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前朝之事刻不容緩,可該等待的還是得等下去,我只閑散待在相思宮,鮮少出門,偶爾去詩閣看書寫字,更多的時候悶著發呆,波瀾不驚才是過日子,心中盤算著如何能讓天祺對我親切點,再這樣日日不能相見,我倒不如去做個御前宮女,映然都比我見天祺的時候多得多。
胡思亂想之際見元荷手中的繡帕已快完工,她專心致志極小心地收著尾,渾然不覺我漸漸靠近,見她如此認真,我不禁細瞧。可看出是在河畔,垂柳搖曳,一女子手中執劍,姿態優美,並無半分殺氣,反倒顯得那女子柔美中帶著兩分過人的英氣,女子面容看不清,只能從她的平淡的服飾判斷並非宮中的女子,她應該只是舞劍而已,也就是如我一般,沒有內力,形式上的功夫而已,繡花枕頭一個。
心下一陣猜疑,莫不是元荷還在宮外時遇到的女子,她繡得工整,認真,看不出絲毫錯漏,想是極其上心,應該還去請教過紫寒的了。
元荷已經完工,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帶了笑意欲轉身回去,卻看見我在身後,猝不及防陡地受了驚嚇,跌坐在地,手中的帕子便飛了出去,被微風帶得打了幾個轉,落至地上。
我搖搖頭,這丫頭在這相思宮中一向膽大心直,有事藏也藏不住,一準在臉上表露無疑,不說出來不痛快,紫寒都不知為此訓斥過她多少次了,所幸每次出門像變了個人似的,在外人面前謹慎生分得緊,紫寒也不過分追究,如今怎的膽這麼小了,在相思宮都嚇成這樣。
見我並未有過去扶她的意思,元荷自己慢慢爬起來,只瞅了瞅那帕子,不敢去撿。
我見她似乎也不太想我去撿,只淡淡道︰「紫寒出去還未回來,我先去玉品閣坐坐,待會和她一起回來。」
元荷見我不在意帕子,松了口氣,「奴婢陪主子一起去。」
我轉過身,透著不耐煩道︰「不用了。」
玉品閣在相思宮不遠處,又是來相思宮的必經之路,定能踫到紫寒。而她擔心我不無道理,這相思宮地處偏僻,平時少有人來,宮中的主子也模清我的脾氣,若我一時起了性子,再大的主子也只是閉門不見,她們絕不肯大老遠來吃閉門羹,可前幾日在玉品閣小坐時,踫到了李昭儀。
我只是有些介意那日天祺與我上山之路的入口處,三兩座假山,毫不起眼,也無蹤跡可尋,心下好奇怎樣隱藏得如此好,扯了個由頭便欲獨自出去,紫寒當然不應允,我便告訴她只是去玉品閣而已,可元荷听到此卻一陣興奮,提議既然那麼近,那便三人一起出去,紫寒贊同後,便收拾了些茶點,一起出門。
她們在旁我已了無興趣去查看,特別是紫寒在場,一點花招也耍不出來,她知不知道此處能上山我還不知,既事關天祺,我不會貿然行事。百般聊賴之際,便見李昭儀緩緩行來,身後跟著幾名宮女、內侍,見到我顯然一怔,帶了笑意過來。
「不想竟不知不覺走到相思宮來了。」
她自產後氣色一直不太好,總覺得隱隱透著蒼白,心嘆,若她不放開心情,好好恢復,日後許是隱患。
面上卻只淡然,「此處距百合宮可不近,李昭儀散步也走得太遠了。」
她曾在永和宮出言幫我,人也看起來算是溫和,我雖話不太好听,語氣卻並不讓人難堪。
她果然毫不介意,紫寒為她奉了一盞茶,她亦笑著頷首,「舒貴人和汪選侍稱今日天氣好,結伴去御花園放風箏,許是見本宮久在宮中,誠心相邀,本宮不忍卻其心意,就一同出來。不想風箏線斷,被風吹至這個方向,才一路尋來。」
我只輕啜口茶,听她緩緩說完,她聲音柔和,和著微風,竟讓我有絲困意襲來。「既是斷了,又何必再尋,握著線不肯松手,只讓自己觸景生情罷了。」
本是想借此寬慰她,卻想到自己又何曾放過手,不免自嘲輕笑。
「貴儀良言。」李昭儀神色微怔,卻又故作風輕雲淡,似乎不想提及。片刻後,起身欲離去︰「也不便讓她們久等,本宮就先行離去,改日再去相思宮拜訪。」
因著此事平淡不驚,元荷今日才敢讓我獨自出來,當然也包括不想我提及那帕子和紫寒馬上就要回來這層想法。我一個人悠悠走著,倒並不慌忙,這時間紫寒還未回來,定是有事耽擱了。走至玉品閣假山旁,仔細分辨了上次是從哪個入口處進去,未免留下過多痕跡,下腳亦提了兩分力,小心翼翼,只走了十來步,便發現前面無路,抬首望去,這山極高,若無山路走,即便武功高強也很難上去。心中大感疑惑,是這條路我不會認錯,怎麼會這樣?再細想,嘴角不免勾起笑意,果然有機關,不然我怎麼會毫無察覺呢,不過這機關在哪,現在還一時弄不清楚,既然有假山,一定會有關系。這樣想著,卻按著原路慢慢退了回來,關于機關我並不了解,這並非急于一時的事。
才至假山外未走兩步,紫寒便在旁叫道︰「小主?」
她有些質疑,見我回首,才敢肯定,遂上前。「小主怎麼一個人在這?」
我依舊走向玉品閣︰「閑來無事,出來走走而已。」
她並不深究,面帶笑容︰「奴婢正巧有事要稟告小主。」
心中有了幾分定數,卻恍若不知︰「什麼事?」
紫寒收了收笑意,聲音亦低了些許︰「小主還能不知道麼,慕家有行動了。」
見她如此了解我,不免露了笑容,「慕將軍在東南邊關鎮守,如何行動?」
「今早早朝時,幾乎所有武官都陳情上表,為了此前凌丞相彈劾慕將軍一事。」
我只淡淡點頭,「看來不是不做,是想做得更大些,慕將軍的能力現在看來也非一般,還好此時並無二心,不然,手有重兵,比凌丞相更難對付。」
紫寒帶了得意之色,「難得的是,即使所有人知道是慕將軍在背後操縱,也尋不出什麼把柄,而且真正的喜事是慕將軍為洗月兌凌丞相安的那些罪名,主動提出交出部分兵符。」
心頭一松,不由大笑,這才是真正的好事,慕峰若手持重兵,天祺永遠都得看其臉色,不想這些日子的設計作用竟這樣大,那麼多犧牲也不算白白浪費了。
「皇上如何處置的?」慕峰此舉雖好,但也表露他看準天祺弱點,交出部分兵符,既解燃眉之急,他也依舊是坐擁重兵的大將軍,說來並未有什麼大的損失。而他此舉若真是表忠心還好,若只是表面功夫,可見他的私心也不是一般的大。而凌易,更不會因此善罷甘休,但也深知兩者若斗下去,情況只能更壞,若理清思緒,察覺出這件事的源頭,除了凌芙與慕如嵐,還有一個我曾參與其中,而我辛苦與天祺擺月兌關系在他們看來也就別有用心了。凌慕兩家關系千絲萬縷,處處敵對,暗中卻也一直有來往,若凌易將這些都告知慕峰,不管他信與不信,都是危機,若兩人聯手,那才真正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