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浪時,那種磅礡的沖擊感,身在暗洞里依然能感受到,不對,墨離猛的驚起,蚌室內如同白晝,牆壁上出現的裂紋已經擴大的越來越厲害,「少爺,少爺快走。」
巷道里傳來的不只是海浪沖擊的聲音,這里的巷道已經處理過,海水都不會流進來,但是此刻水流擊打牆壁的聲音,伴著的還有股非常熟悉的味道,硫磺!
沖進來的是墨小船,墨小船習慣穿的都是淺綠或者翠綠,只是里面通常都罩著玄色勁裝,姣好的曲線展露無遺,可惜此刻肯定沒有人欣賞,全身濕透,軟劍上滴落的,那應該是血。
「少爺,有敵襲,這邊走。」
進來時明明只有一條路,但是此刻小船帶到出門第一個彎後,走的不是原來的第一個路,而是直接用掌劈開大的海蚌殼,蚌殼里空空如也,卻露出了一條長長的通道,小船在前面一邊觀察一邊解釋,「阿智按照九宮方位建了暗道,只是其中好幾條直接被火藥炸開,這一條恐怕也會被毀了,不好,少爺」
後面轟轟的炸藥聲與天崩地裂,隨著兩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但是最讓人恐怖的,是前路本來暢通的通道,此刻卻無聲無息的裂開,如同蛛網般的裂紋越來越大,然後無聲無息的化開,比起後面的危險更加恐怖。
前無去路,後無退路,前面如同神跡一樣風化的洞壁,後面是飛沙走石,碎屑飛濺,被炸開的通道灌進強烈的海風,整個世界都在顫動,在天地之威的面前,似乎一切都變的萬分渺小。
「上」,墨離抽出匕首,快速反應過來,在向上刺出的同時,又長了幾分,墨小船的軟劍跟著繃的筆直,灌注內力後的結果竟然同樣削鐵如泥,此刻不能前不能退不能下,向上只是逼上絕路的最後機會。
匕首再次伸長,已經如同一把短劍,比起墨小船的軟劍更加鋒利尖銳,這里中空的暗洞都是礁岩,雖因為位置較低,沒有表面那般堅硬,而且材質特別,倒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的艱難。
饒是如此,兩人內力相互交替之下,也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而且看著腳下消失的虛無一片,那種無形的黑暗像是待要吞噬的大嘴,墨小船了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這是最讓她覺得害怕甚至于想轉身就逃的一次。
那裂紋所到之處,像是最溫順安靜的女子,看起來似乎毫無所害,卻如同毒藥侵蝕一樣,慢慢擴大消融,所到之處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什麼都沒有了,岩壁,海貝,海水,甚至于風,都消失了,如同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若是說怕死,墨小船拿著軟劍抹脖子也不會眨下眼楮,但是這種跟戲文里魂飛魄散的場景,實在讓人發自靈魂的震憾,莫羅大陸上對神靈的信奉根植人心,即使墨小船劍下殺人如麻,也對這種神秘的力量有著本能的敬畏。
憑著兩人的經驗,快到出口的時候,墨小船終于稍歇,「少爺,現在離地面已經不遠,不知道外面有沒有敵人,不如稍做調息,休息片刻再出去。」
兩人落腳的地方都是挖出來的立腳之地,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那種莫名的虛無漫延的速度並不快,可以說是緩慢,看久了,再害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休息片刻後,墨離以劍劃圓破開最後的礁岩,墨小船大松一口氣,那種海島特有的味道撲面而來,劫後余生的感覺總是相當不錯,墨小船當先而行,「少爺,我去通知大家速退。」
「慢」,剛跳出去的墨小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外面怒吼的狂風卷著打了個滾,然後身前身後各有兩把長劍刺了過來,兩把劍刺來的角度在這樣大的風里竟然還能配合默契,至少也是一流高手。
墨離揚手打出暗器擊退偷襲的兩人,出口的地方剛好是整個島上的最高點,難怪風這般的猛,連呼吸都非常困難,墨小船順著風勢遞出兩劍,在兩個偷襲者劍被擊飛的同時,劍已經刺中了要害,然後與墨離退到風較小的地勢,才覺得這兩人死的也太冤了些。
他們出來的地方已經形成一個圓洞,而圓洞周圍卻各有較高的兩塊岩壁,兩人應該是躲在其後避風浪,雖然仍有風進來,但比起現在混亂的場面來說,已經是個很不錯的藏身之處。
難怪以兩人的功力,仍然挖了近半個時辰才出來,消耗的氣力自不必說,原來選擇了距離最遠的地方,風大,浪也不小,即使在風浪里,對身具武功的人來說,雖然阻力大了很多,依然不能避免廝殺,水夫子的衣服常用的是都是結實的柒藍布制成,顏色自然也是暗藍,而正在混戰的人中,深灰色的人更多,竟然不比他們帶來的人少,靠海邊的浪不小,也沒有看見船只,或者藏在他們避風的地方。
「斷後,上船,不能停留」,墨離果斷的下令,他雖然不知道這些島嶼消失的原因是不是同樣的一個,但是這個島是絕對保不住了,跟海動也沒有任何關系,這種莫名其妙的消蝕實在太過詭異,他們如果想要強佔這個島,就算留給他們,也只是留了一個死地。
墨小船領命而去,墨離看著身上的冰藍勁裝也完全濕透,倒是跟來敵分了開來,這種冰藍色濕透以後倒是藍的愈加晶瑩,也過于顯眼。
往下的地方風小了些,海水拍打著礁岩,然後沿著倒流回來,余下坑坑窪窪的水漬或者流淌的小溪,那些海貝卻稀疏了很多,似乎被海浪卷走了。
一路走下來,水與礁岩都是紅色的,這種混戰的感覺並不讓人討厭,就如他其實明明很厭惡血腥,但是人類本能上的嗜血好戰卻是怎麼也不會寂滅的一樣。
那個人曾經說他很矛盾,他不厭惡殺人,卻不喜歡見血,只是往往見血是很難避免的,特別是在混戰之中,更是不能避免,但是前世,無論他再厭惡,他都沒有那種惡心到無法忍受的地步,自從這世蘇醒過來時的夢境,讓他對血腥帶著莫名的惡心感,惡心到神昏幻虛,無以成眠,無以靜安,食不下咽,在幻境里受盡煎熬。
這個在生死間掙扎過的靈魂,那種嗜血的殺意一旦被喚醒,是最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