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一任的武林盟主於十年前在睡夢中被他老婆給宰了之後,江湖中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坐得上那個寶座了。
因為,所有具有足夠能力的人幾乎都是勢均力敵,誰也不服誰,卻又誰也不敢先動手搶位子,怕還沒搞出個名堂來,在一旁虎視耽眺的第三、第四者,或第五、六、七、八者就先偷模上去坐個過癮了。
然而,不管各大世家或各大幫派有多大的勢力、多高強的功夫,在這武林中,最令人畏懼的始終是那個人——厲劍南宮絕玉。
傳聞他武功高絕,劍法天下第一,然而,這並不是他之所以教人畏懼害怕的緣故。
傳聞他本質自私乖戾、狂傲暴烈,性格冷酷無情、強橫無理又自大專斷、冥頑不靈,但這些也不是他令人退避三尺……不!三百尺的原因。
他之所以可怕,不在於他的武功,也不在於他的個性,而是在於他的凶暴。
其實,說凶暴還算好听的了,事實上,他根本就是瘋的,雖然不是時時刻刻都是瘋的,但卻不時地發作,而只要他一發作,身邊的人畜立刻一溜煙地逃得精光,因為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會開始拔劍砍人,而且,是不論遠近親疏地見人就砍!
在他發作的當兒,黑白對他來講根本就沒什麼分別,是非對錯也是毫無意義的,其實是非黑白對他而言,本來就沒什麼道理,但在他發瘋的那一刻里,他沒人性得最徹底,只要他雙眼一發紅,被他看到的人就活該必須死無全尸!
所以,能夠待在他身邊的,大概只有三種人。一種是忠心耿耿不怕死的人、另一種是存心要死的人,最後一種是懵懵懂懂不知死的人。
戰修和葉天濤就是屬於忠心耿耿、不怕死的那一類人,他們原是南宮絕玉的義父身邊的心月復,義父去世後,南宮絕玉不但繼承了義父所有的財產,也繼承了義父所有屬下的忠心,而他們兩個更是不怕死的誓言要追隨南宮絕玉到底。
可是,當南宮絕玉發瘋時,他們還不是照樣逃第一個!
這……這不能怪他們吧?要是他們就這樣被砍死了,還有誰去誓死追隨南宮絕玉,對吧?
「呃……阿濤,不會……」戰修膽戰心驚地吞了一口口水。「不會是又要開始了吧?」
「唔……好像……」葉天濤也跟著咽了一口唾沫。「是耶!」
兩個高大的家伙畏畏縮縮地躲在樹叢後面,小心翼翼地觀察那個把額頭靠在樹干上的人,心里頭不由得越來越恐慌了。
別看那個人高高瘦瘦的活像是風一吹就要飄到山的那一頭去,臉色蒼白得宛如長年臥病不起的肺癆患者,長相五官雖然不丑陋也不俊美,倒是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的仿佛寒窗苦讀十年的讀書人。
可這真是騙死人不償命哪!
無論他看起來有多蒼白瘦弱、有多清秀斯文,他瘋狂的時候可是恍魔鬼還恐怖,他砍人的時候也恍切西瓜還俐落呢!
「怎……怎麼辦?要溜了嗎?」
「這……還不確……」葉天濤觸目所及,猛然心頭一驚,倏地噤聲,隨即迅速道︰「你去通知後面的人,我去通知前面的人。」不用懷疑了,當那人像此刻這般開始乾嘔的時候,還是趕快腳底抹油落跑恍較安全。
不再猶豫,兩人立刻飛身前後離去,不到一刻鐘後,他們便已熟練的把下屬和奴僕婢女們領到安全地帶了。再過一盞茶功夫,當山莊內果然如他們所料的傳出陣陣淒厲的狂嘯時,兩人便不由自主地往身後奴僕那邊瞄了一下……
完了,至少又會有好幾個人不干了,再這樣下去的話,搞不好不久之後,他們不但要自己煮飯洗衣,甚至還得打掃兼清洗尿壺呢!
兩人不約而同地苦著臉嘆了一口長氣。
這回又要上哪兒去找不知情的奴僕呢?
☆☆☆
八月烈日艷陽下,右手拿著一包胭脂水粉,腋下還夾著一塊花布,左手則提著廚房大廚吩咐的配菜佐料和茶葉,十六歲的小芽滿頭大汗地匆匆走在回歐陽府的路上,四周俱是散發著陣陣汗臭味的行人。
但是,她身上卻飄出淡淡的甜香。
雖然她剛剛不小心被酒樓里的店小二潑了一身餿水,還沾上豬肉攤的血腥味,又踩了一腳狗屎。
她身上依然飄出淡淡的甜香!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香味,只知道從她來到洛陽城的那一天開始,這香味就緊跟著她,從未間斷過,若有人問她,她總說那是她爹娘的香味,再追問下去,她就笑而不答了。
其實,姑娘家身上有香味並不稀奇,而且,她身上的香味也不是很特別,至少不像玫瑰那般濃郁,也沒有丁香的沁心和百合的高貴︰奇特的是,那種香味若是聞久了,不管多麼緊繃的神經,或是多麼煩躁的情緒,都會不由自主地松懈下來。
所以,心情不好的人總喜歡跑到她身邊待著。若是挨了罵,她就會泡一杯那種帶有甜甜香味的茶給你喝,讓你忘卻一切憂郁;若是晚上睡不著,她就會為你準備一桶帶著淡雅香味的熱水,洗後包準讓你一覺到天明。
說起來,就跟她身上的香味一樣,她並不特別漂亮,也不算高貴,但她卻是整個歐陽府里最受歡迎的人,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為她身上的香味,就連舅媽杜吟秋也自覺到從小芽來了之後,她好像沒那麼愛發飆了。
然而,不管小芽有多麼好,在杜吟秋自私狹隘的觀念中,小芽終究還是個外人,而外人呢,自然是越早滾蛋越好,免得老是在她面前出現,礙她的眼,因為,即使她不把小芽當親人看,還拿小芽當奴婢使喚,但她心里明白,在她背後說閑話的人可不只一籮筐。
所以,自小芽及芨開始,杜吟秋就忙著為她找親事,當然,對象絕對不能好到哪里去,因為再怎麼說,小芽也只是個婢女,不是嗎?
於是這一天,杜吟秋終於為小芽談妥了一門「最恰當」的親事,而且馬上急著去通知小芽這個「好消息」。杜吟秋踩著粗重的步伐來到廚房後門口,一如所料,小芽正坐在小凳子上低頭撿菜葉。
「小芽!」
經由長年累月的「訓練」,杜吟秋的嗓門早就拉高了八度,平常就算沒有河東獅吼,听起來也像在打雷,讓人想故意裝作听不見都很難。
但是,小芽沒听到。
「小芽!」
杜吟秋很自然的又扯高了八度音。這下子,除非小芽是個聾子,否則總該听見了吧?
但她還是沒听到。
奇怪的是,杜吟秋並沒有再拉高八度大吼︰也許是因為拉不上去了,也沒有生氣,而只是翻翻白眼,然後伸手出去用力的推推小芽。
「小芽!」
小芽立刻驚跳了一下,淬然轉過頭來。
「咦?舅媽,你什麼時候來的?」
千萬別誤會,小芽不是聾子,也不是故意裝佯,她只是太專心了。這是她的獨特性格之一︰一旦她認真做起事來,她就會很專注,非常專注,專注到即使有人在她身後喊救命,甚至被、被殺害,她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不過,如果說穿了的話,其實剛好相反,她是根本一點兒也不專心,而且是非常非常的不專心。
事實上,當她在做那種單調、無聊、乏味的工作時,通常都會在腦子里天馬行空的亂想,而一旦讓她找到一個「適當的題目」後,她就會開始將思緒專注在那個題目上頭,努力的為自己創造出一個美好的世界來。
譬如,如果她爹娘沒死的話……
或者,她爹娘雖然去世了,但她卻是被最疼愛她的江叔叔收養了的話……
抑或者,她將來若是能嫁給一個好丈夫的話……
甚至是,如果舅舅、舅媽都很疼她的話……
寄人籬下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剛開始,她也只是用這種方法來暫時滿足一下自己,讓自己能夠繼續開朗快活的生存下去,但多年下來,這已經變成她的自然習性了。
「咦什麼咦?做事認真是很好,可是也不用認真到听不到別人的叫喚吧?」
小芽懶得做任何反駁,反正辯駁了也沒啥路用。
「舅媽找我有事?」一提到這件事,杜吟秋立刻奇跡般的對她展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來,雖然很假,甚至還憐惜地,還是很假——撫撫她的腦袋。
「小芽啊!你今年也滿十六歲了吧?」
一瞧見她那個模樣,小芽的警戒心立刻升起,還不自覺地跳起來往後退兩步,只差沒擺出防御姿勢了。
「是沒錯,舅媽。」
杜吟秋的臉笑得更像一團面糊了。
「那就該嫁人了,小芽。」
果然……「我還不想嫁,舅媽。」
「那怎麼行,年歲到了不嫁人,人家可是會在我背後說話的,何況……」那張笑臉陡然陰沉了些。「我已經幫你定下一門親事,你不嫁也不行!」
小芽咬了咬牙。「不知道舅媽是把我許給了誰家?」
杜吟秋眼中的惡毒光芒一閃而逝。「很不錯喲!是城西王大員外的繼室喔!」
就算小芽心里早有準備,可一听到這名字,她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還打了好幾個寒顫。
王……王大員外?
那個又老又癱,差不多要去向西天報到的老頭子?!
不會吧?嫁給他做繼室不過是好听的說法而已!誰都嘛知道其實是嫁過去做他那兩個兒子,甚至是孫子的玩物,等他們玩膩了、厭了,恰恰好做老頭子的免費陪葬「物」!
天底下哪有那麼好康的事!
雖然這邊的人不是什麼鮮花!頂多就是雜草一棵,可也不是活該任人踐踏那麼卑賤吧?
她不過十六歲,未來還長遠得很,她也答應過娘親,即使再孤獨、再無助,她也要自立自強,讓自己活得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地……咦?等等、等等,這個……好像是爹說的吧?
管他的,誰說的都好,最重要的是,她或許常常心不在焉、漫不經心,可這並不表示她很笨,別拿她當白痴看好不好?
於是……
「我不嫁!」小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杜吟秋冷冷一笑。「你以為你有拒絕的權利嗎?」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我知道舅媽不喜歡我待在歐陽府,那我馬上離開總行了吧?」
「不!」杜吟秋笑吟吟地搖了兩下西瓜腦袋。「我要你和燕玲同一天出嫁,我要看到燕玲被人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的嫁到潯陽去,而你就給我自己走到王府的後門,這樣你明白了吧?」
小芽和幸災樂禍的杜吟秋互視片刻之後,倏地,小芽身子一矮,又坐回小凳子上去撿她的菜葉了。
哼!誰理你啊!
而杜吟秋卻以為小芽不得不認命,不自覺地得意的呵出勝利的笑聲來。
好恐怖的鬼哭!
當晚三更時刻,一條小小的人影背著一個簡陋的包袱,雙手還吃力地抱著一個中型盆栽,悄悄的從歐陽府後門模黑離去了。
◇◇◇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下臨茫茫九派,上接冥冥蒼穹,重山疊嶺,雲霧繚繞,秀麗多姿的廬山充滿了大山大水的氣魄,蕩漾著令人神往的靈氣;古往今來,吸引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興之所發,詩文便就。
而南麓秀峰的飛瀑流雲、古木參天,更是廬山最靈秀之處。特別是在這盛夏時分里,在那秀峰山腳下、那幽谷清泉間,那一座全以大白石堆砌而成的大莊院,悠然恬適、靜謐淡雅,將這芙蓉山水處襯托得更加靈秀非凡。
然而,卻沒有幾個人敢靠近這兒,連住在里頭的人也不太想靠近這兒,因為,每當山莊里的可怕狂嘯聲響起之前,他們就得像逃難似的離開那座山莊,而且,這種情況不是偶爾一次發生,而是一次又一次,逃得他們自己也都快發瘋了!
所以,在這座山莊里工作的奴僕都待不久,事實上,所有的婢女都嘛早就跑光光了。
因此,可憐的戰修和葉天濤便得輪流出去拐騙年幼無知的良家奴僕回來,就算只來頂上一、兩個月也好。
唉——他們實在很想……叫救命哪!
「這次換誰了?」敢問這句話的人就一定不是他,事實上,他只是在提醒對方——該準備出發了。
「咦?」戰修粉無辜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是吧?又換我了嗎?」
「少來,就是你沒錯!」葉天濤也很慷慨地貢獻出一根食指幫戰修指著他的鼻子。
「是這樣嗎?」戰修還想做垂死的掙扎,讓一切變成夢。「你沒有記錯嗎?」
「你放心,下次我一定會很用力的給他記錯的!」這叫順應民眾要求。
「這就不必了,」戰修忙道︰「下次還是我自己來記就好了。」
「你不必客氣嘛!咱們是好兄弟,我很樂意幫忙的呀!」葉天濤露出一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模樣。
「不、不、不!您才真的是太客氣了,我自己的事當然要由我自個兒來,否則,哪天我要是懶得連爬都爬不動了,那可就糟了,你說對吧?」戰修更是假笑連連。
「隨便你。」葉天濤聳聳肩。「這次你要到哪兒去找?」
戰修的笑容驀地消失了!換上一聲苦惱的長嘆。
「這鄰縣附近都不行了,我想更往南去。」
「南昌?」
「不,南昌去過了,我要去蘆陵。」
「蘆陵啊?!那可以多找幾個人嘛!」
「我盡力羅!」戰修不抱任何希望地說︰「那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就麻煩你羅!」
「沒問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只要不叫他去拐騙人口,要他做什麼都行。
戰修突然覺得有趣地笑了。「阿濤啊!別忘了少爺不喜歡吃鹿肉喔!」
葉天濤頓時一愣。「呃?」
「哦!還有牛肉、豬肉、兔肉,他統統都不吃的喔,」
「咦?」葉天濤突然覺得有點不安。「你……你告訴我這個干什麼?」
戰修似乎就要忍不住了。「那個……你是不是忘了,咱們莊里的大廚半個多月前就走人了,這陣子可都是我自己下廚伺候少爺的三餐喔!」
葉天濤又是一愣,旋即驚慌失措地張大了嘴。「你……你的意思是……是說……」
「嘿嘿嘿!老兄,你總算明白了。」戰修幸災樂禍地爆笑出來。「我不在的時候,就換你下廚羅!」
天哪、地啊!他經手的食物中,唯一能吃的就是生食!竟然還要他料理給少爺吃?!給那個暴躁易怒的瘋子吃?
不如他自己下鍋去被煮好了!
於是,經過慎重地考慮再三之後,葉天濤終於決定了!去拐騙人口,還是恍煮東西給瘋子吃要來得安全一點,所以……
「我說……嘿嘿!阿修啊!我在想……」
「免想!」
「可是……」
「免談!」
「阿修啊……」
「免哭夭!」
「你嘛幫幫忙……」
「免唱哭調仔!」
「……我想,那我還是先抹脖子好了。」
^++^
一般出入廬山必會經過牯嶺鎮,而這個不大不小的城鎮也因此逐漸繁榮起來。
但是,大體上來講,大部分的商家還是由當地居民所經營的,他們自給自足兼賺外地人的錢,有好處必然先給自己人,要照顧當然也要先照顧自己人;
簡言之,就是他們有所謂的排外心理。
要賺外人的錢又排外,還真是有夠矛盾的!
「對不起,小姑娘,你在這兒是找不到工作的,還是到鄰鎮去試試吧!」食堂掌櫃的對那個抱著一大盆花來找活兒干的小姑娘歉然地道。
「可是……」小姑娘——小芽的表情似乎很苦惱。「我身上已經沒有半文錢了。」
一路往北的路途上,如果不是為了照顧盆栽,她的包袱就不會被偷了……好吧!她招供,一逃離歐陽府後,即使將來如何仍是個未知數,她卻早已迫不及待的把她心不在焉的幻想力發揮到極致了。
所以,她連包袱是什麼時候弄丟的都搞不太清楚,結果,身無分文的她力氣只夠走到牯嶺鎮。雖然她並不後悔——爹爹說過,後悔是浪費時間的行為,但這種情況的確令人相當不知所措。
唉——真是世態炎涼不成?
「這……」掌櫃的為難地覦一眼另一頭的老婆,猶豫半晌後,還是搖搖頭。「很抱歉,我頂多可以給你幾顆饅頭,其他的我就幫不上忙了。」
幾顆饅頭?
拜托!那能撐到幾時啊?小芽不由自主地轉眼朝食堂內的客人望去,以充滿期待懇求的目光緩緩掃過所有的客人。
就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幫幫她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嗎?
「嘿嘿嘿!小姑娘,想找活兒是吧?嘿嘿嘿!要不要我幫你個忙呀?」
哎呀!世上果然還是有好心人的!
小芽、心頭一喜,忙定楮望去,可剛一看清楚,她就失望地轉回頭來,心中不由得比適才更要泄氣幾分。
那個胖大漢子臉上的婬邪之色大概只有瞎子才會看不出來。
「怎麼了?小姑娘,你不是要找工作嗎?嘿嘿嘿!小姑娘,你只要陪我過一晚,我就給你半錠銀子如何?不但好賺,而且包你爽的喔!」
連鄙夷都懶得鄙夷了,小芽根本不想理睬那只,兀自拉好系在盆栽上的小袋子——里面是花的種子、乾燥花和一些小瓶、小罐等等,再抱緊了盆
栽,正想離開食館到別處去試試看時,沒想到才剛走出一步,她的肩頭便被一只油膩膩的胖手給抓住了。
「喂、喂!小姑娘,你很不識好歹喔!大爺是看得起你,才給你個賺錢的機會,你竟然敢用這種輕忽的態度來回報我?哼哼哼!想走?沒那麼簡單,今天大爺我非讓你陪我一夜不可!」
小芽正在心里詛咒胖的祖宗八代,卻出乎意料之外的,胖才剛說完,他的肩頭上竟然也出現了一只手。
「這位老兄,你要是憋不住了,鎮上也有妓院讓你去紓解紓解,別在這兒騷擾良家婦女行嗎?真是有夠丟我們男人的臉哪!」
那只立刻轉移了目標,他怒容滿面的對上一位三十多歲的青衣文士,除了五官相當俊逸之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你是誰?竟敢管大爺我的事!」
青衣文士似乎比小芽更不想理會他,所以,他只是略顯不耐煩地輕聲說出四個字。
「白石山莊。」
他的聲音不帶任何火氣,可這四個簡簡單單的字卻嚇得胖差點當場尿褲子,臉色驟變,並登登登地連退三大步,之後才抖著嗓子囁嚅道︰「白……白石……山……山莊?」
「沒錯,白石山莊。」青衣文士仍是那副不慍不火的斯文表情。
胖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大步,但是……
雖然白石山莊的確就在不遠處的秀峰下,然而,這個文士型的男人真的有可能和那個武林中號稱瘋子莊的白石山莊有任何關系嗎?
胖猶豫了好一會兒。
「你……你是誰?」
文士輕嘆一聲,才輕聲細語的回答,「戰修。」這個胖子真的不想活了嗎?居然敢質疑他的身分!
胖全身的肥肉突然開始震動了起來。「戰……戰修?無情秀士戰……戰修?」天啊!眼前的人的確像是傳聞中無情秀士的模樣沒錯,三十多歲,俊逸斯文,老愛穿青色文士衫,看起來完全不像武林中人。
「拜托,是戰修,不是戰戰修好不好?」或許可以把他逮回去,好讓少爺下回發飆的時候,有只豬可以給他宰來出出氣,搞不好這樣他會早點冷靜下來、早點恢復正常也說不定。
「呃……呃……對不起……」冷汗涔涔的胖又開始往後退了。「這……我……我不知道是……是戰大俠,那個……我……我……」
豬要跑了!
戰修再次輕嘆。「算了、算了,下次不要再讓我踫見你就是了!」
「是、是、是!」胖一疊聲的叫著落荒而逃。
戰修這才轉向正在發愣的小芽。
「小姑娘,你……會下廚嗎?」他滿懷期望的問。
而半個時辰後,就見戰修單手抱著那盆中型盆栽,帶著小芽往白石山莊的路上走去,一匹駿馬則跟在身後滴答滴答的一步步跟著。
「……兔肉、雞肉、牛肉,還有豬肉也不吃,這樣你記清楚了嗎?」
小芽蹙眉思索了半天。
「那個……那你們少爺到底吃什麼肉?」
「咦?」戰修一听,不禁猛搔腦袋。糟糕!他好像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這麼高深的問題哩!以前大家都嘛料理素食給少爺吃最乾脆了。「唔……這個嘛……嗯……ㄟ……啊!對了,他吃魚。」
「魚?他只吃魚?」
「對!」戰修非常肯定地猛點頭。「不過,他不喜歡吃蒸的,嫌太腥了;也不喜歡吃炸的,他說太油了;還有煎的他也討厭,因為他不喜歡那種焦焦的味道;另外紅燒、糖醋、豆瓣什麼的,他統統都不喜歡,因為味道太濃了……哦!對了,他也不喜歡喝魚湯。」
小芽听得直發愣。「可是……可是這樣一來,那他不就只有吃生魚了?」
「生魚?!」戰修似乎嚇了一大跳。「老天,千萬不可啊!除了蔬菜之外,少爺就最討厭生食了。」
這回換小芽猛搔腦袋了。「那……他就只吃素食羅?」
「應該是吧!」戰修也不太有把握的說。因為過去從不曾有人想到要去分析一下這麼復雜的學問。「不過,味道要盡量清淡一點,少爺的脾氣不好,只要有一口不合他的胃口,他可是會馬上掀桌子的。」
「這樣啊……」小芽恍然大悟。「原來是個任性的小鬼,就跟我表弟一樣嘛!」
耶?任性?小鬼?
等等、等等!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姑娘,你……」
「戰爺請叫我小芽就行了,」小芽忙道︰「請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味道清淡點當然沒問題,不過,如果小孩子正在發育期的話,最好還是要多少吃點肉,否則會長不高喲!」
長不高?
天哪!少爺還不夠高嗎?
「姑娘,請听我……」
「不過,戰爺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讓少爺掀桌子的……」
「不是,我是說……」
「……當然,一開始我也不會讓他吃太多肉……」
「姑娘,拜托……」
「……既然他吃魚,那就先從魚開始好了……」
「姑……」
「耶?戰修,你怎麼又回來了?」
小芽的滔滔不絕和戰修的急於解釋驀然中斷,兩人不約而同的朝山莊那邊望去,立刻發現是一個高大魁梧的大胡子正領著一大票人匆匆地跑出山莊大門。不用解釋,戰修馬上明了現在是什麼狀況了,於是,他也急急忙忙地拉著莫名其妙的小芽跟著慌慌張張的逃命去也。
不一會兒,一群人全聚集在老地方,小芽依然是滿頭霧水。
「那個……請問我們為什麼要到這兒來呀?不是要去山莊嗎?!」
而葉天濤卻是此刻才發現到小芽的存在。
「咦?她是誰?」
「我們的新廚娘呀!」戰修得意的笑了。「看我對你多好,一發現她,就馬上帶她回來救命,免得我回來時,發現你真的抹脖子死翹翹了!」
「她行嗎?」葉天濤狐疑地上下打量小芽和她抱著的盆栽。「她看起來好像年紀很小的樣子,真的會下廚嗎?」
「她十六歲了,過去八年來都在南昌歐陽府幫佣,而且,一開始就是在廚房里幫忙的,我想,應該能應付了,至少比你行吧?」戰修反駁道。
「這樣啊……」葉天濤听了,不覺松了一口氣。「听起來好像真的比我行,那……謝了,老弟,真的是救到命了!」跟著,他又轉向小芽,對她點點頭一不意。「我叫葉天濤,跟戰修一樣是少爺的心月復,以後少爺的膳食就麻煩你了。」
「是,葉爺,我會盡力的,不過……」小芽說著,就朝四周那些奴僕望去,有的很緊張害怕的樣子,有的卻已經躺下來打瞌睡了,而且,他們清一色都是男的。「為什麼大家都跑到這里來?」
戰修和葉天濤互覦一眼。
「啊——這個嘛……老實說,我們少爺的脾氣不太好……呃!真的是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哦!我明白了。」小芽停了一下又說︰「大概是你們把他給寵壞了吧?」
咦?寵壞了?
「就像我表姊小時候和我表弟現在一樣,真的是好任性呢!一個不如他們的意,就胡亂發飆,又是丟東西,又是打下人出氣的,要不就是大哭大鬧,真的很不像話,舅舅實在應該趁他們還小的時候好好教訓他們一頓,譬如抓起來打打什麼的……」
打……打?
打少爺的?!打厲劍南宮絕玉的?!
戰修和葉天濤愣愣的面面相覦。
「……如果舍不得打,那就在祠堂里罰罰跪也行啊!」
罰……罰跪?
叫少爺在祠堂里罰跪?!叫厲劍南宮絕玉在祠堂里罰跪?!
戰修不由得吞了口唾沫。「那個……小芽啊!我想我最好告訴你一下,那個……我們少爺他不是……」他倏地頓住,因為山莊里突然傳出一陣淒厲的狂嘯,旋即又向小芽看去,他擔心小芽會不會就這樣嚇得頭也不回地落跑了。
沒想到小芽卻只是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
「唔……你們真的是把他給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