發瘋。你有給過我機會嗎?」。
菲菲很是心痛,一個人立在原地傻傻地哭。那個淚水就像決堤的長江水,源源不斷。墮落,頹廢都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她脆弱的心靈真的不能承受太多的意外了。當一個人絕望透頂的時候只能巴望用麻木療傷。可是嘉嘉她懂嗎?
「忠哥死了,張姨也死了,是不是李菲妍也跟著去死了?昔日那個曾經咬著牙關死都要為自己妹子撐起一片藍天的超人姐姐那里去了?」
「那你就當我死了吧。」菲菲留著淚負氣地說。
「不錯的主意。」嘉嘉附和,滿臉不在乎。心里到底是恨。
「你們兩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白楊就要被氣死了。菲菲抹著淚難過地別過頭去。嘉嘉雙手抱胸,也傲氣地別過頭,不屑看菲菲一眼。兩人就像貼錯了的門神。好不容易修補好的關系看來又要破裂了。難道她們這一輩子是注定做不了姐妹的?
良久,在白楊的好說歹說之下兩人才半推半就地上了車。汽車一路北飆,把蒼老的西城舊區遠遠地拋在了身後。望著車窗外極速閃過的華麗,嘉嘉心頭充滿疑惑。
「白楊哥,你幫我們在那里找的房子,那些高檔住宅區我可住不起,我只有住豬窩的份兒。」
「放心,大家這麼熟,不收錢。」
「什麼意思?」
「再等一會你不就知道了。」
「白楊哥,你不是搞it的嗎?怎麼做起銷售賣起關子來了?」呵呵,白楊被嘉嘉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