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啦、對啦!就在關山緊臨池上的交界嘛!」衛子齊背靠床頭櫃,倪霏霏偎在他身旁的枕頭邊,微扁著嘴看他對電話大呼小叫。「昨天不是才跟你說過嗎?怎麼這會兒又忘了?」
拜托!他就不能有點耐心嗎?對方讓他這麼亂吼一通,不變聾子也患上重听,一點都不懂體諒別人。
就前幾天,衛子齊的母親大人秦菊容偶然听人家說,關山、池上附近的風景很美,便打電話到工作室「探听」,偏巧衛子齊又不在,於是向那仔提了下;結果經過那仔一番「文情並茂」的形容,更讓秦菊容去意甚堅,並決定驅車前往游玩。
現在,人都到了關山,還找不到另一個那仔的「大力推薦」——孫玉淇的那家民宿,所以再次打電話來確認。
就是因為忘了才又問的嘛,他這麼凶,也不想想對方是他媽媽,簡直皮在癢了。
不滿地伸手擰了他腰部一記,衛子齊立刻警覺地閃了下,蹙起眉瞟了她一眼,空出來的大手趕緊抓牢她作怪的小肥手。
「沒有,那里沒有名片。」翻個大白眼,衛子齊對著電話是有理說不清。「嗯,好,找不到再打電話來問。」太棒了!收線!
「你剛才干麼捏我?」一掛上電話他便忙著清算,這女人越來越不怕他了,竟敢趁他听電話時,偷吃他「豆乾」?真是……好極了!
「誰教你講話那麼沖?」她可完全不覺得自己犯錯。「對方是你媽欸,你這做人家兒子的,怎麼可以跟媽媽這樣講話?」
「喲 ,還沒成為我們家媳婦,就開始為婆婆說話啦?嗯?」用力勒住她的脖子,指尖抖了抖她變薄的雙下巴。
「還鬧!」拉開他的手,她縮進被窩里。「人家在跟你講正經事,你卻這麼不正經。」而且她上次說過怕癢的,他怎麼忘了?存心跟她鬧似的,他拉開她扯緊的毯子,蓋在自己腿上。「我哪里不正經了?」
「你干麼跟我搶毯子?」她佯裝慍惱地再將毯子搶回來。
什麼婆婆、媳婦的?她才沒敢想那麼多,誰知道他是不是一時興起,口頭上說說?期待越大,失望便越大,她目前只求可以這樣跟他好好相處下去,至於未來的事,誰知道呢?「小器鬼!」他笑罵,按開房里的CD音響,讓輕音樂流瀉出來。
「欸,以前你有沒有見過秦大哥的女朋友?」他和秦正勛有親戚關系,兩人年紀又差不多,照理說,應該見過那個胖女孩。
「你說哪一個?」調整好位置,攬過她的肩靠在自己胸口,把玩她肥女敕的手指。
「什麼哪一個?」當然是秦大哥最愛的那個啊!
「他的女朋友多得有如過江之鯽,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一號?」睞了她一眼,他不是很認真地回答。
「還編號?」她驚愣地瞪大雙眼,很難接受他的說辭。「有、有這麼多嗎?」
「哪沒有?」扳著她的手指,他還當真開始細數了起來。「一號是莎莎,二號是麗麗,三號是蓓蓓,四號好像是芝……」
「停、停停停!」她抽回手壓住胸口,感到不太對勁。「為什麼那些女人的名字,都是兩個字、兩個字的疊音?她們該不會是什麼……公關小姐吧?」
「你怎麼知道?」他挑起眉,贊賞她的敏銳。「她們的確都是酒店里的公關小蛆。」
「那怎麼能算是女朋友!?」分明是逢場作戲,根本不能當真!
「怎麼不算?至少那些女人迷他迷得要死。」雖然是花錢買來的,好歹也算露水姻緣。「不過怪得很,有時候我真懷疑他的審美觀。」
「哦?怎麼說?」那種公關小姐不是都長得很美、很妖嬈,有什麼好懷疑的?「他……呃,這麼說吧,他找的小姐都是『體態很特別』,看起來也特別『良家婦女』,反正、反正就是跟一般的公關小姐不太一樣。」
剎那間,倪霏霏懂了。「你是說,他找的對象都比較胖是吧?」她直接挑明了說。
「這麼說也沒錯,的確都是比較『圓潤』的女人。」他選了個較為含蓄的說法。
「原來秦大哥真的喜歡胖女人……」她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所以我才叫你離他遠一點。」雖然她不是公關小姐,但偏偏長得很「良家婦女」,而且恰巧對上小舅性喜「圓滾滾」的身材,無怪乎他心里老有個疙瘩。
「我說的不是那種金錢往來的女朋友,你難道沒見過秦大哥『正牌』的女朋友?」她好想知道那個女人的模樣,因此沒注意到衛子齊的警告。
「那件事有這麼重要嗎?」他實在搞不懂這女人心里在想些什麼。「我是沒見過啦,不過很久以前奸像曾經听我媽說過;事情過了那麼久,就算真有這號人物,現在也已經成了過去……」
「沒有過去!」她突然拉緊他的手臂,神情略顯激動。「秦大哥一直沒忘了她,他愛她啊!」
衛子齊有點詫異,眉心皺起一道凹痕。「你怎麼知道?」
「那天喝下午茶時,秦大哥告訴我的。」
「他干麼告訴你這些?」隱隱冒出懷疑的女敕芽,衛子齊感覺全身都不舒服。
「因為他老是說胖女人比瘦巴巴的女人好,人家一時好奇就間他原因啊,結果他就說出這段往事。」她老實的全招了。
衛子齊的眉心蹙得更深了。男人極少對女人挖心掏肺,小舅對她又特別熱絡,莫非小舅把對他女朋友的愛意投射到肥肥身上?思及這個可能,他感到心口一窒——
不!這怎麼可以!?肥肥是他的,誰都不準跟他搶!
「以後不準你『單獨』跟他去喝下午茶。」不管男的女的,就是要有人作陪,至少多敲小舅一份,這樣他才甘心。
「為什麼?」她哀叫,不曉得他哪條神經線接錯位置。
他霸道地命令。「沒為什麼,不準就是不準。」
「好啊,不陪他喝下午茶。」她氣呼呼地鑽進毯子里,不再搭理他。「那我陪他吃晚飯、看夜景總可以了吧!」
「吃晚飯?看夜景!?」衛子齊的聲音不覺拔高了起來。「不準!統統不準!」
「你今天好奇怪,這也不行那也不準︰我不吹冷氣了,你自己慢慢吹吧。」她兩手撐開毯子連帶翻身坐起,氣鼓了兩側腮幫子。
沒錯,她之所以在夜晚時分會在他房里是其來有自。
時序漸入酷暑,天氣越來越熱,可是她住的客房里既沒冷氣也沒電扇,偏偏她又怕熱,經常晚上一個人溜到陽台吹夜風;今晚是不巧在陽台上被他逮到,硬拉她到他房里吹冷氣,不然她才不會不知羞地賴在他床上。
「欸,我是為了你才開冷氣的欸,你就這樣跑掉算什麼?」不假思索地環住她的腰,他硬掰的理由很可笑。
沒辦法,好不容易被騙入虎口的羊,哪有「縱羊歸山」的道理?「可以關掉啊!」這是什麼爛理由?掰了掰他環在腰上的手,她心里有點慌。「而且我吹涼了,絕對可以一覺到天亮。」這種情況太過曖昧,她很難不胡思亂想。
「你吹涼了就跑,那我怎麼辦?」他可是欲火焚身吶!
「你……『心靜』自然涼。」她天真的言辭,無異踹了他一記痛腳。
「見鬼的心靜自然涼。」他要「涼」得起來才怪!
「那你想怎麼……啊!」
衛子齊雙手往上一拾,輕而易舉地將她拉躺回原來的位置,整個人以「泰山壓頂」之姿制住她的行動,擺明了不讓她有機會潛逃。
這下她明白了,原來他不只是叫她進來吹冷氣這般簡單,而是另有所圖。
「衛、衛……」羞澀加上緊張,她又開始結巴了。
「喂什麼喂,我沒名字嗎?」睨了她一眼,他手腳俐落地拉扯她的衣物。「叫我的名字。」很好,解決了上半部,再來是下半部。
「衛衛衛、衛子齊。」即使這個名字在心里細念了不只千百回,但當著「本尊」面前還是頭一遭,她不免結巴得更為厲害。
衛子齊翻了翻白眼,快速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子齊,叫我子齊。」
「子子子……」哎,為何老控制不住自己的舌頭呢?「子齊。」藍色的貼身衣物拎在手里,他不禁多看兩眼外加評論。「這套還不錯,下次穿那套紅色的給我看。」
自從「第一類接觸」之後,他隔天便興沖沖地拉著她去買一大堆衣服、內衣褲,還成套成套的買,彷佛不用錢似的;雖然她堅持自己付費,但因所費不貲,選用分期付款攤還,但他還是很清楚她擁有哪幾套性感的內衣。
「我、為什麼要穿給你看?」她脹紅了臉,不敢想他話里的意思。
「男人給女人買口紅,是為了吃掉它們;同理可證,男人給女人買內衣,自然是為了月兌掉它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了說服她,他有一大堆歪理可以掰。
「那、那是我自己買的。」才不是他買的呢!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分那麼清楚做什麼?」吮上她叨念的小嘴,大掌游移在她身上各處敏感點,存心讓她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可、可是……」她被吻暈了、模熱了,小腦袋瓜子當機了。
「噓。」輕語低喃撫去她的焦躁和不安,修長的指在她身上彈奏出世上最誘人的音樂,令她順服地癱軟在他的吻和下,除了輕喘的樂音之外,無法再發出任何抗議的聲響。
「霏霏……感覺怎麼樣?」她的喘息像似地勾搔著他的耳翼,緊繃的一發不可收拾,他想直入禁區,但得先取到「通行證」。
「熱……好熱……」什麼爛冷氣,一點涼度都沒有,反而比她在陽台上吹夜風還熱。嗚∼∼她下次不上當了啦!
「乖,讓我進去。」斗大的汗粒滑下鬢角,他低聲誘哄她接納自己的昂藏。
「嗚……你、慢一點……」
「我已經很慢了。」
「騙人……小力一點啦!」
「我、盡、量。」
輕聲的喘息,令人臉紅心跳的耳語,連蟬兒都躲起來不敢與之和鳴——
激情過後,兩人在浴室里清洗一番,才正想稍作休息,不料電話又隨之響起。
「又有什麼事啊?媽。」歡愛過後的慵懶令他只想擁著她入眠,不料母親大人又來奪命連環叩,令他沒力地想哭。
「你這孩子怎麼搞的,這麼不耐煩?」秦菊容的口氣相當急躁,彷佛發生什麼大事似的。「快,快去把你小舅找來,我在這邊等你們。」
「小舅?你不會直接叩他,透過我做什麼?」又不是通訊不發達的古代,直接打他手機不更快?「就是一直無人接听才麻煩!」秦菊容的聲音像掩著話筒說話,有點悶、且帶著嗤嗤喳喳的雜訊聲。「快去!就算用押的都得把他押來!」
「明天行不行?」有沒有搞錯?現在都快十二點了,他到哪里去找人吶?「不行!」秦菊容沒得商量地立刻否決。「就現在、馬上!」
「奇怪了,什麼事這麼緊急?」他實在不想離開床鋪、離開他的肥肥,他想睡覺,睡到日上三竿。
「我找……女朋友……兒子……」雜訊變大,秦菊容的聲音在電話里變得斷斷續續,糟糕的是非常不清楚。「快……她出來……跑……听到沒……」卡!
衛子齊驚異地瞪著話筒,就這樣?就這樣要他去找人?根本什麼屁都沒說清楚嘛!
「喂,你至少得告訴我,你在哪里啊∼∼」
銘鋁銘火燒似的,衛子齊拉著倪霏霏四處找人,沿途還不斷猛叩秦正勛的手機,也試著連絡秦菊容;他得確定老媽的所在位置,這樣找到人才可以押解上路。
好不容易在繞街一個小時之後,終於接到秦正勛的來電;剛才他在PUB里喝酒,因為音響聲音過大,以至於沒听到手機來電的鈴聲,待發現時,螢幕已顯示N通未接來電。
「你嘛幫幫忙,在那種地方不會用震動顯示嗎?」衛子齊滿肚子牢騷,待他一上車便開始叨念。
「我哪知道這麼晚了,還有人找我?沒關機就不錯了。」秦正勛懶懶地癱進車後座,衛子齊立刻發動車子前進。「霏霏,這麼晚還跟大野狼出來夜游,真不是個好主意。」他笑著調侃道。
「我們不是出來夜游,我們是特地出來找你的。」倪霏霏有點擔心地頻頻回首。
她原本想到後座照顧喝了酒的秦正勛,但衛子齊堅決不準,她只能不斷回頭看看秦正勛有沒有異樣。
「找我做什麼?」抹了抹臉,微醺的俊顏閃過不易察覺的滄桑。「我孤家寡人一個,沒醉死在外頭不錯了。」想借酒澆去心頭的倩影,那抹身影卻越喝越清晰,直敦他暍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秦大哥……」听他說這麼喪氣的話,倪霏霏的心好酸。
「要不是我媽、你姊,急著要我們出來找你,我們才不會放著大頭覺不睡,現在還跟你在外面瘋!」衛子齊原本就很不爽了,听他這麼一講,心情更惡劣,口氣不覺變得更差了。
「你媽一向大驚小怪,我才不信她找我會有什麼重要的事。」他早將老姊急驚風的性子模得一清二楚,因此也沒太大的期待。「現在你要載我到哪兒去?」
「我媽在哪里,我們就去哪里。」一堆瘋子約在同一天出來游街,搞什麼?今天又不是愚人節!
秦正勛可有可無地睞了他一眼。「那麼,請問我親愛的外甥,你媽到底在哪里?」
「關山。」回去絕對砍了那仔,沒事報老媽到什麼關山去玩?好了吧,這下玩出問題來了,還得連累他們一票人浩浩蕩蕩地趕去關山收拾善後。
「關山?」秦正勛愣了下,感覺頭更暈了。「台東關山?」跑那麼遠做什麼?「台東關山。」衛子齊不耐煩地重復一次。
「那很遠。」秦正勛悶悶地說。
「是很遠。」遠得他想砍人!
「我恐怕撐不了那麼久。」他的聲音更悶了。
衛子齊頭皮發麻,雙眉挑動了下。「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快、吐了……嘔!」
銘銘銘車廂里彌漫著一股酸臭味,很臭,但衛子齊的臉更臭。
才上高速公路沒多久,秦正勛便吐了滿車子穢物,他倒好,吐完了就睡,留下街子齊和倪霏霏一路由台北忍著臭酸味到台東,差點沒嗆死在車廂里。
俗語說︰「身處陋室,久而不聞其臭」。如今衛子齊和倪霏霏真能深刻地體驗到這句話的意思,因為長時間下來,他們的嗅覺幾乎麻痹得失去作用。
清晨時分三人終於抵達開山,尋到上回取景的民宿,寧靜的庭園見不到孫玉淇冒滾的身影,只見孫念秦蹲在院子的地上玩彈珠,骨溜溜的眼盯著衛子齊的車子不放。
「念秦。」逃難似的,倪霏霏連忙下車呼吸新鮮的空氣。「還記得我嗎?」
小男孩的眼直視著倪霏霏變小的瞼蛋,研究再研究;末了,他搖了搖頭。「不記得,你是誰啊?」
「我是倪霏霏啊,前幾個月我還跟你媽媽在這里喂小雞,你忘了嗎?」她有點失望,但心知自己瘦了一大圈,無怪乎小孩子認不出她來。
「你?」孫念秦好奇地在她身旁繞了一圈,直到看見衛子齊由車里走了出來,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啊,叔叔!那你就是姊姊嘍?」他終於能將大小號的倪霏霏對在一起。
「嗯,好乖。」模模他的頭,倪霏霏滿意地笑了。「媽媽呢?」
「她在後院洗衣服。」孫念秦口齒清晰地說道,眼尖地發現最後下車的秦正勛。「你是誰?上次我沒見過你。」
「我是你叔叔的舅舅,你要叫我叔舅公。」吐了一攤也睡了一攤,秦正勛的精神好多了。
「你身上好臭。」孫念秦嫌惡地皺起小鼻子,退得遠遠的看他。
「念秦,來。」衛子齊向他招了招手,待他走近才指著原本停在院子里的另一輛暗紅色VOLVO轎車。「昨天晚上有一對夫妻來這里住,你知道他們在哪里嗎?」
「知道啊。」孫念秦指了指二樓的高度。「他們住在二樓,怎麼叔叔認識他們嗎?」
「嗯。」點了下頭,他向秦正勛使了個眼色,正想進屋里找那天才老媽,屋內卻先傳出孫玉淇喊人的聲音。
「念秦,念秦?」手上拎著一排曬衣架,孫玉淇或許是听到兒子跟人說話的聲音而循聲出來。「你在跟誰講話?」
從台北來的一行三人,聞聲同時看向屋里;在與眾人打照面的瞬間,孫玉淇眯起眼想瞧個清楚,霍地,她猛抽了口氣,手上的曬衣架散落了一地——
「玉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