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謙在城中又是一翻鋪天蓋地的搜尋,可是汐芸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尋不到半分痕跡(千年淚58章節)。心中像是有千百只小蟲在啃食他的心,他無法再承受越來越強烈的噬骨之痛,汐芸的失蹤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烈焰在他的身體里不斷的升溫,讓他再也無法冷靜下來。
對著身邊的隨從一聲令下,掏出一面令牌,「傳我命令,立刻調動羽林軍隨我出城。」翻轉了金陵城,那女子未有蹤跡,若真是遇上凶險,只怕已被強行帶出了城。李從謙無法再坐以待斃,管它是不是會驚動李璟,是不是會驚動了趙匡胤,只要能護汐芸安好,哪怕傾覆河山又有何不可?
「九弟,你這是要作甚?」攔住那隨從,李氏兄弟異口同聲的驚問著,他們最擔心的事終是發生了。李從謙今夜便要上演沖冠一怒為紅顏。
「你不請旨于父皇,便要為一個女子擅用今日才調配給你的兵馬嗎?若是不知曉,還以為你要逼宮。」李從嘉驚怒交加,他決不允許自己的胞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李從謙含笑看著眾人,此刻的眸光恢復了泰然,先前的慌亂,驚痛通通都不見了蹤影,他周身散發出一種凌駕于萬物之上的氣勢,聲音中透著不可抗拒的篤定之意,「我只想護她安好。」
幾個字鏗鏘有力的擊打在李氏兄弟的心間,幾人無不咂舌。
忽而城樓上傳來異動,喚來一名守城的兵士一問,才知曉是城外不遠處起火了,眾人抬頭一看,天邊一片紅光(千年淚第五十八章荒宅風波(2)內容)。幾人無暇理會這些無甚要緊的小事,揮動袍袖稟退了士兵,繼續僵持著。
只有周嘉敏此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她看著紅光的方向,依稀能辨認出來自那座荒置的宅院,現在是說還是不說?
若是平日她說出最多就是一頓責罵,可是如今李從謙已鬧到要調動軍隊的地步,她說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周嘉敏內心掙扎著,終是做出決定,「不用找了,她在城外荒置的舊宅中,也就是起火的地方。」她的聲音不大,李從謙听在耳中卻是格外的響亮,他的星眸霎時間像是倒映了熊熊烈火,仿佛要將周嘉敏炙燃成灰,「你怎麼知道?」
周嘉敏支吾著躲到李從嘉的身後︰「是我將她引去舊宅,關在柴房之中。但我只想教訓教訓她,從未想過要鬧出人命。」
「你」李從謙氣的說不出話來,揚起手掌,像要把周嘉敏生吞活剝了一般。
「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救人要緊。」李從益一語驚醒夢中人,顧不得牽來馬匹,李從謙立刻吩咐守城的將領開了城門,急速跑了出去。
像是用上了畢生的精力,李從謙的腿飛快的翻動著,心肝脾肺像是要炸裂了一般,他來不及喘息,此刻只有一個念頭︰救出汐芸。
漸漸地那火光近了,身後也響起了淺淺的馬蹄聲,知道是其余的眾人趕了過來。他本可以停下片刻待眾人到來再騎馬過去,可是李從謙的腳步卻毫不停滯。
他知曉,多呆一刻,汐芸便多一分危險。
漸漸有濃煙開始涌進柴房,汐芸連連後退,方才心中還存了一絲僥幸,希望這柴房遠離前院,或許可以避過一劫,可是火勢終究蔓延到這里(千年淚第五十八章荒宅風波(2)內容)。
自己來到這個時空還真是多災多難,又是落水,又是追殺,前幾次沒有死去,今日想必是逃不過了吧。再過一會自己就要變成一具焦糊得辨不清樣貌的尸體了嗎?這樣的死法也太難看了。汐芸在心中調笑著,或許是死亡的迫近讓她反而失去了恐慌,也或許是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消耗殆盡,反而心中變得異常的堅強。
橫豎都是一死,何不讓自己輕松上路,為何要去背負那些無端的沉重?若希望之後是絕望,那她寧可在破滅之前,自己親手掐斷那份渺茫的執念。
濃煙漸漸充斥到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汐芸嗆得連連咳嗽,她乘著意識還算清醒,立刻趴在地上用手掩住口鼻,就算是已下定了決心用一種泰然的心情去迎接死亡,可是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人性的本能便會在潛意識中爆發出來。
沒有人求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汐芸是一個正值美麗年華的少女。她還有大半個人生沒有走完,還有太多的事沒有來得及去體驗,就這樣靜靜的死去,她多少還是有些不甘。
汐芸在心底自嘲著︰原以為我有多勇敢,想來也不過如此。唇邊掛著淺笑,吸入的濃煙越來越多,汐芸的意識開始模糊,就在此刻,門鎖被一道利刃砍斷,木門開啟的瞬間,汐芸看見一個人影向自己疾步而來,寬闊的胸膛,溫暖的懷抱,好生熟悉。
「是你嗎,慕楚?別別管我,你快逃。」恍惚間汐芸一聲低語,便暈厥了過去。
醒來已是次日的清晨,本以為自己已經到了陰曹地府和閻王報道,可是睜眼的一瞬間,卻看見了熟悉的綾羅帳子,自己正置身在水榭的寢居里,室內的字畫古玩都完好的呈現在眼前,汐芸想起昨夜那個將自己扶起的有力臂膀,這一切並不是夢,她的確被救出了火場。
目光微微的游移,定格在一個男子的背影上,他正在桌旁倒著茶水,轉身的一剎那,兩人俱是驚訝,男子道︰「你醒啦(千年淚第五十八章荒宅風波(2)內容)。」
「怎會是你?」聲音還是如同昨夜的沙啞,汐芸的喉嚨像是干涸得冒了煙,撕裂般的疼痛。
李從益拿著還未送到唇邊的杯子走到榻前遞給汐芸,後者也不推辭,猛灌了幾口,方才覺得嗓子有了片刻的舒緩。
李從益將茶杯移開,落座在床榻邊,一邊讓汐芸別動,一邊又說道︰「你昨日吸入的濃煙太多,傷了嗓子,這幾日別說太多的話。」
看著李從益的袍子還殘留著污垢,汐芸的眼眶慢慢濕潤,昨天他竟沖進火場救了自己,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該如電視劇中的場景來以身相許?
她想要起身,卻絲毫使不上力氣。一天一夜沒有進食,有力氣使出那才是匪夷所思。
李從益看出她的心思,也顧不得男女之嫌,將汐芸扶起,嘴里說著︰「昨日多虧了」
「多虧了你將我救出。」沙啞的聲音打斷了李從益的話,汐芸一頭撲到在他的懷里,聲淚俱下,李從益怔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心急速的跳動著,像是要裂出胸腔。
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這味道是那樣的不可言喻,有些窒息又有些甜蜜。
李從益的手懸在半空良久,微微顫動,漸漸的不由自主的撫上汐芸的肩頭,懷中女子的聲音再次跌進耳畔,「這麼多年,我的心依舊沒有改變,你可會輕看于我?」
在死亡第一次那麼迫近之時,汐芸想了很多、很多,可是直到暈迷的前一刻,她腦海中最清晰的一個影像,便是江慕楚,眼前這張魂牽夢縈的容顏,她不想再探尋是那個人的前世還是今生,只要在她心中認定,他便是她的江慕楚。
李從益的手忽而一緊,他沒有說話,只是將汐芸讓出懷中,用一種近乎要穿透的靈魂的目光直視眼前的女子,他該說些什麼呢?
理智告訴他那是李從謙傾心的女子,他不該染指(千年淚第五十八章荒宅風波(2)內容)。
可是,若抓住這個機會,或許是不是可以就此斷了李從謙的念頭?
李從益凝著眉,內心在掙扎著,汐芸從他的眸光中仿佛看見有兩種力量在他身體里廝殺,她只靜靜的一動不動,等著後者掃清內心的糾結,做最後的回答。
然而,兩人相擁的場面,對視的眼眸,還有那句「這麼多年,我的心依舊沒有改變,你可會看輕于我?」同時匯入一個風神秀徹的身體里,李從謙端著一碗清粥,站在門外,透過裂開的縫隙看見了這一切。
前面兩人究竟說了什麼他沒有听見,可是只這句話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晨曦中,他的身影孤獨而落寂,這一刻身體里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碎裂︰她所說的慕楚竟然就是八哥,這麼多年她愛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緩緩地閉上眼眸,那宛若星辰的眸子第一次失去了光亮。李從謙靜靜的轉身,他第一次感到身體和思想被切割開來。
「公子見到你便好,你的衣衫」翠雲迎面而來,手里拿著一件布滿煙塵的白色袍子,這是李從謙沐浴後換下的。
昨夜他和李氏兄弟一前一後到達荒置的宅院,因一路狂奔消耗了不少體力,眾人執意攔阻他沖進火場,可是火勢越來越猛烈,汐芸就在里邊,他怎能坐視不理?李從謙掙月兌攔住沖了進去。
「汐芸你在哪里?」一路呼喊著,一邊躲避因大火掉落坍塌的梁柱,繞過曲折的回廊,李從謙終于看見了周嘉敏所說的柴房,木門上上了一把鎖,門前閃動著耀眼的火光,「汐芸,你等我。」說著他拔出長劍朝門上劈了下去,那鎖「 當」一聲,立刻掉地變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