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郎家的郎月眉像飛出牢籠般快樂,她忘了時光的流逝,也不太注意陶之毓的傷到底好到哪個程度;或者該說,她根本忘了他還在復健階段,因為那男人體力充沛的直讓她吃不消,她當然就選擇性遺忘了。
有了上的滋潤和心靈上的寄托,郎月眉就像整個人月兌胎換骨了似的。
她的笑容多了、態度也變得親切,遇到眼熟的同事甚至會主動打聲招呼,整個人散發出自信的美感,加上她原就清麗的美貌,很快便引起「另類」里所有單身漢的注意。
「欸,那女人是吃錯藥了喔?」祁淇躲在走廊盡頭吃了口冰淇淋,眼楮卻直盯著前方熱絡地和同事交談中的郎月眉。「你看看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嗄?」
陪著她一起忙里偷閑的蕭嵐旅睞了眼容光煥發的郎月眉,淡淡地回了句。「那有什麼?還不就是多了男人的滋潤,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祁淇差點沒讓她給嚇死。「後!你怎麼這樣講話?!」
「那不然要怎麼說?」這些女人,老愛大驚小怪,做都敢做了,還個個道貌岸然的死不承認,真教人受不了。
「就算是……也別說那麼白嘛!」糟糕,臉好燙呢!趕快吃一口冰淇淋降降溫。
「喂,你們兩個蹲在這里做什麼?」甄孝齊挺著大肚子,高高在上地睥睨兩個蹲在走廊轉彎處吱吱喳喳的女人。
祁淇和蕭嵐旅像被抓包的小偷,兩人同時看了甄孝齊一眼,才狠狠地吐了口氣。
祁淇拍了拍胸口,這回吃冰是為了鎮壓才被嚇過的心髒。「後!嚇死!我以為我們主管來抓人了咧!」
「我們在吃冰啦,你是孕婦最好別吃。」蕭嵐旅警告了句,轉頭望向祁淇。「欸,我發現你被睦琳傳染得很嚴重喔,連發語詞都不自覺地被她同化……」
「被誰同化?」說人人到,白睦琳的聲音立即由頭頂上傳了下來。「啊嘸我是有『沙土』後?被我同化有什麼關系?」
蕭嵐旅這回被嚇得可不輕,整支冰淇淋差點全塞進小嘴里,再也沒能發出任何「意見」。
「就是咩!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說,對不對?睦琳。」祁淇倒不覺得這樣有什麼
不好,相反的,她偶爾在和南部來的經紀接洽時,還會被認為特別有股親切感,應該算是意外的「受益匪淺」。
「嘿咩!」白睦琳跟著蹲下來了,用指尖沾了口祁淇的芋頭冰淇淋。「欸欸欸,你們兩個很不夠意思欸,有好料的都留著自己吃,也不會呼朋引伴一下!」
「你們別都蹲著好不好?欺負人家孕婦喔?站起來講話不是比較舒服?」委屈地表明立場,甄孝齊半點都下喜歡被好友「孤立」的狀態。
「啊?」三個女人同時一楞,傻笑地跟著站起。
祁淇搔了搔後腦,有些羞赧。「嘿嘿,差點忘了孝齊是張最好用的擋箭牌。」
「什麼擋箭牌?」這三個字听起來毛毛的,甄孝齊不禁蹙起秀眉。
「就是擋箭牌啊!」蕭嵐旅好不容易吞咽下口中所有的冰,感覺顏面神經有點麻痹,趕緊扭動下顎,想盡速找回平常的知覺。「萬一被逮到了,我們就說陪竇經理夫人吃冰,那就沒問題了!」誰教竇嗣丞是老董的孫子咧?當然得好好利用才行。
「嗟∼∼」甄孝齊和白睦琳同時噓她一聲,然後四個女人笑成一團。
「哎喲,笑得肚子都痛了。」輕撫隆起的肚皮,甄孝齊忍不住問道。「對了,你們剛才蹲在這里吱吱喳喳的,到底在聊什麼啊?」
祁淇和蕭嵐旅互看一眼,忍不住發笑。「我們就在聊月眉啊,她最近變好多喔,你們都沒發現嗎?」
「咦?」
順著祁淇的指,所有女人不由自主地將視線望向不遠處,正與人聊天中的郎月眉;郎月眉似乎發現她們了,朝著她們聚集的方向露出燦爛的笑靨,頓時讓四個女人同時眯起眼。
「哇咧,奸刺眼!」受不了,好象被陽光直射一般,刺得人雙眼發燙!
「可是……她越來越漂亮了∼∼」這是甄孝齊的感想。
祁淇揚起嘴角。「對啊,那是一種自信的美,以往在她身上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吃光最後一口冰淇淋脆餅,蕭嵐旅拍掉手上的餅干層,語驚四座地再次提及。「所以我說,男人的滋潤對女人是有其絕對的必要性,你們說是吧?」
由于陶之毓並不愛交際,因此郎月眉在下班後,總會在客廳里看到陶之毓的身影;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看書。
抽掉他手上的厚重書本,郎月眉實在搞不懂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到底有什麼好看。「喂!你別再看書了好不好?」
「干麼?你有什麼好建議,可以讓我們打發掉無聊的夜晚時光?」陶之毓揉了一下酸澀的眼,他正好讀到一個段落,也想讓眼楮休息一下。
察覺他眼底那抹令人熟悉的邪惡眸光,她不禁紅了俏臉。「我哪有什麼建議?人家只是無聊而已。」
壞蛋!每次都只會想到「那個」,她怎會喜歡這個色痞──
喜歡?!她被心頭突然漾起的想法嚇一大跳,沒想到自己在跟他相處的這段時間里,對他的感覺已逐漸變質,整顆心不知不覺地傾向他、貼近他,而她竟毫無所覺?!
「你怎麼了?」用力伸展四肢,他舒服地喟嘆出聲。「臉紅得跟番茄一樣,在想什麼邪惡的事啊?」他使壞地打趣道。
「哪有?!你不要亂講話啦!」她驚跳了一下,懊惱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沒有嗎?讓我瞧瞧你到底有沒有亂想?」
不由分說的,他迅速將她壓倒在沙發上,熱辣的吻幾乎奪去她呼吸的本能,只能憑借著他的帶領撩高血液的熱度,所有理智全軟化成漿糊,失去所有運作的能力倏地,她的手肘才剛感覺按壓到某種硬實的長形物,電視螢幕便陡地「啪嚓」一聲自動開啟。
原來她按壓到電視的遙控器,兩人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楞了一下,接著不由自主地對視而笑。
「企業家郎京生被多家業主控告,懷疑郎京生惡意跳票,並到法院按鈴申告──」
但熟悉的名字、驚悚的報導內容,很快地讓原本快樂玩鬧的一雙男女凝住神色;郎月眉連忙找到壓在肘下的電視遙控器,手指微顫地將電視音量調大。
「根據記者私下查訪,郎氏員工皆紛紛走避,無人肯對此事件發表任何意見。」
然後是一團混亂的影片,如螞蟻般密密麻麻的記者,包圍著由公司走出大門的郎京生;他的神態疲憊、兩眼無神,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十幾歲,全然不復平日的豐采。
郎月眉听不下任何聲音,不管是電視還是現實,她對所有的聲音都充耳不聞,僅能兩眼呆滯地盯著電視畫面上的郎京生。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不是常發下豪語,說他家大業大的嗎?如今怎會落得這種下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才半年多不見吶!
為何世事會如此無常?
「小眉。」陶之毓的神色也很凝重,他知道一般人絕對受不了看見自己親人涉法的畫面,何況是出現在電視新聞里,那就表示全國至少一半以上的人口,全都知道這個消息了。
緊抓著他的臂膀,郎月眉不敢置信地將視線定在他臉上。「陶陶,不是他,那不是他對不對?」
陶之毓閉了閉眼。他應該高興,高興她在睽違了二十年之久後,終于又肯喚他「陶陶」這個親昵的稱謂,但此刻的他實在高興不起來,因為她是被現實嚇傻了、嚇呆了,才會有這種純粹是直覺的反射動作。
「你別這樣!」他的不語令她更為心焦,用力地搖晃他的臂膀。「你說話啊!那不是他,不是他啊!」
灼熱的水珠滴上他的手臂,他微楞地瞪著她滿布淚痕的小臉,感覺自己心疼得快要死掉。「小眉……」
她一直這麼堅強,即使被後母責罵、鞭打,他都不曾見她掉過任何一滴眼淚;如今為了她早已不再稱之為「爸爸」的男人涉嫌犯罪,她竟控制不住地淚眼婆娑──其實她以前都只是在逞強吧?!
不肯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在乎的一面,對任何人事物全都保持自認為安全的距離,這不過是她保護自己的一種方武,卻很難不教人心疼。
「陶陶,那不是真的!」這個社會不是經常有些子虛烏有的怪事發生嗎?郎京生這一件,應該也只是別人亂傳的而已,至少她很努力地這樣說服自己。「是我眼花了對不對?你說話啊!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唔!」
不想看她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不想讓她的情緒繼續失控下去,陶之毓用力地將她摟進懷里,利用絕對的熱情企圖融化她所有負面的思緒,直到她的眼里、心里全滿布自己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
「相信我,我會想辦法找出事情的真相,不會讓郎伯伯含冤莫白。」
還好陶之毓的工作原本就和法律單位有密切的關聯,因此他有太多私人的管道,可以找到信任的人去調查郎京生的惡意跳票事件。
而那件事也很快就有了回應,這讓他大大地松了口氣;至少,他可以讓郎月眉稍微放寬心,不再每天郁悶消沉,讓他看了也跟著難受。
「法院有通知,明天就傳郎伯伯到庭說明。」將一個厚重的牛皮紙袋放到桌上,陶之毓安靜地選擇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才將準備奸的發語辭照本宣科地宣讀一遍。
郎月眉震了一下,臉色更加蒼白幾分。「這麼快?」
這是不是表示「他」往後的日子得在公家的牢籠里度過?那種滋味勢必比當初她被養在家里的感覺更不好受吧?!
雖然以前她感覺自己被豢養,但至少她擁有最基本的人權自由,外出、言論、行為全沒有被限制,受限的只是一點都不快樂的心靈而已。
但公家的牢籠就不同了,據說他們有規定的勞動時間、得照表操課,屬于自己的私人時間很少,更遑論擁有私人的空間;一向呼風喚雨慣了的他,受得了嗎?
「嗯。」嘆了口氣,他實在不喜歡她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連他都感覺自己快被凝重沉悶的氛圍給淹死了。「我有事得去你家找郎伯伯談談,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趙?」
郎月眉輕顫了一下,久久才麻木地搖了搖頭。「不了,我不想見他。」
「是不想見,還是不敢見?」陶之毓不想再看她如此自我逃避,索性殘忍地挑開她不敢觸踫的傷口,逼她面對早晚得面對的親子問題。
茫然地抬頭望向他,她顯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其實你不是不愛他,你只是埋怨他沒多注意你一點,不是嗎?」既然她裝傻,那麼他就將話更挑明地講開來。「別急著反駁我;前幾天看到新聞時的反應,那就是你最直接的情感發泄,別再說些自欺欺人的謊言來欺騙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自己。」
郎月眉眼瞳里冒出被戳破的狼狽,她不假思索地出言反擊。「你憑什麼用那種自以為很了解我的語氣來剖析我?是什麼理由讓你那麼自以為是?」
陶之毓對她尖銳的攻勢並不以為意,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瞧出她偽裝的堅強和潛在的脆弱,更對她憐惜幾分。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我想很多事不用說出口,我們都能明白對方的感受。」淺淺地嘆了口氣,他企圖用最柔性的訴求來軟化她的防備心。
他太明白是那種長期壓抑下的痛苦和不快樂,才會造就她如此尖銳的個性,不過都還在他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範圍之內。
「笑話!」不屑地冷哼了聲,她揚起全身的芒刺,只因這個男人知道她太多心里的秘密,而那讓她覺得難堪。「什麼叫做在一起?那是正好你有需要,而我也覺得挺享受的,說穿了不過是男歡女愛、各取所需,少說得那麼冠冕堂皇、理直氣壯。」
後∼∼這種說法就不是陶之毓可以忍受的範圍了!
她干麼把兩人在一起的浪漫經驗,形容得好象街頭隨便搭訕就可以上床交媾的狗男女……呃,速食男女,這教他情何以堪?!
「我不喜歡你這樣鑽牛角尖的情緒表達方式。」在這種敏感時刻,最好至少有一個保持冷靜的人,這樣才不致讓雙方情緒失控到大打出手,卻毫無任何實質上的建樹。
「我從來沒有叫你喜歡我!」她賭氣道,氣鼓了兩邊腮幫子。
人的忍耐有絕對的限度!握緊雙拳的陶之毓,正因為她毫不留情地撇清兩人之間的關系,而感覺到自己快發火了,卻不得不苦苦壓抑自己的情緒。
「難道你認為我對你的喜歡不過是一個錯誤?」那他這二十年來的思念算什麼?難道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很抱歉,那不是我能為你作的認定。」故意忽略心頭泛起的甜蜜感,她的心情很亂,亂得沒辦法再談情說愛,反而盡情地發泄自己的負面情緒,在她認為他不會有任何反彈的情況之下。
「那你之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從來沒有叫你喜歡我」?這麼尖銳的反彈,就算是聖人也受不了。
「我哪有什麼意思?」她自知理虧,心虛地別開頭去。
「如果沒有,就別說那種容易傷人的話,那對你沒有好處!」忍不住的,他以嚴厲的口吻說了她一句。
而這,引起她的強烈反彈。「你不要以為你喜歡我,就可以隨便對我說教!」
「我沒有任何說教的意思。」他快受不了她的無理取鬧了。
她也受不了了,她受不了他以如此嚴厲的口吻數落她。「要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深吸口氣,陶之毓決定先去找郎京生談正事,也好讓兩人有個冷靜的空間,免得情勢持續變糟,那對彼此都沒有好處。
他不發一語地拿起牛皮紙袋往門外走去,留下郎月眉一人在原地怔忡、煩悶、自我厭惡,直至郁悶將她吞噬!
郎京生沒料到小時候居住在隔壁、陶家的兒子長大之後會來找他。
「我跟公司里的財務經理討論過金錢的流向,可是公司里所有的支出都有證明和單據,並沒有太特別的部分。」原本歷經滄桑的他並不想再見任何人,但這個年輕人表示自己有辦法找到為他月兌罪的證據,他才半信半疑地見了他。
「這樣啊。」環顧四周,陶之毓並沒有發現柳荷醇的身影。「陶伯母呢?她不在嗎?」他佯裝不經意地問起。
「哎,別提了。」揮了揮手,郎京生總算看清那女人的本性。「自從財務出現問題之後,那女人跟我大吵了一架,趁我不在的當口,把家里一些值錢的家當全搬走了,我這回可真是栽在她手里了!」
看來的確如此,因為偌大的郎宅,如今只見他一個僵儐老人的身影,連個佣人或家僕都不見蹤影,不難想象人類的現實。
「郎伯伯,這里所有的佣人都遺散了嗎?」他再問,逐漸切入重點。
郎京生重重地嘆了口氣。「人情冷暖吶!以前大家對我是必恭必敬,一旦發現事情發展超出他們的想象,一個逃得比一個還快,哪還有人願意留下來陪我這個老人?」
「你可以叫月眉回來陪你啊。」他實在不太忍心見郎京生如此頹喪,便作此提議。
「那丫頭……」原想說些什麼的郎京生,陡地察覺不對勁的地方,他猛地扯住陶之毓的領口,語氣隨之激動起來。「你怎麼知道月眉沒住在家里?你遇過她嗎?」
輕輕扳開郎京生的箝制,陶之毓不疾不徐地表示。「月眉現在住在我那里。」
接下來,他把自己和郎月眉之所以同住的理由約略?述了一下,卻小心地避開兩人之間的親密關系;那是屬于他們小倆口的私事,不需要讓長輩們操心。
「是喔。」郎京生松了口氣,不知怎的,他並不認為陶之毓會對他說謊,或許是因為他眼里的真誠吧,郎京生當真深信不疑。「那就好,那就好……」
「郎伯伯,你可知道郎伯母曾利用有你簽章的空白支票,到銀行里提領大筆巨款的事嗎?」交代完郎月眉的行蹤,再來就是為郎京生找到月兌罪的證據。
「你說什麼?」郎京生楞住了,他一向將自己的私章和支票本擺放在保險櫃里,從沒想過保險櫃也會凸槌。
「我請朋友大致調查了一下,發現最近至少有三筆鉅額的款項被提走。」翻出牛皮紙袋里的資料,陶之毓一一指給郎京生看個明白。「由于有你私人的簽章,加上郎伯母的身分特殊,因此銀行人員並沒有向你查證,便讓她私下領走了。」
郎京生看清楚柳荷醇提領的金額和時間之後如遭雷擊。他幾乎從不曾懷疑過柳荷醇的異心,沒想到那女人心如蛇蠍,當真做出為害親夫的缺德事,直敦郎京生不甚唏噓。
「我沒想到她的心眼那麼重……」郎京生像被抽光了全身的精力一般,瞬時像蒼老了二十歲。
陶之毓搖了搖頭,很能體會他的無力感。「恐怕還有些事,是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由于上回郎月眉曾不小心目睹柳荷醇和司機阿忠,狀似親昵地摟摟抱抱,所以他特地交代調查的朋友注意一下阿忠這個人,這才發現他在外債台高築、風評極差,是個很麻煩的壞記錄份子。
郎京生的聲音都要發抖了。「你還知道些什麼?」原來他不知道的事情這麼多!
陶之毓深吸口氣,仔細觀察他臉上緊繃的神色;再拗下過老人家哀求的眼光,他終于心軟地抽出證明柳荷醇不忠的證據。
「我想,你看過這些照片之後就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