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一薰被帶出北門時沒有遇到一點阻攔。大約是北門的人都已經收到了消息,所以對他們的出宮視而不見。遠遠看到那一個颯颯風姿的背影,她低聲叫道︰「不好!他怎麼在這里?」
她身邊的兩個龍衛聞言,看向那個身影也是一頓。他們自然是認識席泠洛的。現在這般巧遇,該如何是好?「你們先走,我來應付他。」貝一薰低聲吩咐道。
看兩個龍衛還在猶豫,她有點惱火︰「你們就別給我添亂了。趕緊走。我不會有事的。」兩人輕點頭,瞬間消失。幾乎就在同時,席泠洛回過頭來。眉目俊朗,衣帶飄飄,宛若謫仙。
貝一薰一晃神,心下一頓。這樣一個美好的人物,也許,真的不應該屬于凡塵吧!
「還好,你終于出來了。」席泠洛快步上前,握了握貝一薰的手,柔聲說道。她不知道,他听說她半路被席泠暄攔截下來,而後在御花園消失的時候,心里有多恐慌。即使與席泠墨為敵,也不曾有過的恐慌。還好,現在她的手在他手里。她出來了。
貝一薰收回心神,眸光幽幽。這個男人,自己終究是負了吧。無論,他對她是佔有欲還是愛。輕輕點一點頭,不著痕跡地抽出手,抬步走向早就備好的馬車,道︰「事不宜遲,我還是快點離開為妙。宴會再過一個時辰就要開始了,席泠墨很快就會發現我不見了的。」
「薰兒……」席泠洛突然急聲喚道,生怕眼前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一般。他這一役不知成敗如何,也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貝一薰抽抽嘴角。這小子還挺敏感的嘛!「青山不老,綠水長流,我們就後會有期了。你的大恩,我不會忘記的。」
言罷,她低垂著頭,匆匆走過他的身側,輕聲嘆道︰「從此世上再無北辰薰。」
席泠洛聞言一顫,眸子緊緊凝著她的背影,似乎要把她的一切都鐫刻到心底。
貝一薰跨上馬車後,不發一言。她知道,他之所以用普通馬車來接她的原因。她不能言明。他和她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既然沒有結果,她不如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何必說出來,徒添大家的的尷尬。
席泠洛沖車夫輕輕點點頭,卻厲聲囑咐道︰「照顧好她,否則提頭來見。」「奴才們,定不辱使命!」車夫和他身邊的侍衛皆一抱拳,朗聲答道。話落,馬車便動了起來。
看著漸漸遠去的宮門,貝一薰嘴角微彎,卻不似走得那麼瀟灑。她知道很快皇帝就會抓住洛王爺。他可能會被處死,也許相安無事。過河拆橋的本事,她敢認第二,便沒人敢認第一。
但,那都于己無關。從今以後,她不想再與這個皇宮有半點關系。這里面,誰生,誰死,誰好,誰壞,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輕嘆一聲,再抬眸時,眼中一片清明。
這廂,貝一薰是成功離了宮。那廂,漆寒看著手中的密函,眸光閃閃。這個女人應該對洛王爺很熟悉。可是並非是自己的人,她在這緊要關頭從宮外入宮送來這樣的密函,究竟用意何在?再看了一眼,包裹里的鳳袍。派出的龍衛撲了空。那女子讓人把鳳袍送到泠鳳閣的用意又是什麼?
但無論如何,不可否認,這封密函確實對于成功鏟除洛王爺一黨是極為重要的。
「漆老,有什麼情況?」席泠墨的左臂上纏著一圈紗布。那是今晨的刺客弄傷的。刺客雖然已被抓住,但服毒自盡了。他下達了對北辰薰的殺令。可是卻一直害怕著那個消息傳來。
漆寒眸光灼灼,沉聲道︰「龍衛到冷宮撲了空,卻在臣的偏殿里遇上一個自稱是從宮外來送密函的蒙面女子。那女子的密函在此。」言罷,雙手呈上密函。
席泠墨像是松了口氣一般,將密函打開仔細讀了一遍,交還漆寒。漆寒略一運功,手中的密函便化作了塵埃。
席泠墨眯了眯眸子,良久才嘆息一聲,道︰「傳御林軍統領、兵部侍郎、禮部侍郎覲見。」
「咂!」陸公公應道,匆匆出了門去。不出一會兒,幾位大人已經風風火火趕到了。席泠墨摒退了左右,才沉聲吩咐道︰「御林軍統領蕭逸,待洛王入宮後,悄悄將北門的侍衛悉數替換成我們的人;兵部侍郎路齊名,你到軍營調集一萬精兵將皇城各個出口圍住,全城徹查,將所有可疑的人物一網打盡;禮部侍郎王梓鑫,宣朕旨意,宴會改到入夜時分,切記要安撫好各位使臣的情緒才是。」
「臣,遵旨!」三人各自領了命令,退了下去,緊鑼密鼓地展開了行動。見眾人退了下去,席泠墨才幽幽嘆了一口氣,道︰「洛兒終是要走那一步了。」
漆寒彎了彎嘴角︰「陛下,身為帝王,切不可有婦人之仁!」他的責任,是保護好席泠墨的江山。既然席泠墨仁慈,那就只有他來當這個心狠手辣的人。
「漆老,我都明白。只不過,他畢竟是我的弟弟。他平日里爭點什麼,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但他一旦起兵,人心不穩,怕是再難留下這一命了。」席泠墨苦笑一聲。這個皇位,已經犧牲了太多兄弟姐妹的性命了。如今就剩下他兄弟三人,以及一些個和親的公主。他還要取了洛兒的性命嗎?
「倘若洛王爺只是多年來的不服氣和好勝心作怪,留他一命也是可以的,只不過,必須要將他發配邊疆。但倘若王爺是真想登基做皇上,那這一命,絕不可留!」漆寒嘆息道。他能體會席泠墨的心情,可是,利害關系,必須分清楚。
席泠墨擰了擰眉,搖搖頭,澀然笑到︰「漆老,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從小就喜歡跟朕搶。大約是他的母妃對朕好,最後還為了保朕一命……」話未說完,便只剩下嘆息。
漆寒挑挑眉。誠然,當年是他勸洛王爺的母親這樣做的。當時,他許的條件便是,無論宮廷形勢如何變,都會保住洛王爺的性命。這也是他第一次害死人,而彼時的他也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罷了。
「陛下說得有理,那麼,就將王爺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回京。」漆寒輕笑,道。
席泠墨勉強咧了咧嘴角,鳳眸微斂,凝視著漆寒︰「漆老,這些年,真是幸苦你了。」漆寒神色一斂。他怎會听不出皇上語氣里的不悅,怎會听不出這是在警告他不要自以為能替皇上做決定。
「為陛下分憂,是臣應該做的事情。當然,最終的決定還是要陛下親自做出,臣惶恐,不敢越矩。」漆寒語氣恭謙道。他並沒有任何想要當帝王的念頭,否則,他早就可以坐上這個位置,哪里還會在此說這些話。
席泠墨自然也知道漆寒的心思。他不悅的,不過是漆寒僅僅大他八歲而已,卻偏偏總是拿他當不經事的小孩子。漆寒說的,他自然也是分析過的。
「漆老說笑了。漆老的心思,我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麼,就這麼辦吧。正好他派出的刺客傷了我,也就有了發配他的借口,總好過蓋上個謀權篡位的罪名。」席泠墨閉上眸子,有些疲憊地揮揮手,說道。
漆寒垂首,作了揖,退出門去,轉瞬便失了蹤影。他不是那群龍衛,怎麼會輕易放了那個女人。畢竟,她可是唯一的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