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年來到……」
蕪菲看著窗外,心不在焉地哼唱著小曲,鋪天蓋地的銀色世界,仿佛下一秒就將化成排山倒海的冰刃,刺得人眼里、心里生生作痛。
自從上次在霓湖邊發生了暈倒事件,蕭兮璟給崔風布置了個嚴加看管、不許踏出王府的任務。而蕪菲又如上次中毒般,接受了強制性的藥罐子任務,每日里盡是吃那些苦得掉渣渣的湯藥,在這年關苦啊苦的,都有了楊白勞的心境。
碧荷在她手上重新放置了個暖手爐,又把腳邊的火盆挪近了些,視著面色平淡、眼神悠遠茫然的蕪菲,奇怪問道︰「郡主,這是哪里的曲兒?听著好生無奈!」
新荷端了熱茶過來,認同地點點頭道︰「就是,愁得都像揭不開鍋了!」
蕪菲回頭瞅著她倆,沒精打采地說︰「真不賴,你倆也算這歌劇跨時空的知音了,這麼多年的代溝,居然還能听出里面的道道,倒不枉為璟王府的「荷色四景」。」
碧荷和新荷面面相覷,對她的郁郁寡歡不知道該說什麼,近來外面謠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以往三人雖是主僕,卻如閨中密友般相處,可是以前的身份,和現在郡主兼未來王妃的身份,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雖然,蕪菲從沒對她倆頤指氣使,素日也是十分和善風趣,可自家王爺卻不是省油的燈,此時若亂出主意說錯話,捋了老虎嘴上須,傳到王爺耳里,恐怕難逃責罰。
想到這兒,兩人臉色有些不自在。
蕪菲的視線又投向窗外,懶得理睬她倆那點小心思,用腳趾頭都知道兩人在想些什麼。
她這個自小被御賜的郡主在外流浪了十幾年,眼下雖入了這王府,相較于王爺而言,跌了不知多少個檔次。外人都當璟王爺貪圖美色,在藩王那借了個失蹤郡主的光環套在她身上,而私下里都把她當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攀權附貴的混混罷了。
謠言之所以厲害,就在于它的傳播性極廣。現在府內府外,或多或少都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想看看麻雀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變成鳳凰,想看看美女混混被璟王爺棄之一隅的悲慘結局。
後苑那幾個心存嫉恨的侍妾有了羽夫人的教訓,倒不敢再來對她下手,可這後室斗爭歷來都是拼個魚死網破,前浪死在沙灘上,後浪接著一浪又一浪的局面。自己在這趟渾水里也是無可奈何,所幸這兩丫頭對自己倒是一心一意,王府里上上下下又都一條心的畏懼著王爺,自己未來主母的身份擺在這,倒也無人敢來跟前耀武揚威、說三道四。
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孤身生活二十幾年的歷練,可不是博人同情、裝可愛善良得來的,她不發威,首先是壓根沒把自己當成這時空里的人,而且在能自保且不危及生命的同時,自己適當的示示弱,做個披著羊皮的乖巧小狼也不賴。處于這個時代的人,階級層次分得極為清楚,活得比二十一世紀的人幸苦太多,自己終歸是進化了千多年的,沒必要和一幫子沒見過電線毛線的人斤斤計較,可誰若想再來加害她,那必定是睚眥必報、絕不心慈手軟!
在璟王府的這段時日,蕪菲前後開啟了兩次天眼,對于來到這時空的原由或多或少清楚一些,那招了自己魂魄來此的女子,卻是怎樣也看不清面容長相,女子對自己這般逆天行事,在這個年代若沒有攪出個子丑寅卯,估計一時半會自己也回不了現代。想到此處,心情確實再難如常般歡呼雀躍。
近幾日雖已停了雪,窗外拂來的寒意卻人得很。
碧荷緊上二步關了窗,柔聲說道︰「窗外寒氣太重,郡主不如看看太後昨日賞賜了些什麼?」
「就是就是,挑幾樣把郡主打扮打扮,今兒晚宴上也叫宮里那些公主王妃們見識見識!」心直口快的清荷忙不迭地附和著。
蕪菲笑道︰「有你們倆跟著,在這璟王府我就夠讓人見識了,現在還想弄出個招搖樣子到皇宮里去顯擺,到時候風言風語的,可不準你們倆回來哭鼻子!」
碧荷、清荷揚起眉,倒是無所畏懼地笑了。
璟王府里無人不知,四荷是王爺親手教的貼身丫頭,有時地位尤甚于那些夫人。作為藩王的女兒、未來的璟王妃,沒過門就被璟王爺安置在王府中素日無人敢越足的銀杏院,並調派了二個貼身丫頭照顧著,可見蕭兮璟對這個郡主的用心,而蕪菲在璟王府也炙熱得如日中天。
在藏不住秘密的皇家里盡人皆知,這二個自幼在王府生長、玲瓏剔透的丫頭更加知道,在眾人面前要如何維護自家主子的顏面。
蕪菲對她二人也是姐妹情誼,想著那等場面,更不能拂了兩人的心意,損了王爺面子,無奈說道︰「你們倆去挑吧,看著合適給我用上得了。」
二人笑得眉眼都似帶鉤的月牙,行動甚是利索地在那堆衣物、首飾里挑挑揀揀起來。
沒多大功夫,就拾掇起了蕪菲。
一切準備停當,蕪菲在昏昏欲睡中听到碧荷喜不自勝的聲音︰「郡主,齊了,快瞧瞧!」
銅鏡中,一女子風姿綽約、美絕人環。
一襲精良無比、紫玉生輝色宮裝,領襟、袖口、下擺處泛著隱隱銀光,細細察看,栩栩如生的三英士仿佛即將炙放于眼前;繁復的領口和束起的縴縴腰間,被二個丫頭整理得美不勝收。
精致的臉龐上娥眉淡掃,瓊鼻桃腮,淡粉的菱唇閃爍著健康紅潤、引人遐思的光澤;最最奪人神思的是那對蒼穹寒星般、透著些許惺忪迷茫的眼楮,仿佛若隱若現的迷障,誘人一心深入,義無反顧。隨著逐漸清澈的視線,眼眸里竟漾起陣陣令人迷醉的紫色漩渦。
蕪菲呆呆地看著鏡中女子,幽雅若青蓮,艷麗如赤陽。這個蕭玥竟能如此詭異地詮釋出二種截然不同的完美。
禍水!
絕對的禍水!
蕪菲細了眼眸,注視著鏡中同樣細起的秋水明眸,對這付皮囊既是驚艷,又是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