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榮妃還是一副想跟我長談的樣子,我微微頷首,果斷地回身拉著綠蘿走了。
「公、公主?」綠蘿又驚又怕地低呼起來,「榮妃娘娘臉都青啦!」
不用回頭也知道,被小輩這麼漠視,榮妃臉上能掛得住?我無所謂地繼續往前走。女兒跟小老婆,哪個重要?
惡劣因子又忍不住冒了出來,我故意走到不遠處的池邊停下,不一會兒開始月兌鞋卷褲腿。
還沒去看榮妃的表情,綠蘿已經先忍不住了︰「公主這是要做什麼呀?還未出閣怎麼能讓人窺見雙足呢!求公主趕緊停下,這不合規矩呀!」
未出閣?這兒不是女人就是太監,有什麼危險的?對綠蘿的勸阻充耳不聞,我把褲腳卷到膝蓋,試著將雙腳探入澄清的池水中。天氣暖和,池水並不冰涼,腳底踩著光滑的卵石,皮膚被柔和的水波著,整個人在這種舒爽的環境中伸展開來。
我瞄了一眼榮妃,果然看到了期待中的難看臉色。嘿嘿,看著如此不知規矩的九公主,就算是你也沒法子硬踫硬了吧。這就跟貴族和貧民一樣,教養良好的永遠斗不過沒心沒肺的。
「公主!綠蘿求您上岸吧!您的身子禁不得涼啊!」綠蘿急得差點忘了身份要來拉我。
听到這句話,我也覺得在理,確實不能這麼大意,但是……就玩一會兒應該沒事吧?
這里的春季有一種水生植物叫做桑青,開花後結的果實可以食用,這個池里就種著一些。我興致勃勃地朝著池中央挪去,池水沒過了膝蓋也顧不得褲腳被弄濕,只是一個勁兒地朝那些紅艷艷的小果子靠近。
「公主!您當初就是不小心落水出的意外呀!求您快上岸吧,這樣下去太危險了!」
水只到膝蓋還能把我淹死?模到那一片桑青旁邊,我拽了一把果子下來,放在手里細細把玩,看著渾圓飽滿,就忍不住想嘗一嘗。我拿起一顆放在嘴邊一咬,一股苦澀得難以言喻的汁液流入口中,我頓時被刺激得一抖,口腔里充斥著的麻澀感使表情都扭曲了起來。
好樣的,知果知面不知心,粉紅切開果然都是黑的。
「呵呵,又一個被青果迷惑了的冒失鬼。」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如玉石之聲,泉水擊壁,環佩叮當。
我看過去,一名少年笑吟吟地立在岸邊。冰藍綢服,長身玉立,鏤空木槿花瓖邊,眉如墨畫,眼角上挑,瞳仁似有七彩琉璃色,下巴微微抬著,此時正鳳眼微眯笑看著我。
好一個風姿特秀的美少年!跟趙初越不同,他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子瀟灑和風流,讓人不禁醉心沉淪。為他的風姿所傾倒,我短時間內竟忘了口中的苦澀。
「小九?怎麼傻了?」少年走近了些,疑惑地看著我。
我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丟掉手中的青果,然後好奇地盯著那個少年。如此出挑的氣度,身份想必也是不凡,他叫我小九,那麼就是皇兄了?我看了一眼綠蘿,只見她比了一個「六」的手勢,頓時就明白了,小姑娘實在是太聰明。
我正想禮貌地問個好,突然發現自己此時的姿態極其不雅,肌膚果.露不說,竟然還在池中摘果子吃。就算再沒心沒肺,在這樣靈秀的人面前,我的臉竟也慢慢熱了起來。
我有些慌亂地邁開步子,想盡快到岸上去,哪想到走得急了,腳下被石子絆住,「撲通」一聲整個人撲在水里。岸上傳來各種驚呼聲,我嗆了幾口水,掙扎著撐起身子,頭發衣服早已濕遍。
正狼狽得不知所措,就感到一雙手不輕不重地揉了下我的腦袋,我轉.頭,驚訝地看見六皇子一臉沒轍地站在我身旁,也是濕透了。下意識地看了看岸上,綠蘿嚇得跪倒在地,連榮妃都走過來了。六皇子估計是見我絆倒,情急之下靴子都沒月兌就跳入水中,看來是我害了他。
我轉過視線,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也沒法說什麼道歉的話。
視野內突然闖入了一只淨白修長的手,掌心赫然是一粒害慘了我的青果。
我疑惑地抬頭看他,但他卻按下我的腦袋,讓我看那粒果子。只見他手指翻動,不一會兒果皮就被剝落,鮮紅的顏色襯得他的手分外好看。他取出內里的一個顆粒狀黑色物體,放在我眼前說道︰「這是青果的種子,味苦異常。都道青果可食,殊不知只有果皮才味美甘甜,種子卻是難以入口的。」說著拿起我的手,將種子放在我的掌心,笑著說道︰「小九不如就收下這種子,以紀念被它害得如此之慘可好?」
紀念?我面無表情。這家伙也是個不著調兒的主?我微笑著收下了那粒種子,對他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六皇子笑得更開心了,一雙招桃花的鳳眼眯成了一條縫兒,又抬起手徹底揉亂了我的頭發,愉悅地說道︰「一年多沒見小九了,還是那麼可愛。」笑得有點欠扁。
可愛這詞我是愛听的,但從他口里說起來怎麼就那麼不對勁呢?
我正暗暗月復誹,就听得綠蘿顫著聲說道︰「公主,六、六皇子,快些上岸吧,水中冰涼,要是傷了身就不好了!」顯然是忍了很久才說。
正好一陣微風吹來,瞬間刺激得濕透的身體一陣戰栗,我抖了抖,感謝著綠蘿的提醒。旁邊六皇子也好不到哪兒去,本來還想紳士一把月兌條衣服給我,但眼看自己也渾身濕透了,只好扶著我,兩人慢慢向岸邊挪去。
「岫兒,你這是丟人現眼給誰看?」突然一個嬌媚卻刻薄的聲音插入,榮妃依舊搖著她那把輕羽扇,皺著眉頭說道。
秀兒?這是在對誰說話?
「母妃此言差矣,所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兒臣這是順天道而于此,隨心意而為之,何來丟人現眼一說?」旁邊六皇子油腔滑調地應道,末了繼續扶著我慢慢挪。
敢情這倆是母子?想著旁邊的家伙剛才的舉動,我默默地覺得這對母子果然挺像。
「別跟你母妃貧嘴,你這趟剛回來就不安生了,跟你妹子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榮妃厭惡地用扇子遮著臉。
太明顯了,針對得太明顯了。我還不想拉拉扯扯呢,但你兒子纏著我有什麼辦法?我軟軟地往六皇子身上靠去,表現得既柔弱又無助,順便低頭輕咳了幾聲。六皇子手忙腳亂地接住我,還挺擔心地探了下我額頭的溫度。
我偷瞄榮妃,這女人果然又氣得七竅生煙。唉,也不知她怎麼在後宮混的,不是運氣太好就是靠山夠大。
本來是顧忌著我的身體慢慢挪的,但六皇子似乎是沒了耐心,一把橫抱起我,沒幾步就到了岸上。我嚇一跳,慌忙地摟住他的脖子,閉著眼平復突如其來的眩暈。
該死的,扶著我多走兩步會死?
感到被放在了地上,我睜開眼,就看見那家伙粗魯地扯下束發的帶子,一捧墨色長發瞬間傾瀉下來,張揚地在微風中漫舞,襯得他愈發地瀟灑不羈。
我突然覺得這才是最適合他的場景。蒼穹罔極,江河行地,壁立千仞,然後一柄劍,一壺酒,一個不愛束發的少年。
我出神地看著他起身,一邊胡亂地抓著頭發,一邊邁著步子走遠。「小九,我得先回去換身衣服,以後再見咯。」沒有回頭,他舉起一只手向後揮著,聲音依舊吊兒郎當的。
榮妃氣惱地看了他半天,最終還是沒辦法地跟了上去,遠了看不清,似乎是揪了兒子的耳朵。
六皇子嗎,得要知道他的名字了。我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這會兒綠蘿早已月兌下她自己的衣裳包住我,發現即使這樣我也還是冷得發抖,急得眼楮都紅了。我看了下四周,發現竟然連一個能使喚的人都沒有,不禁有些泄氣。看來以後出門還是得拖幾個尾巴比較保險。
我讓綠蘿扶我起來,準備就這麼慢慢挪回去算了。正走了沒幾步,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我們跑來。跑近了才發現是個鼻青臉腫的小丫頭,年紀看起來很小,也就七八歲的樣子,但臉上的傷痕看起來很可怖。
我跟綠蘿都很驚訝,看著她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又急忙去看身後,小臉上盡是驚恐。于是我們也向那個方向看去,只見一群拿著棍子的奴.才闖了進來,個個都凶神惡煞,看來丫頭身上的傷是這麼來的。
奴.才們舉著家伙逼近了小丫頭,看這架勢竟是要往死里打,虧得綠蘿及時發聲,丫頭才得以逃過一劫。
「什麼人!晴公主在此也敢撒野?」不錯,有模有樣的。
奴.才們這才發現了我們,個個面面相覷,連忙放下棍子刷刷地跪倒一片︰「晴公主恕罪!」
我示意綠蘿讓他們趕緊滾,別礙我眼。綠蘿會意,高聲說道︰「擾了晴公主清靜,原本是沒好果子吃的,但公主心軟,說這次就放過你們,你們算是承了公主的恩了,還不快滾?!」
奴.才們連忙磕頭謝恩,拿著棍子灰溜溜地滾了。
處理完這批人,我看向地上剛剛一直目瞪口呆看著我的小丫頭,頭痛了起來。這家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