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蘇軾-水調歌頭
在這幽靜且令人昏睡的夏夜里,溫暖的清風徐徐吹拂,在深黝的天空中,高掛的滿月灑下一地的清輝;玉蘭花香在風中飄揚,海棠、牡丹在月下怒放;游廊曲徑、雕窗鏤刻的萬春亭下,點點銀光在粼粼水波中閃爍著,碧水淙淙、清流潺潺,煞是幽雅宜人。
今晚原該是一個寧靜、安詳的夜……吧?
「大姐,不要這樣……」
「放手!不要拉我!」
樹葉形小湖泊旁的灌木叢中,一個口中咬著蘆葦的年輕人緩緩抬起上身,面色不豫地轉頭望向嘈雜聲的來處,他想看清楚是哪個殺風景的欠扁家伙,居然膽敢破壞他享受這個平和寧靜的夜晚。
在皎潔明亮的月光下,三個旗裝打扮的小姑娘正拉拉扯扯地往湖邊走過來。
「大姐,我們快點回去吧!在這兒胡亂闖若被抓到會很慘的耶!」右邊一個縴柔的小姑娘小小聲地哀求著。
「小心點兒不就行了!」中間那名高佻身材的亮麗姑娘用力扯開拉著她的手。
左邊那位美艷豐滿的姑娘則不耐煩地問︰「你到底要怎麼樣嘛?想死也不要拖我們一起下水啊!」
「不去掉這身髒污,我死也不回去!」高挑姑娘怒聲叫著,並大步往湖邊走去。
「噓……小聲一點,大姐,求求你小聲一點吧!」縴細姑娘急步跟上去。
「你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豐滿姑娘幸災樂禍地說︰「沒事跟她們斗什麼嘴?活該被扔了一身泥,你……」
「你少幸災樂禍,說不定明天就輪到你了。」高挑姑娘來到湖邊,低頭審視身上的髒污,「扣兒,你還杵在那兒干什麼?還不快弄點水來幫我擦干淨。」她頤指氣使的命令道。
「哦!好,」縴細姑娘忙趴到大石頭上,把一條手絹兒往湖里浸了浸,起身擰干來到高挑姑娘身前細細的擦拭著。
豐滿姑娘款腰扭臀地慢慢行向前來。「沒有用啦!不過是越搞越糟罷了。」
猛然抬起頭來,高挑姑娘正想破口大罵,扣兒趕忙輕喚一聲,「大姐,您別生氣,這麼看好不好?我們兩個衣服對換一下,我的衣服雖然不是頂漂亮,至少是干淨的。」她體貼的建議。
高挑姑娘蹙眉想了想,又低頭看著自個兒身上去不掉的污漬。
「好吧!那你還不趕緊月兌下來。」
扣兒左右看了看,然後,她往剛才那個年輕人藏身之處旁的百年巨柏走過去。
年輕男子不自覺的往隱密處又縮進去一點,說好听點兒,他是怕嚇著三個小姑娘,但實際上,他卻只能將心思暗藏在心底。
在明亮皎潔的月光照耀下,一張精致的、雖算不上頂美卻是頗為清秀的小臉蛋兒,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星眸里。
遠山般的黛眉下,嵌著一對清若秋水的鳳瞳,懸膽般的瑤鼻,櫻桃小嘴兒,再配上玲瓏嬌小的個子,如此雅致的嬌靨再配上那副憨態的神情,著實令人心弦蕩漾。
絲毫不知有人在暗處窺視的扣兒就停在年輕人身前不遠處,就著古柏粗大樹干的遮掩褪下了長袍,若不是因為此時已是半夜二更了無人跡的時刻,又若不是因為不盡速解決高佻姑娘穿的問題,她恐怕會沒完沒了,所以,她才大著膽子在這理應是無人的御花園內寬衣解帶。
「把內衫和衫褲也月兌下來給我,」高佻姑娘在另一棵大樹下叫著,「我的有點兒濕了。」
「哦!」扣兒听話的把衫褲,內衫全都月兌下來交給豐滿姑娘,然後,以雙手環胸遮掩住僅著肚兜的上身,她那如藕般的光果粉腿則不安地緊夾著,不知為什麼,直冒火的她總是覺得在暗處似乎有一雙狼眼在一旁虎視眈眈,令她感到冷颼颼的。
隱身在灌木叢中的年輕人雙眸炯炯發亮地緊盯在扣兒瑩白如雪、柔女敕如絲的嬌軀上,先前他的不悅早已不翼而飛。
「無論如何,我這次非選上不可。」高挑姑娘邊撫平長袍上的皺褶邊咕噥的宣示自己的決心。
「我也是,我可不想回去嫁給那只大黑熊,」豐滿姑娘把骯髒的衣服遞給縴細姑娘。「听說他有虐待狂,他的前三個老婆好像都是被活活折騰死的呢。」
扣兒安靜的穿上骯髒的衣物。
「瞧你這副德行,大概是選不上了,」豐滿姑娘打量著扣兒,「那就只好麻煩你替我們嫁給那個大黑熊羅!」她幸災樂禍的說。
隱身在暗處的年輕人不禁攢眉,她要嫁給那個有虐待狂的大黑熊?
「我知道,二姐。」扣兒平靜地回道,她一向就沒有說話的余地,這會兒也會同樣逆來順受的接受她的命運。
「這樣也好,」豐滿姑娘拉起扣兒的手往高佻姑娘那邊走去,「爹就不必再費心思幫你找婆家了,你也十四歲了,早一年嫁出去也沒什麼不好,劉家的翠珊在十二歲就嫁人了呢!」
才十四歲?年輕人忍不住雙眉高挑。凜然的正義感油然而生,雖然適才他偷窺人家換衣服時,好像沒用到這玩意兒,但……
這兩個姐姐是怎麼搞的?光顧著自己的榮華富貴,卻殘忍地把自己年幼憨實的妹妹往地獄里推!
三個小姑娘相偕走向順貞門。
「我告訴你,如果他欺負你,你就忍一忍,真到不能忍時再來找我,我想到時候我至少也會是個貴人了吧?」高佻姑娘大言不慚的說。
「貴人?哈!算了吧!我起碼也是個妃或嬪,還等著你來伺候我哩!」豐滿姑娘也不甘示弱的表白。
「哼!你以為你想當就能當了嗎?你何不……」
年輕人凝視著逐漸走遠的三個身影,腦海中全是剛才他極目所見的那張嬌憨老實的秀麗臉龐,「扣兒」嗎?良久,他似乎下了決定,毅然起身往坤寧宮走去。
清康熙十九年仲夏夜,一排長長的車隊在宮城北門外緩緩的前進,這是清朝一千次的選秀女活動,漢、滿、蒙各旗需將旗內十四至十七歲的女子送上專車運往皇宮,在夜間由太監首領主持初,復選,合格的才送進後宮供皇帝,皇後挑選。
清朝開國功臣漢軍佟養真的玄曾孫女佟扣兒,是現任兵衛驍騎營佐領佟安振的庶出三女,而她那身為四妾的老實母親,總是默默地承受佟安振的正妻、二妾、三妾百般欺凌,承其母性同樣憨厚的扣兒,從來不會反抗兄弟姐妹們對她的頤指氣使。
兩年前母親過世後,扣兒更是比婢女還不如地被家人使喚著。
因為,府里的人口多,開支大,所以,佟家只請得起五,六個佣婦奴僕,于是,成天只見扣兒奔過來、跑過去地忙得團團轉,簡直比奴僕還要忙碌,她不但兩只小手長滿了老繭,一天三餐也只能簡縮成一餐,只有在半夜三更,再也不會有人使喚她時,她才能得閑到廚房里找點冷食剩菜填填肚子。
可是,她從來不曾抱怨過,總是不吭聲地默默承受一切。只因娘曾告誡她,在家從父——如果爹爹要刻薄她,她也只能逆來順受。
而這樣的忍氣吞聲尚且不夠,做父親的佟安振為了巴結上司,竟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許給了都統巴額圖。那巴額圖是個出了名的變態,尋常人家避之猶恐不及,只有佟安振卻是急巴巴地撅了上去,雙手奉上自己的女兒,簡直是將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這就是為什麼佟玉兒和佟月兒兩人急著被選入宮的原因之一,當然,以她們兩人的美艷姿色,要進宮實非難事,她倆早打好如意算盤,就算只是撈個宮女做做也行,她倆深信,只要進了宮,哪怕沒有機會往上爬?
至于容貌只屬中等的佟扣兒便成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預期中的犧牲品羅!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這是娘的諄諄教誨,所以,爹爹要她嫁,她便嫁;夫婿要她死,她也不能逃,娘說的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扣兒每每在夜深入靜時,總是這樣無言的問自己。
三個小姑娘匆匆忙忙回到復選的隊伍里。直到近午時才輪到佟扣兒,當然,佟玉兒和佟月兒都如先前她倆預期地通過復選,到坤寧宮外等候見駕了。
扎著樸實的兩條長辮子,泥濘滿身的長袍拖地,扣兒低頭伸手要接過牌子,太監公公卻在遞出牌子的半途停住了,扣兒奇怪地抬眼偷覷,只見一個小太監俯首在一臉訝異的太監公公耳旁低語。
「你確定是她?」太監公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著這個實在不怎麼吸引人的扣兒,她長得是還可以啦!可惜不懂得打扮,可能是她根本沒期望自己能入選,再加上她一身髒兮兮的模樣,讓人連瞄一眼都嫌多余。
「閨名扣兒,今年十四歲的就沒錯了。」小太監回道。
太監公公仔仔細細地再看著手中的牌子,「兵衛驍騎營佐領佟安振三女佟扣兒,年十四歲」,沒錯,還真是她!
于是,一臉茫然的扣兒也被帶到坤寧官外候駕了。
怎麼會這樣?扣兒百思不得其解。
坤寧宮偏殿內,方面大耳,長相端正的康熙與皇後赫舍里氏、惠妃納喇氏,毅惠貴妃佟佳氏、淳怡貴妃瓜爾佳氏以相同的好奇眼光打量著跪在跟前的扣兒。
「原來這就是常寧自己看中的福晉啊!」康熙喃喃道︰「真奇怪,朕怎麼從來沒听他提起過?」
「是沒人听他提起過。」皇後說道︰「前些個日子,太皇太後還提起要把海珠指給他,可他卻直說還不想娶老婆,等他滿三十了再說。怎麼才不過幾天的功夫,他又變了個心思,還把人都相好了?」
「她不過是個佐領的庶女,配得上睿王爺嗎?」惠妃這麼說是有私心的,她一心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給睿親王,她不想讓別的女人先行搶走了。
「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康熙沉吟道︰「打從他十八歲藝滿下山回京後到現在,這麼些年來,有多少次太皇太後跟朕都想幫他許件婚事,更別提不知有多少親王、郡王為他們的格格、郡主們上朕這兒不斷說合。可是,不管朕說盡多少好話、狠話,就差沒下旨召告天下,而他卻老當朕在唱大戲,每回朕還沒唱……呃!說完,他就拍拍走人,根本就不把朕這個皇上看在眼里嘛!」他想到此還龍心不悅呢!
皇後忍不住暗笑,也只有在這種時候,睿親王才會如此無禮。
「太皇太後還一直擔心他是否想一輩子獨身,老叫朕催他,朕也催啦!可他不听,朕又有啥法子?」康熙嘆息著搖搖頭。「即使如此,朕仍不願意強他所難,朕了解得很,別看他老是一副溫溫吞吞的樣子,好像挺隨和似的,一旦惹火了他,連朕也拿他沒轍呢!」
淳怡貴妃瓜爾佳氏笑道︰「所以,他一表示要娶福晉,皇上就忙不迭地答應了是嗎?」
「那可不!」康熙也笑了。「只要他肯娶,就算是庶民也不打緊,一切都可以另外想辦法解決的,況且,現在只是她出身高低的問題而已。」
「她的出身也不算低啊!皇上,」毅惠貴妃佟佳氏提醒道︰「您忘了,她的玄曾祖父乃是我朝開國功臣,漢軍瓖黃旗都統佟養真呢!」
「是喔!朕還真給忘了,」康熙恍然大悟。「這樣的出身不算低,嗯!真不算低呢!」
「好了,皇上,可以讓人家起來了吧?」皇後說︰「她已經跪了許久了,若讓睿親王知道了,豈不心疼死了?」
「哦!對、對,」康熙趕忙叫扣兒起來,「起來吧!佟扣兒。」
「謝皇上,」扣兒規規矩矩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連頭也始終低垂著。
好奇的皇後忍不住說︰「你把頭抬起來,好讓皇上仔細瞧瞧啊!」
每個秀女一進來,雖然都是拘謹慎行,但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出色嬌容,期望能得到皇上的恩寵,一朝有機會飛上枝頭作鳳凰,怎麼這個小女孩兒卻是這般畏畏縮縮的?她真有那麼見不得人嗎?皇後不禁在心中暗忖。
似乎猶豫了一下,扣兒才慢慢抬起頭來,胸口還撲通撲通地跳著,她實在不明白,別人都是一堆人一起進來面聖,為什麼只有她是單獨一個被喚進來呢?
她怯生生地望著那個宛如觀音般聖潔美麗的皇後,至于坐在旁邊的皇上,她可是連眼角也沒敢去覷一下。
因為,她早早就听說過,做皇帝的都很喜歡砍人的頭,她可不想多瞄了幾眼就連腦袋也給瞄掉了。
康熙暗暗點頭,這小姑娘雖不算頂美,卻也清麗可人,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個憨厚老實的人。
「佟扣兒,朕要把你許給睿親王,你可願意?」
「嘎?睿……睿親王?」扣兒駭然愕住,這是怎……怎麼一回事啊?他們不是選她進官來干些粗活、雜事或是伺候哪位娘娘的嗎?
瞧著扣兒一臉的驚愕,皇後不覺疑惑起來,「難道你不認識睿親王嗎?」
是了,一定是認錯人了!扣兒趕忙搖搖頭,別說認識,她連听都沒听過這個名號呢!
「那……」皇後略一思索。「你最近可有見到什麼年輕人?」或許他倆是見過卻不相識?既然常寧知道她這麼一個人,總該是他見過才中意的。
年輕人?那倒是有,還挺多的呢!扣兒一想,連忙點點頭。
「哦,都是些什麼人?」皇後往前傾了傾身子,打算弄明白他們相識的經過。
「我大哥、二哥、三哥,長工佟福,佟祿,佟壽,爹爹的貼身僕侍……」
「停!」皇後蹙眉瞄了一眼啼笑皆非的康熙,「本宮是指……除了你們府中的人以外。」這樣講,總該明確多了吧!
扣兒又仔細的想了想。「有啊!送柴的福順、送米的小黑仔,還有護送我們來宮里的護衛、執事員司,挑選秀女的小公公……」
「夠了!」皇後揉揉太陽穴,老天!她們兩人簡直是雞同鴨講嘛!
那個堪稱文武雙全的睿親王,真的會中意這個沒有腦筋的小笨蛋嗎?或者……是搞錯對象了?
康熙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他馬上傳來門外的太監並吩咐幾句,太監立劾餃命離去。
扣兒不安地偷覷著不斷低聲交談的皇上和皇後,又瞄瞄同樣互相低語的兩位貴妃娘娘,而那位惠妃眼中射出兩道隱含敵意的銳利目光,更是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剛才說錯什麼了嗎?可是,她說的都是實話啊!難道他們不喜歡听實話?可是娘曾再三對她耳提面命,說謊話將來會下割舌地獄的!所以她向來謹遵教誨,可現在該怎麼辦?扣兒惶然四顧想尋求幫助。
當然,她什麼也沒找著,只除了產生更多的困惑與無措。
片刻,那位太監便回轉來報。
「回稟皇上,王爺說佟姑娘並不認識他,但是,王爺認識她,而且打定主意要娶她,請皇上成全。」
康熙和皇後不禁面面相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過了好一會兒,康熙才又問︰「你……可有喜歡的人了?」常寧可千萬別硬要奪人所愛才好。
「有啊!」扣兒老實說道。
康熙不由得挑高雙眉。「哦?」他實在不敢相信,常寧竟然會做這種缺德事!
「我爹,我大哥、二哥、三哥、大弟、二弟……」扣兒一一的數道。
「算了!」康熙喃喃道︰「朕根本不必多此一問……」他听得頭都大了。
皇後若有所思地瞧著那張嬌憨的茫然面孔,「或許,皇上,這正是睿親王看上她的緣故。」
「呃?」康熙听得一頭霧水。
「您瞧,她不是既老實又天真得可愛嗎?」皇後微笑著,「她還真是越看越惹人疼惜呢!」
康熙細細打量了扣兒一會兒,最後終于決定認同皇後說的話,否則,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常寧這種特異的舉止了。
「好吧!那就這樣,」康熙正言道︰「佟扣兒,朕把你許給睿親王為福晉,後天便是七夕,朕會在長為你們主婚,三天後你們再回睿王府。」
管它來不來得及,倉不倉卒,反正,一切都不必多計較,先讓常寧娶了親再說,免得萬一多拖兩天,他又要臨陣反悔了,而若要等他下次再心血來潮,不知道又要盼到哪年哪月了!
扣兒小嘴兒微張,卻是一聲也發不出來,她驚詫地瞪著康熙,他不是在說真的吧?
「扣兒,還不快謝恩!」皇後輕斥道。
驀然驚醒,扣兒忙趴伏下地,「謝皇上恩典。」
可是……我不是要進宮作宮女的嗎?扣兒困惑茫然地看著地上,滿心不解。
大婚前,暫居毅惠貴妃佟佳氏栩坤宮的扣兒,胡里胡涂地被帶到東殿住下,又莫名其妙地享受了一頓豐盈的美食。
奇怪!這會兒又不是午夜,應該不是她用膳的時刻吧?扣兒在心中暗忖。
獨自坐在大得驚人的東殿寢室里,她瞪肴桌上熱呼呼的精致且豐盛的膳食,口水差點泛濫成災,若是讓它流了出來,恐怕會淹沒了整個翊坤宮,所以,她拼命的往回吞咽,只等著有人來進餐時,她便可舉著解饞。
如果眼楮能吃東西,桌上的食物早就被她解決得清潔溜溜了,可是,沒人讓她動箸,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直到準備撤走殘肴的宮女訝異地詢問她為何不用膳時,扣兒才張大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隨即在宮女的膛目瞪視下,她動者挾食,以狼吞虎咽的方式填飽她可憐的腸胃。
緊張了一天,剛用過膳後不久,扣兒便躺在輕軟的被窩里沉沉入睡,臨睡前她仍兀自想著,宮里究竟與民間不一樣,連個小小的宮女也能睡這麼舒服的床。翌日一早,她照樣清晨即起,擦桌掃地、澆花除落葉,忙得不亦樂乎。
睡了個好覺,扣兒自覺「清醒」了許多,她認為昨天應該是她太緊張、太勞累了,所以,才會听錯了皇上的旨意。她十分肯定自己是被分派到貴妃這兒來當宮女的,因此,當然是要盡心盡力的干活羅!
直到毅惠貴妃要到永壽宮向太後請安,臨離去前諄諄地告誡她。
「這些事兒就讓宮女們去做,明兒個你就會是睿王福晉了,可別失了你的身分。」
扣兒呆愣了好一會兒,長了繭的小手又忍不住拿起抹布到處擦拭,她早已習慣了勞動不停,讓她閑閑地坐在一旁啃指甲,實在令她無法適應。
睿王福晉?她沒听錯,她真的要嫁給睿親王了?可是……為什麼是她?論長相,輪不上她;說魅力,她一無所有;談家世,她連邊兒也沾不上,而且,她壓根兒也不認識那個睿親王耶!可听他們的講法,似乎是人家看上她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百思不解地猛力擦著已經光亮如鏡的桌面,擦著擦著,人也陷入沉思中。她絲毫沒有察覺一道碩長的身影已晃進東殿里,而且還大大方方地坐在太師椅上。
會不會是……搞錯對象了?對!準是這樣。那……
要是那個什麼王爺的把我娶過門後,才發覺我不是他要的福晉……扣兒難過的胡思亂想著。
萬一,愁眉苦臉的扣兒開始臆測,做王爺的是不是也喜歡要人的腦袋啊!
「在想什麼?」
「我在想……」扣兒用力搓著桌面,抹布被她絞得死緊。「做王爺的是不是也喜歡要人的腦袋呢?」她很自然的回話。
一陣低沉的男性嗓音失笑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怎麼能不想?要是那個王爺娶我過門後才發現搞錯人了,恐怕非要砍了我的腦袋才肯作罷!」扣兒傷腦筋地說︰「或許……我該先去提醒他一聲,他……」
咦?她在跟誰說話?
扣兒猛然抬頭轉向聲音的來處,一個笑盈盈的年輕人手肘支在椅靠上,撐著下巴望著她。
扣兒從霍然驚嚇的神色轉瞬間又變成發起怔來,她呆呆地盯著那個年輕人看得出了神。
他微微一笑,「你干嘛這樣看我?」年輕人問。
「你長得真好看,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男人,」扣兒老老實實地說。「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看你,我娘要是還在世,一定會罵我沒規矩、不遵從禮教,可是沒辦法,我的眼楮就是移不開。」
沒規矩,不遵從禮教?不只是這麼簡單吧?她都快要嫁人了耶!還這樣盯著這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男人猛瞧,她的老娘恐怕會從墳墓里爬起來跳腳了。
其實,扣兒沒說錯,他長得真的很好看,不但英挺俊美、神采飛揚,而且氣度高貴,倜儻不群,他一身雪白的長衫瀟灑而飄逸,襯得人如玉樹臨風般,儼然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而最能令姑娘家著迷的地方,是他那雙入鬢劍眉,那雙睫毛長長的扇呀扇的,星目清澈而深邃,鼻子直而挺,整體看來無一處不俊得動人,簡直像一個大姑娘似的。
年輕人站起來走到扣兒面前,扣兒不得不仰起頭來看他,哇!他好高,比大哥還高那!扣兒心中暗忖,仍是痴痴地盯著他。
年輕人抬起手,輕輕撫摩著扣兒柔女敕的臉頰。
「你放心,睿親王沒有搞錯人,所以,你的腦袋也會安安穩穩地待在你的頸上,」他頗富玩味的安撫她的情緒。
「真的嗎?」
「真的,」年輕人輕笑。「柏信我,你只要準備做新娘就是了,別操心其他無謂的事了。」
「哦!」不知為何,扣兒就是情不自禁的相信他的話。
「嗯!這樣才乖,」他輕輕拉住她的手,拇指刷過她的手心,隨即眉頭一皺地翻過她的手掌,仔細檢視上面的老繭和疤痕。
扣兒連忙想把手收回來,他卻握得更緊。
「你家沒有僕人嗎?」據他所知,佐領的薪俸應該不低才是。
「有啊!」扣兒回道︰「約莫有五、六個吧!」
他把她的手掌抬了抬。「那……這些又是怎麼來的?」他真的很好奇。
扣兒也湊上前看了看。「這個呀!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只是在家里幫一點忙而已,可它就是越來越粗。越來越硬,真奇怪!」她真的搞不懂。
年輕人凝視她良久,「等你做了福晉,就什麼事也不要做了,知道嗎?」他心疼的握看她的小手。
「什麼事也不要做?」扣兒不解地眨巴著眼楮。「那我要干嘛?」
「你娘平日都在做什麼?」
「伺候我爹……」
年輕人滿意地點點頭,正想開口,扣兒卻又緊接著說︰「還有大娘、二娘、三娘。」
年輕人愣了愣。「那你呢?你平日又在做些什麼?」做娘的都那麼辛苦,恐怕女兒也舒服不到哪兒去吧?
「伺候我大姐。二姐,照顧我妹妹。」扣兒一一列舉。「我娘去世後,我娘的工作當然也要由我扛下來。」她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一點也不以為苦。
這算什麼?奴婢世襲嗎?年輕人不以為然的瞅著她。
「雖然忙了一點,可我都能應付得來喔!」扣兒驕傲地說︰「大娘還稱贊我,說無論哪個僕佣都沒我伺候得周到呢。」這點她可是引以為傲的。
「夠了!」年輕人甩甩頭,「往後,你只要專心伺候睿親王就行了,其他的就讓別人來伺候你,懂嗎?」
扣兒歪頭蹩眉了老半天後,才懾懾嚅嚅地說︰「可是……我不習慣讓人伺候耶!」
他憐惜地模模她的後腦勺,「久了你自然就習慣了。」年輕人說道,並拿掉她始終抓在手里的抹布。
「哪!就從現在開始學習,你什麼事也不要做了,听見了嗎?」
「可是……」她還想表示意見。
年輕人馬上警告似的瞪著她,「你什麼爭論不準做,明白嗎?」
「哦……」扣兒委屈地低頭應了一聲,她在心中忍不住吶喊,什麼事也不做,那她不成了廢物嗎?
年輕人心生不舍地抬起她的下巴,「別這樣,福晉本來就是什麼事也不用做的。要是你覺得無聊,可以自己找點樂子消遣,你識字吧?」
扣兒的雙眸驀然閃亮起來,「當然會,我最愛看書了,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書不能不看。」
「那就是羅!以後你就可以多點時間看書了,睿親王府里的書可是多得讓你看不完喔!」他大方的告訴她。
「真的?」扣兒笑得開心極了。「哦!瞧我問的,他年紀都那麼大了,看過的書應該是有許許多多了!」
「他年紀那麼大?」年輕人臉色怪異地喃喃自語。
「我才不過二十四歲,就已經被她列入老頭子的行列里了嗎?」
「我真的可以隨心所欲的看王爺的書嗎?」扣兒企盼得到再一次的證實。
「當然可以,」年輕人清了清喉嚨,「啪!你真的認為他那種年歲已經算是很老了嗎?」
扣兒困惑地看著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歲數?不過,做王爺的不都已經很老了嗎?我曾經瞧見過醇王爺,雖然距離很遠,可我還是能瞧得出他至少有六、七十歲了。」
醇親王?他的表叔公,她居然將他們兩人相提並論?
年輕人一臉啼笑皆非,這小女孩還真是單純得有點天真呢!
「我想,照顧老人家應該不是很困難才對,只要細心點兒就行了,」扣兒正經地點點頭。「哦!還要盡量多順著老人家的心意。我娘說的,老人家總喜歡弄些個稀奇古怪的想法,這全部是因為他們太寂寞了,才會處處想引起他人注意,我想只要順著他。多陪著點兒就行。」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侃侃而談。
她為什麼說得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樣子?看起來既不自怨自艾,也不自憐自棄,難道她不明白,若真的要她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嫁給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在這崇尚貞節的時代里,她將注定要守上四十余年的苦寡?尤其若是不能養下一兒半女,她更將孤苦無依到終老,他想到這種情景就滿心不忍。
「你……一點兒都不在意嗎?」這話梗在他的喉頭,實在是不問不快。
「在意?」扣兒怔愣地問︰「在意什麼?」
「你要嫁的是個……呃!老頭子?」
「不要叫他老頭子!」扣兒不高興地輕叫︰「我娘說過,出嫁從夫,如果我嫁給他,他便是我的天,不管他的年紀大小,所以,請你不要在我面前講他的壞話,我可是會生氣的。」她氣嘟嘟的嘟起小嘴。
年輕人盯視她好半晌,才忍不住又問︰「如果……他死了,你會再嫁嗎?」
扣兒驚喘不已。「當然不可以!」
不可以?
不是不會喔!而是不可以。
若她的答覆是不會,那她將來還是有可能變節,因為,時間會磨去人的氣節,寂寞會摧毀人的意志;可若是不可以,那便是絕對不可能。但是……
「孤孀容易做、難得四十五歲過。」年輕人輕吟。
「守節難,死節易。」扣兒斷然的道。
死節易!
年輕人聞言,倏地睜大雙眼凝視著扣兒堅決的神情,在她稚女敕憨實的嬌靨上,有的是女人堅定不移的志節。
這小妮子,她是打定了主意,夫死她便要殉夫以保貞節是嗎?那麼,若是她自己估算,她仍有幾年可活呢?或許不到十年吧?
一抹惡作劇的笑容不自覺地在他的嘴角若隱若現,年輕人詭異地望著她。
突然,他有點等不及明天的到來,他迫不及待地想瞧瞧當她瞧見她的夫君時臉上的表情。
那一定會非常有趣,非常非常的有趣!
他是誰啊?
當年輕人離開後,扣兒又提了一桶水到花園里澆花,畢竟,一時之間要她改掉勤勞的好習慣,還真是不容易的事,她的思緒不禁停了下來,疑惑地想著那個不知打哪冒出來,又莫名其妙地和她聊了老半天,還嘮嘮叨叨地吩咐了一大籮筐的規矩,臨走前又撂下那一句奇奇怪怪的話——睿王爺不是個老頭子。
奇怪?他怎麼知道?
一直到此時她才想到,胡里胡涂搞了半天,她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他應該算是個陌生人吧?可她又身不由己地相信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難怪娘總說她的腦筋只有一條,而且是直直的一條,一點彎兒也沒有。恐怕人家要拐她去賣,她還會先回家叫齊姐妹,再一起去讓人家賣呢!
扣兒懊惱地撇了撇嘴,然後,在芍藥上粗魯地澆上一大勺水,她邊做事邊思忖,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他看起來也不像壞人啊!
無辜的牡丹花搖頭晃腦的想躲過傾盆大水,卻仍避不過地彎下了腰。
扣兒繼續自己問自己,壞人沒那麼好看的吧?
接著,脆弱的虞美人(麗春花)在無聲的哀嚎中也差點嗚呼哀哉。
再說,他也不像是在耍著我玩的啊!她再次在心中告訴自己。
突然,扣兒的手驀地停在半空中,咦?我干嘛替蓮花澆水?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緩緩收回水杓,往杜鵑花叢灑過去,然後,蹲動手把侵佔虞美人地盤的雜草一一除去。
「扣兒,你真的在這兒!」
扣兒聞聲一愣。
大姐?她迅速轉過身。
佟月兒,佟玉兒踩著花盆鞋快速地往她這兒行走過來,她倆身著嶄新的芙蓉旗裝,對襟坎肩,如意頭上飾以珠翠鈿子,一個是美艷逼人,一個是雍容華貴,一美一艷令人目不暇給。
「大姐、二姐。」喜出望外的扣兒扔下水杓就往她們沖過去。
嗚……她好高興喔!她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親人了。
「站住!」可是,她們還隔得老遠,佟玉兒便嬌喝一聲,「你可別踫著我們,會弄髒我們的新衣裳的。」
「啊……」扣兒下意識地瞧瞧自個兒的模樣,她不但一身濕,還外加兩手的污泥,扣兒連忙干笑兩聲,把兩只手往背後藏。
「你就站在那兒好了。」佟月兒厭惡地擺擺手。
「咱們可是找了你好半天,這兒已經是最後一處了,若再找不著,咱們就要以為你被趕回家去嫁給那只大黑熊了呢!」
佟玉兒打量著扣兒,「真沒想到你也能通過復選。」
「我是……」莫名其妙被硬扯進來的。
「是你運氣好吧!」佟月兒打岔道︰「不過,你頂多也只能在這兒做個伺候人的可憐宮女罷了。」
「我不是……」宮女啊!她是被選進來做福晉的。
「扣兒,」佟玉兒傲然一笑,不客氣地打斷扣兒的話,「咱們得先知會你一聲,你大姐我現在已經是玉貴人了。」
「我是月貴人。」佟月兒也搶著說︰「等皇上臨幸我之後,我就能升為嬪了。」
「恭喜……」她很開心,兩位姐姐終于如願以償。
「可是這陣子恐怕不會了,宮里已經快忙翻了。」
佟玉兒搖搖頭,「真不知道和碩親王只不過是成個親,干嘛要這麼忙?」
「是啊!听說他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具有一身武學,不但馬上馬下耀武揚威,還是萬人難敵的睿親王鎮國公呢!而且他還是特準御前帶刀、御書房侍讀及伴駕,在南書房行走兼領侍衛內大臣。」佟月兒喘了一口氣,「而且,他還被特許在紫禁城內騎馬、在大內禁苑里坐騎,整個朝廷除了太皇太後和皇上之外,就數他最有權勢了。」好累,終于說完了。
扣兒愕然地張大了嘴,久久合不攏。
不、不是吧?她……她要嫁。嫁給這麼……這麼了不得的……
「不但如此,我還听蕭貴人說,呃!她也是听衛妃說的,衛妃是听毅德貴妃說的……」佟玉兒擺擺手。
「反正,都是听來的就是了。听說睿親王長得可俊了,不但面如冠玉,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而且英挺瀟灑有如玉樹臨風一般,不知有多少格格、郡主們為他茶不思、飯不想,總是纏著太皇太後或是皇上要他們作主將她們許配給他,可是,睿親王一個也看不上眼,每回都只是簡簡單單的回一句︰我還不想娶福晉,就一古腦兒全給回絕了。」
扣兒忍不住攢眉苦思。
怎麼由姐姐的敘述听起來……這長相好生熟悉……
「不知道是哪家的閨女運氣這麼好,竟被皇上選中了?」佟月兒喃喃道。
「听說是他自個兒相中的。」佟玉兒沉吟道︰「奇怪?昨兒個在坤寧官時,除了皇上好像沒瞧見其他男人啊!」
「說不準他是在暗處里盯著呢!」佟月兒猜測道。
「有可能。」佟玉兒說︰「可他為什麼沒挑中我呢?我有信心,昨天所有的秀女里頭,就數我最出色了。」
扣兒也困惑地低頭自問,真的很奇怪耶!他怎麼會挑中我呢?難道是他一時失神做了錯誤的判斷嗎?
「少來了!」佟月兒冷笑。「你忘了還有我嗎?」
佟玉兒輕蔑地撇撇嘴。
佟月兒挑高雙眉,「好!我們就來看看皇上會先臨幸誰。」
眼見這兩個姐姐像母雞般雙翅盡展,大戰即將爆發,扣兒趕忙插嘴想轉移雙方的注意力。
「二姐,我……」扣兒有話要說。
「我會怕你不成?」佟玉兒大聲喝道。
「大姐,你……」能不能听我說?扣兒在心中吶喊。
「哼!只要皇上臨幸了我,我馬上可以升嬪,說不定皇上一高興,我就會跳級升上妃了呢!」佟月兒也不甘示弱的反駁。
「二姐,別……」和大姐吵了,因為,她有滿月復的疑問想征詢她們的意見。
「是哦……」佟玉兒嘲諷道︰「恐怕你得一輩子窩在房里等待皇上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些。」
「拜托!你們不……」要再吵了嘛!嗚……你們不是來找我的嗎?扣兒好想哭。
「哈!你在說你自己吧!」佟月兒嗤笑。
「二……」姐,我要嫁人了!扣兒在心中報告。
「當然是你,你以為皇上會中意你這副騷模樣?
告訴你,等下輩子吧!」佟玉兒口不擇言的說。
「大……」姐,我該怎麼辦?扣兒在心中問道。
「你以為自己有多清高?你還不是照樣想把皇上誘上你的床!」佟月兒指控的說。
「嗚!我什麼都不懂啊!娘已經去世了,沒有人教我如何洞房啊!嗚……」扣兒不禁暗自欲泣。
「總比你好,還沒上床就叉開雙腿。」佟玉兒越說越難听。
嗚咦?叉開雙腿?上床就要叉開雙腿?為什麼?那不是很難看嗎?扣兒百思不解。
「你以為你月兌……」
嘎?月兌……月兌光衣服?為為什麼要月兌光衣服?能不能不月兌?那樣會很不好意思耶!扣兒的小臉都羞紅了。
「你才會迫不急待……」
嗯嗯啊啊?為什麼會嗯嗯啊啊?她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是哪里不舒服才會發出那種聲音嗎?扣兒越听越不懂。
「只要我有了……」
孩子?對!這一點很重要,可是,為什麼∼起睡覺就會有孩子?扣兒還是沒听懂這話中的意思。
「少作夢了……」
天哪!她越听越糊涂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到時候我會……」
娘啊,你為什麼要去得那麼早啊!扣兒開始在心底悲泣。
「我保證你……」
「不要吵了!」
立刻,四道利箭摹地射向發出大吼的扣兒身上,扣兒立刻瑟縮地往後連退兩步。「對……對不起,我……呃!我以為……你們是來……找我的。」
兩個姐姐對看一眼,仿佛在說︰好像是吧!
佟玉兒聳聳肩,「好吧!現在既然找到你,也看到人了,那我們就該走了。」
「是啊!該走了。」佟月兒馬上附和,「我們知道你不能到處亂跑,過兩天有空我們會再來看你。」
嘎?過兩天?可是,過兩天我就不在這兒了啊!
扣兒心急得亂了思緒。
「請等……等一等……我還有……」
扣兒惶急地想留住兩個姐姐,因為,她還有一大籮筐的問題想問她們,可是,她們卻兀自接續剛才未完的吵嘴,逕自嘰哩呱啦地走遠,就像在家里一樣,她們從沒有用正眼瞧過扣兒一眼,更逞論會去注意扣兒的話了。至于她們這次之所以來找她,也只是虛榮心作祟,想來向扣兒炫耀炫耀罷了。
「問題……要……」
扣兒呆呆地望著她們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然後,不見了!
怎……怎麼搞的?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全啊!她們……她們怎麼就這麼走了?扣兒忍不住悲哀的哭出聲,嗚……結果我還是什麼都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