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近三個月的日子,閻皓可說是被「光原」綁架了。
在他忙得昏天暗地之際,還得抽空到醫院跟父親培養感情,所幸有喬喬充當他們父子間的緩沖劑,兩、三個月下來,父子間的感情突飛猛進。
根據孫喬喬的觀察,至少他們倆不再像談判那樣冷硬的交談,雙方也都很努力的適應彼此的改變,而她也開心的發現,笑容延長了在他們臉上停駐的時間,所有步調全朝著更健康、更美好的方向進行。
听說,光原的信用恢復了,業績更勝以往的向上沖刺;听說,光原的股價開始往上攀升,且頗具黑馬之姿,之前灰了心的投資人再次大量買進;听說……
听說听說,那誰來跟她說,她何時可以再跟皓子出去約會?
焦躁的在閻家大廳走來走去,孫喬喬都快思念成災了。
「丫頭,你月經來了喔?」出院不久的閻震天坐在沙發里看報紙,視線不斷受到她來回走動的干擾,他終于不耐的放下報紙。
「你才更年期到了咧!」孫喬喬沒好氣的賞給閻震天一顆大白眼。
「哈哈∼∼我的更年期早就過了。」閻震天開心的哈哈大笑。
說來有趣,孫喬喬和閻震天的相處竟演變成吊詭的朋友關系,雙方都不介意輩分上的差距,相處起來反而自然且不見隔閡,這是當初她所始料未及的。
她原以為自己得跟他浴血奮戰一番呢!想想還真是教人失望啊。
「!你什麼時候才要把皓子還給我?」她卷起袖子,大有和閻震天談判的意味。
「什麼還不還的?他是我的兒子,本來就是我的。」閻震天挑起眉尾,和她角力了起來。
「不對,他是我的!」喬喬擰起秀眉,有種後侮莫及的感覺。「以前你沒好好待他,是我撫慰了他受傷的心,後來我把他借給你,所以你遲早還是得把他還給我。」
「哈∼∼」閻震天無聊的打了個呵欠。「不曉得是誰說過,血緣是切不斷的吼?丫頭,這個話題我們重復幾百次了,換個新鮮的吧!」
「呣∼∼不管啦,把我的皓子還給我啦!」硬的不行,來軟的,她開始對他撒起嬌來。
「丫頭,雖然我沒有女兒,不過撒嬌這套對我沒用。」閻震天咧嘴一笑,決定去補個眠。「我要去床上躺一下,記得,讓我睡到自然醒。」
「厚!你越來越懶了你!」以前還可以跟她斗很久,現在斗個幾句就要去補眠,超級沒意思。
「嘿嘿!」他干笑兩聲,起身走向臥房,臨開門之際,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踅回大廳。「不過要是我的孫女兒對我撒嬌,我可能會投降喔!」
撂下話,老頭子奸笑著再度走回房去。
孫女兒?!
那個老家伙在打什麼壞主意?利用完他兒子,現在又想利用她嗎?
呿!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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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雙方家長同時推波肋瀾之下,孫喬喬再怎麼不情願,也還是被拱上花轎,出嫁嘍!
婚禮當天,閻皓極為順利的到孫家迎娶他的新娘,當禮車行經建國高架橋下時,兩人眼尖的同時發現橋下一抹看似熟悉的身影,佝倭的蜷臥在長椅上睡覺。
「停車!」兩人互看一眼,同時大喊著要開禮車的司機靠邊停車。
兩個人都沒看走眼,窩在長椅上睡覺,全身污穢、滿身酒味的流浪漢,竟是搞得整個光原電子雞飛狗跳的元凶——閻皓同父異母的哥哥,閻奎。
任誰都沒想到,他竟會在短時間內變成這副狼狽模樣。
「起來!你該死的給我起來!」明知大喜之日不宜口出不雅之言,但看哥哥那副慘樣,閻皓著實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上前用力的搖晃他。
「臭小子……別吵大爺我睡覺!」昏睡中的閻奎不耐的蠕動了下,惱火的將眼睜開一條縫,在看清那只擾人蒼蠅的長相後,猛地由夢中驚醒。「閻皓?!」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閻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哥到哪去了?那個盛氣凌人、老是欺負他的怪胎呢?怎會成了眼前這個骯髒污穢、酒氣沖天的流浪漢?!
「臭小子,你管得著大爺我嗎?」惡狠狠的推了他一把,閻奎這才發現站在一旁、穿著白紗的小新娘。
他晃著腦袋想晃掉腦子里的醉意。
「喲∼∼這是什麼陣仗?你這臭小子真的要娶這小家碧玉?難不成你被老頭子趕出門了?」
「爸很喜歡喬喬,是爸催我們趕快結婚的。」閻皓只想弄清楚他怎會變成這樣,不想問題在自己身上打轉,言簡意賅的簡單帶過。
「怎麼可能?那個固執且食古不化的老頭子……」這一切一定是惡夢!他不相信那個老家伙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這麼大的轉變。
「是你虛擲了爸爸對你的疼愛,做出令他這麼傷心的事,怎能一味的指責他的不是?」喬喬忍不住出聲頂他一句。
「你懂個屁!」閻奎焚紅了眼,惱怒的指著她的臉。
閻皓連忙擋在她面前,要大哥直接沖著他來,不準他嚇壞了喬喬,這個舉動讓閻奎發出嘲弄的低笑。
「呵∼∼你倒是挺護著她的嘛,嗯?」
「她是我的妻子,我當然要保護她!」閻皓不容質疑且堅定的地瞪著他。
「是嗎?是嗎?要是當初我有你這樣的勇氣就好了,哈哈哈哈哈——」閻奎突然像瘋了似的狂笑起來,然後在閻皓和喬喬還錯愕不已、來不及做出任何防備的瞬間,如箭矢般沖向車潮洶涌的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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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必懷疑閻奎沖進車陣之後的慘狀,當然是免不了被車撞上一撞,不過不曉得是不是他命大,並沒有被撞出生命危險,只是斷了一條腿,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沒想到一場好好的婚禮,竟會變成在醫院里度過……」閻皓搶在第一時間將閻奎送進當時距離最近的醫院,在等待閻奎動手術時,他不禁低聲對著喬喬道歉︰「喬喬,對不起。」
「傻瓜,今天結不成就改天結,我這個人不迷信的,只不過勞師動眾了點。」或許有人會說這樣不吉利、觸霉頭,但她可不信這一套。
她只相信婚姻需要用心經營,不過對于親友們就真的有點抱歉了,到時恐怕還得麻煩他們「再來一次」。
「嗯。」閻皓疲憊的揉揉眉心,他實在不懂閻奎怎會做出令人如此錯愕的舉動。「奎是不是瘋了?他怎麼會做出這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我想,這恐怕跟你那頑固老爸有點關系喔!」她扭曲著眉,隱隱感覺老頭子八成跟這件事月兌把不了干系。「你還記得奎出事前說的那句話嗎?他說︰『要是當初我有你這樣的勇氣就好了』,或許問題的謎底在……」
「在我身上。」身上還穿著隆重大禮服的閻震天接到消息後,火速趕到醫院,很快的在等候室里找到小兒子及他那未來的媳婦。「沒想到他會把那件事放在心里這麼多年,繼而蓄意弄垮光原,這一切全是他對我的報復。」
閻皓從來不知道,原來在自己跟著母親住進閻家之前,足足大了自己八歲的哥哥曾有段單純而甜蜜的戀情——
當年十七歲的閻奎和班上的女同學相戀,兩人濃情密意好不快樂,雖然沒有進一步的偷嘗禁果,兩人卻已互許未來。
沒想到這段單純且濃烈的愛戀被閻震天知道了,他立刻命令長子和那女孩分手!
閻奎當然不肯,為了女孩甚至和父親數次爭吵,令夾在中間的母親好生為難。
當時氣焰正盛的閻震天怎堪忍受兒子這般忤逆?終于在一次激烈的爭吵過後,閻震天決定用自己的權勢逼迫兒子和女友分開。
他給閻奎兩條路走。一條,就是和女友徹底分手,他會設法讓女孩全家移民,並讓她全家生活無虞,但也從此不準再和閻奎相見;另一條,則是和他斷絕父子關系,當天起被趕出家門,就此自生自滅,與閻家毫無關系。
打小在富裕的環境下成長,年方十七的閻奎,生命里除了讀書就是讀書,根本沒有任何求生的技巧和能力,加上母親不斷的苦苦哀求,在承受不了現實的壓力和親情的逼迫下,忍痛做出和女友分手的決定,就此斬斷和女友間的愛戀。
人家說初戀是最難割舍的一段愛情,年紀尚輕的閻奎,當然感受不到父親不讓他被情感束縛的苦心,他只知道他的愛戀夭折于父親之手,硬生生的扼殺他的幸福,以致埋下日後的復仇之心,伺機而動……
「媽媽咪呀!還好我當年不認識你。」听完閻震天說完閻奎的故事,孫喬喬吐了好長一口氣,心中很為當年的閻奎抱不平。
「我錯了嗎?」直至如今,閻震天仍不認為自己何錯之有。「我只是不想他耽溺于沒有任何利益價值的愛情,我一點都沒有錯。」
「對啦對啦,反正你就是老頑固嘛!」喬喬沒好氣的損了他一句。
「你——」他答應讓閻皓娶她進門,她竟然還敢說他是老頑固?!真是氣煞他也!
「只要是感情,不論是愛情或親情,甚至是友情,都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喬喬板起臉,以從來沒有過的嚴肅直視閻震天。
「如果你當時不曾插手奎哥的初戀,說不定他們在交往幾年之後,彼此覺得不適合就自然分手,或是待戀情成熟後共組家庭,那都是奎哥的人生,不應該由你來操縱。
「你扼殺了他的感情,他用毀了光原來回報你,你們父子倆的恩怨也算扯平了。」說他老頑固還死不承認,活該他被整!「你跟奎哥的事就到此為止,不過現在換你欠我了,看你以後怎麼還我?」
「我什麼時候又欠你來著?」一句話弄得閻震天和閻皓滿頭霧水,搞不懂她的帳是怎麼算的。
「你啊你,因為你的『老番顛』害得奎哥對你施展報復,然後累得我老公像條狗似的,幫你們惹下的恩怨擦,白白浪費我們好多好多約會的時間,你還敢說你沒欠我?」
要算是不是?好啊,她就一條一條算個清楚!
「還有,今天應該是我的大喜之日耶,結果現在搞到醫院來了,你說你要怎麼賠我?」
她像連珠炮似的字句不斷轟炸閻震天的耳膜,搞得他的頭痛死了。「好好好,我欠你就我欠你,你要我怎麼還你?」
「怎麼還我喔……」她的眼滴溜溜地轉啊轉,等想到再說嘍!「先記在牆上,咱們日後慢慢算!」
見老爸臉色發白,閻皓低著頭直悶笑。
老爸一定想不到自己年紀一大把了,才遇到喬喬這麼個煞星來吃定他,不曉得他心中作何感想?
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報喜訊,手術成功,照理說,這個好消息應該能稍稍平撫閻震天的不安,但為什麼,他總覺得就要變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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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媳婦兒,乖媳婦兒,公公我年紀一大把了,你非得要我去丟這老臉不可嗎?」閻震天一張老臉像苦瓜,昏黃的老眼閃動著可疑的水光,他開始後悔答應償還喬喬的「債務」,這、這教他這張老臉要往哪兒擺啊?
「,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我是你現在最大的債主,我怎麼說,你當然就得怎麼做嘍!」喬喬像個黑道的大姊頭,沒得商量的抬高下顎搖搖頭。
「這……」閻震天求和不成,轉而向兩個兒子求救。「奎,皓,你們兩個好歹替老爸說句好話吧?啊?」
「嗯哼。」閻奎冷哼了聲,擺明了無能為力。
自從出院之後,在閻皓和孫喬喬夫妻倆的堅持和熱情邀約下,閻奎終于硬著頭皮搬回閻家,並在公司里全心擔任閻皓的助手。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閻家兩兄弟聯手,如虎添翼,很快便將「光原」再創另一個高峰。
在查出初戀女友嫁得不錯之後,閻奎和老頭的心結也解開了,但心中難免還是有點怨懟,因此在瞧見父親現在那副哀怨樣,他變態的有絲竊喜,轉過身小聲嘀咕︰「自作孽不可活。」
大兒子給他踫了根欽釘子,閻震天轉而向小兒子求救。
「皓,你就替老爸向你老婆說說情吧?」
「報告老爸,老婆有交代︰『女人辦事,男人不得插嘴」,你總不會希望看見兒子我被你的好媳婦兒虐待吧?」閻皓嘴角抽搐著表達歉意。
看到不可一世的老爸吃癟的糗樣,他實在很想笑,但和岳父一樣同為「愛妻俱樂部」里的榮譽會員的他,卻沒膽在老婆發覦的時候阻止,不然他的下場恐怕會比老爸還要慘。
「喂∼∼說得好像我很會虐待你似的!」喬喬不滿的嚷叫起來。「大伯,你說我是這麼『鴨霸』的人嗎?」
「呃……」怎麼不出聲也會掃到台風尾?閻奎算是怕了她了,他從沒遇過比她還伶牙俐齒的女人。「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你是我見過最、最最善良的女人了,怎麼會『鴨霸』咧?」
他是很高興終于有人可以制住那個老頑固啦,但沒必要連他們兄弟倆一起被「壓落底」吧?簡直可以組成「哀怨三人組」了。
唉,老弟,你還真是「好眼光」啊!
「我也沒這麼說啊,我只是要老爸認清現實,該做的還是……照做啦!」哇咧!老哥真是拍馬屁一族,這馬屁拍得好啊!他得好好的學起來才是。
「是嗎?你們兩個真的這樣想?」喬喬眯著眼,不太相信的輪流盯著兩兄弟瞧。
「真的真的,我從來沒騙你對吧,弟妹?」大爆冷汗啊!
「老婆,我敢發誓,我真的只愛你一個!」這時候說甜言蜜語準沒錯,一招半式就足夠應付難纏的老婆了。
三個小輩你一言來我一句,狠狠的將老頭子丟在牆角畫圈圈。
嗚……老了就不中用了,都沒人要幫他向媳婦兒說好話。
人家都快七十歲了耶,怎麼好意思去相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