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是一個令人容易犯困的季節.雖落英繽紛,百花齊放,但這些瑰麗的景象絲毫趕不走我的瞌睡蟲.
藍天白雲下的一所高中教室中,我正在埋頭……不要誤會!不是埋頭苦讀,而是埋頭……
「紫陌!唐太宗是在哪里發動的政變?」一聲暴喝,將我從翱翔天際的美夢中擊落,直墮向那九幽地府,睜眼一瞟.男子滿臉黑線,面部表情極為扭曲可怖!
「哇!有鬼哇!」
……
當一聲!
「陌陌……新換的歷史老師又被你砸昏了.」
我望著兀自躺在地上吐著白沫的歷史老師不覺默然,手里舉著的」凶器」還沒有放下,那是我的致命無敵武器……臀下坐著的板凳!曾經看過的某部搞笑電影教過我,折凳!殺人于無形,就地取材,甚為方便也!這已是這學期里面第三個歷史老師了,前兩個都是因為忍受不了我的暴虐而另謀生路去了,看來這個孱弱苦逼的小男不久也會步上他們的後塵.
「紫陌同學,在本人尚未從醫務室返還之前,請你保持著現在的姿勢站到走廊上去!」小男揉著被砸的地方一邊走一邊回頭對我叫囂,殊不知他的腳掌已然邁到了階梯處……
只听得」啊!喔!額!咦!」這四聲聲母以及韻母發音過後,小男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的陰暗中.
我舉著坐凳站在走廊中不禁心中無限感慨.
「歷史老師的發音如此準確,難道是因為時下老師的工作不好混,他除了教歷史以外,還身兼語文不成。也可能是英語.總之,此小男委實不易!唉……」
隨著我的這一聲黯然,走廊的盡頭竟也同時發出一聲一樣的嘆息.
「唉……」
我抓緊了手里的坐凳,腳步往那個幽暗的地方挪去.
廁所哭泣聲,校園林間小道的鬼手,陰井里的莫名回聲,這些從驚悚小說里面看來的情節全部浮現在我的腦海中,腳丫想月兌離身體的掌控往後方遁去,但在我幾經調配腦神經細胞的逼迫下,它終于還是悻悻的馱著我的身體往那里移去.
行的近了,才發現此處除了光線幽暗以外,並無他物。本以為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發現,無奈中只好返身回教室門口接著罰站.可扭身的一瞬,地上的一點五彩斑斕映入了眼簾.
扔掉手中的勞什子將臉湊過去一看,又是一場大驚小怪!不過是一滴水珠而已.俯身立起之時,清新之風直撲面門.站在走廊深處,方知校園里的景色綺麗無邊.昨晚的一場春雨,將整個操場洗刷的一塵不染.空落的環道兩邊一片生機盎然.天空泛著不真切的藍.
「原來,此番景致並不是只有書里方能可睹!」
咳咳,忘了自我介紹了.說故事前先被圍觀者看到了本小姐充滿戾氣的一面.然本人斷不是眾人想象中的暴虐成性,不學無術的蠢人,小聲的說句.真的不是!
一上午的光陰就這麼消磨了,午間十分,不時有好事之人從我身邊經過指指點點.我對這些無謂的言語根本不在意,論成績,他們沒有我好.論樣貌,更是沒有我出眾!當然,是丑的出眾!嘿嘿!無妨!我甩著自己的寬版額頭念起了新寫的詞.
「空落飛花香滿樓……」才剛吟了一句,肩膀上被人大力拍了一下.一張美人臉笑而不語的看著我.
「陌陌,我說你的這種古文控什麼時候才能好哇?」
兩顆黑珍珠的瞳孔,挺翹的鼻梁,紅薄的櫻唇,柔順的長發.她一出現,立時引起了一片之徒的目光注視,可是她卻似很享受一般的恰腰站在那里,盡顯女性的玲瓏曲線.
又來了!她又來了!每次看到我這副樣子她都會對我一番戲弄.這次,我要討回來!
「小雪!你……好像又胖了!」
白轉紅,紅轉紫,紫轉青.小雪的俏臉上演了一出色彩變奏曲.同時,我的耳朵也被她的玉手提了起來.
「陌陌,皮癢癢了?」
「額!好疼!放開小生!小生知錯啦!」
「陌陌,你一個妙齡少女,天天像個窮酸秀才.再這樣下去,你可怎麼釣凱子哇?」
被她一陣數落,我放下了手中的坐凳,揉著尚在發痛的耳垂兒,歪著頭看她.
「釣凱子?還是算了!這是您老的絕學.小生還是先告退了.」
眼見小雪又要伸手來捏我雙耳,我立馬腳底抹油,向餐廳逃了去.
一路上的相追廝打,再次引得一些好事之人的駐足觀看.這一番的高中生涯,倒也有趣.
午膳選來選去還是就那麼幾樣,我觀之一眼則胃口全無.拖著腮幫子趴在餐桌上,看著小雪在那里風卷殘雲般的進食.
「雪,那小男不是去醫務室了嗎?怎這會兒還不見回來?」
「你說那個歷史老師嗎?剛剛我見他從後門溜了.」
果然……哎!又一個辛勤的園丁在我的手中葬送了,我連他的樣子都還沒有看清!哎!
「陌陌,我說你為何一到歷史課就犯困?」
「哎!這個小生不知道哇!」
「啊!我知道啦!」
小雪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第三次引得身邊的人回頭側視.這個女人,真是讓人頭疼!就算她今天穿了件新衣,就算她今天換了新的妝容,就算她今天……可是這三番兩次的引起圍觀,早晚是要出事的!
我用手抹了一臉的飯粒,又將那些飯粒一顆顆撿起放到了她的碗內,然後無視她充滿殺傷力的眼神,幽幽嘆了句.」粒粒皆辛苦哇!」抬頭看她的時候,見她的瞳孔慢慢的放大,一臉的怒容,還有她那手里握著的閃閃發亮的凶器,我咽了一下口水,這位姑女乃女乃當年可是憑著一把勺子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哇!小生該如何全身而退?有啦!
「雪!你剛才說知道了,你知道什麼了?」顧左右而言他的本領一向是我的逃生絕技,在小雪的身上屢試不爽!
「我知道你為什麼一上歷史課就昏昏欲睡啦!」
我不禁心頭駭然!連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癥結所在,她怎麼知道的?我忙將頭伸過去仔細聆听.
「陌陌你一定是看歷史老師不是鶴發雞皮,就是悶蛋,所以你才會無心听課,魂游天外!」
我……啞然!
午膳後被小雪拉著一起暢游校園,本想著回宿舍小憩一下.可此美女說吃完了就睡會變畜生.小生不要變畜生!所以只好任由她拉著手在校園里來回蹭地皮消食兒.當然,消的是她的食兒,小生還神馬都木有吃過!
行至一條蜿蜒小道,小雪突然停了腳步,我望著她一臉的詫異不覺心生好奇.
「何事讓美人頓了足?」
她沒有回答,而是用手指向了小道盡頭的一片幽靜.我順玉指望去.晴朗的天空下,隔著一片密林,遠遠望見一排瓦房立在那里,時值春分,仍是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唉……」一聲嘆息飄落,我猛的一個寒顫.
「雪,你可听得什麼聲音?」
「聲音?沒有哇!」
聞言我更心驚,這是今日的第二聲嘆息,第一次在回廊的盡頭,第二次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不過這一次,我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再去一探究竟了.不顧小雪的反對,我拉著她的手一路小跑兒離開了那個地方.
天好像有點陰霾,一絲絲的浮雲透著點點的青色.空氣中有了泥土的腥氣.
「真討厭!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的,這會兒突然下起了小雨!掃興!哎呀!本小姐的新衣……」小雪嘰嘰喳喳的叫嚷著她新買的外套被雨給淋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回頭再給她買一件好了.盡管買這一件的錢也是我付的.不過她答應會分期還我的.這個……我暫時先听著吧!
去年剛入學不久和她成為好朋友的那一天,她從網購買東西的時候就對我說過這句話,但是直到現在,還未兌現!不過無妨,我勤工儉學賺來的錢反正也沒有什麼大的用處.
下午的自習盯課老師不來,我們兩個當然是按照慣例溜到校外去逛街.這個是小雪的慣例,我在成為她的atm那天,也把這一天當成了我的慣例!
滿載而歸返校的路上,我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發呆.
一年半前,我在醫院醒來後就這個樣子.听醫生說我是墮樓.至于在什麼地方墮樓,醫生說送我去的那個人沒說.當時我問那人是男是女,醫生也答不上來,一會兒說是男,一會兒又說是女!搞得我一頭霧水,本就頭疼,只得作罷!
更離奇的就是住院費每個月都有人通過銀行轉賬替我繳納,一系列的怪事不斷.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我也就習慣了.後來的入學通知發到醫院後,我就來到了這所高中!舉目無親,又長了這副豌豆臉.哎!這副樣子,估計只能當成豌豆射手來對付僵尸,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想了!
紫陌這個名字是我住院時有一天做夢夢到的,記得一個模糊的身影一直叫我這個名字,醒來時覺得還不錯,遂就用了它.從醒來到現在雖然有一堆事情弄不明白,但人總是要活下去的,就這樣吧!日子過得倒也平靜,來了這所學校,因為長相,博得一眾人的眼光留駐.當然,這種眼光是鄙夷的!還是因為這張豌豆臉的緣故!
不過好在我記憶力超強,看過的東西全部過目不忘.所以成績一直名列第一,時間久了!那些鄙夷的眼光就變了,至于變成什麼,我也不知道!隨他們去吧.
我記東西快可能是因為大腦里一片空白的原因!曾經有一度總感覺腦海里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現在身處的地方只有近一年多的記憶.之前發生了什麼,全然都不記得了.尋常的失憶患者往往都會有些殘存的記憶什麼的,我倒好!一通忘了個干干淨淨!不過倒也無所謂,看著身邊的小雪喜滋滋的翻弄著剛到手的新貨,我的嘴角也揚起了一絲笑容.
不快的情緒很快就被她的一通抱怨給掃到九霄雲外去了.
「又回學校了,不想上學哇!那些課本上的東西它們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們哇!馬上又快會考啦哇!」這一通的叫喊連出租車司機臉上都蒙上了黑線,我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
「小雪,會考莫怕!小生自會助你!」一句話說得她的臉上陰轉晴,連天空中的陰霾也似乎減了些.落日的余暉盡散大地.觀之,甚美!
又出古文控!真是頭疼之極!潛意識里面感覺自己未失憶前絕不是這個樣子的!一時間思緒轉了幾遍,身旁的小雪看著我面色反常,一把將我的臉轉到她那邊.
「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啦?難道是在記恨我今天幾乎刷爆了你的信用卡?」
剛才我忘了說了,隨高中通知書一起的,還有兩張銀行的信用卡,這也就是我最終為什麼淪為小雪atm的原因,光顧著解釋了,忘了回小雪的話啦!耳垂兒上瞬間傳來了一陣火辣的疼痛.
「皮癢啦?問你吶?」
「小生哪敢記恨姑女乃女乃!只是一時感觸罷了!放手!好疼!」
出租車里空間狹小,我沒地兒可逃,只得由著她揪了我一把又一把,直搞得我的耳朵像彌勒一樣她才罷手.哎!怎一個苦逼了得哇!
a市a高中門口,兩個身影映著滿天的彩霞下了車.身影一前一後.前面的美人兩手背著,一蹦一跳的甚為開懷。後面的,腳步蹣跚,手里提滿重物,觀之面部輪廓,一片黑線……
「陌陌,快一點啦!馬上就要晚自習啦!晚自習的時候盯課老師會來鎮守滴!」
「雪……你跑慢一點!聞言校門在施工!有一片……大坑!」
「哇呀……陌陌!救命!」
「雪!」
我看著坑里面一身泥漿的美人兒,心里暗想了四個字.
「吾命休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