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二年,少年天子允天自7年前親政以來大肆興兵,周邊小國或攻陷或投誠,兩年前改明國號為天,乃天朝開國皇帝,與北之冰國,東南越國三分天下。
管京街頭熙熙攘攘。管京乃天國帝都,即便天國邊鏡還時有戰亂,這里的人卻是安居樂業,街上一片繁榮昌盛。因著那男子的存在,這街上更是明亮得讓久不出門的我微眯美眸。天懷中摟一女子,正把玩街頭小物,街道另一側有些如行人般散開在天四周卻目光警醒的人,是御前侍衛。當然,這一切只在我眼中看得如此明白,這可是費盡周章才能得知當今聖上今日會微服出巡。而我自是一眼便認出那千年未見的男子。此刻他身著暗灰的上好錦服,腰系玉帶,姿態閑雅,身邊的女子著淺粉色羅衫,既不太顯眼,也可看出質地優良,折縴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即使用面紗遮住臉亦可看出面容姣好,目光柔情似水。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名隨從,稚女敕的臉卻因著那不合年紀的暗色服裝顯得老成。旁人看來或只當是富貴人家恩愛的夫妻出來上街而已,這在管京街頭頗為常見。女子伸出縴縴玉手接過身邊小丫頭遞過的糖葫蘆,先遞于那男子,男子咬下一顆,微頻眉,許是太甜,然後以迅雷之勢喂于那女子嘴中,女子先面露驚色,旋即滿臉嬌羞,低下頭,輕捶男子胸口。這畫面恩愛無比,街上似無人在意。而坐在不遠處茶鋪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我眸卻酸痛不已,起身揉了揉因久坐微麻的腿,朝他走去。至他身邊腳步放慢了些許。
擦肩,而過。他似有一怔,我並未停下也不曾回頭。我怕會忍不住,忍不住去擁住這個支撐我走過千年孤寂的男子。待那女子鶯鳴般的聲音遠到再听不見時,我停下腳步,緩緩蹲下。街上依舊熙攘,我在路中間,行人不時從身邊走過,無人在意。如我這般姿色平庸,打扮更是平庸的女子,在人群中極不起眼,無人前來過問也在情理之中。念及此,不覺好笑,欲起身回去,那淨白的靴子便出現在我眼前。待站定,一雙比女子略寬厚的手伸向我,我並不如其他女子般顧忌,只伸出手復在他手上,借著力站起身。若說天有著堅毅的面容,王者的霸氣,此時面前的男子只讓人想到一字,便是美,極美,風華絕代,身上超凡月兌俗之氣比千年前更甚,若非舊識,我定會認為是個女子罷,不過即是舊識也是一千年前了。這個男子賜我不老不死,一千年後終于出現在我面前——意言。
黃昏時分。夜背著明宇走進這山里都已奄奄一息,听說這山中有仙人醫術了得,明宇此時已沒有任何意識了。除了這仙人夜再想不出一人能救得了他,只不過仙人一事也只是在市井之中道听途說而已,更听聞仙人時常雲游四海,如今是否在這山中亦未可知。不過,只要有一絲希望,夜便不會放棄。只這進山之路都荊棘遍布,艱險萬分。倘不是有敏銳觀察力,尋得些許似人曾留下的痕跡,這深山怕是寸步難行。而夜此時再也支撐不住,背著明宇已經走了兩天一夜,即便夜自認非柔弱女子,此刻也再吃不消,和明宇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意識渙散。
醒來時已置身于一清簡竹屋內,除了床和中間的一桌椅外,竟再無他物,夜不再打量,急步往屋外走去。明宇不在屋內。
屋外的景致讓夜倒吸了口冷氣。遠處的群山連綿起伏,雖已入秋,但樹木叢生,百草豐茂,不遠處一條瀑布從高懸的山澗上飛瀉下來,小溪綿長,將此處隔開。遍地不知名的野花,微風輕佛,芳香襲人,此地竟連季節都違背了嗎?這處桃源之地很難讓夜想像是之前灌木叢生的深山。瀑布旁有一藥爐正煎著藥,霧氣緩緩,讓夜看不清霧後那人,待夜走近些許,那人面容便清晰呈現,白衣款款,風華絕代,宛若謫神,真是這山中的仙人嗎?即便夜見過不少美人,自己也算得上是傾國傾城之姿,都不覺自嘆不如,這人的美貌自是無雙,而身上的月兌俗之氣才是讓人徹底折服之處。
「你醒了」聲音溫潤如玉,倒讓夜開口不至尷尬。是名男子。「多謝公子相救,敢問公子,和我在一起的那名男子現在何處?」
「跟我來。」他不再言語,只帶夜順著小溪走至瀑布邊。瀑布下方,竟有一處溫泉,不,應該是人工制的藥泉,清新藥味撲面而來。明宇此時便在其中,「這是藥泉,他身受重傷,且又未及時就醫,此處可調理他的體質」
明宇臉色蒼白,但神態安然不少,「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回頭向男子投過一絲感謝的笑意,卻看見那男子面色凝重。笑意漸收。
「只能勉強續命罷了,並不能治療,遇見你們之時他已失血過多。他似乎有堅持到現在的理由」,男子淡漠道出,轉過身,欲離去。
「不會的,怎麼可能,我們歷經艱險來此處求醫,你一句話便想要我放棄他麼」夜的聲音因激動有些顫抖「你還沒有盡力吧,不是仙人麼,不是找到仙人什麼疑難雜癥都可以治愈麼,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夜走到泉邊,將明宇擁入懷中。須臾,「求求你了,救救他吧。」聲音已平靜不少,淚卻順著臉頰流下。
「哼」男子輕哼一聲,「仙人?即便神仙也回天乏術,你以為是誰讓你能還見到活著的他,他已奄奄一息,你當真要再與我閑話」並未等夜再說什麼,男子已轉身離去。
懷中的男子微掙扎輕出聲,已經醒來了。「傻丫頭,怎麼哭了,我說過不會讓你再哭的」男子似用盡力氣抬起手,輕顫著拂去夜眼角的淚,夜別過臉深吸口氣,再回首笑靨如花「我叫你你都不理我,當然會哭啊,不過,你醒了就沒事了,你說不讓哭我就不會哭了。」滿眼的情意,卻有霧氣濃得散不去,「我說什麼你都會听嗎?」。男子問道,清淺溫暖的笑容,以及眼底的深晦,他思考的時候便會如此。「當然了,」笑意更濃,「不過你知道我記性很差,只要你每天在我身邊提醒我,我絕對全部听你的。」
聰明依舊,男子輕搖頭「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也要好好活下去,是你的話……」男子頓了頓,聲音越發輕柔「正因為是你,我才放心不下」。「這算什麼!」夜頭埋得更深了,無法再笑著面對,「即使從來未要求過什麼誓言,但你不是都說過了嗎,現在要拋下我時,又說出這種話」。男子有些震驚,平日見她從不在乎,竟不想她听進心里去了,無法再開口。
「好像說過生死相依吧,我會一直陪著你,這個大夫治不好我們就找下一個,總會……」。「夜兒,不要任性……」男子出聲阻止夜再說下去,聲音越來越小了。「我沒有任性啊,好不容易一切都結束了,可竟是這樣的結果,如若不能在一起,夜兒生無可戀」,夜眼眶的霧氣一直都在,卻倔強著未落下。男子眼神有些渙散,聲若蚊蚋「每天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生病,還有……能記著我嗎……」。回應的是大顆大顆的淚水「不要,我不要……」夜的聲音細小堅定,一遍遍重復著
「你也要離我而去麼,今日你死我絕不獨活,這輩子不能在一起,下輩子就好了,是不是?你怎麼可以丟下我」
「哼」身後是男子的哂笑「我看錯了麼,聰慧如你,竟也寄希望于下世麼」夜回首,眼中有不甘和清楚的敵意。
此處地形惡劣,尋常人絕找不到入口,否則師傅也不會選擇在此處歸隱,而發現面前的女子時,她竟已背著這男子完全走了進來。定是前日從外歸來時太過倉促,而尋著那些許的痕跡就能進來的女子也絕非平庸。
「有何不妥,公子若是救不了,小女子唯有自行處理」夜對著旁人又恢復了些平日的傲慢,若非是救命恩人,夜此前都不會搭理。
「你相信鬼神之說」男子並不介意,視線轉到別處,但似乎比夜更目中無人。
「公子也不能斷言這世上並無鬼神吧,且世人一直供奉,豈會毫無道理。」若說真的相信鬼神之說,夜的心中也毫無把握,且夜在之前一直是不信的,若真的有神明,夜會沖過去質問他的,現如今的一切算什麼,為什麼。
「放著好端端的今生不過,何以非要來世。姑娘傾國傾城,若這般輕易死去,豈非辜負。」男子語意中倒並不顯得輕佻,反似帶有一絲惆悵。「若我說鬼神之事毫無依據,只世人安慰之說,人若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不知姑娘能否入耳。」男子神色恢復自若,一如既往的平和,且似也帶了絲溫暖人心的笑意。
夜回頭細看明宇,臉色已慘白且從方才便又暈迷了,夜咬咬唇,回首「公子如此阻止我,可是有何靈丹妙藥,若能救得明宇,小女子無以為報,除了……願答應任何條件」
男子美目微斜,雖知此女子聰慧,未曾想至此時她竟亦能心細如塵看透他的來意「你究竟想怎樣」明宇竟又清醒過來,男子並不答話,取出一金丹後道「我並未有何救命良藥,這毒藥…倒有一顆。若服下,不老不死,你可願意?」依舊如方才的笑意,卻再溫暖不了人心。他的笑恍惚之間似帶著一絲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