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眼淚劃過眼角,繼而放聲大哭。怎麼會有成功呢,他該有多恨我才能讓我成功。下雨了,很大很大,視線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不知道男子什麼時候離開。唯一刺痛眼眸的便是大片大片的紅,血液的腥味雨水也化不開罷。
醒來時,已是第二日黃昏,殘陽很美。「你似乎把情感想得太簡單了。」男子遞過水,夜搖頭,完全不想說話。「人由愛轉恨當真如此簡單?若非親眼所見,我絕不會相信。」男子輕笑出門,只余夜一人在房間。
連自己都分不清,在那刻是希望明宇十分恨自己還是恐懼著他會就這樣真的如此恨她,不過結果不是都已經出來了嗎?並非自己惜命,在此之前亦從未懷疑明宇千年後不會來尋她。恰恰相反,正因如此,便不會選擇由明宇來吃這藥。明宇的痛苦自己那麼清楚的能感受到,不老不死,只會加重他的痛苦罷。希望他原諒那麼自私的自己,此生未做的事,想還有一次機會能做到。且明宇心中的恨意從未消失,即便清楚知道他心中從來只我一人,也沒有把握能在此時全部抹消掉他的恨意。夜閉上眼,多想憑添些頭痛罷了,且身體似乎不容她多想,疼痛漸漸擴散,全身都似有細密的針在輕扎,什麼時候服下藥的?
「當真好全了?」聲音溫潤如玉,依舊不帶溫度的問話。「若我說未好全,你能不下山嗎?」。夜笑著反問道,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意言。男子並未再搭話,只自顧自的收拾東西。轉眼已過半年,因著藥的問題,一直在此處調養。其實意言醫術很好,兩個月前就已大安了,不過,還一直不想離開此處,如今是再瞞不下去了。意言從懷中掏出一黑色的匣子遞過來。「是什麼?」打開匣子只是一個黑色的藥丸而已,「我還需再吃藥嗎?」。
「遮顏丸,是特別調制的,如不服用解藥,永遠不會恢復容貌」意言又拿出另一個白色的匣子遞過來「收好,用不用便由你。」
「噢——難道是怕我行走江湖,這傾國傾城之姿被人輕薄。」夜大笑「你也太小看我了罷,且關心人要更直接些才對,說話要更溫柔,才能讓別人感受到你的心意。」夜說完便沒有猶豫吞了下去,「不會又很痛吧」
「完全不會有感覺的,說過是特別調制了。」意言不再理會夜,推門出去。這個女人,從她半年前醒來後,便一直如此,語意傲慢,說話永遠只顧自己的想法,若說古怪,便是哭泣,從未再見她哭泣。
行李已經整理好了,其實自己是很沒生氣的人,生活了這麼久,房間如初醒時第一次見的沒有什麼區別,夜在門口深吸口氣,關上門,終于還是要離開了,離開這里。桌上只余一黑一白兩個匣子。不會再回來了。
「曦兒」身後男子輕喚。夜無奈回頭「夜兒,是夜兒啊」。「天黑前若下不了山,會很危險的。」意言並不理會,夜也似毫不在意,因為已經糾正過無數次。「什麼名字嘛,曦兒,听起來一點都不溫柔,不如你還是稱呼我姑娘可好,我還是叫你公子。喂,你等等我。」夜加緊腳步,這樣的荒山倘若真迷了路,不知可還有當初的運氣找到出口。
「喂,可不能因為你叫意言便真的一言不發啊」。哼,夜撅嘴,當真是比自己還無禮。看著前面已有些距離的意言,太陽已西斜,背影拉得頎長,竟也如此俊美,真是絕世美男子呢。只是——。夜輕嘆,緊了緊步子,追上速度有些放緩的意言。「我們是要去哪呢?你有要做的事嗎?你師傅是不是也非常厲害啊?他對你好嗎?沒有爹娘從小就跟隨師傅嗎……」夜知道他不會回答,半年來都是如此,用比她更甚的自以為是只說自己想說的話,而且很少,更多的時候夜會覺得這樣的男子是不存在于世的,他如同謫神,冷眼觀世。不過卻影響了夜,夜會毫無顧忌的說任何想說的話,連思路都無需整理,想到了就說,就問,因為這個男子的確是個謎,醫術了得不說,武功也是極好的,即使從未親眼所見,但夜也不至于傻到以為一個毫不會武功的人能在這樣的深山中生活得這樣好,毒蛇猛獸自不必說,夜在這深山這麼久,從來未見一人尋至此處,他隱藏得這樣好,地勢什麼的怕早已熟記于心。重要的是那張一切盡在掌握永遠波瀾不驚的臉,會讓人安心。意言甚少笑,只有第一天見面時笑得最多,其他時候無論夜如何犯傻犯糊涂,意言也僅露出過幾次微笑,對,意言只是微笑,望著尷尬狼狽的夜搖頭輕笑。夜卻喜歡那張絕美的臉上綻放的笑靨,並不如夜初見的那般清冷,反倒如明日般讓人平靜安定,夜會覺得溫暖,盡管這山中的氣溫極不穩定,從夜半年前醒來,原本燥熱如夏的秋天似一夜入冬,降了幾天的雪,然後這半年來一直都這麼冷。「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夜似自言自語的輕問,這樣的男子完全無法琢磨,唯一肯定的是,自己之于他一定是個意外,若非急著趕回疏忽,任憑夜如何心細如塵也不會發現上山之路,也不會有現在這一切了,若非被意言輕易說破鬼神之事,夜會想,這麼多的巧合,算是緣分了吧!
「啊」,夜揉著鼻子抬頭,意言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自己想得入神完全沒有注意。「我們就此分開吧,這有些銀子,足夠你用些日子,只要你想好好生活,你的本事也不至于讓你流落街頭。」意言將一個囊袋放入夜的行李中,「你該知道,即便是不老不死,但疼痛、感覺是與常人無異的。更需要注意的是容顏不變,若不想被人當成妖孽,所到之處至多能停留十年,容貌十年毫無改變已經是極限了」。也就是說,日後遇到了明宇也只能呆十年嗎?
「千年後你便可以去尋他,他沒有任何有關這世的記憶,若他還能再愛上你,不老不死自然也不會介懷。」意言似看穿夜的心思「他若不愛你,你也只能至多在他身邊呆十年。所到之處離開時要銷毀一切生活過的證據,切勿胡鬧惹事生非,你這麼聰明,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吧。」似還不放心,意言欲言又止,終于什麼都沒說,一陣風佛過,已無蹤影。
夜將手從鼻梁處收回,還是有些疼痛,撞得太用力亦或其他,這是意言說話最多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夜一句話都未插嘴。是,夜一直是聰明的,不過安全無慮的生活會讓人將這聰明機智遺忘,因為不需要,而意言的刻意提醒,算是要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吧,因為不會再照顧了。聰明有什麼用,身邊的人還不是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嗎?嗯。一個人,本來便是一個人,開始便是一個人,所以無所畏懼。
天國二年,管京街頭。
「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聲音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