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玉弘明及時趕回來了。
多半是上天听到了黃希堯真誠的祈禱,玉弘明不僅及時趕回來了,還帶了一位大夫同來。
「袁夫人說,這位胡大夫的醫術雖不是建昌城最好的,但他曾遠途出診去救治那位村長的母親,那位村長對他崇敬有加,他應該能夠幫我們同那位村長說話。至于胡大夫,我去請他出診時,他不但一口應允,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玉弘明側眼望過去,胡大夫正在為金日診脈療傷,翠袖在一旁做下手。
「他說算命的早說過他會出這一趟診,而且出完這趟診之後,他就能夠了結一樁心願,所以無論路途多遙遠坎坷,他都會出這趟診。」
「算命的話他也信?」黃秋霞咕噥。
「胡大夫說其他人算的命他不信,但這位算命先生算的命沒有人不信。」
「這麼厲害?」黃希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不信。」
「不管我們信不信,重點是,他可以幫我們解決村長的問題。」
「這倒是。」
整整一個時辰之後,蓄著一把山豐胡子的胡大夫才把金日的傷處理好。
「這里不適合這位公子養傷。」
「但這附近我們不熟,也不知道能上哪兒去。」
「當然是上最近的地方去.」
「最近的地方?哪里?」
胡大夫咧嘴一笑。
「那位村長家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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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愈來愈出入意料之外,起初那位村長一見到翠袖就怒氣沖沖的挽起袖子來吆-著要抓人,但胡大夫把他拉到一旁去說了好些話,又拿出一封信給他,村長看完信之後,先是面色惶然大變,繼而低聲下氣,誠惶誠恐的把翠袖一行人請進他家里,一副諂媚討好的低姿態。
「他怎麼了?」黃秋霞困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黃希堯比她更困惑。「胡大夫,你給他看的什麼信?」
胡大夫聳聳肩。「不知道,那是算命先生寫好要我交給他的,算命先生說他一看完信之後就會低頭,果然不假。」
這下子,所有人都對那位算命先生起了好奇心。
「那位算命先生在建昌城里擺攤?」
「不,他住在城外的寺里,一天只看三位客人,他說他在等人帶他出海。」
「出海?」黃希堯愈加疑惑。「那還不簡單,上沿海省府去,自然有人能帶他出海。」
「不,」胡大夫猛搖頭。「他說只有他等的那個人能帶他出海。」
愈說愈玄,大家不禁面面相覷。
「如果你們有興趣,回建昌後可以去找他。」胡大夫匆又笑開來,「他說你們必然會去找他……」遲疑一下,笑容收起,他望住汪映藍。「只有這位姑娘不必,他說你的命已定,注定一生孤獨。」
「這我早就知道了。」汪映藍淡淡道。
「可是……」胡大夫又猶豫一下。「姑娘現下以為那是你自己的決定,但將來的結果卻是境況逼得姑娘不得不如此,因此姑娘必然會為此痛苦一生。」
汪映藍依然無動于衷。「是嗎?我會出家?」
胡大夫深深嘆息。「不,姑娘將會終生等候一個不屬于你的男人,那個人眼里根本沒有你,你卻死心塌地的一心只愛他一個人。」
愛?
她會愛一個男人?
汪映藍終于動容了,「我會嗎?」但她的語氣仍不太相信。
「是的,姑娘一定會。」
黃希堯相當驚訝,料想不到在他眼中的石雕美人也會愛人;而玉弘明則神情十分陰沉,應該屬于他的女人竟會愛上別的男人?
「不過算命先生也說過,倘若姑娘想避過這種噩運也不是不可以,請姑娘盡快與這位公子成親……」胡大夫瞥玉弘明一眼。「盡快隨他離開川境,那麼,姑娘仍能擁有恬淡寡欲的一生。」
汪映藍黛眉微挑。「我不會為了這種原因成親。」
胡大夫再嘆息。「果然被算命先生說中了,姑娘,所以你注定一生痛苦。」
「是嗎?」汪映藍毫不在意的隨口問。「那是什麼樣的男人,竟能使我那樣死心塌地的愛上?」
「是一個天底下最冷酷無情的男人,也是天底下最痴情至性的男人。」
既無情又至情?
「我會愛上那種奇怪的男人?」汪映藍搖搖頭,意下下言可知。
她不信。
胡大夫深深注視她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我言盡于此,信不信隨姑娘,我得去瞧瞧金公子安頓的如何了。」
算命先生說過,如果她不信就隨她了,橫豎那是她自己的命,他只要顧好他自己的「貴人」就行了。
嗯,先想想,他該什麼時候向「貴人」提出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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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村長很慷慨的把最寬敞、最舒適的客房撥給金日養傷,翠袖日日夜夜都守在他床邊,幾乎寸步不離︰由于關心,黃希堯也不時來探望。
玉弘明更「關心」,無論如何,只要金日的傷一好,黃希堯就會帶著黃秋霞離開,沒有他們兄妹倆礙在他與汪映藍之間,相信他和汪映藍的進展會順利一些,特別是在胡大夫說過那種話之後,他更急著要把汪映藍帶回家.
這日,他們住回村寨里十多天後,胡大夫剛為金日換過藥,大家又一齊跑來探望金日。
金日的燒已退了一半,不需要再敷冷毛巾了,但翠袖仍習慣性的擰巾為他擦擦臉、脖子、手,突然,金日狀似要翻身,翠袖急忙拉住他,嘴里無意識的月兌口道︰「不要動!」並竭力讓他保持側身的姿勢,以免踫到背後的傷口。
「為什麼?」氣弱而沙啞的問句。
「因為……咦?」
一听見金目的聲音,眾人一窩蜂全涌上來了。
「他醒了?」
慢吞吞的,金日掀開眼皮,一眼瞧見床邊全都是人,不禁挑高了眉。
「怎地?幾位爺兒們是閑慌了,巴巴兒來瞅我練活兒的麼?可巧了,我才學了幾套把式,且待我下得床來便沒死活的抖露給幾位爺兒們瞧瞧,如何?」
沒想到他一醒來就要貧嘴,大家不由全愣在那里呆住。
「你最討厭了啦,」翠袖又哭又笑。「人家為你擔心死了,你還在那里要嘴皮子!」
金日皺了一下眉。「我說你不著三不著兩的到底說啥?」
「你整整昏迷半個多月了啦!」翠袖大聲抽噎給他听。
「半個多月?」金日大吃一驚。「怎會?我……我又怎麼了?胸口痛,背更痛,他大爺的,誰人趁我睡覺偷掐我?」
眾人失笑。
「沒人掐你,是……」翠袖的眼圈紅通通的。「你為了保護我受了傷。」
金日雙眉輕蹙。「他們又來了?」
「來了五個,」翠袖抹著淚水。「我打不過他們,你就抱著我不讓他們踫我,他們差點把你砍爛了,幸好黃公子及時趕回來,不然……不然……」
金日定定凝視她片刻。
「你不怕我了?」
「不怕,再也不會怕了!」
翠袖卯起勁兒來猛搖頭,又赧著臉兒湊到他耳際說了幾句話,說得金日兩眼星光燦爛,驚喜得小嘴兒拉成大嘴兒。
「沒問題,我答應!」
翠袖又說了幾句,金日怔了怔,深深注視她一眼。
「好,我發誓。」
翠袖羞赧退回去,螓首低垂,不再吭聲,金日喜孜孜的握住她的柔荑,恨不得把她的小手兒揉進他掌心里頭去似的。
「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們都听下懂?」黃秋霞好奇地問。
特別是那句她怕他,她為什麼要怕他?這毛頭小子又有哪里值得人家怕的?
「翠袖答應要嫁給我啦!」金日得意洋洋地說。
「真快!」黃希堯驚嘆。「不過也難怪,你差點連命都沒了呢!」
「沒錯,所以……」胡大夫硬岔進來。「請各位別讓金公子太累了,他才剛醒來,不能撐太久。」
金日眯了一下眼兒。「你誰?」
胡大夫敬慎的拱拱手。「小老兒是大夫。」
翠袖扯扯金日的手。「是胡大夫幫你療傷,還替我們解決了唐卡的事呢!」
「是嗎?」金日咕噥。「挺行的嘛!」
「不敢!不敢!」胡大夫哈著腰,神情諂媚。「那麼,小老兒可否討點賞?」
「跟我討賞?」金日揚高了眉。「討什麼賞?」
「小老兒的女人、孩子都想回南方去,但小老兒回不了。」
這話在場的人都听不懂,想回南方去就自個兒回南方去,為什麼回不了,誰拉住他的腳了?還是誰擋了他的路了?
但金日一听便了,胡大夫是犯了罪被流放到這里來的,所以離不開。
「誰告訴你我可以幫你忙的?」
「算命先生。」
金日又揚了一下眉,再瞟一眼翠袖。「又是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還請小老兒問問金公子,您可以見見他嗎?」
「見他?我為啥要見他?」
「因為……」胡大夫瞄瞄翠袖。「是他特地把袁姑娘送到您身邊去的。」
這話听得所有人都傻住了,金日更是目瞪口呆。
「怎麼著?翠袖原就該嫁給我?」
「不是嗎?」胡大夫反問,狡猾的試探。
身分高貴,連朝中一品大官都得對他行禮,是他嗎?
金日靜默一下。「好吧,我見他。」
果然是!
「謝謝金公子。那麼……」胡大夫回身面對大家。「各位請回,金公子得多休養……」
胡大夫三兩下就把大家全趕出去了,包括他自己,只留下翠袖陪在金日身邊。
「老天,」金日申吟,想翻身不能翻,真痛苦。「我都得這麼側著睡麼?」
「你胸前有傷,背後的傷更重,最好這麼躺。」翠袖歉然道。「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不用。」捏著她的柔荑,金日凝視她。「真不怕我了?」
「為什麼要怕?」翠袖悄然垂眸。「你知道我很單純的,有些事我一定要仔細想過才會明白的嘛。起初我怕你,因為你的樣子真的好可怕,你的殺人手段更殘忍,但後來我想通了,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怕你,我也不需要怕你。只是有一點我總是無法理解……」
「哪一點?」
「你不過才十六、七歲,」睜著單純憨直的眸子,翠袖很認真的看著他,非常困惑。「為何會有那種二十六、七歲男人的樣子呢?」
區為他本來就是二十七歲!
金日嘆著氣,考慮再三,最後決定還是等他們成親之後再讓她知道實情比較妥當,免得她月兌口叫他叔叔。
「咳咳,我累了,想睡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快睡吧!」
唉唉,這就是男人的悲哀,有時候再不願意也得裝裝烏龜,誰教男人少不了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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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去,金日背部那一整片好像豆腐被砸爛似的傷勢終于開始收口,但他卻反而愈來愈瘦削,粉女敕女敕的臉頰都凹進去了,使他那雙大眼楮顯得更圓更大,眼下還惹上一圈黑,格外哀怨、格外淒楚,無論他看著誰,誰都會覺得他好可憐。
可憐的孩子!
「胡大夫,請等一下。」眼看胡大夫換好藥後就要走人,翠袖急忙喚住他。
「袁姑娘,」胡大夫回過頭來。「還有事?」
「他的傷好多了?」翠袖眼瞄著金日看。
「是,終于開始收口了,雖然收口速度很慢,但情況還算穩定。」
「那為什麼他愈來愈瘦了?」翠袖擔憂地問。「不但胃口不好,精神也很差,三不五時就發燒,為什麼?」
胡大夫輕嘆。「金公子瘧癥曰久又受重傷,氣血耗盡,脾胃虛弱,致使身子衰竭形成虛勞,這得進大補慢慢調養,在尚未大愈之前,更得盡量避免勞累,以免日久成勞瘧,那就更麻煩了。」
「他的瘧癥還沒痊愈嗎?」
「尚未,是他身體過于衰弱,抵抗力差,故而一再復發。」
「那就給他進大補嘛,要進多少就進多少,我會盡量逼他吃下!」
床上,金日一听翠袖說的,頓時垮出一張哀怨欲絕的怨婦臉,還抽鼻子抹眼角,來探望的人全都忍俊不住笑出來。
「金公子的脾胃太弱,虛不受補,現在還進不得大補。」
「可是……」
「這種事急不得的,袁姑娘。」
翠袖沉默了會兒,嘆氣。「好嘛!」現在她看上去比金日更可憐了。
金日拉拉她的手。「翠袖,別急嘛,慢慢來,我總會痊愈的。」
翠袖哭兮兮的猛抽鼻子。「可是看你這樣,人家心里會難過嘛!」
金日無奈搖頭。「好好好,你去把炖好的雞湯拿來,我全給你喝完,可以了吧?」
「可以!」不哭了,翠袖欣喜的跳起來,一溜煙跑出去了。
金日又嘆氣。「男人真是可憐,老是被女人拎著鼻子走!」
「笑死人了!」黃秋霞嘲諷的大笑。「你哪里是男人,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
「那你呢?老家雀兒?」金日笑吟吟的反擊回去。
「老家雀兒?」黃秋霞一臉茫然。
「就你而言嘛……」金日的笑容更可愛了。「是上了歲數的老婆娘!」
「你你你……你胡說!誰上歲數了!誰老了!」黃秋霞氣得漲紅臉。「我才二十一,不過大你三、四歲而已耶!」
大他三、四歲?
哼哼,三十歲的女人,夠老了!
「比我大就是老!」
黃秋霞窒了一下,「她跟我同年,不也一樣!」她指的是汪映藍。
金日聳聳肩。「兩只老家雀兒!」
黃希堯噗哧失笑。「金公子,你這張嘴可真厲害!」
「父母教導有方,」金日氣定神閑的說。「家母更厲害!」
說話間,翠袖端著一碗濃濃的雞湯回來了。
「喏,快趁熱喝了!」
「是是是,我喝,我-!」金日一手端雞湯,一手拍拍床沿。「來,坐下來陪我。」
翠袖坐下了。
「對了,剛剛胡大夫說算命先生快到了,你們要不要順便給他瞧瞧?」
「為什麼?」金日隨口問。「你們不都不信嗎?」
「可是……」翠袖一口氣把胡大夫說過的話全說給金日听。「所以大家都很好奇,他是不是真那麼厲害嘛!」
「她就不必了,」黃秋霞斜睨著汪映藍。「反正她注定得孤獨一輩子的嘛!」
汪映藍淡然一笑。「那也沒什麼,我原就打算一輩子不嫁。」
「但你會痛苦一生,這你也不在乎嗎?」
「我為何要在乎?」汪映藍神色更淡漠了。「我不認為這天底下會有任何男人能教我為他傾心,更別提是那樣奇怪的人,無情又至情,既已無情,又何來至情,既是至情,又何謂無情,天底下有這種人嗎?」
「哪里沒有!」
令人驚訝的回應,所有目光不約而同轉向金日,後者慢條斯理的埋頭喝雞湯。
「我就認識那麼個人,他,呃,說實話,汪姑娘你跟他還真有那麼點兒像,不過你的道行仍是不及他百分之一,他呀,認識他的人無不公認他是天底下最冷酷暴虐的活閻王,集自私、無情、殘暴、惡毒之大成,無論誰惹毛了他,即便是他的父母兄弟子女,他照樣眼也不眨一下的要人命,可狠著呢!不過呢……」
他抬眸,笑咪咪的。
「煞星天生都有克星,而那人的克星就是他摯愛的妻子,縱使他的妻子要他的老命,他也會心甘情願雙手奉上,不求任何代價,甚至不問原因,只因為妻子要他死,他就死,如此簡單,沒有任何花巧……」
把空碗還給翠袖,他繼續說。
「對天底下所有人,他無情;對他妻子,他至情,無情又至情,一點兒也不奇怪,汪姑娘你只是沒遇見過而已。倘若算命先生提的正是我認識的這個人,我誠心希望你永遠不會踫上他,愈是高傲的女人愈容易愛上他,他太狠、太絕,又太痴、太狂,一旦踫上他,再冰冷的心也會為他融化……」
翠袖遞給他一條手絹兒,他又停下來擦擦小嘴兒。
「總之,你們最好都不要踫上他,不然真得痛苦一輩子!」
「包括我?」黃秋霞不服氣的問。
「包括姑娘,你也夠傲慢的。」
黃秋霞眯著眼。「他長得很好看?」
「他?好看?」金日喃喃道,驀而放聲狂笑,猖狂而快意,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我哪里問錯了?」黃秋霞惱火的怒罵。
金日沒有回答,繼續爆笑,笑得開始咳嗽,卻還停不下笑聲。
汪映藍在皺眉,玉弘明也在皺眉,唯獨黃希堯滿眼驚訝,只有他注意到金日的笑聲不是青澀少年的稚女敕笑聲,而是成熟男人的豪放笑聲。
「你到底在笑什麼啦?」翠袖小心翼翼的撫著金日胸口,因為他愈咳愈厲害。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金日仍在笑,一邊咳一邊笑。
當她見到公公大人的時候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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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神秘的算命先生果真來了,另一件教人驚訝的事,算命先生竟然只是個三十不到的年輕文士,狂放瀟灑,風度翩翩,並不是金日等人以為的老頭子。
「文天豪見過金公子。」
金日眨巴著大眼楮,瞅看他許久後,方才不可思議的說︰「你是個算命的?入錯行了吧?」
文天豪莞爾。「不,我是專程在這兒等金公子的,你來了,我也該走了。」
等他?等他干嘛?
「咦?」金日一臉茫然。
「我把袁姑娘送去給金公子你,只請金公子莫要忘記,上船前叫上我一聲。」
上船?上什麼船?
「呃?」金日愈听愈是迷糊。
「那麼,我先上廣州府的光孝寺去等候金公子你了。」
金日傻住,全然不知該如何應答,光怔愣的看著文天豪自說自話,說完再轉向黃希堯。
「黃公子,請盡快帶令妹離開,免得太遲。」
再打量玉弘明幾眼。
「玉公子,是正是邪全在一念之間,請慎思。」
然後是汪映藍,他嘆息。
「現在還來得及,汪姑娘,別讓自傲蒙蔽了你,你並無任何值得自傲之處。」
「我沒有嗎?」汪映藍淡淡一哂,「如果我說我不相信你的話呢?」語氣極為漠然。
文天豪惋惜的搖搖頭。「你自以為是月兌俗之人,殊不知你的心早已落入庸俗之流。于是,你的自傲將會為你帶來無窮盡的痛苦,愈是不甘心,痛苦愈深,無論是心,或身,同樣皆是。你……好自為之吧!」話落,他啟步便待離去。
「等等,等等,那我呢?」翠袖急叫。
文天豪回眸,輕笑。「袁姑娘,你已得到會使你幸福一生的男人,還需要我說什麼呢?啊,對了,袁姑娘,你做對決定了,你該嫁,不該娶;還有,你後天就要成親了,請準備著吧!」語畢,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幾個人面面相對,莫名其妙,滿頭霧水。
「他大爺的,」金日忿忿咕噥。「哪兒來的七馬八兒,可真能侃,盡瞎白貨扯閑白,鬼打渾嘛真是,誰听得懂誰成仙了!」
「你是說他是胡亂說的,」翠袖歪著腦袋,猛眨眼。「我不該嫁,該娶?」
「……」
這妮子,她到底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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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豪說的話其實很容易懂,只是不明白為何,特別是最後那一句,那樣篤定的說翠袖隔兩天就要成親了,誰信他,連金日都認為不可能。
他連床都還下不去呢,怎麼成親?爬地上成親?
可是誰也沒料到,不,文天豪料到了……
「爹,您怎麼來了?」
翠袖驚呼著迎向那位剛踏進屋里的中年人,一位身材瘦長,像貌清朗,蓄著短髭的中年人,他嚴肅的眼神在觸及女兒那一剎那便化為一股慈愛的光芒。
「翠兒,你好嗎?」
「爹,翠兒好想好想您喔!」翠袖迫不及待的投入中年人——袁士弼懷中,嬌憨的揉著腦袋,驚喜地哽咽著。「真的好想好想喔!」
「嗯嗯,爹知道,爹知道!」袁士弼無限憐愛的撫挲著寶貝女兒的頭發。「我听你娘說了,于是馬不停蹄的趕了來,既然有那種肯傾命保護你的男人,你們就盡快成親吧,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把我的寶貝女兒交給紀大人那個不肖子!」
翠袖張口結舌。「這麼快?」
「慶復大人與張廣泗大人正忙著與紀大人研判軍情,爹才有空趕過來一趟,但也沒多少時間,你們今天,至晚明天便得成親,之後,爹就可以安心回營了。」
「好厲害,真的被算命先生給說中了耶!」翠袖驚異的低喃。
「算命先生?」
「對啊,算命先生昨天來過,他說明天我就會成親,我們沒人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嗎?」袁士弼也很吃驚。「呃,無論如何,先帶我去看看未來女婿吧!」
不過,一見到金日,他更吃驚,下巴差點月兌臼。
靠在床頭那個十六、七歲,大眼小嘴兒,長著一張小女乃娃臉的少年就是那位舍命保護翠袖的「男人」?
有沒有哪里搞錯了?
「袁大人。」
金日要下床,被翠袖阻止。
「不行,胡大夫說你還不能下床!」
金日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楮。「不下床如何能成親?」
「咦?你怎麼知道?」翠袖驚呼。
「听說袁大人來了,我就猜到了。」金日笑咪咪的面對袁士弼那張疑惑的表情。「袁大人,請您放心,把翠袖交給我絕不會有錯!」
這小子說得可真輕松,他辛辛苦苦疼愛了十六年的寶貝女兒,才這麼兩句話就要他辦理移交奉送出去,未免太得意了吧?
「令尊、令堂那邊呢?」
「早說過了,我自個兒決定就行,瞧……」金日探手自枕頭底下掏出一個精致的繡囊,恭恭敬敬的交給袁士弼。「這是我離家前家母交給我,要我給媳婦兒下聘用的,請岳丈大人收下。」
袁士弼遲疑一下,嘆氣,接過來收下。「好吧,你們明天就成親!」
算了,無論如何,總是女兒自個兒中意的,又能夠舍命護衛女兒,只要女兒能夠得到幸福,他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至于年齡大小、家世背景那種問題,全都不重要,他連問都懶得去問。
「謝謝岳丈大人!」金日頓時眉開眼笑樂歪了。
一旦下了聘,大家馬上忙碌起來,村長自告奮勇為他們籌措一切,他說算命先生早跟他提過,所以昨天他就開始準備了,舉凡喜堂、宴客、奏樂、禮服等等,全都被他給包去了。
至于主婚人,自然是袁士弼,媒人則由黃希堯頂上。
翌日,新娘穿上了鳳冠霞帔,而新郎是讓人扶著拜堂的,好幾回都差點摔倒,或者跪下去拜天地卻起不來,還要人家硬把他撐起來,好不狼狽。
「禮成,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一送入洞房,袁士弼便高高興興的連干下三大杯酒,然後安安心心的趕回軍營去了。
「慢著,金日,你要干什麼?」
「夫君,我是你的丈夫,你應該叫我夫君。」也該輪到他來享受一下這個稱呼了。
「……夫……夫君。」
「嗯嗯,什麼事兒?」
「請問你在做什麼?」
「月兌衣服。」
「但胡大夫說你還不能……」
「他不能,我能。」
「夫君,胡大夫說你的身子還虛……」
「他虛,我不虛。」
「夫君……」
「我是男人,死也要先上了再說!」
「可是你好燙嘛!」
「我還有更燙的,來,你模模看!」
「人家是說你又在發燒了啦!」
「我還有更‘騷’的,馬上就讓你嘗嘗!」
「……」
以下,請各位自行想像某人如何貫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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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翌日清晨一大早——
「胡大夫,怏來,快來e︰,金曰,呃,不對,夫君的背傷又流血了啦!」
「怎會?他的傷不是已經開始收口了嗎?」
「呃,他……他……」
兩刻鐘後——
「請金公子暫時不要再做這種‘勞力’的事了。」胡大夫以非常嚴肅的語氣勸誡金日別再玩這種「我是男人」的「游戲」了。
金日的眼依然閉著,但,小女乃娃的粉頰鼓起來,小嘴兒也噘高了。「偏要!」
胡大夫啼笑皆非。「新婚夜搞得滿床血,金公子想嚇死人嗎?」
金日睜眼,一本正經。「請分清楚,有些血是我老婆的。」
胡大夫更是哭笑不得。「這怎麼分?」
金日指指下面,「下面的血是我老婆的,」再指指自己的背。「上頭的血才是我的。」
胡大夫直嘆氣。「金公子,饒了小老兒吧!」
「繃帶給我扎實一點不就成了!」
「但金公于身子仍虛……」
「哪里虛了?我倒覺得威武雄壯,倍兒勇猛,不信你問問我老婆!」
胡大夫撫住額頭,申吟。「起碼也別在發燒的時候拚老命呀!」
金日咧咧小嘴兒。「不發‘騷’,哪來勁兒沒死活的干?」
胡大夫又氣又好笑。「不能使勁兒啊,金公子,再使勁兒背傷又要裂開了!」
金日曖昧的眨眨眼。「你是說換我老婆使勁兒?」
「不是!」胡大夫有點生氣了。「我是說,請金公子乖乖躺床上睡覺,誰也別使勁兒!」這位真是他生平所見最不乖的傷患。
金日不屑的哼了哼。「誰理你!」
胡大夫瞪眼。「金公子無論如何不听勸?」
金日斷然搖頭。「不听!」
胡大夫頓時泄氣。「那要是夫人說話,麻煩金公子自己解釋。」
金日揮揮手。「好好好,我會把她拉上床來‘解釋’。」
好了,事情「解決」了,胡大夫舉雙手認輸,遇上這種任性的患者算他倒楣,他還是回家去多燒兩炷香,祈求上天別再讓他踫上這種患者,或許他還能多活幾年,多過兩天好日子。
于是,金日繼續威武雄壯,倍兒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