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已久的成岳之戰終于爆發了。
成國一改往日弛緩的作風,由江城手下右先鋒左懷帶兵半夜突襲了滄源城,持續日久的小打小鬧已讓岳軍的防守有些松懈,不到兩日滄源城就被攻下,緊接著長松城,湘弩城也遭到了攻擊,好在岳軍反應迅速,及時調兵遣將,做好防範才使得兩城損失不大,可作為邊防重城之一的滄源城,如今卻落入了成國之手。
一大早統戰大營的將領們就聚在一起商量對策,城是一定要奪回來的,可經此一役眾人也知道了這場仗是真的要打了,大營里的眾將領雖但不緊張,反而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是啊,終于要打了。
「女乃女乃的,成國那幫龜孫子,終于肯把腦袋從殼里伸出來了,老子以為他們就準備一直縮著呢,太好了。」副將邱世忠粗獷大笑。其余將領也都笑了起來。
作為邊家嫡長子也是邊家下一個家主的邊衡,並沒有想象中嚴肅清冷,相反還有那麼一些秀氣,看著大家笑了一會,微微揮了揮手說道︰「好了,大家也不要這麼興奮,畢竟滄源城現在已經落入敵手,我們要想辦法奪回來,各營回去準備準備,三天後大軍開往前線。」
「末將遵命!」眾將士抱拳領命。
事情談完後,邊衡轉頭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晉王慕容廣闕,問道︰「不知王爺對在下的決定可又異議?」
如果只看相貌,慕容廣闕面容姣好,仿若女子,可一雙眼楮太過陰冷寒厲,讓人不敢親近,很難將他與女子相提並論,此刻听到邊衡的問話,微微抬起眼眸,眼角也跟著向上挑起,看向邊衡漫不經心說道︰「邊江軍不必客氣,既然你都已經決定好了,又何須問我,本王也只是前來監軍而已,軍中事務還是你來決定,本王不敢越俎代庖。」
邊衡一直眼神無波,听到慕容廣闕這麼說,微微一笑,看起來親和秀麗︰「如此,就按在下說的辦了。」轉過頭對眾將說道︰「就按剛才的決定去辦,沒事的話就散了吧。」眾人一一告退。慕容廣闕在眾人都離開後,也向邊衡告別,寬大的衣袖隨著行走來回擺動,暗紅的衣服看起來分外張揚,邊衡看著慕容廣闕離開的背影,皺眉深思︰此次的邊城被襲事件,到底和他有沒有關系?
「你真的不去嗎?」。齊笙有些不舍得問道。
「嗯,不去了,到了前線後要小心一些。」景長瀾溫和的說道,一邊幫她整理東西。
「哎,真可惜。」齊笙唉聲嘆氣。
「可惜什麼?」景長瀾微微抬頭看著齊笙一臉惋惜的樣子。
「可惜以後我的東西亂了再也沒有人幫我整理了,可惜以後我的衣服髒了再也沒有人幫我洗了,可惜哪天我嘴饞了再也沒有人幫我開小灶了,可惜以後……」齊笙還沒說完就被景長瀾狠狠敲了一下,「哎呦。」齊笙抱著頭哀怨的看著他。
「你這家伙,打的竟然是這主意,還好我不去。」景長瀾笑罵道。
齊笙眼巴巴看著他︰「那我不讓你幫我做這做那了,那你是不是就會去了?」
「我不能去。」景長瀾微嘆了下,看著齊笙︰「我還有事要去辦,等辦完了我會回來的。」
齊笙撇撇嘴惡狠狠說道︰「等你回來之前,我不洗衣服,不整理東西,到時候全交給你。」
景長瀾好笑的看著她︰「好,等我回來全交給我,不過在我回來之前不要荒廢了武藝,我平時教給你的那些要好好練習,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你雖然不用到戰場上去,可還是要學些武藝保護自己,以備不時之需。」
「嗯,我記得了!」齊笙諾諾的點頭。
東西有景長瀾收拾,齊笙去干別的事了,李奮走上前,一言不發的看著慢條斯理收拾東西的景長瀾,最後上前去幫著一起收拾,景長瀾攔住他,停下手說道︰「有什麼事說吧。」
李奮面色發窘,還是說道︰「我們真的要回去嗎?是不是太危險了?要不讓我先回去看看,如果老爺的病真如信上所說的那麼嚴重,到時候您再去,我怕是因為老爺思念太過,少爺才會送信叫你回去。」
景長瀾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張小小的信紙,還微微打著卷,一看就知道是從鴿子腳上取下來的,小心的攤平那張紙,景長瀾再次眉頭輕蹙的看著上面的字,很簡潔,就幾個字︰父親病危,速回!—靖宇字。
長嘆了一口氣,景長瀾緩緩搖頭︰「我不能抱那個假設,就算是假的我也要回去看看,靖宇冷靜穩重,他知父親素來心高氣傲,斷不會以欺瞞的方式叫我回去。而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想必也是因為父親思念之極,那樣我就更該回去。」
收回紙條,景長瀾語氣飄渺︰「三年了,我也該回去看看了,我們兄妹虧欠父親的太多,太多……」
此次大軍開往前線,除了部分留守在統戰大營的士兵,大部分都在整理東西,軍營中每個營都有自己的伙房,齊笙所在的伙房隸屬于野戰大軍,野戰大軍全部開往前線,她們伙房的人自然全部跟著去,不像越騎大軍的人只去了一半,火頭軍也留下了三分之一。
對于齊笙來說,反正大伙都去,到哪都一樣,不過就是換個地方燒火、擇菜。唯一遺憾的是景長瀾竟然不去,這讓齊笙很是悵然,不過讓她高興的是去了前線後就不用每天到練兵場進行操練了,沒有了孔羅頭的摧殘,齊笙覺得在哪都是艷陽高照。雖然在他的教導之下,齊笙的敏捷程度和反應速度直線上升,可他那訓練方式還是讓齊笙在背後咒罵不已。
一切準備就緒,今天是最後一天操練了,抱著捱完這一天就解放的心態,齊笙和大家再一次來到了練兵場,今天的孔羅頭看起來有些憂郁,齊笙是這麼覺得的,因為他看著隊伍的時候竟然嘆了一口氣,輕輕的說了句︰「好好保重吧。」這一刻,齊笙覺得自己並不是想象中那麼討厭孔羅頭的,相反,還有那麼點舍不得,雖然一直以來在他的手下吃了不少苦,可也學到了不少東西,至少在用槍的時候不會亂舞亂扎了,至少在他的攻擊下知道怎麼敏捷的躲避了,雖然對自己隱瞞了自己的箭術感到憤怒,可事後還是認真指導了她箭術上的不足之處,使自己的箭術更加精進了很多,其實這家伙也就是刀子臉豆腐心啊!
為了驗證齊笙的想法,今天的孔羅頭顯得特別的感性,也不再叫齊笙到前面做示範,也沒有叫大家在那拼命地練習了,只是在那里教大家一些戰爭中如何保護自己的技巧,和在棄城後如何躲避的知識,大家雖然覺得自己是後備營的上不了戰場,出不了事,可還是認真的听著,頭一次在操練的時候軍需處和伙房的不在相互使絆子,場面異常的團結。
等孔羅頭的話講完了,操練的時間也該結束了,孔羅頭揮了揮手︰「回去吧,沒收拾好東西的也抓緊時間收拾了。」
和大家一樣,齊笙懷著感傷的心情一起離開了練兵場,可沒走幾步,就听到身後孔羅頭淡淡的聲音響起︰「雷鋒留下。」
齊笙只覺得腦門一凸,剛剛的感傷情懷立馬不翼而飛。「就知道沒這麼簡單。」齊笙低嘆道。
孔羅頭看著齊笙,臉上的表情一如齊笙剛來時的和藹可親,可齊笙卻覺得毛骨悚然,見識到他那訓人的手段後,誰再認為他和藹,誰就是傻子!
齊笙也看著他,嘿嘿傻笑。
「小鋒啊……」孔羅頭輕柔的一叫。
齊笙冷汗流出來了,太恐怖了!
「咦?天也不熱啊,你怎麼流汗了?」孔羅頭伸手擦了一下齊笙額頭的汗。
齊笙的腿軟了軟,究竟是怎麼回事?給個痛快吧!齊笙暗暗咬牙,大義凜然的看著孔羅頭︰「孔佰長你叫我有什麼事?」
「哎。」孔羅頭低嘆了下,抬頭憂郁的看了下天空,齊笙的心抽了抽,也抬頭看了下天,結果,什麼都沒看到,就在這時,孔羅頭的聲音又響起︰「你陪著我練習了這麼長時間的槍法,也辛苦你了。」
齊笙一愣,連忙搖頭︰「不辛苦,不辛苦,我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呢。」
孔羅頭滿意點頭道︰「知道學習就好,你很聰明,知道在我每次的攻擊中找到訣竅,還能夠學以致用,比以前我教的一些只知道抱怨的要好,而且你進步的也很快,這讓我很高興。」
听到孔羅頭如長輩般的教導,齊笙突然為之前對孔羅頭的種種看法與不滿感到汗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自己能保護自己,不然只是訓練一些不用上戰場的後勤人員,不必這麼嚴格。
齊笙對孔羅頭的抵觸心理完全不見了,甚至還生出一些親切和感激來,態度也放得開了,開玩笑的說︰「還多虧了你的「指教」,不然我怎麼能進步的這麼快。」指教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孔羅頭哈哈大笑︰「你指不定在後面怎麼罵我呢。」
「罵是肯定會罵的。」齊笙接著說道,「嗯?」孔羅頭瞪向他。
「哪有學生不罵老師的呢,不過過後就會知道老師是真心對待學生的,將自己的所學傾囊相授,讓她能夠在戰爭中不要罔顧了性命,學生心里也會感激老師的。」齊笙笑嘻嘻但卻誠懇的解釋道。
孔羅頭大為受用,滿意的看著齊笙,眼中流露著︰你知道就好的神情。看著孔羅頭的神情,齊笙心里不禁好笑︰這個趾高氣昂,卻又有點孩子氣的家伙,還真是可愛。
倆人又說了一會,期間,齊笙大為奉承了孔羅頭一把,把孔羅頭說的飄飄然,一臉容光煥發的樣子,差點把正事都給忘了,好在齊笙最後問了句︰老師,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啊?」
孔羅頭才恍然想起找齊笙到底什麼事,轉身走向兵器架,從旁邊拿起了一個長盒子,交給了齊笙,示意她打開。
齊笙疑惑的打開,發現竟是一把做工精良的弓,旁邊還有幾個箭,齊笙把弓拿起來端詳,又看了眼旁邊含笑注視她的孔羅頭。
似乎是看到齊笙對這把弓箭甚是喜愛,孔羅頭眼中的笑意更勝︰「這把弓是我叔父給我的,我又重新叫人打磨加工了一下,又做了幾個箭配在一起,你拿著吧。」
「這是你叔父給你的,我怎麼能要?」齊笙將弓箭放回去。
「你拿著吧,我擅長使的是槍,平時也不怎麼用,你弓箭射的好,留給你也是不錯的。」孔羅頭不容她推辭,將弓箭給她,齊笙也很是喜歡,見他這麼說也就收下了。
齊笙抱著弓箭,對孔羅頭說道︰「真是太謝謝你了。」
孔羅頭拍拍齊笙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不用這麼客氣,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以後有什麼事記得告訴我。」
齊笙點點頭︰「只要你不嫌麻煩,我一定告訴你,不過還真看不出來,你都有四十歲了呢。」孔羅頭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沒想到他都將自己當成孩子看待了,那樣也該有四十多歲了吧。
孔羅頭一愣,笑著說道︰「看不出來吧,我顯得很年輕吧。」
「嗯,一點也看不出來,我以為你就三十多歲呢。」
孔羅頭笑笑的看著她。
齊笙走後,孔羅頭模著下巴喃喃自語︰「其實,我,還不到三十歲,都還沒娶親呢,哎……」一聲憂郁的長嘆響徹長空。年輕的佰長大人認真的考慮著︰回去要不要用黃瓜敷下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