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爺”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未央長夜

夜色漸濃。舒駑襻

行宮內,鳳無絕靠著床榻隨手翻著本書卷,沐浴過後帶著清爽的香氣。微有濕氣的發絲垂下來,整個人透著股不同于以往的慵懶。他翻一頁,抬頭,看一眼眼前雙臂環胸在房內踱步的少年,低下頭,繼續。

再翻一頁,抬頭。

偌大的房間里,喬青已經模著下巴慢悠悠轉了第三圈。鳳無絕勾起嘴角,低頭,繼續。

在喬青開始轉第十三圈的時候,鳳無絕揉了揉太陽穴,伸手道︰「別晃了,過來。」

喬青正在思考,全無意識地晃了過去。

鳳無絕摟住她的腰,把她攬到床上坐下,喬青瞬勢斜過身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肩頭,手指下意識地捏了一縷他的發絲把玩著︰「濕的,你沐浴了?」

鳳無絕扶額︰「從我沐浴前你就在屋子里晃悠,還在想萬俟嵐消失的事?」

「唔。」

「想出什麼了?」

喬青歪了歪頭,手指上的發絲繞成一個圈︰「沒有,我總覺得很多事可以聯系在一起,但是少了一條線將它們串起來。」

鳳無絕想了想,把床前的角案拖過來,撿了七個小栗子隨手放上,拉開距離︰「這是七國。」喬青一挑眉,他又挑了個大的,擱在遠處︰「這是侍龍窟。」

這栗子關系很明確。侍龍窟大于每一個國家,若是七國友好和睦湊一堆兒,侍龍窟自然不是對手。可現在,七國之間暗潮洶涌,哪一個都恨不得把對方給吞了。這樣的情況下,侍龍窟只要在中間挑撥挑撥,一有戰亂,則︰「一統翼州!」

鳳無絕一勾唇︰「孺子可教。」

喬青皺起眉毛︰「可他們不這麼干,插了一身毛裝和平鴿,維系著七國的平衡。」

「是,今天那龍使你也見了,明顯不是悲天憫人的和平愛好者,那麼七國平衡的制約,必有其他的原因。」

「繼續。」

鳳無絕從盤子里撿了個蜜餞︰「這是萬俟嵐。」

「嗯,依照萬俟風的說法,萬俟嵐在奪冠之後,便消失了。那時候他年紀也不大,只知道是個手背上有圖騰的人把他接走了,並且是心甘情願地跟著走。他和萬俟嵐的感情極好,走前,萬俟嵐曾說過,三年之後就回……」

話沒說完,眼前一只餓貓撲食,一爪子捏起蜜餞嘎 嘎 吃了。

吃完,心滿意足地舌忝舌忝爪子︰「喵嗚?」你們在說什麼?

這肥貓打著失戀的名號,連著半月沒搭理她,今天這是怎麼了。喬青撓著它雙下巴︰「療完傷了?」

大白伸個懶腰,撲她懷里蹲著,順便伸出爪準備吃吃豆腐。忽然渾身一冷,大白霍然扭頭,果然見鳳無絕笑吟吟望著它,那帶著點兒慵懶的目光,像是要從桌上順手抄起一根牙簽子,「啪」,直接把高貴優雅的它從這屋里剔出去……

大白朝情敵呲了呲牙,默默縮回襲胸的爪,改在喬青衣服上磨爪子。

喬青隨手撥開它的爪,繼續研究著桌子上的局勢。

連磨爪的權力都沒有了——大白愣了一下,氣哼哼地掉頭就跑,喬青一把逮住它的長尾巴︰「去問問玄苦大師或者女乃女乃,這些年來鳴鳳有沒有人奪冠,後來那些人去哪了。」

「喵~」

喬青歪頭看它︰「這任務非常艱巨,除了你沒人能完成!去吧,高貴優雅的大白。」說著,在它貓上拍了一下。

再一次被委托了重要任務的肥貓懶洋洋「喵」了一聲,踩著貓步扭腰擺臀地去了。

喬青又撿了一顆蜜餞,放在一邊︰「繼續。」

「唔,」鳳無絕的目光,重點在她胸口游移了一順,低頭和自己的比了比,臉上呈現出一種糾結又疑惑的表情,道︰「按照萬俟嵐的說法,他說三年後就回,而這次七國比武的彩頭,也是三年。」

「也就是說,那個所謂的可以歷練三年的異空間,很有可能就是侍龍窟的大本營。那麼他們把萬俟嵐帶走,還一走就是十年,為了什麼?」

喬青將蜜餞拾起來,放到代表了侍龍窟的栗子旁。眼前一陣風襲來,一爪子,將蜜餞掃到上空,貓爺後腿一蹬,撲上去一口叼進嘴里。半空中,高貴優雅的肥貓一個七百二十度後空翻,輕飄飄落到桌面上,挺著肚子兩爪朝天,做了個標準的體操謝幕式。

「問出來了?」

「喵~」

「嗯,對,你是無所不能的神龍!問了什麼?」

「喵~」

「沒錯,無所不能,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張貓臉迷死萬千小野貓,我沒眼光罪大惡極。問了什麼?」

「喵……嗷!」

喬青的耐心終于用盡,一把逮住她肥短的脖子,死命搖晃︰「問了什麼?!」

肥貓斷斷續續喵了出來,她點點頭,對鳳無絕道︰「大白去問了女乃女乃,那個彩頭,的確就是侍龍窟的大本營。最早的時候,鳴鳳也有人奪冠,被侍龍窟的人帶走後,再也沒出來過。其他幾國也是如此,應該是他們在尋找有天賦的年輕人,收進組織里培養。」

喬青說完後,沉默半晌。

鳳無絕也沒說話。

兩人總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如果只是為了尋找有天賦之人,直接明說不就可以。能讓宗門中的弟子進入侍龍窟學習修煉,這未嘗不是一個好事。說不得很多宗門,會每年自動自覺選出一些送進去。可偏偏弄了個三年一次的比武,搞的神神秘秘,好像有什麼生怕被旁人知道一般……

一邊嘎 嘎 的聲音不斷。

喬青一扭頭,見大白蹲在桌子上,一爪一個小蜜餞,吃的不亦樂乎。碩大的肥下面,代表了七國的栗子被壓了個粉碎。喬青深深看它一眼,大白一哆嗦,立即把自己當成一只蹲著的貓擺件兒,假裝不存在。

貓眼賊兮兮瞄了她半晌,發現她沒反應,于是不怕死地伸出小爪子準備去模盤子里最後一顆蜜餞。

喬青一把抓住它,死命搖晃——

「混賬,最後一顆萬俟嵐你也要吃!」

「還有你的肥,再不挪開,我把七國一個一個塞進你的菊花!」

「趁著老子沒有殺生的心,現在,馬上,向後轉,圓潤的,從哪來滾哪去!」

咻——

喬青話音一落。

大白不怕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地飛快模走了最後一顆萬俟嵐連一個磕巴都不帶打的甩開她的手顫著被捏扁的雙下巴捂著一顆被小青梅傷透的心貓著腰一閃身從她胳膊底下突破空隙撒丫子就跑頭都不帶回一下一溜煙兒滾得無影無蹤!

眼見著那肥貓一顫一顫,一身的肉都甩了起來,竟也有這麼個詭異的速度,喬青都被它給震了一震。

外面天色暗下來。

她打個哈欠,有點困意了。

鳳無絕把角案一推,扯過她摁倒︰「睡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嗯,不想了。」她躺在松松軟軟的褥子上,舒服地伸個懶腰︰「顛簸了半個多月,總算能睡在床上了。」一抬眼,看鳳無絕趴在她身上,雙手撐著她的枕側,定定地瞧著她。這目光有點疑惑,有點探究,喬青心虛地縮了縮腳趾。

這一縮,她先愣住了,竟然對鳳無絕產生了點兒打怵的心思,靠,這不科學!

鳳無絕俯視著她,一本正經︰「你這副表情,好像準備謀殺親夫。」

喬青飛速纏上鳳無絕的脖頸,一臉痞氣︰「干嘛?」

他一挑眉︰「干你。」

喬青險些咬著自己舌頭。她驚悚地眨眨眼,實在不能相信這話是出自鳳無絕之口,尤其是這男人以一臉的淡定姿態說出這種猥瑣的話,這是要鬧那般啊?喬青噗一聲笑出來,把自己弓成個蝦米哈哈大笑,眉眼彎成個月牙︰「成啊,求包養,會暖床。」

嗓音軟綿綿,眼尾帶著勾地斜他。

鳳無絕的小月復處一股烈火熊熊燃燒,他一把捏住喬青抬起的腳尖,這腳尖正不知死活地磨蹭著他的大腿。鳳無絕眯著眼楮,雙目中冒著小火苗︰「別點火。」

「吆,爺要是點了呢?」

鳳無絕劍眉一挑,心說這小子果然在挑戰他的忍耐力。他松開手,一只手撐著枕側,一只手自動自覺開始月兌衣服。這動作看的喬青一怔,媽的,玩大了!喬青一個翻身,霍然把他壓在下面,兩人姿勢對調,他干笑兩聲道︰「別沖動。」

鳳無絕冷笑一聲——紙老虎。

喬青眯起眼楮,惡狠狠地︰「要干也是爺干你!」

身下的男人平躺著,微微勾起了唇角。他從前很少笑,後來兩人熟悉了,時不時可見他薄唇微彎。越是時常板著面目的人,笑起來越有一種驚艷的俊美。他一勾唇,英俊的眉目都被這懶洋洋的笑容點亮。

喬青看地一呆。

便見鳳無絕深深看著她,任君采擷一般的姿態︰「也行。」

也行?

什麼也行?

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字,飛快地鑽進喬青耳朵,落到大腦中還反應不過來這其中蘊含的意思。直到過了一秒,兩秒,喬青忽然就愣住了,也行,「要干也是爺干你——也行」。她微微怔住,有些不可思議地瞪著鳳無絕。

同時,鳳無絕說出這句話,好像也被自己潛意識里的不抗拒給驚了一下。

喬青的大腦空白,鳳無絕比她還白,兩人相對無言默默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同時飛快道︰「睡吧。」

喬青飛速從他身上爬下來,鑽進被子一沾枕頭就命令自己馬上睡,睡不著也得昏過去!鳳無絕以更快的速度翻了個身,目光僵直地瞪著牆壁發呆,整整一晚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直到翌日清早。

喬青睡的懵懵的,用了老長時間把腦子恢復原狀,第一個躥入她腦中的,便是鳳無絕那含笑的兩個字︰「也行。」

喬青飛快地扭頭,鳳無絕正定定看著她,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像是一整夜沒睡。喬青吞了吞口水︰「咳,你睡的可好。」

這男人卻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微微一笑,像是昨夜的一切從沒發生過。喬青明顯感覺到他一雙鷹眸極亮極亮︰「不錯。」

唔,這是什麼意思?

當昨天晚上那句話你沒說?

喬青沒問,兩人沉默地洗漱過後,由始至終太子爺都一副淡定非常的表情。門口有敲門聲傳來,將兩人間氣氛打破。一出房門,便看見了站在外面的宮琳瑯和蘭蕭。

不等喬青問,宮琳瑯曖昧地朝著一個房間走出來的兩人眨眨眼︰「呦,這都睡上啦?」

鳳無絕看著他那副「我懂的」的目光,沒好氣地給了個冷臉。要是真睡上了還好,偏生他倒是想,這小子防範的嚴實著呢。這名號擔的,怨不怨啊。鳳無絕酸溜溜看喬青一眼,這貨立馬被這目光燙了一樣望天,打著哈哈道︰「走了走了,吃飯去,餓死了。對了,你們怎麼來了?」

蘭蕭正被這兩個男人從一個房間出來的場面驚的腦回路打蝴蝶結。

宮琳瑯搖頭笑道︰「這不找你們一塊兒去麼,人多氣勢足。喬文武和三長老也來了,在前院呢。」

喬青這才想起來,今天就是比武的第一天了。

幾人朝著那邊走去,忽然遠處一陣喧嘩聲傳來。

緊跟著陸言急匆匆的腳步沖了過來︰「爺,太子妃,出事了!」

「慢點說,怎麼了?」

「參加比武的弟子,全都中毒了!」

俗話說,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哪怕早在之前就提高了警惕,行宮中也加強了戒備。可礙不住人多嘴雜。毒這種東西,不論下到哪里,飯菜,井水,或者迷煙,對方打定了主意要使壞,下不成毒也有別的辦法,這幾乎是無可避免之事。好在這毒並非是見血封喉的劇毒,相反的,更像是要讓朝鳳寺的弟子無法參賽。

但凡清早用過膳的,一個不漏,集體歇了菜。

邪中天從一個弟子的房間里走出來︰「沒事,服了解藥,三天之後便好。」

「三天?」

囚狼冷笑一聲︰「這什麼七大宗門,也太卑鄙了!今天就是第一天,這樣鳴鳳還比什麼比?」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難不成還能抄起家伙去和唐門血拼麼。」三長老胖乎乎的臉幾乎擠成了一團,明顯對于這些七大宗門里的齷齪事了解的很︰「怎麼辦,現在中毒的人玄氣都消失了,手軟腳軟。今天就是比武的第一天,這要怎麼比?」

「要不棄權吧,這什麼狗屁的比武,參不參加的去。」

三長老點點頭,他不知這內中就里,只以為唐門怕輸︰「這倒是個主意。以前玄雲宗也不是每次都來參加,大燕的人幾乎都少有知道這七國比武。就算鳴鳳這次退出,也不過丟個面子而已,實在不行,就棄權吧……」

「沒用的。」

三個聲音異口同聲。

一個來自鳳太後,另外兩道來自于喬青和鳳無絕。兩人並肩走了進來,邪中天看他們一眼︰「你們要去?」

明顯唐門是想逼迫喬青和鳳無絕去參賽,或者說,主要還是鳳無絕,他們的目標,便是鳴鳳的這個繼承人。鳳無絕聳聳肩︰「不是我們要去,而是現在這個情況,不去貌似不行。」

唐門敢這麼做,明顯有侍龍窟在背後撐腰,他們想讓兩人參賽,達不到目的就不可能罷休。這次還只是中毒,讓弟子無從參賽,若是直接棄權了,後面還會有什麼陰招損招那可說不好了。若是只針對兩人,喬青和鳳無絕沒一個怕的,可現在波及到了朝鳳寺的弟子,說不得後面越鬧越大,連著大燕和姑蘇家族都會收到波及……

這事,鳳無絕明白,喬青明白,邪中天和鳳太後自然也清楚。

喬青揮揮手︰「先不說這個,吃飯去。」

說著,大步朝膳廳走去。

後面眾人跟上,膳廳內,廚子一大早做好的早膳,已經放的有些涼了。囚狼站在桌子前,吞口水︰「不會有毒吧?」

喬青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拿起個饅頭啃了一口︰「有毒你不吃?」

「吃!毒死也得吃。你還不知道吧,幾乎整個行宮的都被毒倒了,廚子都半死不活地躺著去了。這頓要是不吃,可沒人再給你做。」囚狼瞬間放心,眾人跟著落座。鳳無絕坐在喬青身邊,給她盛稀飯,濃稠的米香鑽進鼻端,喬青深吸一口,擺擺手︰「不喝這個。」

鳳無絕一皺眉,放下勺子。

宮琳瑯跳著腳「靠」了一聲,什麼時候見過這男人這麼伺候人的?偏生被伺候的這個還挑挑揀揀一肚子毛病。喬青慢悠悠斜他一眼,宮琳瑯氣地一比劃︰「她不喝,我喝!」

鳳無絕頭不抬眼不睜︰「你喝自己盛。」

「你你你……」

大燕皇帝給這好友氣磕巴了。眾人齊齊扭頭看他,一水兒的「你才知道太子爺有喬青沒人性啊」?宮琳瑯扶額,好吧,數月沒見,這兩人的感情正以光速上升著。他認命地站起來盛粥,眼巴巴看著鳳無絕給喬青夾了個小籠包,那貨挑三揀四地搖搖頭︰「不吃,你也別吃這個了,吃饅頭吧。」

喬青拿了個饅頭塞鳳無絕手里。

太子爺很順從地放下手里的小籠包,改為吃饅頭。

宮琳瑯牙酸地低咒了聲,端起屜小籠包,給囚狼、蘭蕭、喬文武、三長老一人分了倆。到了邪中天眼前,他嫌棄掃了一眼︰「不要,徒弟吃啥,本公子吃啥。」也拿了個饅頭生啃。

鳳太後看兩人一眼,拿了最後一個饅頭。

這四人,一口饅頭,一口小咸菜,滿桌子噴香可口的糕點一筷子不動。

宮琳瑯樂呵地吃著,問道︰「你們要參賽?」

這話題又說回來,喬青聳聳肩︰「去唄,見識見識他們都有什麼伎倆,能不能玩死我們倆!」她微微一笑,黑瞳中金芒一閃︰「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們玩死老子,還是老子玩死他們!」

她的眸子黑沉沉的,垂下的時候不顯得黯淡,只是有些說不出的深沉。

這話音里,每一個字都懶洋洋透著股狠勁兒。

三長老生生打了個寒顫,想起這少年當日各種所為,深深為唐門捏了把汗。到了這個時候,他大概也看出來了點什麼︰「不過,畢竟對方在暗,你們在明,誰知道那比武大會里,到底存著什麼樣的陷阱。」

蘭蕭點頭如搗蒜︰「不如棄權吧。」

喬青笑眯眯瞅他一眼︰「吆,你不是應該高喊著士可殺不可辱麼?」什麼時候開始,這熊孩子也知道玩迂回策略了?

「我說真的,不如回去躲起來吧。」

「知道你說真的,來,哥給你分析分析……」

喬青將這些一一給他說個清楚,半晌,蘭蕭搖搖頭︰「沒人怕被連累。」

她嘖一聲,這小子倔起來一根筋的。她伸出一根手指高深莫測搖了搖︰「知道你們不怕,但是沒必要。既然是沖著鳴鳳來的,就沒必要有無謂的犧牲,有些事兒,朋友幫不了,是必須自己去做的,沒必要連累了旁人。」

兔子少年氣哼哼咬一口包子︰「你這是拿我們當外人!」

「嘿,內人大于二就出作風問題了。」

正細嚼慢咽著滿頭的鳳無絕動作一頓,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一根平日里不愛吃的小咸菜,嘎 嘎 嚼的清脆。宮琳瑯受不了地搖搖頭,正要嘴賤地嘲笑上兩句,听蘭蕭皺著眉頭,似乎是領悟了什麼︰「所以說,很多事只能自己做,朋友想幫也沒辦法。」

「對!」

「比如說上茅廁?」

「……對。」

喬青以一種便秘的表情,吐出這個字,再看手里的饅頭都沒食欲了。宮琳瑯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蘭蕭這小子,總能用最無辜的表情,干出最喪盡天良的事兒。宮琳瑯幸災樂禍還沒完,忽然瞪大了眼,直挺挺朝後仰了去……

砰——

大燕皇帝五體投地。

「怎麼了?!」

眾人跟著驚呼一聲,緊跟著,蘭蕭,喬文武,囚狼,三長老……砰砰砰砰,全都僵硬著四肢倒了下去。一排動不了手腳的僵尸直挺挺在地上挺尸。喬青笑眯眯拍拍手︰「誒,這是怎麼了?」

到了這個時候,要是還不明白那這些人就白活了。

宮琳瑯感覺自己的臉都是僵的,還保持著幸災樂禍的表情,扭曲著咬牙︰「你怎麼沒事?」

喬青以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瞥他一眼︰「我專挑沒毒的吃唄。」

宮琳瑯瞬間想咬掉自己舌頭,好歹她也是修羅鬼醫,怎麼會有事。再看了一眼鷹眸含笑的太子爺,宮琳瑯總算明白了什麼叫信媳婦得永生。囚狼淚流滿面︰「還不給解毒!」

喬青大喇喇指揮她師傅︰「我還沒吃完,你上!」

邪中天撇撇嘴,暗罵一聲不孝徒,摩拳擦掌觀賞著地上這一排︰「先給誰解?」

「隨便,你看哪個順眼,就給哪個解。」

老妖孽遠目膳廳外,語氣惆悵︰「其實,我看哪個都不順眼。」

「……」

比武大會的第一天,主要還是判定參與者的玄氣高低。

這高低,可不單單是你的玄氣到了哪個等級,而是綜合實力。很多人一輩子都呆在宗門里閉關修煉,天賦好,等級高,可實戰能力幾乎是零。這樣比起來,綜合實力則大大的弱于旁人。而第一天的這個判定,便是一個全方面的將實力和戰斗能力結合在一起的判定。

——闖塔!

一座足有數十層的高塔之前,七大宗門之人盡數站在塔外。

每一宗都來了數百名精英弟子之多,一眼望過去,烏壓壓一大片。唯有鳴鳳這邊,只稀稀拉拉十幾個人。龍使大人一襲灰白袍子,朝這邊掃了一眼︰「鳳太後,玄苦大師,朝鳳寺的弟子……」

兩人心下冷笑,面上只淡淡道︰「無妨,參與比試的另有其人。」

「哦?」

龍使大人眸子一閃。

唐梟精光灼灼︰「臨時換人,貌似不合規矩吧。」

喬青和鳳無絕站在後方,看著唐梟唱做俱佳的演戲,嘴角雙雙勾起抹冷意。這老東西就是標準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一方面逼得她們兩人出面參賽,一方面又要扯著這件事大做文章。喬青輕笑著走出來,一臉誠懇︰「的確,唐門主此話甚是有理,臨時換人,未免對其他幾宗不公平。」

唐梟皺了皺眉。

「哎,這倒顯得我鳴鳳佔盡便宜了。」

龍使大人暗瞪唐梟一眼,恨鐵不成鋼地冷哼了聲︰「無妨,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鳳無絕也走出來︰「怎會不是大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唐門主既然提出了規矩,我鳴鳳怎好逾矩?」

兩人一人一句,明顯想要借著這句話退出比賽。唐梟心下頓時急了,他冷著臉︰「若其他宗門有意見,自然是不合規矩。不過七國之間同氣連枝,這等小事,自不會在意。」

「唐門主是說,對于換人一事,唐門無所謂?」

「自然!」

喬青微微一笑,一改方才想要退卻的神色,一言直指唐梟︰「那在下倒是不懂了,既然無所謂,唐門主開始又站出來扯什麼規矩?!」

這句話說的明明沒一個髒字,也明明極是正常。可放在剛才這一環境里,生生就像是唐梟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唐梟還沒能適應這兩人驟然撕去恭謹的面紗,活了一把年紀,竟然讓兩個小輩給繞了進去!他一臉信息量太大,擁堵了反射弧的扭曲。唐梟身邊一個男子一步邁出︰「喬青,你是什麼身份,竟敢如此對我門主說話?!」

喬青笑吟吟看他一眼。

嗖——

一道寒光閃過,那弟子瞳孔驟縮連退三步。

這一出手來的太過突然,他驚怔了一下馬上反應了過來,袖袍一揮,暗器砰一聲落入一側樹干。這弟子死死盯著喬青,嚇出了一身冷汗。誰也沒想到,她會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動手。

而喬青,就站在唐梟前方三步遠的地方,面對這唐門門主的殺意騰騰,嘴角噙笑,發絲飄揚,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把玩著一柄薄如蟬翼的白亮飛刀,那刀在手中寒光繚繞的轉著。這動作擺的,即便是唐梟和龍使,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更不用說鳳無絕,低頭輕笑了兩聲,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家混小子……帥爆了!

龍使身邊的沈天衣亦是怔怔望著她,忽然眼楮掃到鳳無絕,閃過一絲苦澀。

場內靜悄悄的。

這一方高塔前,誰都沒有發出聲音,只覺得這修羅鬼醫實在太過狂妄,龍使,唐門,各大宗主都還在這,她竟敢出手傷人。即便沒傷了,這舉動也等同于扇了唐門的臉。

一片靜謐中,那唐門弟子冷著臉怒喝道︰「喬青,你可還將諸位宗主英雄放在眼里?!」

喬青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抱歉,飛刀月兌手了。」

那人氣的咬牙,唐梟亦是鐵青了臉,龍使大人笑著打起了圓場︰「無妨,小友不精于暗器,一時月兌手也說的過去。莫要再浪費時間了,本使先說一說這次比武的規矩,讓諸位都有個數……」

喬青垂下眸子,她剛才那一下,並非是沖動,也非逞能。而是在試探。試探唐門和龍使的底線,也試探那比武之人的深淺。這樣的舉動,龍使都笑呵呵就帶了過去,只能說明,他對接下來的比武信心十足。或者說,他只是懶得跟一個「死人」計較。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眸中都帶上了幾分凝重。

龍使介紹了片刻,這第一日的闖塔很直觀,塔內有凶獸和陣法,每過一層,就代表了一個等級。只要參與者進入塔中,盡力往上一層層闖去,在垂死之際會被自動送出來,絕無性命之憂。最後能立于第幾層,外面的人會看的清清楚楚。

這話音落下,塔外便是一陣沉吟。

剛才那唐門弟子冷眼看了喬青一眼︰「龍使大人,弟子唐戰,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說不當說。」

「哦?說說看。」

「既然第一日只是單純的闖塔,又全無性命之憂,我等在塔內自然好說,可塔外的諸人未免無趣了些。不妨這第一日也來個彩頭,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給塔外的諸位也增加點樂趣。」

唐戰這話一落,外面一些觀戰的弟子便打起了精神,嘻嘻哈哈地討論了起來。大家大概也明白,這唐戰無非是和那鳴鳳的喬青對上了。這什麼彩頭不彩頭的,大抵也是專門為了那喬青準備的。一來,昨日城門口幾個宗主以感知發現了這鳴鳳太子兩人的等級,回去就把參賽的弟子給換了下來。此時,將要參與比賽的弟子,盡都是在玄師上下。

「嘿,不知道這唐戰準備想個什麼彩頭。」

「管他呢,反正沒咱們什麼事,看別人出丑嘛……」

「那修羅鬼醫倒是真好看,一個男人長的跟個娘們似的,嘶——要我說既然是羞辱,就直接讓她換上女人的衣服,繞七煌城一周得了。」

各種各樣的細微聲音,鑽入唐戰的耳朵。他原本想說的話咕咚一聲咽了回去,一瞥喬青絕美的面容,哈哈笑道︰「龍使大人,既然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不如輸了的人就換上女裝,繞城一周如何?」

一時間,所有的視線都朝著喬青聚集而去。

龍使象征性地詢問了一周︰「這個,還是要問問參賽的諸位……喬青小友,你可有異議?」

喬青聳聳肩,無所謂道︰「我沒意見。」

「不過……」話音一落,不待眾人興奮起來,又接著道︰「要玩不如玩大一點,只穿個女裝有什麼意思。」

嘶——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眾人看著一臉無所謂的喬青,心說這修羅鬼醫果真是重口味。果然是以男人的身份嫁給男人的翼州第一人!明顯這是針對她的,穿女裝絕對是對男人的侮辱,她非但沒有羞憤惱怒,沒有厲聲反對,還嫌這玩的不夠大?

嘖,怎麼才算大?

喬青微微一笑︰「倒不如整個宗門都跟著一起穿算了。」

靜默。

死一般的靜默。

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唐門輸了,連帶著唐門一整個宗門和宗主,都要穿著女裝招搖過市麼?唐梟第一個拂袖大怒︰「荒唐!」

喬青輕蔑掃去一眼︰「唐門主,這建議我是提了,賭注也是雙方的,不,是七個宗門的。若是我鳴鳳輸了,定然也是整個朝鳳寺的和尚們跟著一起穿。玄苦大師都沒跳出來喊荒唐,唐門主倒是先起了怒。嘖嘖,唐戰乃是唐門之人,給門主耍樂子天經地義。我喬青可沒這義務,換上一身女裝給諸位觀賞取樂!」

這話一落下,眾人皺著眉頭,想了想覺得有理。

唐戰這提議,本也是給外面等待的人一個熱鬧,沒道理里面的人打生打死,打出來還要換個女裝給他們這些什麼都沒干的表演一番。喬青這話說的不客氣,可道理是有的,既然是給比武增添一個樂子,那就該在場的人一起上。

一片沉吟聲中,喬青冷笑一聲︰「龍使大人,我看這樂子不玩也罷,咱們還是開始正經事吧。」

唐梟卻是一擺手︰「等等,玄苦大師,若你鳴鳳輸了,整個朝鳳寺也換女裝?此話,貴國太子妃一人說了可算數?」

玄苦大師壓下心底砰砰跳的小歡樂,一臉的寶相莊嚴︰「阿彌陀佛,萬般色相皆虛妄,本乃虛妄,換與不換又有何妨。」

「好!」

唐門那幾百個弟子的慘死,鳴鳳還沒為此付出代價。唐梟憋著一股子勁冷眼瞧著玄苦,這會兒,這賭注已經不能說是樂子了,而是宗門的臉面。這一宗門換女裝說出去,將會被整個翼州大陸嘲笑不恥。他倒要看看,以後鳴鳳這第一大國的名聲,保不保的住!唐梟看了一眼唐戰,這弟子還是他昨日剛剛換下來的,玄師中級,絕對沒有輸的可能。

「好,有大師一席話,有在場諸位作證,唐某就來賭上一把!」

這一插曲,就在唐梟的一句話中塵埃落定。

主要的兩個死對頭都沒意見,其他幾個宗門自然也不會掃興。一時間,場內眾人齊齊一掃方才的沒精打采,換上了興奮的神色。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一片一片,一想著看一批光頭穿女裝,一臉的幸災樂禍。

玄苦大師模著佛珠,不斷拿眼楮瞄喬青。

這幾萬瓦的小目光,喬青自然感覺到了,她一回頭,便對上玄苦大師的小眼神兒——老子的名節全在你身上了!

喬青挑眉——不會讓你晚節不保的。

她一轉眼,正正看見了鳳太後激動的神色,一張毫無皺紋的老臉硬是笑成了一朵大月季。那感覺,好像巴不得喬青會輸,她管那一群神棍們穿不穿女裝的,自家孫媳婦能換上衣裙娛樂她一把,做夢都會笑啊!

喬青看的後背汗毛倒豎。

鳳無絕跟著看過去,眉峰微微一蹙,意味深長瞥了眼喬青。

又來了,又來了,好像從昨天晚上開始,這男人看她的目光總是這麼意味深長的,深意無限的,瞄的她渾身不自在。喬青就不明白了,昨天晚上那一對話,明明該不自在的不應該是她啊。嘖,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下限這一方面,她一低頭還能看見自己的,這男人的卻深不見底了。對于這個發現,她格外的氣悶,心里的不爽瞬間就逆流成河了

喬青狠狠斜過去一眼,眼風嗖嗖的。

太子爺自動自覺接收了這一眼。

明明是凶神惡煞陰森森的,偏生他感覺出了那麼一點羞惱之意,鳳無絕一把骨頭都在這「含情脈脈」的一眼里酥了半截。喬青無語地望了望天。這邊打情罵俏著,那邊龍使幾句寒暄話已經說完了,回到了正題上。

「如此,咱們這闖塔便開始了。」

場內瞬間靜謐無聲。

各方勢力全部噤聲了下來,參賽的弟子自動出列,站成一行排列在了高塔前。

喬青和鳳無絕站在最中間,兩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將目光放到了這巨大的塔門上。龍使囑咐了兩句過後,一揮手,只听轟隆一聲巨響,塔門向著兩邊緩緩的開啟,隨著縫隙的擴大,像是開啟了一方古老的天地,一種沉厚的氣息撲面而來……

直到大門全部展開。

里面一條詭譎莫測的階梯,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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