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黑夜 第八十一章 為難

作者 ︰

紫寒不知什麼時候走至我身後,輕聲道︰「李昭儀或許還沒那麼大的膽子。」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我冷聲道︰「我說過事情可沒有僥幸可言。」我與梳錦的談話她定是在不遠處用內力听得清清楚楚。

「小主現在處境並未真正的安全,奴婢會將此事奏明皇上,小主還是先安心呆在相思宮吧。」紫寒也察覺出我的猶疑。

我沉默良久,輕點頭道︰「唯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

紫寒心下釋然,帶了兩分笑意,「門外那些擾人清閑之人,需要奴婢也一同替小主處置了嗎?」。

想來事情交給天祺處理,我心中亦輕松了不少,道︰「處置了這些還有更多,看來果然還得規矩些日子才行,你只吩咐元荷當作不知情即可,他們也沒有證據,不敢亂來,可別無端端給了他們機會。」

紫寒想了想,才小聲道︰「小主是指皇後娘娘嗎?」。

我抬首,望著夕陽垂在天邊,余光將樹影拉得更長,憑欄而立,心中亦感慨,發生了太多事情,因著摻雜了太多的權利,這一切早已不是爭風吃醋那樣簡單,連我都開始有些應接不暇,而那些女子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至今日的巔峰。

我並不回答紫寒,淡淡問道︰「宮中可收有琵琶?」

紫寒微怔,突然喜道︰「有,皇上之前的賞賜中就有,奴婢這就讓元荷去取來。」

見我頷首,紫寒快步退下,一會兒功夫,元荷已拿了琵琶過來,亦面露驚喜之色,甚至比起往日略顯殷勤了。我不禁失笑,在她們眼中,我過得實在太過無趣,除了偶爾看書寫字,最多的時候便是飲茶發呆,安靜得恍若不在,紫寒自是沉穩的性子,不過就連元荷也隨著漸漸沉穩了不少,曾在朱雀堂的亭中用玉蕭吸引舒月,還答應過紫寒要教她吹奏,無奈這些日子以來再無這樣的興致,紫寒倒是並未說什麼,元荷因著只听紫寒提過,倒是頗為惦記地對我提過兩次,我卻均未應允,如今主動提起,她們自是高興的。

許久未彈奏,卻絲毫不生疏,畢竟這樣的日子早已深入骨髓。靜了靜心神,信手揮就一曲《西洲曲》1,清脆委婉,悠悠舒緩。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桿頭。欄桿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早已爛熟于心的曲調,記得最初還根本無法知道其中的意境,曲調雖絲毫不差,但多少沒了情致在其中,如今時過境遷,其中的心酸自己早已領略,遂又多了幾分自己的見解于其中。

元荷听得如痴如醉,醒過神來才道︰「先前听紫寒姐姐多次談起主子的蕭聲如何如何好,奴婢還覺得未免太過夸大,到底宮中的絲弦之樂實在是听得太多了,如今听主子奏完這一曲,才發現果然與他們大有不同。」她頓了頓,沉思了會才道︰「難怪奴婢覺得有些耳熟,這宮中奴婢以為還有一人能媲美主子的琵琶之聲。」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只含笑听著,並不過問。紫寒似對琵琶並無什麼興致,元荷取來後,親自奉了茶過來便告退了,應該是去見天祺了,但是她現在還未回來。

飲了口茶後才了現元荷似亦失了神,我側過身,天不知不覺已黑了下來,點點繁星一掃心中陰霾之所,遂又隨手撥弄琵琶,低低地音沁入心脾,心又歸至安然。

如此幾遍,元荷突然出聲︰「是紫寒姐姐。」

音戛然而止,紫寒已經快步走了過來,面色極難看,卻似欲言又止。心中微沉,紫寒雖性子沉穩,但絕不會優柔寡斷,這怕是真的出事了。

元荷見她神色早已關不住話,「紫寒姐姐,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紫寒搖搖頭,咬牙道︰「對小主而言,也未必是壞事。」

元荷听完輕吁一口氣,率性道︰「主子沒事就好。」忽然又緊張道︰「那是什麼事?」

「周昭儀的胎可能保不住了。」紫寒並未放下心來,雖然極力說得輕淡些,但那手卻始終緊握著。

「啊!」元荷輕呼一聲,聲音突然壓低了不少,惋惜道︰「怎麼會這樣?」

紫寒搖搖頭,不欲多說,只道︰「皇上和皇後娘娘已經趕過去了,能不能保住也只能看周昭儀的命數了。」

如死灰般的沉寂,我冷冷開口︰「我能保住她的孩子。」

紫寒與元荷皆一驚,元荷嘴快,先道︰「主子在說什麼了,現在最好的太醫肯定都已經過去了,主子也不知道周昭儀的情況……」

「帶我過去!」我打斷元荷,語氣亦是甚少的毋庸置疑。

紫寒的蛾眉緊蹙,想了想才道︰「小主,已經不可能了。」

見我絲毫沒有收回成命的意思,紫寒才又急道︰「方才還好,現在出了事,小主就算離開相思宮都是極難的了,而且就算現在能出去,也是被皇後身邊的人故意放出,那周昭儀這胎不論保不保得住,小主都會被牽連,更不說今日在昭陽殿中小主所言會全部被認為是捏造,到時小主所擔的罪名就連皇上都救不了了。」

元荷听清利害,亦被嚇到,靜了靜心神才問道︰「究竟周昭儀現在情況如何?是被何人所害?」

紫寒輕嘆一聲,道︰「今日周昭儀罪名得已昭雪,宮中的娘娘小主自然都要去賀一賀的。周昭儀雖然極為小心,但還是被人算計了,在其飲用的茶盞上竟被抹過紅花汁,現在周昭儀月復痛難忍,又見了紅,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是李昭儀嗎?」。我淡淡開口問道。

紫寒微詫異,點頭道︰「李昭儀幾乎是被當聲抓住,皇後本欲殺之以儆效尤,皇上卻說要先等周昭儀的胎穩定下來再作定奪。」

元荷早已驚得說出不話來,極難地低語道︰「李昭儀原來不是這樣的啊。」

我嘴角劃過冷笑,或許直至現在,她亦還未有這樣大的膽,不過凌芙卻有,真是步步緊逼決不手軟啊,李昭儀心中本就對此事的處理不滿,加之她心中早已認定是凌芙害了她的孩子,為了報仇連誣陷我的事都做了,也不怕她做不出別的什麼事。

凌芙如何讓人挑唆煽動李昭儀去害周昭儀我是不知道,不過竟然狠心到以周昭儀的孩子做餌,用來除去她。讓梳錦過來說的一席話也並非是提醒我此事與她有關,而是警告吧,極囂張地告訴我,得罪她的人就是如此下場!

「我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就行了,你和元荷留在宮中應該能瞞住外面那些人。」言語間我已快步往外走去。

紫寒一把拉住我,急道︰「小主可知道被發現會有什麼後果,小主忘了今日才說過決不會將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那可是天祺的孩子!」我喝道。

注︰1︰《西洲曲》,南朝樂府民歌名,最早著錄于徐陵所編《玉台新詠》。西洲曲是南朝樂府民歌中最長的抒情詩篇,歷來被視為南朝樂府民歌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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