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畢業考並交了畢業報告之後,詩虹雨整個人就像被拉緊的橡皮筋陡然放松了似的,心情雖稍有好轉.卻也被接踵而來的親事擾得幾乎沒時間休息。
值得欣慰的是,林欣怡竟願意陪她逛街采購嫁妝,即使她很清楚養母是看在為數更多的聘禮和怕丟了女方面子上,才答應走這一趟,但她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
畢竟這是難得的「親子活動」,在她的生活里實屬難能可貴。
可是這一出門,她才發現女人的購物欲竟然是如此可怕的東西。
撇開衣服不說,單單鞋子一項,為了找到一雙讓林欣怡看得上眼的紅色高跟鞋,她們就踩了一、二十家鞋店,更別提首飾了,那簡直只能用「無所不用其極」來形容。
她很少涉足飾品店.因為她老覺得身上多了那麼些叮叮咚咚的東西滿累人的,而且還得注意服裝的搭配,對她來說實在太麻煩了.,以她這性喜簡便的個性,素著一張臉和穿著簡單才是最大的享受。可是顯然林欣恰並不這麼認為。
一進到令人眼花撩亂的金飾店,林欣怡就像到了天堂般雙眼發亮,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些閃亮亮的首飾上,完全沒有考慮到東西實不實用、價錢嚇不嚇人,只要喜歡就買。
說真的,詩虹雨實在不願意揣度,養母的大方不手軟,其實跟宋先生言明一切費用由他負擔一事劃上等號。
抱著好不容易才買下來的紅色高跟鞋,詩虹雨向養母交代了聲,便把養母丟在金飾店里任由金飾掩埋,獨自一人跑到金飾店隔壁的露天咖啡shop里稍作休息。
她著實累壞了,甚至感覺自己的後腳跟似乎磨破皮了呢!
才啜飲了口咖啡,陡地一抹不尋常的陰影籠罩四周,她好奇地抬起頭上見望進一雙深邃的藍眸里∣
「這麼好的閑情逸致?」吊兒郎當地搖晃著手上的墨鏡,Tao的笑容依舊性感且耀眼。「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陪可愛的小姐喝杯咖啡呢?」
詩虹雨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單純的想休息一下、喝杯咖啡,竟會大白天遇鬼似地遇上這個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
她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真的被突然冒出來的他綸嚇傻了。
「嘿,別不理人嘛!」他自顧自地拉開與她同一桌正對面的椅子坐下,反正這里是開放式的露天咖啡座,隨便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在這里入座。
「你」舌忝了舌忝干渴的唇.她的慌張不言而喻。「T先生,我不認為你適合坐在這里。」她稍嫌尖銳地表明態度。
老天!萬一讓林欣怡看到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解釋,自己之所以認識這耀眼得過分的家伙的理由?
Tao挑眉。「T先生?」
不安地擺正咖啡在杯墊上的位置,她緊張得想尖叫。「你不是叫Tao嗎?我當然叫你T先生。」她的論調顯得理所當然。
Tao微微瞠大藍眸,接著一陣訕笑。「不錯啊,想不到你會把我的名字記得這麼清楚,當真出乎我的意料。」翻翻白眼,詩虹雨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她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她不得已行不行?因為太過害怕所以印象深刻,可她也不想這樣啊!大方地招來侍者點了杯跟她一樣的咖啡,他半點都沒將她的緊繃放在眼里。察覺這痞子根本賴上她了.她索性退而求其次.想借機遁逃。「T先生,如果你不想離開,那麼我……」
「你覺得換個位子有意義嗎?」探出大掌握住她急欲端走咖啡杯的小手,他帶有魔力的藍瞳緊盯著她僵硬的容顏。
她立即將手彈開,不是很了解他的意思。「啊?」
「不論你換到哪個位子,我就跟你坐到那里去,你認為這樣還有換位子的必要嗎?」他完全看清她的企圖,再次不屑她的逃躲方式。
後!這男人怎麼這麼唆啊」
「那我帶走總可以了吧?」揚起一股火氣,恬淡的她很少有如此激昂的情緒。
Tao臉上的笑意迅速斂去。「何必呢?與其讓我在你身後跟著,還不如陪我在這里暍杯咖啡。」頓住所有可能的逃離動作,詩虹雨望進他深不可測的藍瞳.感到一陣無力的沮喪。
「你是認真的對吧?」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嘛,人家只不過跟他見過一次面,他干麼就這樣死跟活跟?他不累,她可要受不了了。
扯開笑,他笑得很欠扁卻也迷人。「我對你一向都很認真。」
哇咧,,一句話惹得詩虹雨臉紅心跳!
「我看你可能搞錯了,T先生。」她吞了吞口水,決定跟這個男人講清楚。
「叫我Tao.」他依舊笑得無賴。
「好……Tao」??.好象也不是那麼困難嘛!她挺了挺胸,深吸口氣壯壯膽。「我記得我們才見過一次面……」
「嗯哼。」他晃了晃食指.對這種事可是計較得緊。「今天算是第二次了。」
閉了閉眼,詩虹雨欲哭無淚。「好,就算第二次好了,對一個才見了兩次面的女人,我想認不認真這個認定實在太過沉重。」
淡淡的笑掛在嘴角,他聳了下肩。「這個決定權在于我,你說是不是?虹雨」驚訝地瞠大眼,她幾乎被他嚇死!「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偷偷問你朋友的。」他調皮地向她拋了記媚眼,把她所有設想得到的原因全部刪除。
噢!該死的刁小歡!她會將她碎尸萬段!
「呃,Tao,我還是覺得你恐怕找錯對象了。」老實說.讓這麼搶眼的男人看上,對任何女人而書,都不啻是種驕傲;但她不確定自己有那個本錢和心髒,去承受他這個「危險」男人的眷顧。「我不會是適合你的人。」
「嗯哼。」他輕哼了聲,顯然沒將她的拒絕當成一回事。
「真的,我、我有婚約了。」低下頭,說不上來心頭那抹淡淡的麻亂。
既然沒有可能發生的事.盡早讓這男人斷了念頭才是上策。
不過第一回見面,他就吻了她;第二回見面,他的態度依舊強勢。為了不讓自己迷惑,也為了斬斷任何妄想的迷思,她選擇開誠布公,杜絕任何不可能的遐想。
Tao的眼瞳收縮了下,更加看不出他的心思。「你不覺得這個借口太可笑了嗎?你才剛要從大學畢業呢!」
抬起下顎,這回她所受的沖擊小了些。
該死的小歡!竟然連這個也告訴他了!
「事實就是事實,我沒必要對你撒謊。」想起宋于濤,她心里隱生些許內疚。「下個月我就要結婚了。」
一切都靜止了.仿佛周邊沒了穿梭的人潮、嘈雜的車聲,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和她,飄浮在虛無的異度空間∣
「你愛他?」突然,他用了一個連自已都感到好笑的詞匯。
詩虹雨的肩頭微抖,她咬了咬下唇,明白表示自已對宋于濤的感覺。「他是個好人。」而她,並不討厭他。
對于夫妻婚後才培養感情的論調她能接受,由一些和宋于濤相處的時間里,她也能感受到他的體貼和溫柔;不是驚濤駭浪、不是熱情澎湃,卻很適合她沒有安全感的感情世界,那讓她很……安心。
「就這樣?就因為他是好人,你就決定嫁了?」Tao大呼不可思議,冷眼梭巡著她所有的表情。「我……」
「虹雨!」林欣怡不知何時來到桌前,她好奇地盯著Tao.這位先生是|」
「Tao,你好。」他大方地自我介紹,完全沒把林欣怡審視的眸光放進眼底。
林欣怡也拉了張椅子坐下,一坐下便開門見山地問「恕我問個冒昧的間題,不知道你跟小女是什麼關系?」
「原來是伯母。」Tao不以為意地笑道。「如你所見,我正在追求你的女兒。」
「不是的!」詩虹雨差點沒由位子上跳起來。
「難道她沒告訴你,她有結婚的對象了?」林欣怡的目光變得犀利,直勾勾地射進Tao的藍眸底。
「我說了!」詩虹雨急著想解釋.但似乎沒有人準備搭理她。
「說了,可是她還沒進禮堂,不是嗎?」Tao微笑,明白表現出他的企圖,絲毫沒有因為林欣怡的話而打退堂鼓。
林欣怡淡淡地掃了詩虹雨一眼。「說句不中听的話,先生,我不認為你適合我們家虹雨。」
雖然詩虹雨是養女,雖然她無緣成為自已的媳婦,但她對這個女娃兒的性格了如指掌,包括她的自卑、怯懦;她需要的是一個可以給她穩定生活的男人,而不是像這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很會興風作浪的模樣。就算他長得再帥,就算他可能很有錢,還是不適合她家的虹雨。「是嗎?原來現在的媽媽還能管這麼多。」他還在笑,言辭間卻非常驚世駭俗。
「Tao!」詩虹雨快昏了,她從沒敢這麼跟林欣怡頂嘴,他竟然敢?!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當媽的,但我就是這樣。」壓住詩虹雨的手,林欣怡阻止她的急躁。「很高興認識你,但我們還得繼續去張羅虹雨的嫁妝,不奉陪了。」
Tao訕笑著,笑看林欣怡像在牽狗似地將詩虹雨拖走。
倏地,詩虹雨不安地回頭望他一眼;他的眼眯了起來,心情變得復雜|
飛逝而過的街景,似乎完全沒進到詩虹雨的視線.,她就像一尊呆滯的洋女圭女圭.瞬也不瞬地盯著路面,卻全然不見過往美景。
「在想什麼?」推了推厚重的眼鏡,宋于濤沉穩地操控方向盤,不著痕跡地透過鏡片偷齟她的神情。
「嗯?」她回過神來,臉色浮起些微尷尬。「沒有啊,你到底要帶我到什麼地方?」
午後,宋于濤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詩家,跟詩家長輩打過招呼後,二話不說地把她帶上車,連目的地都沒肯告訴她。
可是極其吊詭地,她並不會因此而感到不安;或許因為對象是他,她就是覺得安心,毫無理由的安心。
「這麼好奇?」他輕笑,性感的唇微微揚起。「你不知道好奇心會殺死貓嗎?」詩虹雨凝著他的笑,瞬時有些閃神。為何他的笑看起來有些熟悉?似乎曾在誰的臉上看見過,但她卻很明白的知道「那個誰」不是他。
發覺他的眼斜睨了自已一眼,她清清喉嚨,別扭地換了個姿勢。「我、我只知道好奇心會殺死人,不知道關貓什麼事。」
宋于濤微楞,接著朗聲大笑。
「你在笑什麼啦?」或許他的笑意感染了她,不經意之間,她也悄悄地揚起嘴角,感覺頰畔生熱。
笑聲稍歇,但唇畔明顯的笑紋顯示他還在笑,只是笑得不那麼夸張。我不知道你的言詞會這麼犀利。」
犀利?!誰?她嗎?不會吧,這種字眼應該不適合用在她身上吧?
「哪有。」後知後覺地察覺自已被他調侃了,她懊惱地低下蟯首。我只是實話實說。」「實話實說?噗~~」哎喲,他忍不住又笑了。
「別鬧了.總比你什麼都不說好吧?」討厭!她怎麼從沒發現他有這麼令人討厭的一面呢?教人莫名其妙地臉發紅呢!
「嗯、嗯嗯。」眼看目的地也快到了,他清了清喉嚨.好不容易止住笑意,這才將話題切入重點。「我沒有不說啊,等到了不就知道了?小笨蛋!」寵溺地揉揉她的發,他的手微頓在她細柔的發絲之間∣
這個舉動似乎太親昵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就全然地接受她。
詩虹雨也楞住了,兩頰微赧的粉色,瞬間轉為潮紅,說不出所以然地,她紅了眼眶。
以前季康哥還在的時候,也常這般揉撫她的發,但自從他走了之後,宋于濤是第一個以如此溫柔的手,不帶任何欲念地撫慰她。
這讓她好感動,不由得對他的印象就更好了。「宋先生……」
「你不覺得現在還叫我宋先生,有點太過生疏了嗎?」他的聲音有點不穩,但操控方向盤的手可沒抖,穩穩地將車停進大廈的停車場里。
又是一個似曾相識!
今天是怎麼回事?她怎麼老覺得有人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語?可是……
「到了,來。」下了車,他體貼地繞過車身,走到她座位旁邊為她開了車門。
「該下車了,走吧!」
詩虹雨楞楞地听從他的指令下了車,卻怎麼也抹不去心頭的疑慮,任由心上的陰影逐漸擴大—
走出電梯,只見宋于濤掏出鑰匙開了一個門,她這才由思緒里轉回現實。
整座樓層只有兩個大門,而這棟大廈並不小,猜測得到屋里的隔間勢必寬敞.,她約略環顧了下後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推開門,沁涼的微風襲上兩人的臉龐,令人舒服地喟嘆了聲。
將她往屋里推,即使她的腳尖謹慎地凝在門檻之前,他卻很確定她看到屋里的擺設了。「喜歡嗎?」
驚訝地張大小嘴,詩虹雨幾乎是第一眼就愛上這間屋子。
水藍色的基調,光看就覺得舒服的皮制沙發,清爽簡單的擺設和明亮的落地窗.她甚至無法閉上眼、不去喜歡這麼一個讓她感到舒服的空間。
壓抑不住地,她跨開腳步踩上淡藍色磨光石的地板,輕輕撫過客廳中央那套皮制沙發,淺淺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書平」
「我們結婚以後住的地方。」其實就算不問,他也不難從她溢滿喜色的臉龐看出端倪,可他還是想親口問個清楚。「還可以吧?」
她的心都軟了,眼眶卻紅了。「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好讓她有點心理準備,而不是像她現在這般失控。
「怎麼了?不喜歡嗎?」他蹙起眉,故意逗弄她。「那可能有點麻煩了,我還得聯絡設計師和裝潰工人,重新把這里再修整一下。」
忙不迭繞過沙發跑到他身邊,詩虹雨慌張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別,.我喜歡.真的喜歡!」
「真的嗎?」他蹙緊眉心,顯然不是很相信她試圖澄清的言辭。
「真的真的!我真的好喜歡!」揪緊他的臂,她再也管不到舉止合不合宜的問題,她只想打消他產生任何破壞這里的意念。
黑眸滲入笑意.卻技巧性地遮掩在厚厚的鏡片後面。「是這樣嗎?.你別安慰我喔.看你的眼楮都紅了呢!」
呃?!這這男人實在有夠惡質;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戲耍她!
「你、你故意的對不對?」他明明知道她喜歡這個裝潢和色調,偏偏拿這來消遣她,實在太……太討厭了!.
、
宋于濤佯裝不懂,滿臉無辜且頭頭是道地解說。「故意什麼?.我們以後得住在這里?,既然你不喜歡.我也不好強迫你住得不愉快,不如就請設計公司來重新裝潢嘍!」
「宋先生!」她赧紅了臉,頭一回神色激動地對他大呼小叫。
長臂一伸,她在毫無警覺的狀態下,落入他的懷里∣
「啊!」突如其來的靠近令她不知所措,鼻尖不期然地竄進他身上清爽的男人味,她一時間竟有點恍神。
不知怎的,她突然在此時憶起那個令她驚恐萬分的男人──Tao.
怎麼會?!他跟他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啊!
即使他們的身形是如此相似、笑容也……心口一提,她終于想起自已之所以覺得宋于濤的笑似曾相識.原來是她在不經意之間上見將他和TAO重疊在一起!
這是怎麼一個荒謬的連結?她怎會有如此失序的聯想」
他發現她一直心不在焉,好奇問道「你又在想什麼?」到底她的小腦袋里都裝了些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我……」她不安地凝視他,罪惡感油然而生。
望著她迷蒙的眼瞳,他心神一動。「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嗎?」
「于濤。」沒有太多猶豫,她輕喚他的名。
不行!她得盡快忘掉那個跟她不同世界的男人.就算他奪走她的初吻又怎麼樣?.眼前這個男人將是她的丈夫,她不該在和他相處的時刻,還憶著那個跟她毫不相干的男人,絕對不可以,.
抬起她的下顎,氣流里隱隱浮動些許曖昧的氛圍。「虹雨,我可以吻你嗎?」
微微一震,她輕緩地閉上雙眼。
感覺他微涼且溫柔的唇貼上自己抖顫的唇瓣,她感覺心里某塊缺憾被補滿了.卻又隱隱感到些許失落,連她也理不清的失落。
這才是對的,體貼的宋于濤才是她最終的歸宿,她不能,也不該再要求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