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姬 第四章 安然

作者 ︰

投店、安置、進餐、歇息,一切的事情在張義的安排下迅速而井然有序的進行著,一切看似平常卻又讓身處其中的人感到不安,那些蟄伏在黑暗之中的夢魘都變得蠢蠢欲動起來。安然的沉默不語與張義的若無其事讓進餐的氣氛尷尬到了詭異的地步,在場的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這份壓抑與不自在,我的神經也隨之變得異常敏感起來。

「咳,張大哥,我與然兒以前從未到過京城,這是頭一次見識到這帝都的繁華。反正離選秀尚有一段時日,倒不如趁這幾日你帶我們在四周轉轉,也算開開眼界如何?」為了打破這種沉悶,我只好硬著頭皮率先開口。

「這……」張義看向安然,似乎在觀察她的反應,又好像是在仔細考慮我的提議。

「如何?你從小跟著安伯伯和張叔走南闖北的,自然是見多識廣,可憐我們兩個弱女子,自小養在深閨,少有這樣的機會……」我故作可憐的望著張義,希望他能夠點頭應允。

「可是,這……」張義皺著眉頭,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小柔,我累了,你們慢用。」正在張義仔細措辭之時,一直沉默冷然的安然突然起身,打斷了他的話,不再給他開口的機會,「寶兒,扶我上樓。」安然喚來丫鬟,徑自離開了飯桌。

安然的突然離去讓原本就十分尷尬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我如坐針氈,不知該如何面對被安然冷臉留下的張義。只見他僵在那里,復雜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種讓人心疼的辛酸。

「很可笑吧?我只是一個下人而已!」他嘶啞的低喃。

沒料到他會突然開口對我說這些,我猝不及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以對。

「她是那麼美好,那麼純真,那麼可愛。我不是不明白她對我的感情,可她該有更好的人去珍惜,去呵護,我不能自私的去留住她,我不能……」

「你怎麼?」我訝異的開口,沒想到他會把這滿月復的愁情對我訴說。

「你們今天在馬車里說的話,我都听到了。」顯然是感受到了我語氣中的驚訝,他主動的向我解釋著,「我和安然自幼便在一處玩耍,我從沒把她當成過我的妹妹,我一直,一直……我明白不該如此,也明白我的身份,我只想默默守在她身邊,保護她,當她的哥哥罷了。可如今,連這也成了妄想!」他的手重重的砸在了桌上,眼中的神情痛苦不堪。

他的真情剖白讓我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劇烈的疼痛起來,對少卿的思念瞬間佔據了我的整個思維,讓我無法思考,無法呼吸,找不到可以應對的話。末了,我只能強壓下心口的疼痛,故作鎮定的艱難開口說︰「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我的話讓他如泥塑木雕一般,失去了反應,陷入了無邊的矛盾與掙扎之中,良久,才似有似無的從口中逸聲嘆息,「我,什麼也做不了!」

「為什麼?」

「逃避選秀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更何況她這樣的嬌美,尊貴,理應過上這世上最錦衣玉食的生活,跟著我,她只會受苦,過上逃亡的生活!我不能這麼自私!」他痛苦的說出了擺在他們之間的鴻溝。

「你怕死?」我揚起眉毛,看著他。

「當然不是!為了她,我可以犧牲一切!但我不能這麼自私,我不能毀了她!」

「那麼,如果然兒並不認為這是毀了她呢?你又怎麼能確定她適合在那暗潮涌動的宮里生活?你不該替她決定一切,這不公平!」我淡淡的說。

「公平?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即使她願意與我浪跡天涯,那麼我們的家人呢?要怎麼辦?都要被我們牽連其中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選擇,讓她死心,把一切的傷害降到最低!」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甚至是半失控的朝我嚷道。

「你相信奇跡嗎?」。我幽幽的開口。

「什麼?」

「沒什麼,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男人總有這麼多的借口和理由嗎?少卿也好,張義也罷,他們可以為了家人、為了世俗徑自決定放棄深愛他的女人,這是何等的自私與無情!他們甚至從不曾征求過我們的意見就擅自做主,決定了兩個人的命運,還總愛假仁假義的冠上「為了她好」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太可笑了!

張義的話讓我沒由來的氣惱不已,最終也如同安然一般,撇下他獨自上樓去了。

真的好累,這一夜注定是難以入眠的。張義的一番話深深的刺激了我情感的傷疤,讓我突然好想少卿,對他真是又愛又恨,瘋狂的思念他,又刻骨的恨他放棄我。想知道他的訊息,哪怕是一絲也好……

淒冷的月光像是一層薄薄的寒霜打在我的床前,我坐在床沿,望著這一地的冷清,身子不由的顫抖。好冷,這種徹骨的寒冷仿佛是由地上攀爬而起,經由我的心魄,最終鑽入我的靈魂,讓我顫抖不已。少卿,我好累……

抽出藏在枕下的折扇,輕輕撫上那溫潤的扇骨,一股淡淡的墨香味沖進了我的心里,一種刻骨的思念立刻淹沒了我的靈魂……少卿,你知道我是硬撐的,對嗎?你知道我其實一點都不勇敢,對嗎?你知道我有多脆弱有多想依靠你,對嗎?你知道,你一定都知道,你是那麼了解我,那麼的能給我依賴。我好想你,淚在這清冷無聲的夜里悄然落下,滑過扇骨,打濕了衣襟。

「少卿,白天的事你知道嗎?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的臉輕輕的貼上扇骨,柔柔的開口,仿佛他就在我面前一般,「我想幫他們,可是,我這麼做對嗎?可以嗎?我,好疑惑。」

「夢柔,別害怕,我在你身邊,記得嗎?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無論去哪里,我都會在你身邊」一只大手溫柔的覆上我冰涼的小手。

「少,少卿,」我瞪大眼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是我,是我,柔兒,你沒有做夢,你模模我,我是熱的,是有血有肉的」他一把將我拉入懷中,緊緊的環住我,把頭埋進了我的發間。一股熟悉而溫暖的氣息瞬間溫暖了我的靈魂,「我好想你。」他嘶啞的低吟。

「少卿,少卿。」我瘋狂的收集著他那令人迷醉的溫暖氣息,使勁把自己埋進他的懷里,貪戀著他的溫暖,輕聲的在他耳邊呢喃︰「即使這是夢,也無妨,只要……你不走。」

「柔兒,你瘦了。」少卿溫柔的看著懷中的人兒,大手輕柔的撫上我瘦削的臉。

「少卿,安然的事你怎麼看?」我閉著眼楮,肆意的享受著他的寵溺,好愜意,好安心。

「你心中不是早已有了決定,又何須問我?你知道,你要做的事我從不曾反對過。」他的聲音顯得從容而淡定,仿佛置身事外,一切與他無關。

「沒想到你竟是這般想法。你明知,若我如此,那你我便可能永生不得相見了;你明知,我此刻的掙扎猶豫皆是因你而起。即使如此,你也不反對嗎?究竟是為什麼?」我驚異于他的冷淡態度,不滿的從他懷中掙扎起身,探詢的看著他。末了冷冷的開口︰「你是怎麼來的?你的妻子呢?」

「柔兒,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提這個?」他僵在那里。

「你回答我!你為什麼在這兒,你不是該在家中與新婚妻子相伴嗎?卻又為何來我這里,說些如此傷人的話!」我神情黯然。

「你明知無論你要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跟何況此刻我並沒有資格為你決定什麼,就像你說的,我不該在這里出現!」他輕輕的靠過來,貼著我坐著,口氣中充滿了無奈與愧疚,「我想,我該走了。小柔,做你自己想做的,別再顧我了!」說罷他突然在房間中憑空消失,瞬間無影無蹤了。

「少卿,你別走,少卿……」我急得大叫起來,想去找他,卻突然眼前一亮——天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大亮。原來這只是南柯一夢罷了,昨夜我竟靠著床沿就這樣冷冷的睡了一夜,誰曾想卻竟是這幾個月來頭一次夢見了他,只可惜了那一場不歡而散!若早知是夢,我便不該這樣使小性子將他氣走,不過是春夢一場又何必較真呢?我真是太傻了,枉費了這一場好夢!

正在懊惱臆想之際,安然的貼身丫頭寶兒突然急急的推門進來,全然忘了禮數,一見我便焦急的說道︰「徐小姐,我家小姐從昨兒個起就身子不適,今兒個像是越發嚴重了。奴婢說要告訴張管事讓他去請個大夫來,偏小姐她又不肯,只 在那里,不讓我說,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您快隨我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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