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行 第二十一章 書樓遇險

作者 ︰

玉佛寺,青瓦白牆下,雅致竹簾相隔。

香霧繚繞間,孟景容雙瞳華光溢彩,沖對面人慵懶笑道︰「去年一整年百花樓替你賺了多少銀子?」

他對面坐著的老頭兒,道骨仙風,玄色長袍,此刻解了佩劍扔在榻上,喜滋滋的數著手頭厚厚的一疊銀票,就差沒掉下哈喇子了。

「臭小子,賺多得賺得少,將來還不都是你的。」瞪了孟景容一眼,老頭兒苦惱道,「啊呀,忘記數到哪兒了?方才是數到三萬四千一百兩,還是三萬三千一百兩啊?」

「對了,」小老頭停止了數數,問︰「先前沒想起來,你上次拿去的秘傳內功心法,練到第幾層了?有八層了麼?」

「八層?」孟景容笑得恣睢,眼若醉了酒般水光離合,半晌才有趣的看著他道,「你是在說我麼?那破書我早在山上的時候就已經練完了,要來不過是為了做個人情,我懶得動筆寫一遍。」

「早在山上?」小老頭兒張大嘴呆怔半日才反應過來,氣得漲紅了臉,胡子倒豎道︰「方才你說什麼,破書?你你你個」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憋了半天才委屈地小聲道︰「那可是天門秘傳的,只給未來的掌門練習。」

「那本破書有幾處錯誤,我已經改正過了。」孟景容鎮定道。

「錯誤?」小老頭兒驚詫道,「怎麼可能?你也知道天門是誰創立的?他怎麼會寫錯?」

「有可能,」孟景容有些出神,眸中半帶著追憶半是遐思,片刻之後才怡然微笑附加安慰補充,「這不是原本,應該是某一任的掌門重抄過的,剛好對方又不夠細致。」

「幾百年了,重抄過的有什麼不可能麼?」

「那倒要好好再看一遍,對了,那書在哪兒啊?」

「送老尼姑了!」

「我是你師傅還是你是我師傅啊!」小老頭一口真氣提不上來,險些昏死過去︰「啊啊?小祖宗,你居然把書送給那個母夜叉,下次她來天門鬧事,我打不過她怎麼辦,我好歹是你師父啊,你胳膊肘往外拐啊!」

小老頭悔得腸子都青了,都怪當年自個兒一時糊涂,在玉佛寺看見這個叫孟景容的小女圭女圭,驚為天人,哪個知道他滿肚子的壞水。

這哪里是收徒兒啊,分明是收了個祖宗!

這麼些年,回想起來就是一部被他欺負的血淚史。

小老頭兒拿袖管抹了眼角一滴淚,孟景容瞟他一眼,笑道︰

「放心,她答應我了,收了這書,至少五年不會來找你麻煩。」

「真的,」小老頭狐疑道︰「母夜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千真萬確,」孟景容雙眼灼灼道,「所以,你該謝我,幫你討得五年的清靜日子。」

「你這次來帝京,所為何事?」孟景容斜睨他一眼,眸中下意識的帶了幾分上位者的居高臨下,「除了收賬,還有別的事麼?」

「自然是有極重要的事,」小老頭兒不覺有異,臉上反堆了諂媚的笑道,「想好了麼?要不要接受掌門之位。」

「沒有。」

「我等到花兒也謝了,你倒是給個準話兒啊,都等了這麼些年,我年紀大了,近來覺得身體也大不如前了,你若接受了掌門之位,我也好放心啊,要不哪天我大限到了」

「好,那我答應你,天門不會後繼無人的。」孟景容斜倚榻上銀白衣袂無風自飄逸。

半眯了眼打量他一番,流光婉轉,笑靨如花道,「都說好人不長命,師傅你看著……很像好人麼?」

……病一好,涼月便有正事要辦,這天下了學,她匆忙吃了晚飯就直奔藏書樓。

南溪的藏書樓坐落于書院最東面,黑柱褐梁,造型古樸。

院中環植竹木,假山堆疊,院牆之外便是南溪主峰的千丈崖絕壁,站于書樓最高層的平台上,可遠眺南溪各峰美景,視野一覽無余。

書樓高四層,種類不乏古籍,地方志,詩詞歌賦等諸多。

涼月在偌大的樓里反復尋找,才終于找到了她想要的,關于鳳岐山的記載,她迫不及待地自架上取下書,捧至窗邊閱讀。

鳳岐山處于北梁跟南越交界處,佔地廣博,崇山峻嶺,涼月手指劃過一行字︰「谷深處瘴氣彌漫人畜誤入者幾無生還」涼月反復看著這行字,一時間眼神晦暗,心中黯然。

燭火下,涼月垂著眼簾靜靜坐在離他不遠的長桌邊看書。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花格窗邊她線條優美的側臉,因著了男裝,幾乎裹得嚴嚴實實,領口露出的一小片頸脖的皮膚卻分外白皙。

林宇正看著,有些心浮氣躁,他想起那晚搭脈按在她手腕上玉般溫潤的觸感,摩挲之下肌膚的柔膩。

一個專心看書,一個心猿意馬,身邊的學子已陸續走掉,漸漸稀少,兩人都沒察覺此刻的藏書樓安靜的詭異。

陰郁的氣氛似滿弓弦懸而未發。

突然間「吱呀」一聲,似是沒關好的木窗被風吹攏撞擊窗欞的聲音。

剎那驚破一室靜謐!

冷劍迅如閃電自窗口「咻「地飛來直擊窗口坐著的林宇正胸前,他身形疾轉,手中古卷似長了眼般飛出攔截,輕而易舉便化解了襲來的這一劍。

室內燭火盡數熄滅,林宇正躍至蹲在桌旁的涼月身邊道︰「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藏好了,絕對不要出來。」

涼月怎麼可能听他的,見他從窗口翻身出去,遲疑了幾秒也跟著翻出追至院中潛于假山後。

幾個黑衣人,前後夾擊,劍如流星趕月,夜暮中劃出圈圈銀虹。

林宇正大喝一聲,不退反進,以內力逼劍氣齊齊倒卷上去,直截住對方手腕,竟將那幾人手中的劍震落在地。

實力薄弱的一人更被當場震傷,倒在地上申吟。

「洛羽劍,呵呵,居然是我娘親手訓練過的暗衛。」林宇正臉上忽然蒙上一層淡淡的悲哀。他嘴角牽起一縷諷刺的笑,轉瞬間神情已轉為桀驁冰冷︰「自古成王敗寇,人往高處走,也怨不得你們,不過要取我的命,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那本事!」

林宇正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略一抬手,寒氣氤氳,一把染了血的長劍已飛至他手中。

雙方鏖戰,劍囂龍吟,林宇正唰唰幾劍便結果了數人的性命,他騰身躍上了藏書樓東側的圍牆,外面即是絕壁,幾個黑衣人進退間被林宇正的劍刺中向外墜落。

又一個黑衣人勢如猛虎般撲過來,長刀在手饑鷹攫兔般直下!

林宇正陡然一縮身子,避開,突然兩袖生風,抓起倒在地上的一個黑衣人做人肉盾牌推了出去,只听得一聲慘叫,那人霎間斃了。

藏在假山後的涼月看得觸目驚心,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志在必得,似乎不要了林宇正的命便沒有退路,一招一式皆是不要命的打法。

這極盡毒辣的功夫,絕不是她以往知曉的任何一個門派。

先前的黑衣人落地之後又驟然躍起,林宇正抽身撤步,正待還擊,涼月卻看到他身後,不知何時又躍出了幾個黑衣人,自後向前急掠過去,險象環生。

不好!

藏在假山後的涼月再呆不住,抓起一把水池邊鋪就的鵝卵石便砸了過去。

她從倒在地上的尸體邊抽了把長劍,幾個翻滾便飛身躍上圍牆。

見林宇正這邊也多了幫手,對方狗急跳牆,一擁而上暴風霹靂般合力圍攻。

凌厲的殺氣竄至眼前,涼月跟林宇正以背相對,各受一面。

涼月這方漸漸佔了上風,對方節節後退,卻見領頭的黑衣人自懷中一模剎那間拋出個物體,劍花飛舞便砍成碎末。

刺鼻的毒煙四起,涼月慌忙掩了口鼻,分神間胸口不偏不倚中了一腳暗算。

涼月一聲痛呼,竟被踢落院牆外側,那力道太猛,勢必要滾下絕壁了。

千鈞一發之際,她苦笑一聲,吾命休矣!

滾落的瞬間還來得及想,想不到結局竟是這樣,下輩子絕不做拔刀助人的蠢事!

不知道從這麼高摔下去是什麼滋味,涼月身子卻突然一頓,在空中停滯了往下滾落的趨勢,她回眸一看,抓住她衣袍的不是林宇正還有誰?

他是怎麼解決剩下的人的,涼月不知,生死當口只听得他說︰「手給我!」

她下意識的咬緊牙關牢牢抓住,他的手溫暖寬厚,拽緊將她帶了上去。

早春夜寒風凍人,涼月發絲凌亂,沾了許多崖上的泥屑,還有方才打斗間沾上的血跡。

她站在院牆上,周圍一地散落的尸體,涼月不語,探究的眼神卻已經包含了千言萬語。

事到如今,若說這個林宇正還是青州來的貧寒學子,任誰都不可能相信。

經歷了方才這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劫,涼月需要一個答案,她在等著他的回答。

卻見眼前人伸手自鬢發處反復摩挲,片刻之後,有什麼東西被緩緩揭下。

細看,竟是一張人皮面具!

淺月輕朦朧照,不同于有幾分憨直的林宇正,面具後的男子容貌俊美,長眉下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靜靜看著涼月,神情更是溫潤儒雅。

涼月怔然,他微微一笑道︰「南越,宗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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