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行 第二十四章 是你輕薄我

作者 ︰

一盞蓮花燈為小鳳放,願她順遂平安,一盞蓮花燈為自個兒放,祈心願達成,第三盞為他……願病痛消減,身體康健。

就要三盞吧!

涼月思量著,掏出幾文錢遞予河邊小攤的賣燈人。

將那三盞蓮花燈小心的捧在手里,她擠過人堆準備挑個清淨處燃了盛放。

花市燈晝,燦如銀河,身邊經過一張張年輕的笑臉,來往如梭。

這元宵夜里,實在是人多,轉過一處水榭回廊,經過數座亭台水榭,才終于到了最開闊,相對人也最少的臨湖長堤。

涼月瞥了眼湖面,剎那驚變生!

長堤轉角處樹下有個落單的小小身影「撲通」掉入了湖中,涼月將燈扔在草地上,不假思索就跟著跳了下去,沿著那身影落水的方向游去。

緊接著她身後又是「撲通」一聲,再度有人落水。

涼月身在水里愕然回頭,又來一個麼?大冷天的搞咩?

她猶豫了一番,決定還是先救之前掉進湖里的孩子,力量有限,身後那人,自求多福吧……

要不是耶律阿達打的一雙狼眼全凝在涼月身上,恐怕他也不至于沒看見先前落水的孩子。

那一瞬間,他只有一種想法,這少年為什麼要跳河,不行,我得救他,一定得救他!

所以他才毫不猶豫的跟著涼月跳了下去。

耶律大人沉入水底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湖里的水很冷,非常的冷。

第二個念頭是糟糕,他好像並不會……游泳!

站在岸上的侍從嚇傻了,一個勁兒的跺腳喊著︰「少爺!少爺!我們哪會水啊,你跳下去干什麼啊!」

于是,上下撲騰的耶律大人有了第三個念頭。

上去後把這小子砍了,下次切記要帶個會游泳的侍衛!

一頁小船自湖心劃來,船上人扔了漿,飛身「撲通」跳入水中將耶律大人拽到了岸邊。

孟玄渾身滴水,劈頭給了眼前這個異族的傻子一巴掌︰「好死不如賴活著,大過節的,你有什麼想不開,要死回家死去!」

冷風里打顫的耶律大人淚眼凝噎,忙著穿上侍從月兌給他的外衣。

凍得嘴唇發抖的他其實很想說,事實不是這樣的!

自然還有一個事實,他們也都沒看到,孟玄轉身時候的笑容。

適才這下,他打得可爽翻了!

某人身邊跟久了,總會耳濡目染。

……涼月將那落水的孩子推到岸邊,喘息了幾口,正待上去,一腳踏上的河泥松動,她身子反而離岸更遠,直直被卷入了水深處,滑進湖里的暗渦。

迅即如電,一股強大的氣流破空而來,先是攬住她腰,瞬間帶出了湖面,卷著涼月的身體落在了飄于湖中搖擺的小船上。

水色青山,月照浮雲。

湖畔千盞燈火氤氳,岸上萬人心神蕩漾,痴痴看著雁棲湖上突如其來的這一幕。

碧波輕揚間那一抹銀白身影踏浪而來,衣袂翻飛間廣袖流仙風華無限,剎那驚艷九重天。

輕笑一聲,他將她抱在了懷里,唇角綻了綻,懶洋洋地戲謔道︰「秦公子也是來雁棲湖放燈的麼?燈還沒放,倒把自己先放了,怎的這般不省心,嗯——?」

裹住她的輕裘尚帶著他暖融融的體溫,那是他身上特有的氣味,醇酒般馥郁醉人。

緊貼著他,她的臉不可遏止的紅透,卻听得他埋首在她耳畔柔聲道︰「涼月,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清越中帶著幾分啞意,他的懷抱,暖的讓她有落淚的沖動。

雲淡天高夜遙長,徹骨相思怎堪量。

算來分別不過半月,卻為何覺得這麼久,這般長……

半晌,「你不起來麼?」他笑道,「想一直這樣?」

涼月驀然回神,明明記得是他抱著她,幾時變成了她在上,他在下的姿態?

「岸上萬人見證我好心救人,你卻行此孟浪之舉。」

孟景容在她身下,顧盼飛揚間笑容魅惑蕩漾,心情很好的道,「你尚未報答救命大恩,難道反要我以身相許麼?」

船身激烈晃動,湖邊眾人看傻了眼。

怎麼晃得這般厲害?涼月突然想起自己還身著男裝,這詭譎的情形落在世人眼中是何等模樣,只怕明兒一早她的事跡就會傳遍京畿。

涼月膽戰心驚手腳並用,狼狽的想從他身上爬起,口中訕笑道︰「不用,不用,帝京有一個蘇慕白就夠了。」

奇怪,怎麼起不來?

涼月適時才覺察出輕裘遮掩下他的手臂原來一直牢牢的擎住了她,真叫人欲哭無淚。

天殺的!她心中罵了一聲,不出意料的又一次撲倒在了他身上。

「岸上萬民同鑒,你不單輕薄于我,還數次用強到舍不得……起來。」孟景容眼波含了笑,悠悠然道。

「孟景容!」涼月咬牙切齒,「再不把手放開,信不信我剁了你!」

「信!」他松了手,掌風助力輕送,涼月月兌離桎梏端正的站在了船上。

孟景容的衣襟則在推搡間松了,露出的一角肌膚直叫月華羞慚,他衣冠不整姿容綽然,光影斑駁里噙著笑意看她。

心潮起伏的她紅著臉,躲開他的視線。

直至小船靠岸,一臉正氣的孟玄早已將車趕了過來。

涼月獨自坐了上去,車輪急駛,踏碎一地清輝,看著那小船上的銀白身影遠望著她,而後消失不見……

……涼月在梅花樹底下足足站了半個時辰,閉上眼調息了好幾個來回才轉身回房推門進去,從山上下來,折騰了一天,著實累了。

她走到床榻前,仰面躺了上去,明明已經很困,眼皮子都快打架,可是腦子卻停不下來。

一會兒是想到那晚在書院遇刺,林宇正月下揭開面具告訴她自己是從南越來的宗祁。

一會兒想到下午在街上遇到的那兩人,不知怎的隱約有種預感,很有可能還會踫上他們。

到最後,便是景容月下的身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涼月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也曾設想過無數次未來的意中人會是怎樣的男子,可惜她知道給不起。

她一刻都不敢忘記自己來帝京的初衷是什麼

時間張牙舞爪,而她,偷不得半寸光陰。

只有四年,然身上背負的太多太對,哪一件都比兒女情長對她來說更緊迫。

一腔心事與誰訴,人間沒個安排處。

胸間涌上一陣澀痛入骨,涼月抱著被子輕輕蒙住了頭。

月光透過窗欞直射屋中,可以看到那床上的棉被微微抽動,過了許久,才慢慢轉成緩緩的起伏……

東方拂曉,涼月自夢中醒來,眼角冰涼,伸手拭去昨夜淚痕,她長吸了口氣,眉目間已換了神色。

忽聞屋外狗吠聲,她隨手抄起外衣披上,疾步奔出。

梅樹底下,不是錢萬兩又是誰?她奔過去,將它抱住,手貼在它頭頂輕撫。

「一大清早的,怎麼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麼?不如說出來,」孟景容自門口進來,好整以暇的道,「讓我開心一下。」

涼月毫無反應,只顧著跟錢萬兩對話︰「昨兒本給你帶了禮物,可惜落在了西郊的湖里,且上街再買一份補上,你說好不好?」

她無視那抹白衣的身影,抱著錢萬兩徑直出了宅院。

臂彎被他輕輕拉住,錢萬兩察言觀色,在暴風雨來臨前早已掙月兌跳將下來,一路小跑沒了影蹤。

「涼月,」景容明麗的眸子帶著一絲困惑盯住她,「昨夜還好好的,你怎麼了?」

「沒什麼.」涼月胸口一陣痛,掙月兌他,連退了幾步。

「大叔,等等。」涼月當街攔住了一輛馬車,跳了上去,「走!」

「姑娘,去哪里?」眼看著車輪飛馳,車夫朗聲問她。

「玉泉山,冰井台。」

青天白日,趕車的大叔打了一個冷顫,余下的路程再不多話。

石階斑駁,遍地殘垣,涼月失魂落魄,徘徊在這地獄般的廢墟間。

來帝京這麼久,她從未曾到過這個本該第一站就該來的地方,是因為……怕!

「爹,娘,大哥……我居然動心了,」涼月淒然笑道,眸子里掩藏不住的悲傷,「我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對的……我什麼都想好了……可是一看見他……可是一看見他……」

她抱住自己縮成一團,風中瑟瑟發抖,胸口的澀痛愈發劇烈,終是撐不住,她伏倒在石階上,大口的喘息,胸口像有根帶刺的荊棘反復拉扯著。

孟景容尋她而來時,看到的便是石階上瘦弱的少女孤寂的伏在那里淚盈滿了眼眶,卻掙扎著不肯掉落。

他怔怔的看著她,良久才嘆息了一聲,上前將她抱住。

涼月的眼神黯淡,定定的看著他,強撐的意識漸漸模糊。

她的臉白得人,額上卻泛出不正常的一抹潮紅,身子瑟瑟發抖,張口喘息著,冷汗隨著鬢發間沿著面頰不住的淌落下來。

孟景容欲言又止,帶著些懷疑的端詳她的神色,修長的手指輕輕拭了拭她的額頭,帶著幾分詫異,緊接著搭上了她的腕間。

「涼月!」他的神色第一次失去了鎮定,「你幾時受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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