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三日，凌霽月便遇上游園會。每逢初六、十六，朱居城東的紫玉苑中便成了青年男女的快樂海洋。踏歌，游戲，直到人定時才會散去。
傍晚時分，凌霽月到了紫玉苑。她避過熟悉的熱鬧場合，只身到了湖邊的長亭。
荷花一片，耀眼開放。含苞的，怒放的，亭亭玉立，襯著接天的荷葉，別具情趣。空氣中送來縷縷清香，格外沁人心脾。
她坐下來，對著湖面。晚風柔柔拂起長發，暮色也漸漸從四面涌來。
只隔了一小段時間而已，卻如隔世一般，是心境不同了嗎？
「咳咳……」
幾聲輕咳，驚擾了凌霽月，她回頭望去。
「萃墨？！」
「算著日子，你也該回來了……咳咳……」
又是幾聲輕咳。
凌霽月感慨萬千，與君從此咫尺天涯！
「你……是不是該叫我姐姐了……」她勉強揚起一個笑臉。
萃墨滿目痛楚，憂傷濃的無法化開。片刻，他輕聲道︰「我到處找你……」
「你走吧，不要再生什麼枝節。現在我們的身份、關系都不同了，美月會生氣的……」
尹萃墨沒有答話，默默望向碧波微漾的湖面。
「記不記得我們初次相遇？」他柔情萬千，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動人的笑。
一句話勾起凌霽月的回憶。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吧？就在這湖上，自己在采蓮，正玩的高興，一不小心跌到了湖里，是他第一個游過來救了自己。
「真的很感謝上天，給我那個機會來認識你……」
「認識了我，才會認識你的妻子美月啊，」凌霽月澀澀的笑笑，「想來，我還是你們的紅娘……」
「我只感謝上天讓我認識你，沒有涉及別人！你怎麼能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咳咳……」
萃墨神色激動，聲音不覺提高不少，「我對你從來沒有變過……」
「別說了，」凌霽月打斷了他的話，「對不起，我要回去了……」
就在她擦肩而過時，尹萃墨一把攬住她，目光沉痛︰「你過的不好……」
凌霽月一驚，強裝鎮定反駁︰「錯，我過的很好，公婆喜歡我，夫君……夫君也喜歡我……」
「你心事重重，雙眉緊鎖，目光中有太多的委屈，這不是一個新婚燕爾的女子的表現，他對你不好嗎？告訴我！」
「不是這樣……」
「說真話！」萃墨的目光不容反抗，更不容抗拒。
凌霽月再無法堅持下去，滿月復的委屈化為串串淚珠。
看著心愛的人哭的梨花帶雨，萃墨也不由滾下兩行清淚，緊緊將對方擁在懷里。
「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若是可以糾正這個錯誤，我寧可不要這條命！……」——
夜漸漸深了，萃墨依然不舍得松開雙手。
「霽月，回來吧，你自遣回家，我迎娶你……」
凌霽月搖搖頭。是娶了美月又想起自己了嗎？
「鳳府得罪不起……我要回去了……」她掙開萃墨的懷抱，「以後我們……恐怕……很難見面了……你多保重……」
他的胸膛再溫暖，也不再屬于自己。
「霽月……」萃墨淚流滿面，絕望的伸出手去挽留。
凌霽月停下腳步，掩了悲傷，柔柔道︰「這朱居城，或許真的只有美月才配的上你，才可以和你琴瑟和諧……」
「不，不是這樣！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兩個人都喜歡彈琴、下棋、讀書就一定會琴瑟和諧？這是你的邏輯嗎？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觀點？我彈琴的時候，偏偏喜歡看你跳舞，我讀書的時候偏偏渴望你在我身邊做著女紅陪著我……霽月，我要崩潰了……」他悲傷欲絕，無助又落寞。
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處。凌霽月邁著碎步，萃墨在後面緊跟著。
天空依然有明月相照，身後依然有他跟隨，這景象是多麼熟悉啊！自從認識了萃墨，每次游園會不都是他做護花使者嗎？而現在，彼此的身邊都有了別人，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了！
「霽月，」眼看要到凌府，萃墨不得不攔住她。
月光之下，他的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
「我對不起你……原諒我……」
凌霽月看著這個相識一年，差點成了自己夫君的男孩。他也是真的瘦了。記得誤闖美月繡房那天，他的臉色如同白紙，垂首立在廳前，等待兩家家長的解決，雙眸一眼都不敢看自己。
「好了，」她伸手擦去他的淚，溫柔的說︰「我沒有怨過你，或許我們本來就不該有婚約，你和美月才是……」說著，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望著萃墨，「回去吧。」
「不是這樣的……回到我身邊……霽月，沒有你的日子，我……」他扣住對方的手。
「不要再這樣了，萃墨，你知道的，我們之間不可能了。我就是這個命——妾，即使回來嫁給你也還是小妾……我寧願去做別人的妾！」她使勁拿開他的手，快步拐過彎去——凌府已在眼前。
尹萃墨只得住了手，立在拐角，痴痴望著她進了凌府。
他的眼眶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