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申吟著眯開一只限瞄了一下時鐘,然後不情不願地把話筒拿起來。
「老兄,不管你是誰,最好不要告訴我你打錯電話了!」
「你在睡覺?」
入耳那熟悉的聲音,雷峰不覺申吟得更大聲了。「老大啊!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你告訴我。」
「三點啊!老大,半夜三點啊!」
「是嗎?我這邊才剛七點,晚上七點,我正要吃晚餐。」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那邊是英國耶!又不是我家隔壁的停車場。」雷峰惱火地叫道。「好吧!老大,你那邊搞得如何了?」
「很順利,所有遺產都在我名下了,現在正忙著點交。你那邊呢?」
「不順利!」雷峰很干脆地說。「請問你,老大,你在新加坡有什麼好朋友嗎?」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那筆款子是從新加坡匯過來的。」
對方靜默片刻。「沒有,我沒有朋友,新加坡更沒有,說正確一點的話,我在新加坡根本不認識半個人。」
雷峰嘆了口氣。「好吧!那香港呢?」
「香港?你又為什麼問到香港去了?」
「因為那筆款子是從香港匯到新加坡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比你更想知道。」
這回對方沉默得更久。
「繼續查下去,雷峰,無論如何一定要查到最後!」
「那還用你說,我敢說我現在比你更好奇了。」
「好,那就這樣了,我一個星期後會回去。」
「請慢慢來,老大,」雷峰闔上眼,準備把周公再找回來。「搞不好你回來時,我都還沒查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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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樓作夢也沒有想到,她才離開京都短短三個多月而已,居然已是人事全非。
「櫻ソ屋」頂讓給一個三十多歲的退休藝妓,因為原來的老板娘嫁到橫濱去了;而千子因此干脆跑到她長久向往的東京去,瞧瞧日本最時髦的城市到底是圓的還是扁的;至于在她離開日本之前就已出現危機的可愛親戚們,現在更是狼狽萬分,天天都有人上門去討債。
她實在難以理解,當初他們每個人分到的錢都不在少數,還听他們各個大言不慚地放話說他們可以利用那些錢賺上多少多少倍的錢,然後連本帶利的還給她。可為什麼八年過去,他們不但沒有賺上更多錢,反而虧了更多錢呢?
更悲慘的是,她身上只剩下最後一個月的薪水,原打算先到千子家借住的,現在只好到姨媽家暫住,每天听她們嘮嘮叨叨的訴說她們有多淒慘。
天哪!她一定要盡快找到工作搬出去!
這一天,晚餐時間過後,冉櫻疲憊萬分地回到姨媽家,發現大姨媽和二姨媽都在,而且她們一見到她,就把她叫過去了。
「我說櫻子啊!你還在找工作嗎?」
哦!拜托,別又來了,這簡直是精神虐待嘛!
「是啊!我已經盡快在找了,如果找不到會社的翻譯工作的話,我想,我會再去居酒屋工作吧!」冉櫻有氣無力地說-
大姨媽和二姨媽眼神詭異地互幌一眼。
「可是櫻子啊!現在工作不好找,我看你這是干脆嫁人吧!」
果然又來了!
冉櫻偷偷翻個白眼。「大姨媽,二表姊也沒有工作啊!你為什麼不叫她先嫁?」
大姨媽窒了窒。「她……找不到適合的對象呀!」
這種說詞未免太牽強了吧?
冉櫻無辜地眨著兩眼。「大姨媽,三個月前你們幫我找的那個對象,你們不是說有多好多好,簡直就是可以上金氏紀錄的天下第一等好丈夫嗎?為什麼不先叫表姊去嫁給那麼好的對象,之後再來為我擔心?」
大姨媽頓時啞口無言,二姨媽忙幫著說話。
「他們年紀差太多了。」
這個理由更荒唐了!
「愛說笑,二姨媽,我和那個人年紀不是差得更多嗎?」
「但……但是你二表姊的脾氣不好……」
何止不好,簡直就是母老虎!
「二姨媽,我記得你那時候也說過,那個人脾氣好得可以成仙了,不但可以容忍我的幼稚,也可以容忍我的任性,那他當然也可以容忍二表姊的壞脾氣-!」
「一可是……可是你二表姊說她還不想結婚嘛!」
這種借口根本沒道理!
「我也不想啊!二姨媽,為什麼你們不去逼她,卻一定要來逼我?」
二姨媽也無話可反駁了。
「我們……我們對你有責任嘛!」大姨媽勉強再擠出個理由來。
她們什麼時候真的對她負起過責任了?
「我已經成年了,大姨媽,你們不需要再對我負責任了。」冉櫻毅然道。
「櫻子……」
「大姨媽,」冉櫻實在又累又煩得不想再听下去了。「我真的很累,想去睡覺了。我保證這個星期一定可以找到工作,然後搬出去,這樣可以了吧?」語畢,不待姨媽反對,她便逕自起身離去了。
「她要搬出去了,」大姨媽又氣又急地望著冉櫻的背影。「怎麼辦?」
二姨媽咬著下唇思索了好一會兒。
「那就只好按照一夫弟弟教我們的辦法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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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雷峰頭一次見到不動如山的鄒文喬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看起來實在很可笑。
「對,我也很意外,難怪那時候她會那麼關心這件事,又卯起來追問我關于差額的數目,之後就突然辭職了,我一直在奇怪呢!」
好一會兒後,鄒文喬才收起錯愕的表情,躉眉沉思半晌後,他才又間︰「她怎麼會有那麼多錢?」
「是她父親生前為她設立的信托基金,」雷峰施施然地在辦公桌前坐下。「可是她必須滿二十歲之後才能動用。」
鄒文喬沉默片刻。
「她全匯給我了?」
「是,全部,一塊也沒留。」雷峰斬釘截鐵地說。「老實說,她委托的那位律師實在有夠精明,不但轉了十幾個戶頭,而且在亞洲各國之間飛來飛去,我們的人差點就找不到究竟是誰把款子匯過來的,真是好辛苦地輾轉查了好久,最後才查到來源是她的信托基金。」
「那她現在呢?」
「現在啊?要結婚了,听說她原本堅拒她姨媽為她找的對象,于是,她姨媽就偷偷收了人家的聘金,之後就不曉得躲到哪個狗洞里去啃骨頭了。因此,人家就找上她,威脅她說如果還不出來聘金來,她又不肯和對方結婚的話,人家就要告她詐欺騙婚,所以,她只好答應和對方結婚-!」停了一下,雷峰悄悄地從睫毛下覷著他。
「我說老大啊!那個小女孩跟別的女人是不一樣的,她是真的很愛你,而且完全不求回報的喲!老實說,以前我只認為她很傻,而且傻得很可笑,但現在我覺得她不只傻,簡直就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了,看她為了幫你,反而救不了她自己。但是……」雷峰嘆了口氣。「她笨得真可愛,不是嗎?」
「天底下最笨的女人嗎?」鄒文喬呢喃。
「沒錯,所以我就在想了……」雷蜂眼底倏閃過一絲狡猾之色。「你從日本回來之後,不是又發展出另一項新的興趣了嗎?就是那些很惡心的恐怖面具,你喜歡收藏它們,對吧?呃!說到這里,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你收藏那種東西究竟想干嘛?」
鄒文喬聳聳肩。「我想要布置出一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樂園。」
恐怖……樂園?這兩種詞有相關嗎?
雷峰呆了片刻,而後搖搖頭。
算了,這個人原本就很詭異了,想法不正常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總之,既然你喜歡收藏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包括那條大懶蛇在內,你不覺得天底下最笨的女人或許也值得你把她收藏起來仔細研究一下嗎?看看她究竟為什麼會那麼笨,還有她能笨到什麼地步,這樣不是很有趣嗎?」
「收藏?」鄒文喬兩道眉毛可笑地打了一個大結。「那個笨女人?」
「是啊!」雷峰的眼神更賊了。「譬如說,把她收藏起來做老婆,反正你本來就不打算娶老婆生兒子,所以和她結婚也沒差,你也不會損失什麼,可是這一來,她才會真正的成為你的私人收藏品,還是有執照的喔!而且,法律也賦予你權利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拿來從頭至尾,自里到外徹徹底底的研究一下,絕對不會有人敢說半句閑話,你說我說的對吧?」
鄒文喬又習慣性地不說話了,但是,頗為了解鄒文喬習性的雷蜂已經開始在腦海里籌備老大的婚禮了,因為他知道鄒文喬的確是在考慮了。
嘿嘿嘿!考慮收藏一個天底下最笨的女人,就好像他收藏那條天底下最懶的大蟒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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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冉櫻搬出姨媽家的前兩天,大姨媽又哄又騙的把她拉去相了第N次親,憑良心說,這次的對象還真不錯。
不到四十歲的年紀,長相挺斯文,個性溫和安靜,家境富裕,唯一的問題是他有一個比較適于擔任古代征討大將軍這種角色的寡母,嗓門超大,善于發號施令,個性又霸道,行事更野蠻,這就是管原先生一直娶不到老婆的原因。
但即使他的母親是世上最和薯慈祥的婆婆,她也不會答應這件婚事,或許她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也說不定,當她離開台灣的時候,就曾經這麼想過了。
所以,她當場就很婉轉的拒絕了。
沒想到,她搬出姨媽家才三天,管原老夫人就派人找上門來了。
「老夫人要我來通知小姐,下個星期日舉行婚禮。」
「耶?」冉櫻忙挖挖耳朵再問︰「你講啥米?」
「下個星期日在日航京都大飯店舉行神前式(古式婚禮),請小姐決定什麼時候要去試穿白無垢(日本古式新娘服)。」來人很耐心地再重復了一次,還加詳細注解。
冉櫻瘦小的臉頓時拉扁了,「什麼?」她驚叫。「我為什麼要試穿白無垢?我不是拒絕了嗎?」
「可是令姨媽已經收下聘禮了,」來人面無表情地說。「如果小姐不打算舉行婚禮,至少要把聘金還我們。」
「好,我立刻去找我姨媽!」話落,冉櫻急急忙忙套上鞋子沖出門。
「令姨媽已經不在京都了,」
往前沖的身軀立刻僵在半路上,好一會兒後,冉櫻才慢慢回過身來,臉色非常難看,她謹慎地問︰「請問你為什麼知道我姨媽不在京都了?」
「因為剛剛我先去找過令姨媽,但她不在,鄰居說,她們一家大小已經在昨天出遠門旅行了,據說至少要一個月後才會回來,所以,我就去請示老夫人,老夫人才叫我直接來找你。」
倒抽了口氣,冉櫻的臉色瞬間變白了。「她們跑了,她們居然收了聘金就落跑了!」
來人居然還很正經地點頭附和她。「沒錯,她們的確是落跑了。」
冉櫻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那就請你們等一個月後再……」
「不能等,」來人馬上拒絕了。「老夫人說,相親時就說好了,如果沒問題的話,一個星期後訂婚,再過十天就舉行婚禮。現在你們聘禮已經收下了,十天後當然就要舉行婚禮了。」
「可是我當場就拒絕了呀!」冉櫻反駁。
「沒錯,但是令姨媽隔天就來說沒問題了。」
天哪!真不敢相信,姨媽居然做這種事!
冉櫻不知所措地猛抓頭發,「可是……可是我並沒有答應啊!那……那我已經成年了,姨媽不能幫我作決定,所以……所以……」
「很抱歉,小姐,」來人面色不改。「相親的時候你有出席參加,事後令姨媽又收了聘金,老夫人說,如果小姐堅持不肯舉行婚禮,又不能把聘金還給我們的話,我們只好在法庭上爭個是非對錯了。」
「法庭?」冉櫻驚叫,「為什麼要上法庭?」
「老夫人說要告你和令姨媽詐欺騙婚,而且,我們有把握一定能勝訴,」
啥米,詐欺騙婚?!
冤枉啊,大人!「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冉櫻的面色更慘了,她慌亂地揮著手。「你你你……你應該去找我姨媽,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參加相親了,小姐。」
「對,可是……」
「不舉行婚禮就把聘金還給我們!」來人強硬地堅持。
「我還……」冉櫻張了張嘴又閉上,然後咽了口唾沫。「多……多少?」
「一千萬。」
哇靠!死定了!
「一千萬?我哪生啊我?」冉櫻無助地喃喃道。「我死給你看好了!」
「小姐,我們少爺人真的很好喔!」來人忽地軟下聲音來。「只要不違抗老夫人的命令,跟我們少爺結婚真的很不錯喲!」
干嘛,推銷滯銷貨啊?
「你又沒和他結過婚,你怎麼知道好不好?」冉櫻沒好氣地咕噥。
來人裝作沒听到。「而且不瞞你說,少爺相親這麼多次以來,這可是頭一回他自己也看上眼了呢!」
「咦?為什麼?」她有哪里值得人家看上眼的?
「這……」來人遲疑片刻,終于決定說老實話。「因為少爺是老夫人一手帶大的,所以,他實在不好違抗老夫人,但是在相親當天,當小姐當場拒絕老夫人的時候,少爺就看出來小姐有足夠的膽量和勇氣去對抗老夫人了。」
冉櫻嘲諷地哈了一聲。「原來是要利用我啊!」
「也不能完全說是利用,」來人忙道。「我想,小姐應該看得出來,我們少爺是個好好先生,他會好好對待小姐的。」
冉櫻不禁苦笑了,事到如今,她也沒有退路了,縱使對方願意等上一個月,可是她敢打包票,姨媽回來時,身上肯定沒有半毛錢了,不是花光了,就是存在隱密的地方,換言之,她既然收去了,就打死也不會再拿出來了。
算了,結婚就結婚吧!至少那個男人看起來真的很不錯,除了年紀大了一點以外。
這樣總比因詐欺罪被關起來好吧?
「你們決定吧!」冉櫻無精打采地說。「統統由你們決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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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傳統婚體依古禮從頭辦到尾大約須花上三百萬日幣左右,所以,很多人都寧願選擇簡單的西式婚禮。然而,仍然有些人偏愛傳統婚禮,譬如像管原家這種思想古板又有錢的名門世家,管原老夫人就堅持非得要依古禮行事不可,否則就顯現不出管原家的名門風範。
時序已進入十二月枯淡寂清的冬季,寺院里白茫茫、河道上霧渺渺,褪色的-園風采仿-消失在濃濃的白霧中,千歲的氣質眷戀著舊日的回憶,唯有北野蠟梅是冬季里僅有的一抹酡紅。
婚禮當天一大早,冉櫻就抖簌著被送到飯店去上妝戴假發,再穿上純白的白無垢,雖然非常雅致純潔,發套的重量卻差點壓斷她的頸子了。
正當她咕噥著婚禮怎麼還不趕快開始、趕快結束,媒人卻告訴她吉時尚未到,甚至連祭司都還沒來,所以要再等上半個鐘頭左右。
是喔!恐怕到時候管原先生就得和一位斷頸新娘結婚-!
沒一會兒,她就發現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嘆著氣伸直腰,她正打算起來走走,卻發現眼角一閃、人影一晃,好像有人偷溜進來了,忙轉眼定楮一看,繼而驚呼一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指著對方詫異地驚叫。
「特助,你怎麼在這里?」
「哇塞,你要在臉上煎蔥油餅嗎?涂那麼多面粉干嘛?」
兩人同時停住了,然後冉櫻又問了一次。
「特助,你怎麼在這里?」
雷峰卻開始在她周圍打轉。「原來日本新娘是這種打扮喔!滿漂亮的嘛!」
兩眼一翻,「特助!」冉櫻不耐煩地大叫。
「干嘛?」
「你怎麼會在這里啦?」
「陪咱們老大來的呀!」
「啊!他來辦公事?」
「不,來找你。」
雷峰繼續在她身邊轉來轉去,還試圖掀開她的白色頭巾,看看里頭又是什模樣,冉櫻一掌拍開他的手。
「來找我干嘛?」
雷峰忽地站定了,一雙炯炯目光同時盯住了她,唇上有一抹揶揄的笑容。
「少來,冉大小姐,你應該知道我們來找你干嘛的吧?」
看他神情、听他語氣,詭譎得令人起雞皮疙瘩,冉櫻有點不安地移開目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知道你們來找我干嘛?」
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後,雷峰突然笑得更夸張了。
「好吧!那我直接告訴你好了,我們老大要和你結婚。」
冉櫻想了一下才听懂他在說什麼,然後……「-?!」就像投下一顆超核能炸彈似的,冉櫻驀然被炸彈轟得跳起來驚叫。「為什麼?難道就為了那筆……」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厚∼∼」雷峰頑皮地指住她。「露出馬腳了吧!」
「我……我……」冉櫻又猛然放下手。「好,那你們把錢還給我,這樣可以了吧?」反正鄒文喬應該已經繼承到遺產,不再缺她這筆錢了吧!
誰知道雷峰竟然搖頭。「不。」
「不?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老大要和你結婚,不管有沒有還你錢都一樣。」
「才不要!」冉櫻氣急敗壞地拒絕了。「我才不要他因為……」
「冉櫻,你听我說,」雷峰臉上的玩笑之色消失了。「沒有錯,老大原來並沒有想到要和你結婚,是我勸他和你結婚的。」
「為什麼?」冉櫻譴責地怒視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憐我嗎?」
「不,應該說是欽佩你吧!」雷峰坦誠道。「我欽佩你這種幾近于愚蠢的奉獻精神,所以,我想要幫你制造一個機會。」
欽佩她的愚蠢?
他是在嘲笑她嗎?「但是……」
「冉櫻,你也知道的不是嗎?老大他原來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不結婚的,所以,你和他結婚對他而言並不會有什麼損失,你卻可以得到一個機會,一個融化他這塊冰磚的機會。如果你能夠成功的話,不只是你,他也同樣能得到幸福,不是嗎?」雷峰婉言低勸。
「但相對的,如果失敗的話,你也一定會受到傷害,這是無庸置疑的,但他卻依然是原來的他,沒有什麼差別。所以,願不願意冒受傷害的危險來把握這個機會,或者有沒有結果,這都要看你自己了,我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所以,也許你需要慎重考慮一下,但請不要想都不想就放棄了,這樣對你自己而言是不公平的。」
拜托,這還用得著考慮嗎?一直認為只有夢中才能實現的夢想,這會兒居然可以在現實中實現了,狂喜都來不及了,她怎麼可能會在意冒不冒險這種小事,只要他能讓她愛他,她才不在乎他是不是愛她。問題是……
「可是……」冉櫻猶豫不決地咬著下唇。「他是真的原本打算一輩子都不結婚的嗎?」
雷峰立刻舉手作發誓狀。「我發誓,我若是騙你的話,出門就被車撞死!」
好吧!就算他沒有騙她好了,但還有一個問題……
冉櫻又遲疑了一下,「我……我能不能先跟他談一下再作決定?」
「沒問題。」雷峰立刻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冉櫻始終念念不忘的人出現在新娘室門口了,他一進來,雷峰立刻為他們關上門。
黑色毛衣長褲,米色大衣,鄒文喬挺拔如昔,俊雅不變。他緩緩走向她,好奇的視線在她身上上下來回打量,害她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別扭地拉了拉白無垢之後,她才勉強抬眼注視他,注視著那張夜夜在她夢里出現的臉孔,心跳就像縫紉機一樣跳得又快又重又……吵,她幾乎只听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鄒……鄒先生。」
「嗯?」鄒文喬手一抬,便掀開了白頭巾,又開始打量她的頭套,「很重嗎?」
「有點兒……呃,我不是要說這個,我是說你……你真的是原本就不打算結婚的嗎?」
「沒錯。」他拿手指頭戳戳她的發套。「我對結婚這種事沒興趣。」
沒興趣?
如果對象是他那條懶蟲大蟒蛇的話,也許他就有興趣了吧?
「那你現在……也是真的願意和我結婚?」
「也沒錯。」
「為什麼?」雷峰究竟是如何說服他的?
他拿下她的頭飾反覆翻看,並漫不經心地說︰「雷蜂說你是獨一無二的稀有動物,值得把你收藏起來好好研究一下。」
哇咧!稀有動物?收藏?研究?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暴龍,還是翼手龍?他打算把她關在鐵籠里嗎?還是養在某座小島上?或者是要解剖?解剖完了再制成標本?
冉櫻啼笑皆非地不曉得該針對他那種評語做什麼反應才好,只好當作沒听到跳過去。「你……你是真的真的願意嗎?我是說,你不必勉強和我結婚,真的,如果你那麼在意那筆錢的話,你可以把錢還給我,最多再給我一點利息,這樣就可以了吧?」
鄒文喬斜眼睨過來。「你認為我是那種會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的人嗎?」
冉櫻微微一愣。「呃……不是。」的確,像他這麼任性的人,怎麼可能勉強自己做任何事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不管是基于什麼理由,的確是他自己本身想和她結婚的,既然如此,有什麼理由她不能接受這個機會?
「可是,之前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討厭纏著我的女人。」扔下發飾,修長的手指抹過她的臉,鄒文喬皺眉看著自己的手指頭。「這是石灰嗎?」
她又不是牆壁!
「不是……呃,但是你……」她驀然住嘴,目瞪口呆地低頭看著鄒文喬把手指頭沾到的白粉擦在她的白無垢上,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做這種事,拾眼想嗔怪他一下,卻剛好對上一雙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是笨女人嗎?」
天哪!他的眼楮還是那麼深邃迷人。
冉櫻趕緊閉上眼楮逃離他的迷魂大法,沒想到剛一闔眼,便听見他那種侮辱人的問題--雖然聲音很慵懶性感,她立刻怒睜雙目憤慨地否認。
「當然不是!」
鄒文喬注視她片刻,而後聳聳肩。「笨蛋通常下會承認自己是笨蛋。」
「你才是白痴!」冉櫻忿忿地咕噥,同時眼看他又晃到新娘室那一頭端詳那件紅色打掛和服。「我剛剛要說的是……」
「我討厭紅色。」
好,以後她打死也不穿紅色衣服了!
不對,現在不是這個問題,現在的問題是……
「我剛剛說……」
鄒文喬驀然回過身來。「如果我不和你結婚,也不還你錢,甚至還要你再借一筆錢來給我,你會如何?」
冉櫻呆了呆。「咦?你還缺錢嗎?」難道他還沒有繼承到遺產?
「如果我說是呢?」
「沒問題,」冉櫻毫不猶豫地承擔下來了,甚至沒考慮一下他的話合不合理,「告訴我多少,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調到錢的!」只要她乖乖的嫁給管原先生,之後再向他開口,他一定會借給她的,當然,將來她也必定會設法還給他,譬如婚後她還是可以出去工作,對吧?
兩眉倏揚,「你真的願意去借錢給我?」鄒文喬不相信地再問一次。「你沒听清楚我剛剛說的話嗎?我不會和你結婚,也不會把錢還給你,這樣你還願意幫我調資金?你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必和我結婚,也毋需還錢,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勉強你。」冉櫻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至于獅子大開口也沒問題,無論多少,我都會想辦法的。來,告訴我,你需要多少?」
鄒文喬雙眼微睜,臉上的神情說是意外,倒不如說是無法理解。半晌後,他才慢吞吞地間︰「為什麼?」
冉櫻愣了一下。「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願意這麼做?」
「嗄?啊……」冉櫻突然別過臉去,默然地拒絕回答他的問題,但是,任何人都可以從她紅透的耳根窺見她的心意。
遙遙的,鄒文喬從房間那頭凝視她好半天後,驀地嗤笑一聲,「果然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他低喃,跟著大步走向她。「好了,快把衣服換掉,我們要到英國去結婚。」
「-?」冉櫻猛然回過頭來,滿面錯愕之色-「可是你不是需要錢,而且不和我結婚的嗎?」
「誰說我需要錢、我不和你結婚了?」
一听,冉櫻頓時傻眼。「但是剛剛你明明……」
「我說的是如果,如果是假設,不是事實。」
「嗄?」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不用嗄了,快換!」鄒文喬催促道,同時扯扯她的白無垢。「還是要我幫你換?」
「咦?」大吃一驚,冉櫻立刻拍掉他的手。「不用,我自己來!可是……可是我希望你能先答應我一件事。」
鄒文喬雙臂環胸,以睥睨之姿俯視至少矮了他三十公分的冉櫻-「什麼事?」
兩眼往上瞄了一下,旋即垂下眸去盯住他胸前的毛衣圖案,冉櫻勇敢地大聲說︰「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如果有那麼一天,你討厭和我在一起了,或者你喜歡上別的女人了,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我會立刻和你離婚,絕不會讓你為難的。」
听罷,鄒文喬右眉微挑,深深地凝視她片刻。
「好,我答應你。」
「哦!那……那就這樣吧……啊!可是管原老夫人那邊……」
「那是小事,雷峰會負責。」他的語氣仿-終止一場婚禮就像打死一只蚊子那麼簡單似的,事情臨頭卻差點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當冉櫻忙著換回她原來的衣服時,鄒文喬就倚在窗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彷-在檢視眼前的物品是否真有收藏的價值,害她差點把圍巾裹在腳底,把褲子穿到頭上。而後當她卸好妝正要穿上大衣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擾聲,等她穿好大衣,喧擾聲已經變成吵架聲了。
「你以為把聘金還給我們就沒事了嗎?你知道我們為了這場婚禮花了多少錢嗎?還有,婚禮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中斷了,管原家的面子又要往哪兒擺?這種事可不是金錢可以解決的!」
薄薄的一片門板根本擋不住管原老夫人魔音似的大嗓門,其他人的聲音跟她比起來就好像剛出生的貓咪叫一樣。冉櫻對自己裝了一個鬼臉,然後用力吸了一口氣……吐出,隨即把手放在門把上,打算出去面對所有人的責難。
然而,門把才剛扭開,鄒文喬便已先她一步拉開門出去了,剎那間,所有的嘈雜聲在兩秒鐘之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之後,才剛趕到他身邊的冉櫻正待出聲說話,他又搶先一步開口了。
「雷峰。」
「老大?」
「你給他們多少?」
「三千萬,老大。」
「給他們兩億。」
話落,鄒文喬便拉著瞠目結舌的冉櫻旁若無人地從驚詫的人群中離去。當然,有兩億日幣,沒有什麼問題是擺不平的,要壓下一場驚濤駭浪更是輕而易舉,不到五分鐘,雷峰也追著鄒文喬後面去了。
原來管原家的面子還是有標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