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貝一薰借著月光,在窗前閑坐。都說睹月思鄉,大抵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吧。
忽然就想起一首《白月光》來,「白月光,心里某個地方……」不知覺,歌曲已經輕哼出口。輕靈的聲音在月光下,顯得更加哀婉。
屋內點著燈,明暗之間,有著莫名的美感。她看著看著就呆了,嘴里哼著歌,目光成痴,漸至迷茫。臉上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她的清華氣質。
門外一個高大的身影安然佇立,連呼吸都極為清淺。他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里。他只是覺得心煩,出門散散心。然後呢?就被一陣歌聲吸引了。接著,便沿著歌聲,來到了這里。
他的神色隱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只從他身上衣料在月光下的色澤來看,卻只有一個人——席泠國皇帝,席泠墨。
席泠墨眸光微閃,看著北辰薰不語。心中的驚異不是沒有,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的皇後竟然可以在這樣的環境里過得那麼清閑,顯得他反倒像個傻瓜,自導自演。
屋內的燈火明明滅滅,輕靈的歌聲並沒有消失,她眸中的痴傻不在,唯剩一片清明。
她果然在裝傻,席泠墨忽然攥緊了拳頭,怒氣難忍。就在那一瞬,歌聲忽然消跡。只听北辰薰出聲道︰「出來吧!听了那麼久,該累了吧?」
席泠墨身子一僵。她竟然知道他來了?這個女人,到底是不簡單啊!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到底誰斗得過誰!冷哼一聲,準備拂袖離去。他沒有發現,在他轉身的瞬間,另一個人已經鬼使神差地進到了屋內。
貝一薰淺笑著看向白衣翩躚的男子,目光清透,朱唇輕啟︰「難得洛王爺還有時間來看我。」席泠洛听著他不冷不熱的語氣,微微皺眉︰「你不想看到我?」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連平日的稱謂都沒有用。
「怎麼會呢?我一直在等你來。」貝一薰將視線轉向窗外的明月,低聲道。席泠洛心下一喜,卻斂住了笑意,問︰「為什麼等我?」語氣里的期待,讓兩人皆是一愣。
貝一薰似呢喃又似低語,道︰「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已。我至少要給自己求一個保障,無論誰勝誰敗,我都不想卷入這場宮變。」她的話很是直接,將他的野心披露得一清二楚,卻並不讓人生厭。
席泠洛上前,溫熱的大手覆上她茫然的眸子,在她耳邊低語︰「我會保護你的。我覺得很開心,你求助的對象是我。」
感覺麻酥酥的,貝一薰縮縮脖子,放開他的手,卻是在苦笑。她選了他,也不過是無可奈何罷了。
「幫我。」貝一薰仰起頭,期盼的看著眼前的謫仙一般的人,語氣里盡是信任。
席泠洛看著她不語,有某種莫名的情緒堵在胸口。鬼使神差般的,他點了點頭。「怎麼幫?」聲音清冷,卻異常好听。
「在宮變之前,將我帶離皇宮這是非之地。」貝一薰語氣堅定,讓人不自覺想要答應。
席泠洛眯起好看的眼眸,端詳了她半晌。他很想知道她那麼想離開皇宮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倘若說不想卷進自己和那個男人之間的戰爭,這冷宮也似乎根本波及不到。
「為什麼一定要離開皇宮?」就算是他成功了也一定會留下這個女人,不是嗎?那為什麼現在自己要答應這要求呢?當他思及此,才發覺自己已經把心里的疑問月兌口而出了。
貝一薰看到了他眼里淡淡的懊惱,美眸一轉,已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卻沒有半點被人識破的驚慌,只淡淡道︰「因為我身邊盡是席泠墨的眼楮,他們躲在暗處,只為席泠墨辦事。我想你身邊也有,只是你沒有發覺罷了。」似是自顧自的低喃,「我想,你的舉動有些倉促,就是他在暗中推波助瀾吧。而導火索,大概就是將我貶到冷宮一事吧。」
至于上位者的心思和目的,她不想猜,也不必說。她知道席泠洛在席泠墨身邊也一定是有眼線的。但她何必去攪這趟渾水呢?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席泠洛在心底暗驚。他身邊有暗影,他當然知道。有的時候還真靠這些暗影傳遞消息。她身邊的暗影,他也是躲過重重才見到她的。但她又怎麼會知道呢?而且還分析得那麼清楚?這個女人,似乎真是聰明過頭了。
「你就斷定我一定會幫你?」他語氣淡淡的,沒有明確的態度,不說拒絕卻也不點頭答應,只是這樣反問道。
貝一薰點頭,誠實道︰「我覺得你不想讓我死。但是席泠墨不是好對付的人,他很有可能首先拿我下手,然後順手推舟,將所有的罪推到你身上,那麼北辰國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他可以坐山觀虎斗。」
席泠洛擰了擰眉頭。這女人,什麼都給她猜到了。可是,他不正是喜歡她的聰明嗎?也罷,也罷。他失笑︰「就算你說得有理,我答應你就是。明日正午,我的人會混進來,帶你從北門出宮。那都是我的人,所以不必顧忌。」
「那中間沒有哨卡嗎?」。貝一薰略一思索,問出了疑問。「有,御林軍半個時辰有一次交接,每次只有一刻鐘的空擋。你必須抓住了這一刻鐘經過你的泠鳳閣和御花園。」沒有半點擔憂,他相信憑她的聰慧,這不是問題。
「這倒好辦。」憑她以往的身手,這簡直就不值一提。雖然這身子似乎不比以前了,但經過這一個月的強化訓練已經好很多了,這點事情也還是難不倒她的。「可是,那些暗處的人呢?」這才是真正的阻擋者吧。
「你放心,到時候,他們沒有時間顧得上你的。」席泠洛垂眸道,辨不清他的神情。貝一薰微愣,月兌口而出︰「你不怕我出賣你?」
席泠洛也是一愣。他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轉而,卻又一笑︰「我相信你。」肯定的語氣,讓貝一薰沒由來的心酸。
相信?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他信什麼?貝一薰冷冷一笑。「好吧,那我們明天行動。」「你好好收拾一下吧。」席泠洛伸手,想撫上她的臉,卻只是拍了拍她的頭,「等事情安定了,我再接你回來。這段時間,你就委屈一下,呆在在我的地下行宮里吧。」
貝一薰淺淺笑開,卻沒有言語,只是打了個哈欠,樣子有些困頓。席泠洛失笑,「你先睡吧,我得走了。」言罷,轉身躍出門去,消失在黑幕中。
看著他白衣翩躚的樣子,貝一薰失神。她並不是值得他相信的人啊。她還要回去。為了回去,她不介意不擇手段。她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善良之輩。
他,也不能阻止她離開。不能。貝一薰斂了斂眸子,再看向天上明月時,已經多了絲堅定,卻也有些悲戚。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連痛的資格也要剝奪麼?她不想。
至少,還會覺得痛,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好過自己在現代的時候,被訓練得那麼完美,那麼麻木。無論在白道、黑道,很久之前就已經沒有幾個人能讓她痛了。連身體都感覺不到痛的人,何況是心。
對不起,我一定要出宮。但絕不會讓你有機會再將我鎖進這個牢籠。所以我不會完全按照你的決定走。貝一薰在心底默默說道,然後決然起身回房睡覺。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