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碎了一地紅光，妖冶邪氣。燈影人面交相虛晃，往來的人群遠遠的撇在她的身外。成蔻雅低著頭，沒有再開口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良久，石律打破僵局道︰「姑娘還想知道什麼？」
他的目光沉穩溫和，紅光打在臉上，詭異的泛著柔光。她眨了眨眼，「那天雨下得很大，你怎會遇上我？」
目光漫過涌動的人流，石律淡笑，「邊走邊說罷！」右手微微揚起，像是在為她騰出一小塊空間。
「我的玉佩被一只小狐狸叼走，找回時恰好發現了姑娘。陳莊的屠戶在附近備了馬匹，我給姑娘服下藥丸便交給了他。看來，陳莊把姑娘照顧的很好。」
「你和陳莊有交情嗎？」。
「沒有，但陳莊名聲不錯，是個善心人。」
嘴角始終帶著沒有絲毫溫度的笑。或許一開始他只是興起，隨後便當她是個麻煩，才會不知根底就將她交給陳莊的人。想想也對，他原本便和自己一般生性涼薄。
理智上知道他的做法無可置喙，成蔻雅心里還是有些悶悶的，「你說有只小狐狸偷了你的玉佩，剛巧我那天也丟了只，不知是不是它？」
「哦？回去我幫你問問。」
成蔻雅止步，詫異的問道︰「問它？它在你家？我能見見它嗎？」。
石辛不悅的瞪了她一眼，成蔻雅聲音又小了下去，「你別誤會，只是听你說來它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石辛這個死孩子！
石律沒有多余的表情，仍只是溫和的說道︰「姑娘若是願意直接去我家便好。」
「它叫小靈。」
半晌，成蔻雅才回過神來，遲鈍的回了句，「哦，好名字。」
走過一家擺設精致的攤位時，她猛然撞見了一個銀質狐狸面具。掛在高處的狐狸眼神銳利，視線冰冷的穿過她的身體，成蔻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腳下一滯，睜圓了眼楮仔細看去，只是瓖在眼梢的小顆粒寶石發出了些淡淡的紅色盈光。她不由暗惱，從哪看出的銳利，該是柔和才對呀？
「姑娘喜歡面具？」
他在問她是不是喜歡面具。成蔻雅微愣，點了點頭。
「既然喜歡，為何不買下？」
攤主見兩位風姿不凡的貴人停了下來，頓時對著兩人熱絡的說道︰「姑娘好眼光，這面具是專人定做的，整個仙雲鎮也只有我這有賣。您戴上試試，材質手工都是一流。」
面具大小合適，涼涼的感覺貼在臉上。成蔻雅低頭猶疑，想問石律又覺得不妥，抬起頭問攤主道︰「合適嗎？」。
攤主也是人精，看破了她那點小心思後，開口便道︰「姑娘戴著可真好看，像下凡的仙女一樣。」
成蔻雅額頭掛滿黑線。哪家攤主見到送上門的小肥羊，不給夸上了天的。
攤主見她不信，笑呵呵的對石律說道︰「姑娘不信我，不如公子幫著看看老漢說的是不是真話。」
成蔻雅撓了撓手心，自以為鎮定的向他看去。
少女身量比同齡人要高出一些，眼楮晶亮，神色小心。因為秉著呼吸，整個人看上去如同繃緊的琴弦，愣在原地，僵硬的等著他開口。
幾秒後，石律見她額頭沁出些許細汗，輕輕笑道︰「恭喜姑娘得償所願。」
成蔻雅其實對自己的外貌還是有信心的，瓜子臉，杏仁眼，按照這些年的心得來看，一定是合適的。心里做了些建設工作，但听石律一夸獎，心還是不受控制的跳了幾跳。
她忙狀似無意的背過身去，小心的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微揚著頭感嘆︰在他面前，她又一次卑微到了這種程度！
沒給過好臉色的石辛回頭只看到個背影，不由得撇撇嘴，頭繼續扭向一邊。
待到他重新審視成蔻雅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些從容。煜煜生輝的眸子，干淨靈透，眼梢被點亮的洋紅色寶石，在燈火中居然透著妖冶。水藍色的裘皮襖勾勒出微顯單薄的身段，如同風中雪蓮，靜靜立在一旁看著公子，竟讓他覺得出塵。這哪里還是先前那個沒臉沒皮只會對公子裝乖拿俏的女子！
成蔻雅沒有錯過石辛眼中的驚艷，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今晚上元宵，公子不如也買一個？您看這個如何？」說著，他手中已拿起了一個，除大小和瓖的是藍色寶石，其他便與成蔻雅的一模一樣。
好像是情侶面具……
石辛虎著臉搶先答道︰「難看死了，這種東西怎麼配得上我家公子！哼，你這老漢也是個不知事的。」
配不上你家公子的卻被我視若珍寶。成蔻雅心里樂開了花，面上卻裝作無比尷尬的撇過臉去。 ，你這小屁孩終于幫了回倒忙。
石律無奈的看了眼石辛，對著攤主說道︰「就這個吧！」
石辛見公子居然買下它，急忙提醒道︰「公子！」眼楮圓睜，不停的示意成蔻雅臉上的同款面具。
成蔻雅自覺的無視別扭的石辛，戴著石律送的面具一路壓過幸福大道。見石辛吃癟，心情突然變好了許多。偷著樂的感覺確實很爽。
「你身邊不是還有一名丫鬟，今天怎麼沒來？」
「元宵難得熱鬧，我性子太悶，跟著我會少很多樂趣。」
石律不置可否的看著把手伸向花燈的某人，果然便听到︰「這花燈看著不錯，我想買一個，你要不要也一起？」不知什麼時候起，她不再是先前的小心翼翼，對他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花燈？」
成蔻雅見他神情有些淡淡，扯開思緒道︰「你喜歡什麼樣的？這個好嗎？」。
石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兔子花燈。
「公子，我們這的花燈最是姻緣燈，在我攤上買了花燈，若能平安的到達拐角的堤岸，定能長長久久。」見兩人帶著類似的面具，攤主不無意外的開口道。
被攤主一說，倒讓成蔻雅覺得手中的花燈燙手。類似的事情，今晚發生不少。可她就是成心的。心情大好呀大好。
「掌櫃的，我們要這個了。」
石辛不給成蔻雅機會，立刻上前只付了他家公子的花燈錢。
成蔻雅扶額，這家伙用得著這麼明顯，她沒說非得買成雙的，也沒說不付錢啊！
寬闊的河面上飄滿了花燈，極目望去，盡是星星火光。
成蔻雅蹲下，快速的點上了花燈。少女低頭時露出一段潔白的脖頸，像是上好的白玉。右手輕輕一推，花燈順流而下，緩緩飄走。
不一會兒，風吹過江面，兩人的花燈兜兜轉轉，成蔻雅的花燈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越漂越遠。一個小浪頭打來，居然跌跌撞撞的沉了下去。
苦逼又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