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紅塵 第十九章

作者 ︰

美色不是全部,卻從來都迷人。

流雲樓有瀟湘館,自然還有風情苑,一進院中只覺花香撲鼻,百花竟相爭艷,如同它們的主人,濃妝淡抹總相宜,風情菀的女子都很有個性,每個來尋歡的客人,只要能打動其中的美人,都可以抱得美人歸,不論貧富,不論丑疏,不論老幼,甚至于不論男女

三道垂花門,今日卻坐著三個絕色美女,雖然帶著面紗,進來的人卻都舍不得移開視線。

分著淡黃,翠綠,火紅色,映著裝扮合適的花簾與貴妃塌,入眼便是燃燒的,淡黃女子並未起身,身體只是優雅的曲起,動人的曲線便讓來尋歡的人直咽口水。

一聲輕笑,翠綠衣裙的女子語聲清甜,一雙細長的媚眼未語先笑,听得到咚咚的心跳。

面紅耳赤的眾人,卻在听到「哼」的冷笑後,目光轉過去,有大半開始流鼻血,還有小半猛的撫住。

只听火紅薄沙女子冷笑連連,「姐姐們做什麼樣子,小妹可沒有這耐性。」

羽紗之下的肌膚,紅艷中透著雪白,美好的形狀異于常人,顯得驚心動魄,隨著嬌聲微微起伏,身體擺出隨意的姿勢,都讓人噴血,恨不得馬上撲過去。

第一個女子笑道,「楚炎妹妹自是有‘傲人之處’,姐姐愧不敢當。」

「百妍,莫鬧了,我給你二人擊鼓,這就開始吧。」當中的蘇若水讓開身子,早有小婢備好鼓架,持精致鼓棰呈上。

叫百妍的女子輕笑,楚炎也直起了身子。

垂花門竟然開始向兩邊裂開,所臥之地竟然徐徐身高,平地撥起。

如果流雲樓真是樓的話,那也不是一般的樓,沒有樓會有個小型城市大,當然,臨淵城雖然稱為城,但是在所有人的認知里,其實應該叫做臨淵國,因為它的龐大,實在不像是個城。

流雲僂梭子似的尾巴直深入鬼方山,人們所熟知的只是它的另一端,十二年不見的不同顏色雲柱升到半空,映入大半個淵城的眼中。

「流雲飛天!」

「天,要選新的流雲了!」

「七色使!」

「還愣什麼愣,快佔位置」

臨淵城的陽光並不劇烈,今天的天氣更是雲朗風清,只有幾絲淡白劃過天際,更顯得天高地遠。

那些適合觀望的地點,已經人山人海,甚至于為了好的位置爭的頭破血流,幾乎萬人空巷,隔了十二年才有的「流雲飛天」,對很多人來說,就是一大奇觀,誰都不知道流雲樓的這個儀式如何延續下來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流雲飛天,就是為選下一屆流雲而誕生的,人生來愛美之心,此乃天性。

七色祥雲柱紋,雕刻著奇形怪獸,那不知道是什麼機關控制的圓柱,在眾人的視線中終于停止上升,四個面罩古怪紋理面具,身著藍青白黑的四色廣袖衣裳的少年,三個蒙著面紗淡黃、翠綠、火紅的少女已映入眾人眼中。

新一代七色使,新一代流雲樓的主人,無論是看熱鬧的淵城,還是勢力分割的各國,都全神貫注的關注著,流雲樓的實力有多深,從人們有記憶起,似乎就有這麼個褒貶不一的流雲樓,多少勢力虎視眈眈,想吞下這塊肥肉,似乎只靠美色維持的小樓,卻偏偏成了很多輕舉妄動的噩夢與終結。

「白司,沒想到你真敢上來,諾,放心,等我做了主司,定會寵幸你的」,半空中,黑衣少年張狂的笑道。

「黑司,說這話太早了吧,還不知道鹿死誰手」,青衣少年不屑的嘲諷。

「黑司,本司都還沒發話,你到是很自信。」

紅衣少女楚炎冷笑。

「紅司,胸大無腦是做不了主司的。」

藍司的話讓楚炎身體都在抖動。

低低的鐘鼓響起,立在七根柱上的人再也不說話,天空中忽然出現異象,數道光束開始劃過,空氣似乎都在不斷的變換著色彩。

「天哪,神光降世了!」

「天仙下凡!」

「好美啊!」

那圓柱不過半丈,空中的人影並不是很清楚,但是雲袖廣袍卻美侖美煥,在水玉陽光下縹緲如仙。

果然有些意思,沒想到流雲樓還能做出這種類似霓虹的效果。

仙樂飄飄,舞姿翩翩,劍影漫漫。

七人中,百妍和楚炎展袖,蘇若水以腳尖點鼓起舞,青司與白司主樂器,黑司與藍司執劍。

青司手中撫琴,眼神卻已看向白司,真沒有想到,那管小小的玉笛,能吹出如此美妙的音樂,手中的琴已經不知不覺的跟著音符而流動。

七人的功力雖低,聲音傳出時不知因何原因,並未減弱,這首流雲殤在臨淵很出名,但是卻沒有人能完整的彈出來,舉世如蒼茫,過客余塵埃,浮雲隨風去,獨留心自在

流雲殤初听時只覺賞心悅目,眼前春暖花開,再听時卻似含著莫名的悲傷,勾起心底所有的愛恨情仇,想哭,卻又想笑,復雜的如同一團亂麻,正是糾結之時,卻又是一轉,移開目光,把心放逐,回過頭來,如斯歲月,又能留下什麼是愛,是恨,是辛,是酸,是痛,是悔,是傷,是忘流光拋卻,是非成敗轉頭空,幾多英雄,黃土白骨俱是夢

藍司黑司的劍凝滯了,紅司黃司的舞孤獨了,鼓點也沉沉而難得糊涂,每聲都像是敲在人心上,如同跳動的心。

「任何東西,只有經歷過,你才明白,如同音樂,我其實並沒有天賦,有的只是過去」,高高的雲塔上,流雲忽然想起阿離說的話,在教會他流雲殤的時候,流雲殤本是首很自在的曲子,卻偏偏被他吹得如此激蕩人心。

天地間像是安靜了,連飛鳥都不在尖叫。

正沉浸在心境中的眾人,同時猛的機靈,而剛才絕美和諧的畫面,已經成了刀光劍影。

不知何時昌出來的七色使眾,或長鞭或絲帶或長袖,纏上圓柱,身體就借住這點點力道,飛身而上,互相配合的天衣無縫,讓人覺得幾乎像是在演戲般,但是圓柱上的七個人卻毫不客氣的開始攻擊。

那不斷旋轉的光束中,短兵相接的聲音清晰傳來,盡管七人佔了地利,但是來者源源不斷,已經有人登上了圓柱,偶爾有血紅色的光點飛灑,在幻化的神光中卻清晰異常。

「咦,不知道這次的七色使能活下來的有幾個,上次的七色使可是折了個。」

「七色使,七重輪回,哈哈,就不知道這些怎麼樣。」

「听說這次的七色使有十批待選,恐怕比起往年更殘酷。」

「不作七色使就只有死,他們不拼命才怪。」

「嘖嘖,對自家人都下得去手,難怪流雲樓這麼多年屹立不倒。」

「那麼多絕色美人啊,真是太可惜了。」

突起的鼓聲雷動,蕭聲嗚咽,古弦嘶啞,偏偏奇異的相合,挑起了每個人心中的金戈鐵馬,熱血沸騰,直恨不得手中有把長槍,大殺四方。

「你干什麼!」

某個街頭,有人扯大嗓門氣急罵道,沒想到看個熱鬧,居然禍從天降。

喝完整壇酒的滿臉虯髯大漢,興致極高,擼起短袖,「他娘皮的,老子高興不行,狗日的,誰來陪老子打架,手真他娘的癢癢,啊啊」

「瘋子。」

一陣混亂,飛濺的鮮血與死尸快速的拋灑,看戲的人們只覺心頭突突的直跳,似乎隨著那激昂的琴聲不斷起伏,有的人抓起身邊的人就揍了起來。

雲塔里抱劍的黑衣男子,嘴角扯起抹嗜血的笑,這臨淵城,哪有這麼容易看的戲,不付出點代價,怎麼對得起他們那麼賣力的表演。

「小心,這琴聲能蠱惑人心,快塞住耳朵!」

「他女乃女乃的,誰敢打老子,唉喲!」

本來看熱鬧的場面,更是亂七八糟,桌子角,椅子腿,碗碟碎片翻飛,衣帶拉扯,狼狽一片。

「紅司,小心毒煙!」

「白司,左側暗器。」

「青司,腳下有毒蟲!」

「上,先集中對付一個。」

雖然佔了先機和地利,但是攻上來的人全都是和他們一同訓練出來的,而這次廝殺的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第二個結果。

人數幾乎是他們的十多倍,一起訓練了這麼多年,為的確只是今天,想活下去,只能殺了七色使代替,這就是被選作七色使所付出的代價,一步登天,一步地獄。

「哼」,黑司被白司拂開,細小的牛毛針擦著他耳邊飛過,白司卻看也不看一眼,手中軟劍已經割破了一個紅衣人的脖子,軟劍回旋,另一個剛剛躍上圓柱,還沒站穩的白衣人已經肚月復流血,向後仰倒。

余光中看見殺人如割菜的白司,剩下六司都不由的心悸,更何況被殺的已經膽怯的奪司者,幾乎是無差別的,白司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所有人都盡全力攻擊其余六司。

楚炎悶哼聲,右手軟軟的垂了下來,頭發也被削掉大半,奪司者都是選出來的人中龍鳳,見狀攻勢更加凌厲,楚炎咬牙避開後腰的暗器,眼神瞟到貌似輕松的白司,手中紅霧飛揚,立時傳來幾聲慘叫,後背卻猛的一顫,應該是被帶有倒刺的刀砍中了。

「楚炎,靠近白司,不然你連命也沒有了」,蘇若水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楚炎倔強的揮鞭,要她就這麼放棄主司的位置,不可能。

「那,楚炎,抱歉」,蘇若水的聲音越來越遠,應該是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面紗被劃破,臉上卻被血水浸漬,眼中的凶戾卻只增不減,楚炎雖只有十四歲,但曾經的生活卻給了她莫大的勇氣,除卻美貌,她的目標就是新的流雲,因為她明白,她不想再給任何人壓在腳下,她要主宰自己的命運,哪怕是死!

這幫混蛋,盡挑自己下手,楚炎怒罵道,揮手甩飛了捏住七寸的毒蛇,手臂卻突的一麻,差點握不住軟鞭。

叮的一聲,楚炎愣了瞬,立時反應了過來,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咬了,這毒很容易降低人的感知,被拖著後退躲避開眼前殺來的長劍,雪色的光晃花了她的眼,白司,那個冷漠寡言的白司,比他們都要小的白司,居然會來救她。

「阿離」,流雲身體微不可見的輕顫,他身邊的幾人跟了他這麼多年,早已經很熟悉,雖然他的聲音很低,動作很小,卻還是都看了過來。

紅衣面無表情的抬起頭,他的臉上已經去掉了去掉了濃妝,露出張清俊冷冽的面容來,清清楚楚的映出雲柱上,那個救人的白司,被一把長刀劃破手臂,兩根帶著倒刺的長鞭交叉在後背帶起一片血肉。

而白司居然頭也不回,手中握住兩顆黑色圓球仍了出去,沒有聲音,兩個持鞭的人就無聲無息的落下雲柱。

這個人,就是那個不過清秀的孩子?

這是紫星盤選中的那個孩子,下一屆流雲,好俊的身手,自己那時候,紅衣望著流雲,也是他救了自己,難道真有所謂的宿命,七色使逃不過每屆流雲,而流雲逃不過他的繼承人,流雲樓才從無權力紛爭與背叛?

「長衫,他出現了,是不是?」

抱劍在懷的黑衣人,忽然問道。

流雲也曾有自己的名字,東方祈,字長衫。

流雲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個孩子已經有些不穩的身體,拳頭緊握,為什麼會有這種生死關,為什麼還偏偏在他先遇見的情況下,誰定的狗屁規矩,讓他連站在他身邊也不行,不但不能幫忙,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他受傷無能為力,看著他流血無能為力,看著他危險無能為力

屋內的人都有些靜默,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愛上了流雲,奉獻了所有的感情與執著,而明明知道流雲只會愛上傳承者,還都飛蛾撲火,不是因為那張臉,還是因為這些年的朝夕相處,卻再也無法愛上別人,不知是悲哀不幸還是幸福幸運?

甚至于私心里,都希望這個傳人,就這麼死了,那麼他們誰都得不到流雲的心,至少也算公平。

只是當聞到血腥味時,黑使蘇陌已經臉黑的如同他的衣服。

「不要傷害自己」,蘇陌強行握住掰開他的手指,「長衫,你並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你還是我們的。」

稍歇,蕭聲卻突的激烈,弦聲猛的尖銳,鐘鼓如禮炮,在天地間滾涌著如同夏日的雷霆,一下重于一下,一聲更比一聲震撼魂魄,夾雜著如同刀劍般的琴蕭,所有人都覺得心髒幾乎要自喉嚨里跳出來,偏偏又被無形的沉重威力壓迫著,生生的似要撕扯五髒六腑,鼓聲漸弱,本以為松口氣的同時,琴弦驟然發難,不論是台上的七司還是奪司者,或者正在打斗的人也好,收勢不及的,幾乎同時受了或輕或重的傷,七司中白黃綠三司,同時身形微顫,各自噴出口血來,白司眼神猛的看過去,冰寒刺骨,撫琴的青使木縴縴,直直撞進這雙眸子里,流雲卻捏碎桌角,小小的木片割破琴弦,余勁不減,在木縴縴的脖子上劃過道紅線。

木縴縴不可置信的看著流雲,她是七色使中唯一的女子,她以為,至少她是特別的,但是流雲卻如同永遠暖化不了的冰,無論他們和她怎麼維護,他似乎平靜的不像是真人,現如今卻因為那個白司,讓她如何能忍下這口氣,但,流雲居然想殺她!

流雲的殺氣那麼清晰,那麼沉重,已經很多年沒有過的殺氣,竟然是對付她!

「長衫,手下留情」,常青和蘇陌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握的都很用力。

流雲本來就少表情的臉,更加清冷,「他死了,我陪他。」

生命與他來說,一直都只是活著而已,無所謂執著,無所謂愛惜,他以為,這就是人生,卻沒想到偏偏遇到了墨離,這才感覺自己有了心,有了活著的理由,即使他總是冷冷淡淡的,即使都是他在圍著他轉,仍想起上屆樓主也曾拉著他的手說,「長衫,為什麼你總是不懂」,表情那麼哀傷那麼絕望。

阿離,為什麼你總是不懂?

真是報應啊,流雲抬起了頭,直直的看向半空。

木縴縴緊緊的抿著嘴,忍住喉頭不斷涌上的腥膩,綠使吳回沉默著給她包扎好傷口,細長的睫毛,掩住無窮的心思。

鼓聲逐漸慢下來,于南枝不斷顫抖的雙手,已經有些握不住鼓棰,從來沒有放棄過,哪怕只是七分之一,他也認了,可是,明明就是掏心掏肺,卻沒有什麼話能比得過這句更殘忍!

白使遙光洞簫未停,似是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明明是滿室絕色生香,卻偏偏冷凝得如同冰天雪地。

紅衣抖了抖衣擺,接過了藍使手中的鼓棰,時辰未到,戰亦未休,鼓不可停!

流雲抽出手,掌心微吸,木縴縴面前的琴已到了他面前,利索的接好琴弦,微微沉吟,跟著鼓點和簫聲和了下去。

人已經越來越疲軟,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失血過多,體力不支,無論他有多少精妙的技巧都用不出來。

但是這莫名其妙的規矩,七人不能折一人,折一人重選,並不是他有多麼的善良,剛剛相反,他足夠冷靜足夠無情,而最討厭的,就是麻煩。

這種屠殺一次就夠,他不是屠夫。

經歷再多,都是十三、四、五歲的孩子,殺的還都是曾經彼此熟悉相伴的同伴,這一刻卻只剩下生死相爭,饒是他們再冷血,都已經殺的手軟。

「想死,就跳、下去」,白司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的傳進幾個人的耳朵。

黑司最先苦笑,他是幾個人中最大的,不久前剛殺了那個同他相處了五年的室友,那個人在自己生病受傷的時候,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明明是來殺他的,卻心甘情願的死在了自己手里,讓他情何以堪?

正因為如此,他們殺的已經不想殺了,要不是還有個白司在,這段時間恐怕他們至少也得賠上幾個。

「長痛、不、如、短痛」,白司一字一字,冷酷卻現實。

能站到圓柱上的七色使,除了白司,哪個不是千錘百煉出來的,其實都明白,這就是走到今天的過程,拿曾經的過去換未來,除非他們死了,否則一切只會重演,不能救贖,無可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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