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公公,你怎麼來了?」
「咱家奉皇上之命,給七殿下送藥。」
「殿下還未醒,您老再等等。」
「還沒醒嗎,不過皇上交待了要按時用藥,這可是陛下千辛萬苦尋來的好藥,耽擱了,咱家可吃罪不起。」
屋外的聲音停頓了些,西雲默輕咳。
「殿下,老奴給您送藥來了」,桂公公躬身問道。
腳步聲近了,聲音很輕,「殿下,可好些了?」
西雲默睜開眼楮,床邊已經站了個五十來歲的太監,個子不高,皮膚甚白,看起來很滲人,臉上帶著討好的笑,連笑容都格外僵硬。
身後跟著個小太監,清瘦蒼白,滿面病容,倒與他有幾分像。
「殿下,該用藥了」,桂公公扶他坐起來,低聲在他耳邊道,「今天晚上走吧。」
西雲默微不可察的點點頭,也不用人服侍,端起湯藥一飲而盡,桂公公連忙端來水讓他漱口,又給他喂了半片果脯。
「小喜子,你留下服侍殿下,咱家給殿下看看藥膳去。」
「奴才明白。」
待桂公公走了後,屋里一片寂靜,小喜子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接觸過七殿下,這幾天跟著桂公公來照顧七殿下,也是安靜的端著湯藥和膳食,皇上把照顧七殿下的奴才全都罰到毐蕪殿,听說都是伺候的不好,可不要把他也罰到毐蕪殿去啊,他緊張不已的跪在床前,惴惴不安。
七殿下睡著,似乎睡的並不安穩,他偷偷瞧著,不過殿下好瘦,比他還瘦,好可憐,听說都病了好幾年了,殿下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要不要幫殿下擦擦,可七殿下是皇子啊,但是不擦的話會很難受吧,那到底是擦還是不擦呢?
最終小喜子還是走到屋里備好的水盆前,擰干毛巾,輕輕拭著殿下的冷汗,真的好可憐啊,殿下好辛苦好難受的樣子。
「桃林有桃花片片叫春的鳥兒撲閃撲閃,草兒也青,天兒也藍,風兒也會帶來笑臉」
小喜子低低輕唱著,看見七殿下安靜了些,不由的很是喜歡,孩子稚女敕的聲音低低淺淺,溫溫淡淡,卻帶著莫名的魔力,安撫著周圍的不安。
「你、唱的、是什、麼?」
小喜子抬起頭惶恐的望望,屋子里沒有人,不對,有一個啞巴的七皇子,猛的低下頭,小喜子驚的忙滾下床跪了下去,剛才他可是坐在床邊,看七殿下睡的很難受,就學著娘親那樣輕拍著七殿下給他唱歌,沒想到七殿下居然醒了。
「殿下,奴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小喜子的聲音嘎然而止,眼楮驚訝的睜到最大,剛才似乎有人說話,那聲音雖然嘶啞,可是
西雲默自己掀開被子站起來,僅著白色里衣,閉上眼感覺到周圍沒有人,忽然伸手,小喜子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上已經貼上了兩根冰冰涼涼的手指,凍的他全身都沒有溫度,雖然不是很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卻完全呆住了。
「我能、信你、嗎?」。
手指微一用力,小喜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真的是殿下在說話,殿下能說話,那就是說殿下以前並沒有啞,雖然殿下說話很不流利。
「信、你、活。」
小喜子再傻也在宮里呆了一年,忙點點頭,他雖然很傷心爹爹把他賣入皇宮當太監,卻真的不想死,看七殿下的樣子,他知道他絕對會說到做到。
「殿下放心,奴才知道的。」
西雲默放開手,重新躺回床上,小喜子嗆咳了幾聲,站起身,戰戰兢兢的給他蓋上被子,難怪師父說皇宮里什麼事都會發生,一定要學會該瞎的時候瞎,該聾的時候聾,寧願做個啞巴聾子,也莫要自作聰明,唉,還是他太笨了。
「不、用怕、當、什麼、不、知、道、唱歌、听」,說完就劇烈的咳起來。
小喜子到底是孩子心性,雖然有十一歲,七殿下也只是嚇了他,並沒有吃多大的虧,看他咳的辛苦,不由得扶著他靠起來,輕輕的學娘親給他拍著背順氣,「殿下,奴才去給你宣太醫吧。」
西雲默搖搖頭,慢慢抑制住咳嗽,真的是病的太久了,今天居然在皇宮里第一次開口了,對象還是個新來的小太監,還好聖殊帝怕他又睡不安寧,並沒有找人看著他,雖然他很想殺了這個小太監,但是這孩子居然讓他感到溫暖,睡的朦朧的時候,听到他的歌聲,他居然像是夢到了前世的母親,雖然看不清臉,可他終于沒有下殺手,難道真是在這世呆久了,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本質?
「夢里蝴蝶翩翩,流連不返桃林有桃花片片」
小喜子怔怔的還沉浸在剛才的思緒里,皇上要求把七殿下的事都要告訴他,但是他剛剛答應了七殿下保密,殿下睡著了,是不是應該告訴皇上呢,可是殿下
小喜子哼著歌,不斷的糾結,殿下睡著了,睡著的殿下,跟他的小弟一樣,安靜乖巧,沒有了剛才突發的氣勢,瘦削的小臉露在紫狐裘外,讓人愛憐,殿下為什麼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會說話呢。
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路過假山的時候,听到有人議論說七殿下並不是生病,是被人下毒,好像記得說什麼七皇子聖寵過隆難道小喜子在遲鈍,也隱隱約約有些明白,更何況他其實很機靈,未進宮時就听到很多七皇子的傳言,皇上為他大興土木,為他遍求名醫,為他荒廢**連那傳說中有起死回生的雪靈芝都給他服了。
樹大招風,哪怕是個病皇子,仍然逃不了陰謀詭計。
「殿下,你放心,奴才明白的,奴才會為你保密的。」
但是小喜子萬萬沒有想到,小孩子學戲里的江湖義氣,卻還沒有來得及表達就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