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麼喜歡上人家啊？」boss問——
歪歪走到小區大門站定。
她後來開始注意到阿行好多，他夠溫柔、愛運動、腦子好、eq高、有熱情、懂禮貌、表面上是標準四有青年。阿行不好的還不少，不愛收拾、經常忘事、亂勾雌性、貪圖享樂、亂交朋友、任性妄為、內在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幼稚鬼。
但是她怎麼好告訴她們說，只一個背影就惦記上一個人了呢。
「你也太不切實際了吧。」
「你純粹是愛上了自己的幻覺！」
「你了解這個人之後就會發現這麼多年白費了，不值啊！」
「清醒點好不好？」
「理想主義害死人啊！」
「阿行這個人肯定是你自己虛構出來的！」
「放棄吧。沒道理放你獨自沉淪的。」
「去告白吧。幻想破滅也是為你好。」
「你腦子是被驢夾了還是被門踢了？！」
歪歪猜她們會這麼說。
但是至今為止遇到的人里面，有誰是一個背影就能讓她覺得溫暖的呢。
歪歪抬腳繼續走，傍晚的籃球場上沒有人，略感失望。
踏上窄小漫長的樓梯，重重踩著步子，昏黃的聲控燈亮起來，潮濕昏暗的空間讓人稍稍心安了。喏，她喜歡這麼昏黃的光線，不耀眼，目之所及的事物都帶著毛茸茸的邊線，溫和沒有殺傷力。
歪歪舉起手，食指在虛空中比劃著。記得那天晚上的阿行個頭是這麼高的，肩膀是這麼寬的，發頂的細發亂翹，下面頭發長到脖頸，t恤的袖子這麼長遮到手肘，黝黑的皮膚被照耀得柔和發光，順著伸直的手臂看到他的手指頭有這麼修長……
「你在干嗎？」。
看吧，從真寶到她家的距離真是夠短的，短到她還迷離著沒回憶完阿行光輝偉岸的畫面，眼前的阿行已經莽撞著替換到眼前，只是重合不上海馬區里的影子。
歪歪眼神空茫抬頭望著突然出聲的阿行，腦子想的是自己真是生了一副玲瓏心肝，不是做工精細，只是太容易被這人震動，零當亂響一次就能在胸腔里震顫好久好久。
「傻啦？」
阿行看她呆滯的樣子，在她眼前揮手，正猶豫著要不要捏她鼻子試一下的時候，歪歪忽然瞪大眼楮，顯然是回過神了。
歪歪尷尬地收回還僵在虛空的手，握拳捂嘴低頭輕咳︰「咳咳，你去哪？」
阿行似笑非笑地看她︰「我去哪？我回家啊。」下巴抬高，示意歪歪身後，「你站我家門口干嗎？」。
歪歪微微回頭，看到眼熟的防盜門後十分窘迫，「咳咳，剛想事情走神了。」
這才注意到阿行手抱大盆，擱在腰間，像是浣衣的姑娘婀娜端盆的姿勢，大盆里面裝的是滿滿的腌粉。
「咳咳，你去干嘛來？」
「給你家送粉啊。你媽又給我這麼一大盆拿回來。」
「哦。」
阿行模模鼻子，想，幸好剛才沒隨便動手，歪歪繃著一張臉還真不怎麼好接近的樣子。
「吶，我先回家咯。」
歪歪看他一眼，一秒之內想不出還有什麼話題，只道一聲拜拜，我也回家了。
阿行單手開門，才踏進門口一步忽然想起什麼，手撐著門邊上身往後探︰「哎，你……」
歪歪站在樓梯上立刻回身，「什麼事？」
他的神情和口氣太一本正經，搞得歪歪都想正襟危坐起來。
「別再掉東西啦。像女生這麼私密的物品，要是被變態撿到你就吃大虧咯。」
歪歪大囧，「都說是我媽的了。」
阿行長長地哦了一聲，才懶洋洋地說︰「你媽穿這麼粉女敕的顏色？」
歪歪暗暗吸一口氣，後退一步往角落站，企圖躲到暗處去，心想他今天怎麼這麼多事。
阿行又道︰「對了，謝謝你媽的粉。」
「哪里，也謝謝你送粉上去。」
「好，你快回家吧。」
在他笑眯眯的目送下，直到歪歪走到了上一層，才听見門鎖 噠扣上的聲音。
看吧，每次都是這種雞肋的對話。若有似無，若近似遠。
****************************************************************************************
歪歪在軟綿綿的大床上翻滾了兩圈，半干的頭發散在床尾，完全不想開電腦啊，一上線那群妖孽又要出來鬧海，揣測出各種天馬行空來。她下午已經把胸腔掏空了，現在要緊閉門戶整理清楚狀況，樂得一時安靜。
說國王有對驢耳朵的男孩一定有更多的秘密，多到已經騰不出位置來放著國王的秘密了，所以他需要樹洞。歪歪發現自己想錯了，去找一個樹洞說出自己的秘密來，胸腔里就沒有心事了，整個人都空蕩蕩了。看來人雲亦雲不可取。
柔和的曲調響起來，又掙扎地爬到床頭摁下接听鍵。
「喲，耗子有事？……我不想動……對對對，您老這大忙人都有時間，我沒什麼理由沒時間的……但是能不能行行好給個死緩啊……」
手機放回原處，歪歪又慢騰騰地滾到枕頭上，張開五指，透過指縫看著刺眼的白熾燈，直到出現滿眼閃亮的小白花才閉上眼楮，一片雪白里黝黑的阿行就出現了，被小白花們襯托地光輝無比，表情是樓道上見到的禮貌平淡，眼里平靜藏著疏離，略帶點隱忍的禁欲美。
唉。
歪歪重重地嘆一口氣。看他的神色比前一段時間好多了，至少不是閉門不出頹廢邋遢。下午茶回憶起來，他小時候還愛調皮搗蛋光腳丫滿世界跑呢，大一點的時候還愛勾搭女生，明明就是健忘到任何一種情感都會招之則來揮之則去，憑什麼還要做出這種傷心欲絕一百天的樣子啊。
如果還能像以前什麼話都要插一嘴，誰都要逗一逗的話多好，那她出丑也沒關系啊，總比現在套一層怪里怪氣的殼讓她看不透琢磨不出來的好。
歪歪側躺，臉下壓著濕潤的頭發，清涼的觸感讓她又吐出一口悶氣。
不是說債多不愁虱多不癢麼，她現在煩成這樣又算什麼，因為債不夠多？
短促的短信音響起，歪歪反手準確一抓，原來是摩絲姐姐的白人節群發短信。
「祝你們都收到二月十四的回禮哈~祝你們終成眷屬哈~還沒著落的抓緊機會哈~暗戀我的人抓緊機會給我告白哈~」
手機被熟練地放回原處。
心意相通的兩個人一個月之內就能成眷屬。那心意不同的兩個人，何年何月才會看得到未來？
被子完全蓋住腦袋後，歪歪失笑。
絕對是下午茶喝多了才會胡思亂想，如果自己有除了看著阿行之外的決心，事情絕對會不一樣。例如強上他？
嘿嘿，但是她沒有。
那就原地踏步好了。
那就自得其樂好了。
歪歪藏在被子里，刺眼的白熾燈之下，迷糊間就陷入沉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