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千年淚第二十六章驚世之語(1)內容)。
暖日當空,天幕潔淨。
湛藍的天空仿佛水洗過一般,沒有一絲浮雲(千年淚26章節)。
柴榮端坐金殿,三名南唐王子跪倒在金殿前三呼萬歲。
柴榮袍袖一展,「三位平身,賜席!」話語雖似柔和,卻透著一股威嚴之勢。
「李從善」,「李從謙」「李從益」「謝皇上!」三位王子身著南唐宮衣,一襲墨黑、一襲月白,一襲絳紫,眉目清秀,容顏俊朗。
猶是那一襲月白宮衣的男子面如冠玉,眼眸宛若星辰,眉宇間雖帶著天高雲淡的溫潤,卻英氣逼人,雖為臣虜,可那周身的氣度站在這金殿之上,竟與後周天子不相伯仲,不遜分毫。
幾人抬首謝恩,起身的一霎那,白袍男子出塵飄逸的氣質讓眾人心中暗驚︰就是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白面書生,使所向披靡的後周男兒生生止步嗎?
幾名武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時又將目光投射到白袍男子的身上。
站在金殿前首的趙匡胤,在看清這了清雅俊秀的面龐後,身子驀然僵直,袍袖里的手立刻緊握成拳,口中痴痴的一聲呢喃,「竟會是他!」
李從謙的大名早已響徹諸國,柴榮耗時數載才能攻克淮南十四州的最大阻力便是這位南唐九王子。
當年,若非這九王子運籌帷幄協助柴克宏一舉大挫吳越拼出一條生路,只怕月復背受敵的南唐早已難擋後周精銳之師,李從謙在常州之役一戰成名,彼時不過十四的年華。
三人謝恩落座,墨黑衣袍的男子從袍袖里拿出一方卷軸,雙手托起,舉于頭頂。「這是我江南國主送于陛下的親筆國書,請陛下親啟。」
「喔」柴榮略一示意,身旁的劉公公立刻雙手接過呈了上來(千年淚第二十六章驚世之語(1)內容)。
柴榮接過卷軸,微一過目,隨即含笑而道︰「都道南唐李氏才情一等,今日一見,這國書確也是文采風流」
柴榮只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語,卻只字不提手中的國書所述之事,下首的兩人都泛起了不安,尤其是那墨黑衣袍的男子更是忐忑不已,只有那白袍男子依舊眉眼閑適,雲淡風輕。
「這白衣的可就是九王子,李從謙?」柴榮含笑問道,只將目光定格在那一襲白袍之上。
「正是下臣。」李從謙起身應道,含笑的眉眼閃過一絲淺不可查的異樣。
這白袍男子眼內隱逸的犀利未能逃過精明的周天子之眼,只見柴榮微挑劍眉,意味深長的看著這白袍男子,眼中竟有幾分贊賞之意。
這男子溫潤高遠的外表下隱藏著一把利刃,犀利而致命,只是,如今就好比靜水深流,引而不發。若是日後寶劍不再隱于鞘中,必是橫空出世盡顯鋒芒。
柴榮在心中暗自思量著,雖知李從謙年紀尚淺,可今日一見阻擋自己的竟是這般年少風流,標致俊美的美少年,也忍不住贊嘆,「不想九王子竟是這般風流標致,果真英雄少年。」
「陛下謬贊了。」李從謙含笑一禮。
「九王子請落座。」柴榮袍袖微擺,將卷軸放于案前,「諸位在此稍作休息,片刻後隨朕移駕飲宴之所。」
「多謝陛下賜宴,只是」墨黑衣袍的男子有些沉不住氣,想要起身說話,袍袖卻在案下被一雙縴長的手指拉住,眼角的余光不著痕跡的瞥了瞥,只見面上靜逸如水的李從謙正緊緊的拽住自己。
「七王子有何事?」柴榮的話音響起,李從善進退維谷,礙于兩難,權衡再三還是起身恭敬說道︰「陛下,臣等此次來到汴京之意昨日已然詳稟,我江南國主誠心相求,還望聖上成全(千年淚第二十六章驚世之語(1)內容)。」
江南國主?
一旁的李從謙輕笑不語,偌大一個南唐,無數錚錚男兒竟為偏安一隅甘為臣虜。父皇文采風流,卻無帝王之才,如今竟連文人的氣節也消失殆盡,一名坐在雲端的男人竟然甘願臣服在另一名男人的腳下自貶為江南國主,真乃奇恥大辱。
自己雖是不諳世事,本意丘壑,可是國破山河在,他李從謙絕不苟同。
此番覲見後周天子本是太子分內之事,怎奈父皇為避屈辱早將國事交付太子,太子分身無瑕這擔子才落到他三人身上。
國家有難,大丈夫為國解憂應不為人後。他此生最為敬重的謝安石當年能夠一起振橫流,也因東晉王朝並未病入膏肓,乃是華夏正朔。如今南唐早已俯首稱臣,這樣一副苟延殘喘的擔子他李從謙不願背負。
心中紛亂不已,李從謙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情緒,看著沉不住氣的李從善,他只淺淺一笑,為再作聲。
「這江南國主究竟有何所求?」金殿上,周室眾臣議論紛紛,「莫不是那國書」一人言罷,眾人齊齊看向柴榮。
只見那周天子諱莫一笑,一雙凌冽逼人的眼眸直直看著南唐來使,盯得那墨黑長袍的男子心驚肉跳,後悔自己在這節骨眼沒有沉住心氣。
李從善正是懊惱之際,卻听聞那正襟高坐的天子忽而開口,「國主以太子妃之位求取我後周長公主,本是美事一樁,只是」柴榮聲音微頓,目光微斜看向了趙匡胤,笑意更是諱莫不明。
這江南國主竟想將長公主納為兒媳,朝堂之上一片嘩然。
「我後周公主怎能嫁于戰敗之臣(千年淚第二十六章驚世之語(1)內容)。」一名年輕武將憤然說道。
「江南國主心思果然縝密。」武將身旁的年輕謀士嘴角含笑。
從柴榮方才的態度看來,這一說無疑是自取其辱,枉七哥平日心思慎密,真是關心則亂,像是太過看重此次的囑托,才會連柴榮的心思也看不分明。李從謙無奈笑道。
「眾卿稍安勿躁。」柴榮一聲令下,殿內頓時恢復了平靜,他含笑看著李從善,「我長公主已有婚約,國主一番美意,朕心領了。」
後周公主已有婚約?
幾人立刻面面相覷,連向來閑適的李從謙也按耐不住,面上掠過一瞬的詫異,一直未做聲的李從益趕緊圓說道︰「我等不知上朝公主已許婚嫁,今日唐突了陛下,還望贖罪。」
「長公主婚事是朕新近訂下,還未昭告四方,不知者不罪,幾位皇子不必自責。」一干文臣武將听及此言,心中早已是明了萬分,都對著趙匡胤起手恭賀,趙匡胤看了看柴榮,只見他正含笑示意,方才起手回禮。
就在此刻,趙匡胤身後的一名藍衫少年卻突然黯然了眼眸,狠戾的看著含笑答禮的趙匡胤,心中止不住的疼痛。
「我並未與任何人有過婚約。」殿外揚起一道氣勢不凡的女聲,眾人立刻怔愣一滯,看向聲響之地。
金殿的大門前,幾名侍衛橫著手臂正阻攔一名清麗的女子,只見那女子挽了一個別致的發髻,其余披散的墨發流瀉腰間,身著鵝黃色宮衣,配上同色綾羅百水裙,腰間系上白色茉莉腰帶,淡上鉛華,氣質飄然若仙。
「公主,你不能進去,皇上正接見南唐使臣。」侍衛只將手臂橫陳著,嘴上勸說不已,卻沒有誰真敢踫觸這位尊貴的女子。
「讓開(千年淚26章節)。」汐芸一個甩手,將攔著她的侍衛的手臂立刻打得七零八落,「讓她進來。」听得柴榮之令,一眾侍衛順勢立刻讓開了道路。
汐芸冷哼一聲,邁步進入殿內,只見她方才還帶著怒氣的臉龐此刻卻淺笑盈盈,裙擺搖弋,青絲飛揚,膚如凝脂,唇如櫻花。
遠看仿若一只翩飛的蝴蝶靈動美艷,近看卻似三月的梨花玉潔冰清。汐芸不算絕美,可這盈盈淺笑間卻攝人心魄,令人眩目。
金殿上所有的目光都停滯了,眾人著魔一般痴傻的望著汐芸,只是一瞬的投眸便再也移不開眼。
汐芸步伐輕盈,腰肢裊倩,嘴角禽著溫婉的笑意將一道道驚艷的目光拋在身後。
一襲白袍讓她如風中青蓮般的笑意化成了驚愕。
衣袂飄飄,白衣勝雪。
與李從謙四目相接,剎那間電光火石,心湖漣漪。
雲揚她的知己怎會在此?旁邊的可是子師,還有元貞?
汐芸清澈的雙眸霎時翻涌起濃烈的情緒,看著眼前三名熟悉的雅致容顏,南唐使者今日覲見,他三人身著宮衣,身份似是呼之欲出。
先前在水榭中的疑惑頓時明澈,雲揚既身為南唐皇子,韓熙載怎不會在水榭不惜重金為他休憩廂房。難怪他的琴音中明明有高隱之意,卻要苦苦壓抑,原來是身份使然,他既生在這皇家之中,斷然是無法徹底抽身離去,雲揚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為何偏偏要投身皇家高院?
一旁的李從善和李從益面上的神色早已是隱藏不住的愕然,不約而同的,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女子,她怎會是後周的公主?
兩人詫然的心中再也無法平靜,相及雲揚先前的種種舉動,憂心不已,這個弟弟閑雅不羈,對這個女子難得的上心,先前思及,這女子最壞不過不過風塵中人,未想竟身份尊貴,還是仇人之女,國仇家恨,兒女情長,雲揚要如何抉擇?
李從善和李從益目光微斜,看著雲揚的神色越發擔心起來(千年淚26章節)。
兩名兄長憂心的目光雲揚絲毫未發現,他看著汐芸的星眸也是征楞不已,投眸的瞬間,時光仿佛停滯了一般,看著翩然而來的女子,他斂住呼吸,胸腔里那顆澎湃的心早已卷起千層巨浪,他在心中為她設想了千百個身份,不想竟是仇人之女,且今日為太子求取之人竟就是她。
一杯香茶,一方七弦,天高地闊,恣意而談,他們的相識是那樣的不落世俗,無關風月,今日就算她是後周公主又能怎樣,這一切對他來說又有何妨?
短暫的驚愕後,李從謙的神色恢復淡然,他對著汐芸投去一個溫柔的笑意,那女子立刻頷首回以淺笑。
趙匡胤冷眼看著兩人臉上閑適的笑意,那股熟悉的酸澀之感立刻涌上心頭,他自己都未察覺他的唇齒早已緊咬在一起,身體還有些微微的顫抖。
身旁的藍衫少年冷眼看著一切,黯然的眸中迸射出一絲光亮,好像迷途的旅人看到了一絲曙光,這個女子回到汴京數日,這還是第一次得以相見,先前她的一番作為雖險些害他喪命,可是他卻無法去恨她,連在獄中之時,眼前全是她燦爛的笑顏。
如今她當眾說出並無婚約,她和大哥的婚事莫不是有了轉圜的余地,藍衫少年一腔酸澀壓抑瞬間轉為狂喜。
「汐芸妹妹怎會前來,不是吩咐女眷去飲宴之所嗎?」。柴榮帶著幾分不悅,可依舊保持著天子的威嚴。
「汐芸若是再不前來,只怕此生便已不可逆轉。」黃衫女子含笑應道,一雙清眸看向那威嚴的天子,絲毫沒有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