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竟是在趙初越的床頭睡著了,一旁伺候的也沒敢打擾,還是回過來的賢妃叫醒的我,我就趁機向她多要了兩個人,便是剛才扶我的鶯兒和杏兒——
回到永寧殿,我先遣了鶯兒和杏兒下去,她們是懂規矩的,不用多教什麼,又讓綠蘿把木桃那小可憐給叫過來。丫頭跪在我面前,鼻青臉腫的模樣的確很慘,據說綠蘿費了半天工夫才在一個小角落里找到她,原來是被隨便地丟在這兒了。
我還沒什麼動作,丫頭就已經嚎開了︰「晴公主不要趕奴婢走!奴婢已經走投無路了,只求公主能救木桃一命,從此木桃一定全心侍奉,絕不會有二心啊!」
我拿過紙筆寫字,讓綠蘿幫著讀。
「十二公主是怎麼找到你的?」
「奴、奴婢也不知,只是在房里呆著,就突然闖進來幾個人,什麼都不說就開始動手,奴婢反抗不了,只能任由被拖走……」抽抽搭搭地說著,看來也是後怕不已。
「後來他們可跟你說了些什麼?」
「……寧公主只道是要打死奴婢,還、還說……要給晴公主點顏色看看……」聲音不自覺地弱了下去,木桃小心地看我。被佔點口頭上的便宜無所謂,我繼續寫。
「然後你就被帶到了上書房?」
木桃點頭,忍不住又要哭訴︰「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奴婢犯的那點事,怎麼會讓寧公主親自扣了呢,如今能倚靠的也只有晴公主您了……」
我瞧她眨巴著大眼楮哀求的小樣兒,說不心軟是假的,只不過又得要跟趙初寧那小鬼糾纏不清。木桃說的也在理,小鬼特意扣了她果然是要找我的碴,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的消息。
「十二公主把你暫時送回來,看來還是給了我幾分面子,我替你去跟榮妃娘娘說說,成不成就看運氣了。」雖然一定是那小鬼眼見她的越哥哥倒下,沒那閑工夫再去管一個犯了小事的丫頭,所以才把她打發回來的。
「謝晴公主!大恩大德木桃沒齒難忘!」丫頭忙不迭地磕頭謝恩。
原本也是想著把她留在身邊,這會兒終于有時間仔細問問了。
「你會做些什麼?」
「木桃……原本也只是做些打掃的粗活,伺候人……卻是沒有做慣。」怕我反悔似的,又連忙接著說,「不過木桃可以學的!什麼都能學!木桃不怕苦!」
……這種精細活兒,弄不好苦的是你主子。我朝她笑一笑,心中已然有了計較——讓綠蘿先帶著她,經驗也總能攢起來的。
「晴公主,其實、其實奴婢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仿佛是知道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木桃模著肚子可憐地看著我。竟然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丫頭難道忘了自己是怎麼淪落成這樣的?食欲,人類七宗罪之一啊。
我端了一碟手邊的點心給她,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一邊想要放開了吃,一邊又不敢放肆的模樣,覺得一句話真是說對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吶!
用過晚膳後我又把張承明叫過來一趟,不知道白天趙初岫給我涂了什麼玩意兒,不放心還是讓他來看看。老頭兒看了說是南越特有的傷藥喚作彌臘,對于我這樣的皮外傷來說是不可多得的良藥。看來他整日游山玩水也不是毫無收獲,過兩天多去順幾瓶來。
只是我這次拜師算是徹底砸了,開頭不算完美,結局更是慘不忍睹,都不知道今後要怎麼面對周老師。
猛然間覺得自己忘了一件頭等大事,我忙問老頭兒。
——張太醫,藥材的事如何了?
他擦擦汗說道︰「回公主,老臣這邊已經準備妥當,只要公主說一聲,這便能立刻開始了。」
這個好消息沖散了一點心頭的陰霾,我由衷地高興起來。幾個月的啞巴當得實在憋屈,現在終于有機會變回正常人了,一切煩心事在這樣的喜訊面前都成了浮雲。
心情愉悅之余想多賞老頭兒點什麼,我知道趙初晴以前放首飾的地方,于是在鏡台處拿出一個小盒子,扒來扒去挑出了一個順眼點的丟給他,正等著他謝恩,卻意外地看見老頭兒盯著手里剛接到的東西,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我疑惑,仔細地去看那樣東西。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金玨釵,通體鍍金,凰圖騰纏繞直上,釵頭點翠,十分精致的一件器物。怎麼了,老頭兒還嫌棄不成?
「公主,這釵……」老頭兒欲言又止,我卻一下子明白過來,當下覺得很不好意思。送老爺們兒一件首飾,我也夠昏頭的。正想拿回來換一樣,就听得他繼續說道︰「公主怎麼會有榮妃娘娘的首飾呢?」?!
我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似乎是被我盯得毛了,老頭兒有些心虛地解釋道︰「公主您看,這兒刻了一個‘沁’,這是榮妃娘娘的字,娘娘所有的首飾上都標了記,這是宮里人都知道的。」
至于嘛,就那麼稀罕她那點破玩意兒?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好端端的怎麼會收藏敵人陣營的東西?她送我的?搞笑吧。我偷來的?更扯了。
想了一會兒沒有頭緒,又不想節外生枝,于是拿回那支釵,回頭揀了塊成色不錯的玉給他,並且警告了不要亂說話便放他回去了。但是這件事一直橫在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沉悶感,晚上梳洗後又拉著綠蘿磕叨。
——實話告訴我,榮妃以前是不是也一直這麼跟我作對?
綠蘿瞪大眼楮看我︰「公主您還沒想起以前的事呀?」我不耐地點點頭,讓她回答我的問題。
「是呀,也不知怎麼回事,榮妃娘娘和公主就像是天生不對盤,平時從未有過好好說話的時候。」如實說了,綠蘿又疑惑地問道,「公主怎麼突然問起了這事?」
我擺擺手,心頭疑雲更深。其實榮妃這樣針對我本來就讓人模不著頭腦,總不能是因為趙初寧吧?別的不說,光就她這般明著挖苦,而不是暗地里做手腳這點上就夠奇怪的,雖然不知道以前有沒有被她中傷過……
——六哥,是不是向來就同我這般要好?
提起趙初岫,綠蘿掩口笑了,看來這家伙的形象在眾人眼中大同小異︰「六皇子殿下呀,兒時確實總喜歡來找公主,呵呵,容綠蘿放肆一句,恐怕說是搗亂更恰當些吧。」嘖,我也猜到了。
——現在也如此嗎?
「現在?相比之下,現在六皇子和公主也是算親近的,只不過一定是不比以前了,畢竟六皇子經常不在宮中,公主也是深居簡出,身子經不起折騰。」
——他有多長時間沒見著我了?
「從殿下上次出宮時算,恐怕有一年了吧。」綠蘿想了想說道。
一年?!我還道他怎麼個「經常不在宮中」呢,這都快趕上背井離鄉了吧!不過也能理解,這年代的交通工具實在不給力……
——不提這事兒了,周老師那邊……有什麼話帶給我嗎?
似乎也是為這事擔憂,綠蘿皺著眉頭說道︰「周大人倒是沒說什麼,反而是各位皇子公主,似乎對公主……嗯……」看著她猶豫著不肯說,我也了然了。沒辦法的事,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排斥這個突如其來的「插班生」。
「說起來,公主,您知道春游的事嗎?」。什麼?!綠蘿見我一臉迷茫,于是繼續說道,「每年春末的游行是定下來的,眼下也差不多要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皇上微服踏青,游覽各地風光,實則也是暗探民間,听詢民意,所有的直系皇族都會隨行,當然也包括公主您。」嚇我一跳,還道是小學生的春游呢。
——旅途勞累,我的身子受得住嗎?
「皇上親自私訪必然不會是普通的馬車,即使稍有顛簸,想必也不會嚴重。況且歷年來也有走水路的情況,那樣的話,公主便更可以安下心了。」似乎是想要再安撫我一下,綠蘿笑笑說,「每年奴婢都是跟著公主去的,幾次下來也有了經驗,有了什麼事兒,綠蘿拼了命也一定會護著公主的。」
胡說,我笑錘了一下丫頭,哪有人拿性命開玩笑的。不過春游?哈哈,春游!即使說不定只能悶在馬車里,現在也忍不住要躍躍欲試!穿過來以後就只面對這些高牆深院,我都覺得自己快要被裹成一個繭,現在終于能看看外面的天地了嗎?這里的民間到底是什麼樣的呢,真的有傳說中的青樓、酒肆嗎?
頓時好像真的變成了春游前一晚興奮地睡不著覺的小學生,一門心思全在要玩什麼,要吃什麼,要買什麼上。其實再年輕一把也不錯,我可是平白地得了一份十幾年的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