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還沉浸在那淡淡的茶香中,仿佛置身仙境——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山腰縈繞著飄渺的浮雲,周玉只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一只仙鶴,繞著山頂盤旋,流連忘返。待被一陣喧嘩驚醒過來,早已不見了少年的蹤影……
遠處人頭攢動,周玉望去,卻只能看見有兩排高高的旗幡朝這邊移動,附近生活的人們全都趕來湊熱鬧了,把迎親隊伍圍得水泄不通。
鑼鼓喧天。過了好一會,人群才慢慢靠過來。周玉把小白馬系在一旁,擠進人群中觀看,只因個頭實在太小,一不小心就被擠得身子甚至臉都變了形狀,周玉狼狽地推推這個,或是用頂頂那個,好不容易才擠出人堆。面前走過一匹又一匹馬,路過一人又一人,一直都是鎧甲裝扮的侍衛在外圍舉著旗幡,或是騎著高頭大馬在內側緩行,一排四人,不斷重復,好像這個隊伍沒有盡頭似的,看著眾人嘆為觀止。
「真氣魄!不愧是王府,辦事就是闊氣!」
「那是當然了,也不看看娶得是誰家的小姐!那可是馮將軍的千金哪,馮將軍可是咱們烏秋國的一大支柱,惹誰也不能惹馮將軍哪!王府怎麼也得給馮將軍個面子,辦得小氣了豈不是要惹人笑話!」
「這話說得在理,不但讓人笑話,還會惹得將軍不高興!」
「哎,我听說這次一同迎娶的還有一位小姐呢,是誰家的?」
「不提也罷,不過是一個鎮上稍微有頭有臉些的小戶人家罷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福氣。」
「快看!小王爺來了!」隨著一聲驚呼,只見一個氣質非凡的男子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款款而來,正是那在萬翠山曾經見過一面的小王爺!
小王爺騎著一匹色澤黑亮的馬,馬兒身材高大,鬃毛颯颯,一雙深棕色的眼楮竟還帶著一股傲氣,連旁的馬都不看一眼。俞皓軒則是端坐于馬上,眼皮半闔,身體隨著馬的走動而搖動,很是隨意,卻讓人提不起半分不尊敬的情緒來,那份滿不在乎的神情反而讓人與他的距離越發地大了,已然變成一個只可遠觀的人物。
……
過了好一會,迎親隊伍的先行侍衛才走完,緊跟的便是一大群撒花女,,撒花女過後竟冒出八個小幼童,四男四女,男童剃著小虎頭,女童則都梳著朝天辮,每人一手一根糖葫蘆,脖子上套著花環,靈動可愛,兩人一排,邁著小步伐跟著隊伍朝前涌去。鮮花在這個季節本不該有,如今以這種方式呈現在眾人眼前,尤其凸顯出王府的不同尋常來。
「好可愛的孩子!」
「好乖哦!」
路人紛紛贊嘆,看著這些幼童滿是歡喜。
突然其中一個男童臉色發白,整張臉繃得很緊,身子甚至都有些抖動起來……周玉見了,有些不解︰他為什麼一臉痛苦呢?
「咦?這個小孩怎麼了?」旁邊也有人發現了。
「是啊,孩子好像不舒服……」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有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著著急急地跑到小孩跟前。
「寶娃,你這是怎麼了,為何這幅表情啊?」
「方禮儀……」男童聲音都有些顫抖,「今天……今天爹不讓我吃黃豆,我……我忍不住,趁爹……趁爹不注意,偷偷……偷偷吃了一碗,現在要……要拉……拉稀了……」
「哈哈哈哈!」听見的路人都大笑起來,樂得合不攏嘴。周玉也笑了,覺得男童好玩。
「哎呀,這個怎麼辦呀!」方禮儀急得大汗淋灕,又不忍責怪孩子,「能堅持住嗎?堅持到從王府出來你就能去茅房了……」
「不……不……不行!」男童搶著回答,「我……我……我已經快忍不住了……」「噗!」話還沒說完,就傳來一陣悶響!
「哈哈哈!」路人更加樂了。
「方……方禮儀,要不就讓燕妞他們……去吧,我……我就不……不去了……」
方禮儀拿手在面前煽了煽,「不行,本來八個就是圖的吉利,突然變成七,‘淒’,王子大婚,多不吉利呀……」
「爹,我也想去王府換糖葫蘆吃……」突然傳來一個稚女敕卻顯乖巧的聲音,方禮儀一看,發現竟是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女童,大喜。
「你……你在胡說什麼!」女童的「爹」好像為孩子的貪吃顯得有些生氣。
「爹,我想去嘛……」女童拉著「爹」的衣袖撒嬌到,「爹不要再生女兒的氣了,女兒保證再也不和爹爹搶肉肉吃了……」女童雙眼沾著淚水,一副可憐模樣。
「誰是你爹!你不要瞎叫!」
「爹爹不要花兒了嗎?」。女童嚎啕大哭起來,「哇哇哇……」
「哎呀,這個人怎麼這樣?竟然和孩子搶吃的!還是個當爹的!我看連豬狗都不如……」
「是啊,看起來人模狗樣的……」
「真是狠心哪……這麼個乖巧的孩子也下得了手!疼還來不及呢!」眾人皆鄙夷。
女童的「爹」有些尷尬,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這個女童便是周玉!
言語說了不少,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丫頭,跟我去王府給王子賀喜吧,賀完王子就會賞你紅包喲!可以買好多好多糖葫蘆的!」方禮儀來到周玉跟前誘惑到。
「嗯。」周玉乖巧地點著頭,「我會听禮儀的話的。」
方禮儀模模周玉的頭,抬起頭看著周玉的「爹」,「就讓孩子和我去一趟王府吧,去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弄完後我會把孩子完完本本給你帶回來的……」
「天哪!還要給我帶回來?」男子恨恨地想,「呵呵,既然孩子願意,就只有勞煩禮儀了!」——既然你要去,那就放心大膽地去,我正好趁機溜走……
「太好了!」方禮儀一把抓住周玉,又招來寶娃,「寶娃快把外衫月兌給這個小姐姐,月兌完趕快去上茅房!」
「嗯!」寶娃仿佛得到了極大地支持,三兩下就把衣衫月兌下甩給周玉,然後就使勁沖進人群朝外面拱,「噗~」,人們主動為這個男童讓開一條小路來,「噗~」,「噗~」……
方禮儀用最快的速度為周玉梳好辮子、交代好應該注意的地方,便拉著周玉趕上了前方的隊伍。
周玉頂替了寶娃的位置,一手一只糖葫蘆,脖子上套著鮮花編制的環,與旁的小孩一般無二。
「茶花,等會不記得了就照著燕妞他們的樣子做。」方禮儀又交代到。
「嗯,知道了方禮儀。」周玉點了點頭。
八個孩童後跟著兩個喜娘,喜娘身材婀娜,走起路來還一扭一扭的,看呆了不少瞧熱鬧的男人。緊跟著喜娘的,便才是那馮家小姐所坐的大花轎了……
周玉跟著隊伍緩緩前行,順著這條巷道走了很遠,巷道陡然變寬,露出一大片空曠的視野。直到隊伍不再繼續前行了,路人才擴散開為隊伍騰出足夠的地方來,先行的侍衛分立于兩旁,隨後的眾人也都效仿,周玉他們也是如此,為花轎騰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來,王府那氣勢渾宏的大門展現在眾人眼前……
朱紅色的大門矗立,瓦檐下懸掛著一塊八尺余長的金字牌匾,「鎮元王府」四個大字熠熠生輝,在這個陽光本就缺少的冬季顯得張揚萬分,令人不敢直視。
王府門口此時已站了不少人,個個盛裝打扮,都是王府的賓客。最中間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面白無須,不威自怒,光是這股氣勢也讓旁人不敢逼近!此時男子正在于身旁的一美貌婦人交談,婦人梳著高高的發髻,端莊優雅,舉止談笑間風韻十足,令人贊嘆。這兩人想必就是王爺與王妃了。
一條眾人騰出的路直通王府大門,人們皆盡站于兩側,只留下小王爺獨自在路中。
嗒,嗒,嗒,嗒……這是大黑馬的鐵掌踩在石板上發出的聲音。俞皓軒這才睜開雙眼,調轉馬頭朝花橋走去,走到一半距離的時候才翻身下馬,紅衫飄飄,很是瀟灑。
喜娘笑臉盈盈地遞過來紅布繩,另一頭則遞給了轎中的人兒拉著。
轎簾被喜娘挑起,先是一只穿著紅繡鞋的小腳伸出來,盈盈一握……隨後一只縴縴玉手在紅布的牽引下緩緩伸出,指如削蔥根,縴細而瑩白……而後才慢慢露出了整個身子——身材嬌小,步態輕盈,仿佛一個抓不住就會飛走一般。即使蓋頭遮住了臉,也能想象該女子是如何地美艷不可方物……
眾人皆屏氣凝神,就怕自己稍微喘地大聲點就會把女子嚇著!
俞皓軒淡然的臉這才慢慢舒展開來,露出一個淺笑,拉著女子朝王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