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江南別樣風姿,蓮葉無窮碧綠,荷花別樣艷紅(千年淚第七十五章擦肩而過(2)內容)。
帶著暑氣的夜風吹進臥房,夾雜著淡淡的荷香與一絲泥土的氣息。
汐芸躺在床榻上,看著一室微動的紗幔久久不能入眠,這里和水榭之內李從謙的臥房有些相似,都浸著古香的雅致奢華和如夢似幻的飄逸之感。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進入李從謙的臥房,這里才是他每夜留宿的地方。死死的盯著床榻上空出的另一個軟枕,汐芸忍不住去想那些美艷溫柔的女子是否夜夜留宿于此?
只要想到有別的女人曾經躺在在這張臥榻之時,汐芸本能的抗拒著在此入眠,這也是她夜不能寐的因有。
她果然是在意的,原本以為自己的情感只是在萌芽的最初,在知悉真相後只要及時止步便可以如風的灑月兌。
可是今日所經歷的一切,讓她明白,那份感情早在不覺間,嵌入骨血,淡淡的滋生成無法割舍的依賴,揮之不去。
側目那飄動的紗幔之外,李從謙躺在一旁的紫檀木塌上,柔和的月色將他籠罩,眉眼間的天高雲淡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有磨滅半分,他身上無論何時都散發著超月兌濁世的卓然風姿。
汐芸痴痴看著那雅致的眉眼,終是在心底鄭重的承認,她愛眼前的男子,這份愛不同于對江慕楚的悸動,是一種刻骨到生命里的情感。
「慕楚,是時候該和你說再見,是時候讓你離開我心靈深處的位置,因為那里填滿了我一生中最在乎的男子。」汐芸在心中默默念叨。
此刻她才明白,對江慕楚或許是初戀美好的情懷,或許是多年執念後沒有得到的不甘,加之江慕楚拒絕後曖昧不明的舉動,讓她都難以割舍,想要延續一個自己編織的結局(千年淚75章節)。
或許本是淡淡的悸動,若她沒有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那一次南京之行也許會讓她徹底放下,畢竟他們之間沒有深刻到震鑠靈魂的點滴。
可是她穿越了千年,無論身份是多麼尊貴無限,可是她骨子里依舊帶著無助和恐,帶著對前世那段情愛未放下的執著和迷惘,遇到了李從益,那張酷似江慕楚的容顏讓她在無意識間當作了可以和前世牽扯的唯一紐帶,更是難以舍棄。
或許就是從那些沒有歸屬的無依感,讓她一開始便走錯了方向,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而她和雲揚之間又橫陳了紫鵑鮮活的生命,讓她怎麼也無法不介懷。是以她將自己的心深藏,不願自己活在痛苦掙扎中,不去直面心中早已覺察到的異樣。
如今的篤定是不是太晚了?
他們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身邊有了不同的人和事,曾經心靈上的契合,也變成流年似水中用來追憶的美好。
紫鵑的死和那些晦澀不明的欺騙在心中永遠扣上死結,盡管確認了自己的情感,可驕傲如她,就算是痛徹心扉她也不願去乞回他的心。
況且最為重要的便是,他李從謙生命中有了其他女人的存在,他給不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她不願終日淪落到爭風吃醋,刻意逢迎的境地。
此去經年,她郭汐芸就算是孤苦一生,也應該笑傲紅塵,日出觀海,月落听潮,天高地闊,愜意瀟灑。
這是不是彰顯著這份情只能就此束之高閣,讓它在往後的歲月中成為記憶中的溫暖?
只是,無論和雲揚還有無可能,她既然知曉了自己的心意,那李從益萬不能嫁了,他只是她對江慕楚幾成執念的選擇(千年淚75章節)。
再一次將目光凝聚到那個翩然的身影上,汐芸的眼角劃過一行清淚,他們錯過了太多的契機,就算是傾盡性命,也未能進到彼此的生命中。
既然不能相愛,那便只能相忘于江湖。
釋然一笑,汐芸躺回床榻上,合眼的瞬間,身旁不遠處那個風神秀徹的男子轉動眼眸,不解的看著汐芸︰她,為何會流淚?
他放棄了此生最大的夢想,竟還是讓她得不到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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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如水,流光易逝。
水榭內那些花草衰敗了又重新煥發生機,周而復始,不覺已是建隆五年的初春。趙匡胤在建隆三年後改年號為乾德,今是乾德二年,此時不僅南唐沿用宋室年號,連同被趙匡胤收入囊中的荊南諸地也都紛紛改了年表。
趙匡胤的宏圖正式展現在世人面前,以一種驚世的風姿震懾天下。
他兩年前如探囊取物般奪取了荊南,如今對著西南邊陲的蜀中似乎也虎視眈眈。
南唐,究竟還能有多少安逸的日子?
就算不知曉歷史的結局,趙匡胤的能力汐芸也絲毫不會懷疑,他,擁有一統天下,結束烽煙的才能。
了然于胸的歷史讓汐芸泛起惆悵,在那個叫做金陵的地方,有了她一生中最大的牽絆,這些書寫在歷史長河中的名字,對她來說不僅僅再是賦予笑談的談資,而是一個個和她有過交集的鮮活生命。
他們是不是真的只能依照歷史的軌跡走下去?
後主人善,才詞卓絕,可是偏偏心中只有風花雪月,他的命運真如歷史所安排的結局,汐芸不會有太多的意外(千年淚75章節)。
可是他呢?
那個白衣勝雪,遺世獨立的如玉男子——雲揚,他是那樣才華橫溢,風姿卓然。或許談笑間,讓檣櫓灰飛煙滅的力量都無法描繪出他的鋒芒,他身上隱逸的犀利足以讓他傲視天下。
他的結局會是什麼?
南唐亡于宋,究竟有沒有經歷不為人知的驚心動魄,隱逸在歷史長河中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宋室大軍壓境的那一日,雲揚究竟會做些什麼,會何應對?
听著耳邊層出不窮,對趙匡胤又敬又怕的風傳,汐芸不受控的在腦海中去搜尋那些歷史的細微末節,可是,雲揚,這個她最在乎的男子,任她不甘的在記憶深處努力無數次,卻還是只如多年前那般,空白的沒有只言片語。
對著自己的痴傻付之一笑,汐芸提上竹籃往紫鵑的墳頭走去。
自從那日留宿在李從謙的寢居內,此事還是不可避免的傳到了李從益的耳中。
既然她下定了決心要遵從自己的心,那她和李從益之間應該來個了斷。本以為會等來李從益的怒斥,可是他卻對此事沒有只言片語,汐芸還記得他得知此事的那日,面帶微笑,只有一句淡淡的︰「我相信九弟的為人。」
準備好吐露心聲的說辭,卻在觸及李從益那抹微笑之時,再也說不出口,那個男子所表現的釋然和大度,反而讓汐芸沒有機會說出。
自那之後,她每年有一半的時光都會來蜀中住下,之前托無殤置下的宅院她沒有踏足,而是一直住在紫鵑墳墓旁的屋舍(千年淚第七十五章擦肩而過(2)內容)。
汐芸未料到,自那日,和李從益一別便是三年,他自請去了封地,她也因為那次的猶豫而錯失了退婚的時機,如今三年守喪之期將滿,李從益是不是要回到金陵,商議他們的婚事了?
為紫鵑點上一柱清香,汐芸看著綠意滋生的天地,生出不合時宜的憂愁︰要如何退掉和李從益的婚事?
依舊是在那片密林中,汐芸或許永遠不會知道,只要有她的蜀中,總有一個男子默默站在她的身後,他眸中盛滿的柔情足可以讓天地黯然失色,只要她能哪怕一次的回眸,她便能看見他。
只是,汐芸的目光永遠沒能在那些枝繁葉茂中留駐半分。
她永遠也不知曉,這世間有一個男子不論是曾經還是現在,都愛她如生命。
在蜀地呆了不過十日,睡眼稀松的汐芸被門外晨曦中那抹身影驚呆,本以為來訪之人是無殤,不想卻是這久違的俊朗面容。
這些年,只要汐芸抵達蜀中,無殤總是會前來相敘一番,看著紫鵑整潔的墓地,汐芸料想定是無殤所為。
從最初的冷漠,到可以毫無負累的海闊天空,汐芸覺察到,因為紫鵑,她放下了對無殤的心結。
每一次的相聚,無殤都會不經意的問些關于紫鵑的過往,那個男子不時流露出的片刻失神,汐芸都盡收眼底。
是因為想要回報紫鵑曾經的舍身之情,還是他,也對那個女子曾經有過哪怕一秒的心動?
還在驚覺無殤今年怎遲了幾日前來,不想映入眼簾的身影竟是分別三載的容顏,李從益一身紫衣,站在旭日初升的光亮中,溫潤沉靜的面龐帶著內斂淺淡的笑容,聲音還是記憶中的清泠,只是那張曾經讓她迷失過的容顏再也掀不起她心中的波瀾(千年淚75章節)。
「元貞,你何時到了蜀中?」一別三載,面對著有婚嫁之約的男子,汐芸也無可避免的帶著疏離。
李從益看向汐芸,眼眸幽深似谷,「趙匡胤的大軍已經開赴而來,蜀中已是戰火離亂之地,知曉你此時定是身在此處,一得到戰事將起的消息,我便來了。如今三年守喪之期將滿,我已經上表皇兄,也是時候回金陵看看了。」
興許是睡意未散,興許是還沉浸在李從益從天而降的驚愕中,前面的話,汐芸听得心不在焉,可是那句該回金陵的話語,卻讓汐芸有些渙散的心神一下子凝聚。
李從益是在暗示大婚之期不遠了嗎?
身體里那些不安分的因子跳動起來,久違的那股想要抗爭命運的情緒翻涌而上,汐芸幾乎想要月兌口而道,她不能嫁給他,因為她的生命中早已填滿了雲揚,那個她終是錯過了的男子。
可是李從益並未給他機會,汐芸還未開口,便自喃道︰「跟我回金陵吧,我們之間也該有個結局了。」
話語卡在喉間,整個人呈現一種空靈之狀,李從益的話擊打著汐芸的內心,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回過心神。
是的,她和他之間也應該有一個了斷了。
「我今日便和你起行。」汐芸淺笑回應著李從益,多年前,也是在此地,同樣的風景,同樣的人,同是這句回金陵,滋生出兩種不一樣的心情,那時雖有一絲不明的情緒,可是或許還是帶有一絲歡欣,現在卻是為了劃清彼此,從此絕訣。
汐芸的唇邊幾不可查的勾起自嘲的冷笑,若她一開始就能看清自己的心意,是不是這些曲折和無奈都不會出現在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