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會選擇離開,並非因為失望,只是,不想卷入這些紛繁復雜的權力斗爭里去罷了。宏熙也好,宏胤也罷,他們每個人都是生于斯長于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爾虞我詐,每個人都有一套屬于自己的進可攻退可守的計謀策略。這里的任何人都不會是真正的弱者,他們根本不會需要我的保護,相反,在這個暗潮涌動的宮廷中,我才是完全的弱者,才是那任人擺弄的棋子,別人要我生則生,要我死則死!
若是想活的長一些,安穩一些,最該做好的,便是隱去鋒芒、明哲保身,不去招惹那些是是非非。而太子和宏胤,便是這場斗爭的中心,似我這般的一屆蜉蝣,必須要離他們倆遠一些!
「似水,」入夜,當我一個人守在宮階前值夜時,宏胤飛身從房檐上落下,坐在我的身邊,語氣有些不快的向我抱怨︰「白天你怎麼沒跟母妃他們一起出宮?原本我想帶你去一個我最近新發現的很有趣的地方,可惜我在那寺里找逛了半晌也沒見著你,最後一打听才知道你沒去,真是掃興。」
「你尋我去作什麼?」我頭也不抬反應冷淡的回他。
「你怎麼啦?不開心麼?」我的冷淡口氣讓他蹙眉,他反應有些夸張的回過頭仔細審視著我的表情企圖在我臉上找出蛛絲馬跡。
「我只是想著今夜我還要值夜,若是白天還跟他們出宮消耗體力,晚上這夜可如何值得?」他的關心探究的眼神讓我感到壓抑,我快速的別開頭否認︰「我沒有不開心。」
「似水,你怎麼了?為什麼躲著我?」我的動作讓他意識到了我的故意回避,這讓他感到不快。
「我沒有。只是殿下,你不該總是這樣出現在我面前,我此刻正在值夜,這是我的工作!」天,這人怎麼這麼麻煩,他處于權力的頂層是我一個小小的女官所不能得罪的,可他的步步相逼真是讓我如鯁在喉,不知所措。
「你在怪我是嗎?是我不好,我明天就去跟紫荷說,以後不要把你編進值夜冊里了。別氣了,好嗎?」。我的話听起來就這麼像是一種抱怨嗎?為何他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的一句話竟讓他自編自導了整個劇情,徑自將我變成了一個正在向情郎撒嬌的小女子,這樣的自作多情真真讓我郁悶至極……
「殿下,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不希望有人總在我工作的時候打擾我,僅此而已。」我再一次耐著性子向他解釋,心里卻窩火極了。他這是要做什麼啊,整日這樣纏著我,萬一要是讓曹貴妃知道了,非一刀殺了我不可!
「那好吧,似水,我先走。」在我的一再堅持下他終于敗下陣來,決定做出讓步︰「只是,夜這麼黑,這麼深,我不在你不害怕嗎?」。
「你是因為擔心我會懼怕黑夜所以才來的?」他的話讓我有些哭笑不得,同時心里也覺得有些意外,眼前的這個登徒子當真有那麼細心體貼嗎?竟會因為擔心我會害怕而犧牲大好的睡眠時間跑來陪我?
「那你以為是為什麼?我說過會給你時間便決計不會耍賴纏著你的,我會等你自己想好了來告訴我,在那之前,我不會問。明白了嗎?」。他的大手撫上我的臉,笑著把它扳向他,難得語氣溫柔的開口︰「所以,以後別躲著我了好嗎?我永遠不會逼你的,似水。」
四目交接時他的誠懇讓我動容,有一瞬我竟為自己的不愛他而感到負疚,這是怎麼了?他只是個登徒子而已,就算他懂我,他也仍是那個登徒子,更何況他還是曹貴妃的兒子!他的母親絕不會希望他愛上我,愛上一顆她精心布置的棋子的。想到這些,我漸漸冷靜下來,垂下了眼眸不再看他,只是輕輕的點頭,不再說話。
「我走了,你自己小心。我明天再來看你。」說罷,他自然地在我額上輕吻,像對待孩子似地揉了揉我額前的碎發,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總算走了,今天好累哦,他一走我就無比自在的伸了個懶腰,暢快的做了個深呼吸,獨自仰望夜空。今夜月朗星稀,一輪明月明亮潔淨的懸掛在浩瀚的夜空中,她的身旁稀稀拉拉的跟著一群忽明忽暗的小星星,一閃一閃既靈動又可愛,讓人看著看著不由的歡喜起來,我難得天真的自言自語︰「好美啊!不知月亮上是否真有嫦娥?若有,此刻的她會在想誰呢?」正當我陶醉其中,喃喃自語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外牆一躍而入,從我的面前飛快掠過,消失不見……
「是誰?」我驚慌失措的站起身,四下張望卻一無所獲,心髒驟然抽緊,緊張極了︰現在是什麼狀況?是……刺客嗎?我該怎麼辦?真是該死,早知道就不趕他走了!我咬著下唇,渾身顫栗,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沒了主意。
「別動,再動就殺了你!」就在我僵立在庭院中驚恐不已時,一把冰涼的利刃架在了我的脖頸上,一個故意壓低的男聲語氣很不耐煩的開口,手臂有力的鉗住了我的身子,讓我動彈不得。
是誰?他的氣息讓我突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為什麼這樣熟悉、這樣安心?在他的鉗住下,我竟忘卻了緊張的氣氛,一動不動的陷在他有力的臂膀里,甘願被他的利刃所威脅。
「說!曹奸妃在哪里?」他見我毫無抵抗之意,不由疑惑起來,只當這里唱的是一出空城計,于是便緊張起來,緊了緊壓在我脖子上的利刃,語氣凶惡的逼問。
「快離開吧,這里戒備森嚴,你是無法得手的,一旦事情敗露,你會死的。」我幽幽的開口,語氣平淡。隨著劍刃的步步緊逼,我的脖子開始隱隱作痛,像是下一刻細女敕的脖頸便會被它弄破,然而我卻並不懼怕。這真是種特別的感受不是嗎?明明面臨巨大的危險,甚至瀕臨死亡,卻仍然安心,仿佛這一刻是躺在情人的懷里安然陶醉。
「你……」我語氣中流露出的淡然似乎讓他的身子顫抖起來,握劍的力度也放松了些許,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他僵持的站著,過了很久才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問道︰「你是誰?」
「似水,芷蘭宮的女官。」我很坦然,沒有想去隱瞞的意思。
「不對,你的聲音……」黑衣人一下子否定了我的回答,他松下手中的長劍收回鞘中,急促的轉身走到我面前,探究似的望向我的臉。
只是這一望,四目交接,震碎了兩個人的鎮靜,我們都驚愕煩擾瞪大了雙眼,異口同聲的輕喊出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