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你可看到其他人了?」天祺關切問道,神情倒似極想為她開月兌。
淑妃啞口無言,蹙眉道︰「沒有別人,水榭中確實只有臣妾與奕兒,奕兒落水後,最先趕來的便是听玲與林貴儀。」
天祺掃了我一眼,握住她的手緩緩松開,臉上的失望之情一覽無遺,聲音亦冷淡了些︰「你們都起來罷」,轉身對皇後道︰「或許是奕兒太過害怕記錯了。」
皇後見博奕安好,已是一副雍容鎮定的姿態,完全無視天祺偏袒的意味,端莊笑道︰「淑妃素日將奕兒視作親生,臣妾也不相信淑妃會如此心狠手辣,但此事尚有蹊蹺,臣妾既攝六宮之事,就絕不能容允有人肆意妄為。」她言詞懇切,神色凝重,收了一慣和氣的樣子,倒是有幾分當家主母的氣勢。
「皇上。」我輕喚一聲,徐徐上前,溫婉道︰「暖兒是最先趕過去的,如淑妃娘娘所說,當時水榭中確實再無他人,大阿哥也只是在水中掙扎而已。」說著倪了眼淑妃身後的听玲。
听玲極機靈,叩首道︰「奴婢與林貴儀是听到娘娘的驚呼聲才急著過去,雖然水榭中只有娘娘,但若娘娘有謀害大阿哥的心思,又怎會在大阿哥落水後大聲呼叫這般引人注意呢。」
她的話說得在理,眾人又都猶疑不定,李沛蓉斜倪了她一眼,面色平靜,只安然立在皇後身側,淑妃趁勢含淚道︰「臣妾有承兒後才知曉做母親的辛苦和為難,每個孩子都是母親的性命,臣妾又怎會如此狠心加害奕兒。」
殿內是長久的安靜,天祺攜的皇上端坐在上,只鄭重道︰「朕既給了你六宮之權,今日之事理該由你定奪。」
皇後神色一凜,已是滿眼的情意,道︰「奕兒得皇上福澤庇佑才能幸免于難,但此事亦警告臣妾凡事當斷則斷,淑妃——」皇後聲音突然大了兩分,寬廣的大殿傳來一聲回音,眾人都神色恭謙低下頭,「為保社稷升平,國泰民安,禁于明瑟殿,非詔不得外出。」
眾人聞言都倒吸一口冷氣,天祺卻是一副淡然的模樣,淑妃茫然跌坐在地,忽又猛然抬頭道︰「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什麼都沒有做過,皇上明察啊,皇上,你不相信臣妾嗎?」。
「正因為如此,才算不得冤枉你。」皇後不滿淑妃的失態,喝道。
凌芙淡遠疏離地站在大殿一側,似朵高潔的梅花,在嬪妃中獨有一股傲氣,冷笑道︰「也怪不得淑妃稱冤枉,皇後娘娘認為此事竟涉及到了社稷升平,國泰民安麼?」
皇後微微一笑,「為免恐慌本宮才竭力隱瞞,如今若是不將實情告知,怕也堵不住這悠悠之口。皇上——」皇後又轉首望向天祺,天祺並不看任何人,揮揮手示意她繼續。皇後才又繼續道︰「周昭儀夢魘險至滑胎一事,想必你們都已經听說了,其實周昭儀做的是胎夢。」
我嘴角漸起笑意,眾人滿是狐疑,不知皇後為何突然提起,皇後只盯著淑妃道︰「周昭儀夢見在滿園的盛開的鮮花中,有條幼小的龍盤踞其中,她伸手想去模,卻驚動了龍,那龍一擺尾便飛了起來,她急著上前兩步卻也只觸到了龍尾而已。然而,那小龍竟未安然飛走,她抬首才見天空中竟還有一條大龍,那龍一直未動,才讓人恍若不覺,細看之下,它兩邊還有兩條擎天大柱,上面亦刻了栩栩如生的龍鳳還有不具名的神鳥雕畫,那小龍本是飛往大龍的方向,卻因著她那一觸手,竟方向不穩,直向那柱子撞去……」
殿內已有太過投入的嬪妃驚呼起來,皇後急時收了口,嘆口氣道︰「所幸周昭儀自己驚醒過來。當時奕兒還在病中,本宮尚未安置,听聞動靜後連夜趕了過去,殿內,周昭儀正在向皇上哭訴。本宮懷著博奕時也是做了胎夢的,听了周昭儀的話當即反應過來,宣了人來問才知道,周昭儀的胎夢並不太妙,既夢見龍鳳,將來的胎兒自是人中龍鳳,生在帝王家,這是極當然的,可那小龍處境看似寵命優渥,實則險象環生,本應靠近大龍卻又被一旁的柱子阻了去路,柱子上所刻的各類神鳥都有可能是阻了小龍去路的原因。」
「臣妾尚在閨閣時便听聞,神鳥代表尊貴祥瑞。即便是不做其他考慮,沖撞了神鳥亦是要受責罰的。」李沛蓉若有所思道。
皇後投以贊許的目光,「李修儀說得極有道理,皇上與本宮考慮此事若被渲染開來,牽涉太廣,且不論皇上、太後尊貴非凡,僅是此番來行宮的嬪妃都極多,若傳入百姓口中,更有可能引起恐慌。然而,今早邊關就有戰報傳來,本宮心中正驚疑未定,竟然奕兒又出了事。」皇後神色顯得哀痛,凝神道︰「淑妃與林貴儀所言都表明當時水榭中是別無他人的,而奕兒竟被推入水,本宮相信絕非淑妃所為,那就只有可能是神明所為,那阻人去路的貴人有可能是淑妃也說不定。」說完她深深睇了淑妃一眼道︰「如此只有先委屈妹妹呆在宮中,待至周昭儀安然產下龍嗣,再行定奪。」
我笑意更深,竟還有如此一說麼,天祺神色漠然,看不出在想什麼,天朝的人極信奉神明,涉及國事龍子的話,也無人敢為之求情,何況淑妃向來心高氣傲,也無人想為之求情罷。思忖一番,我走上前,微笑道︰「誠如皇後娘娘所言,周昭儀最後驚懼醒來,大阿哥亦是虛驚一場,想來都是得天獨厚,自有皇上皇後庇佑,林暖以為,只需讓淑妃娘娘日後避讓周昭儀與大阿哥即可。」
「不。」淑妃冷冷開口,甚至不看我一眼,神色凝重叩首道︰「既然臣妾恐是不祥之身,就不能冒險出現在皇上皇後面前,何況還有關國事龍嗣,臣妾失德,願在明瑟殿中為國祈福,至周昭儀生產前絕不踏出一步。」她語氣毫無轉圜的余地,天祺不由側目,她抬起頭來,堅定道︰「臣妾還有一事相求,請皇上將承兒也遷出明瑟殿,若是承兒也因臣妾有個什麼萬一,臣妾便是萬死不足以謝罪了。」
天祺睇了她良久,目光深晦,突然站起身爽快道︰「準!」
淑妃聞言松下一口氣,嘴角湮起笑意,孤傲動人,「臣妾斗膽請皇上讓林貴儀暫時照顧承兒。」
眾人都是一驚,我嘴角的笑意僵住,還猶不能相信所聞,看向天祺,他眸光中亦閃過一抹精光,卻未置可否。淑妃神色戚戚︰「承兒性格倔強,脾性起來了任憑誰也唬不住,難得與林貴儀結了份緣。臣妾只想著稚子離母,定有諸多不適,唯一能做的也唯有如此了。」
「林貴儀行事穩妥,臣妾亦是能放下心的。」皇後突然勸慰道。
天祺轉身背對我們,只望向皇後一人道︰「朕既說過所有事情交由皇後處理,皇後自行決斷即可,不過暖兒未生育過,皇後以後還得多上些心。」說罷轉身快步離去,再不看殿中一眼,想來也未注意到我冷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