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休息室的門響起兩聲輕叩,把褚擎宇從漫天的紊亂思緒里拉出來。
「嘿,你窩在休息室里干麼?」賀蘭平那張礙眼的臉就出現在休息室門口,看來心情很不錯。「出來陪我們喝喝酒。」
「我們?」褚擎宇睞了他一眼,順道看向他身後的長廊,沒人。
「誰啊?」
「老王公寓里所有的單身漢嘍!」加上褚擎宇便全員到齊。「他們在外頭等著,我是公關代表。」其實是對他的事略有耳聞,大伙兒表面上好心來「關照關照」,實際上泰半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我還外交官咧!」什麼毛病?他煩得快抓破頭了,這些人還來「逗鬧熱」?「先說好,本店恕不賒帳。」雖然不很情願,他還是認命地站了起來。
「哇哇哇,這麼計較,到底是不是兄弟?」賀蘭平豪爽地摟著他的肩,半推半拉地將褚擎宇往場子里拖。
沒意外的,兩個外形迥然不同,卻各有特色的俊美男子,當然免不了又讓在場女士一片嘩然,原就熱鬧的PUB整個氣氛完全沸騰了起來。
「親兄弟明算帳,與其跟你們這些吸血鬼‘交陪’,我寧可跟錢當親戚。」他開的是PUB,不是救濟院,要是三天兩頭就有人來喝免費酒,這家店早倒掉了,還撐得到現在嗎?
而且賀蘭自己也是股東,連最基本的「營生」方式都不懂,害他對「魅惑」的「錢途」感到些微憂慮。
「是、是!我知道你想存點老婆本嘛,對不?」賀蘭平將他帶離舞池,遠遠就看到另外那兩個男人呆坐在原地。「看到沒?他們在那里。」
褚擎宇很快便發現熊煜熙和甘憬琛的存在,他朝他們點了下頭,伙同賀蘭平向他們的位置靠近。
「這麼好興致,相約出來喝酒?」褚擎宇拉開椅子坐下,訕訕地調侃。
「再好興致,也比不上你。」熊煜熙笑著答腔,拿起menuu推到褚擎宇面前。「介紹一下你店里的招牌怎麼樣?」
「無所謂,每一種都好喝,自己隨便挑。」把menu再丟回熊煜熙面前,視線轉向甘憬琛。「怎麼大醫生也喝酒,不怕傷身麼?」
「小酌怡情,無妨。」甘憬琛回以微笑,依舊是溫吞有禮。
招來服務生,四人各點一杯酒,趁著雞尾酒調配的當口,四個大男人就此聊開了——
「你看起來有點糟。」賀蘭平捶了下褚擎宇的肩,表情完全是不懷好意。「不是快當老爸了,怎麼,還沒心理準備啊?」
「你怎麼知道?」褚擎宇愣了下,霍地飛快轉頭看向另外兩位男土。「你們該不會也……」
熊煜熙和甘憬琛憋住笑,擺出最嚴肅的神色猛點頭。
「該死!」就知道那些女人的嘴巴絕對不牢靠,才不到兩天的光景,整棟公寓的人竟全知道他和可人的事,真要不得!
「不只,我們還知道你向可人求婚的求婚詞。」賀蘭平的嘴角抽搐著,褚擎宇相信,他心里早笑翻不只八百遍!
「好,麻煩你們給點意見如何?」他還能怎麼樣?反正底牌已現,再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不如尋求援助。
「單小姐以為你是為了孩子才打算跟她結婚。」熊煜熙由沐沁汶口中得知這—一點,但他相信褚擎宇不是如此膚淺的男人。「你是嗎?」
「不是。」咬咬牙,褚擎宇由口里擠出兩個字。
「我想問題是出在你的口頭禪——‘無所謂’那三個字。」甘憬琛自己也有口頭禪,所以深知其苦。「女人都在乎‘感覺’,你這麼說,可能讓她覺得不被尊重。」
「我哪有?」他有口頭禪麼?褚擎字有點閃神。
「有!」三個大男人異口同聲地回堵他一句。
「真有嗎?」褚擎宇懊惱地瞪視他們,深切體認「三人成虎」這句成語的意思。
「這個問我最清楚。」賀蘭平笑嘻嘻地接腔。「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最久,所以我的話絕對不會錯,你的確有這個習慣,老愛說那三個字!」
「什麼在一起的時間最久?」褚擎宇蹙起眉,不甚贊同。「我可不來同性戀那一套!」感覺挺怪異的。
「什麼嘛!」賀蘭平愣了下,有被反將一軍的錯覺。
服務生送來四杯酒後,安靜地離去,把空間重新讓給他們去「廝殺」。
「女人最愛做夢了,她們寧可相信你是為了愛她而娶她,不是為了其他任何理由。」尤其是為了孩子,感覺就是不對;賀蘭平端起酒杯,以過來人的經驗分析。
「那好,你何不談談當初,你又是怎麼跟紀綠緹求的婚?」四個人里面,就屬賀蘭平和紀綠緹的未來完全被規劃出來,不拿他開刀,難道讓自己成為箭靶?
「咳!」賀蘭平聞言重嗆了下,剛含進嘴里的酒,差點沒全數噴到坐在他對面的熊煜熙身上。
「小心點!」熊煜熙陡地覺得這個位置有點危險,下意識地往甘憬琛那里靠了些。
「賀蘭,我們都在等你。」褚擎宇納涼地催促著,他就不信賀蘭有什麼高招。正、反正把戒指套到她指頭上就是了!」還好PUB里的燈光不很亮,不然可糗了!
「喔——」其余三人拉長尾音,個個挑高俊眉,一副了然的模樣。
「喂,我們今天是來為褚擎宇解決麻煩的,不是來批斗我的求婚方式!」賀蘭平有絲赧然,不自在地變換坐姿。
「好,既然是針對我來的,不如,每位給個意見好了。」褚擎宇也不拐彎抹角,反正該來的躲不掉,干脆直接面對來得妥當。
「纏著她,直到她答應為止。」熊煜熙的方法比較土法煉鋼。
「嗯,我剛剛說過了。」賀蘭平還是那一百零一招,先定下來再說。
「嗯哼。」褚擎宇輕哼了聲,探問的眼看向甘憬琛。「你怎麼說?」
「我想,是愛吧。」每天被貝苡芙逼得練習說愛語,他現在可習慣得像在喝白開水一樣。「她們要的只是‘愛’這種虛幻的感覺,或許我們覺得無聊,但她仃J就是在乎。」每晚至少說三次才能睡,想不溜都很難!
褚擎宇抿了抿唇,舉杯向他們致意。「好,感謝各位對小弟的事如此關心,我一定謹遵各位的教導,馬到成功!」
談話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就全看他一個人如何應戰,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喝酒……壯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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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可人拉開大門,不敢置信地瞪著杵在門外的四尊門神,其中有一尊還站不穩,歪歪扭扭地倚在賀蘭平的臂膀上。
「怎麼回事?」她嚇一大跳,忙伸手去攙扶那尊不穩的門神。
「他喝醉了。」賀蘭平把滿身酒味的褚擎宇推給她,沒有進屋的打算。「今晚恐怕得麻煩你照顧他了。」
干杯不醉的小子也有喝醉的一天?他私心懷疑那家伙根本是裝的!
「喔。」不然呢?把他丟到馬路上,讓他自生自滅?
「抱歉打擾了,我們先走。」四尊走了三尊,留下最麻煩的那尊交由她「保管」。
單可人吃力地將褚擎宇拖到房間,匆忙跑到浴室擰條濕毛巾,為他擦掉臉上豆大的汗粒,之後為他月兌掉襯衫散熱,順便擦擦他壯實的胸口。
「搞什麼?喝得爛醉!」她一邊為他擦汗,一邊控制不住地碎碎念。「渾身酒味,臭死了!」
「嗯……」褚擎宇低吟了聲,一個翻轉背向她。
「你故意的是不是?」單可人瞪著那片光滑的背忿忿不平,卻仍沒骨氣地再為他擦拭了下,想讓L他感覺舒服一點。「以後你要敢再喝醉,就不準進我家的門!」也不管他有沒有听見,她就這麼一個人傻氣地對著他的背「炮轟」。
她念著念著,突然輕輕地笑了,輕緩地彎身將臉貼在床鋪上,美眸凝視他俊帥的臉蛋。「如果你現在是醒著的,八成又會說那句‘無所謂’了吧?」不用沙盤演練,她將他的行為模式模索得一清二楚。
她嘆了口氣,把用過的毛巾丟回浴室,重新回到床邊,一手攬上小月復,一手撥開他額前不听話的粗發。「其實我不是故意跟你發脾氣,可是這個小生命來得太突然,我一時難以接受和適應,才會把氣出在你身上。
「說真的,我沒見過比你還不知進退的男人,實在有夠煩人的了!」一徑兒闖進她的世界,與她連成一體,就算想劃分,也再難劃分開來。「或許沁汶她們說得沒錯,嫁給你也不算一件太難的事,但我就是受不了你滿嘴的‘無所謂’。
「婚姻是件長長久久的事,如果以無所謂的心態來看待,很難牽手走一輩子不變,我害怕那種感覺。」害怕萬一有一天,兩人的關系只剩下「無所謂」三個字,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承受。
「與其享受過相倚相偎的甜蜜,再重回孤單之苦,不如一開始就別踫觸感情,不然經過比較,那種滋味更教人難受。」她頓了下,幽幽地嘆了口氣。「雖然現在才這樣講是遲了些,但我真的這麼想。」
因為他早巳融入她的生活,現在的她,已刁;敢想像沒有他存在的日子。
「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有些事情不說出口,別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知道的。」就像她的讀者,還不是有很多人都是愛在心里口難開,卻無法將自己的感情觸角延伸給對方知道,這種感情是苦,但不能相守,更苦。
「我承認在你身上放下的感情再難收回,但我還是沒有勇氣跟你坦白。」在感情世界里,她一直是只鴕鳥,不論親情或愛情,她永遠是被動的一方。「趁著你酒醉不醒,我才敢偷偷告訴你,我愛你。」
「我听到了。」倏地,他睜開眼,清明的瞳仁看不出酒醉的迷蒙。
單可人狠狠抽了口涼氣,俏臉在瞬間逼得火紅。「你、你不是、醉了?」陡地加快的呼息令她難以轉換,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
「你不知道我是干杯不醉的嗎?」他扯開笑紋,瞳底布滿頑皮的光芒。「對不起,我好像忘了告訴你。」偏偏他一點內疚感都沒有,心情好得快要飛上天。
「你、你……」完了!她以為他是真醉了,毫無所覺地把心事全給說出來,這會兒該怎麼收拾才好?
「我?」執起她的手,細長而筆直,一看就知道沒做過粗活,不愧為文字工作者。「我怎麼了?」
「你都听到了?」她顯得氣虛。
「完完整整,一字不漏。」唇邊笑意加深,他笑得頗為自得。
「噢……」她懊惱地申吟了聲,沒有任何言辭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沮喪。
「傻女孩。」他愛憐地模了模她的發。「你不覺得那些話,在我醒著的時候說,效果會比較好麼?」他開始明白那些鄰居的意思,女人果然都相信愛情那一套,勝過他表現的體貼。
「我、我沒辦法……」她不習慣將自己的心里話大刺刺地說給別人听,尤其是他。
「我們兩個都一樣。」坐直上身將她攬進懷里,他喜歡她如此毫無戒心地倚偎著他。「我以為我不講,你會懂我的心;而你,則是藏在心里,什麼都不講,當然我也弄不清你的想法,結果我們不斷不斷重復之前的爭執,反而讓我們的關系變得更糟。」
「那你也不能用這種……下流的手段嘛!」假裝喝醉,然後偷听人家講話。「反正就是你不對!」
「是,好,我不對。」嘆了口氣,他無所謂地接下所有指控。「你願意嫁給我麼?」太過華麗的求婚詞不適合他,他選擇只講重點。
「為了孩子?」雖然這也是一種負責任的方式,但她不想因為如此而答應。
「不是。」果然旁觀者清,那些家伙比他還清楚問題的癥結。「你覺得有沒有孩子這麼重要麼?不管有沒有孩子,我對你的態度一直沒變,你這樣未免太不相信我的人格了。」讓他有種受傷的感覺。
「可是……你什麼都沒說……」垂下眼瞼,她看著包覆自己手掌的大手,心里有點感動。
「雖然我比較喜歡用做的,不過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好再三緘其口。」他笑著輕語。「我愛你。」
單可人震了下,心頭漲滿感動。「嗯……我也是。」
「這種感覺真好。」能清楚明白對方的心情,不用再彼此猜臆心意,對雙方而言都是好事。「以後我們有話就攤開來說,省得制造一堆麻煩。」「你自己還不是什麼都不說。」像現在,八成被逼急了才不得不明說,不然再遲個三、五年,他還是不可能說。
「我改進。」他承諾著,小心地看著她的表情。「所以我們可以準備結婚了?」他問。
「……」沉默。
「這是不肯嗎?」該死的無力感充塞胸口,褚擎宇直想像泰山那般大聲吼叫。
「那你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嫁給我?」一口火氣吞了再吞,他努力維持著紳士的表象。
「我們這樣……太快了。」以她老姑婆的計算方式,她總覺得時間和情感上的進度太快,她有點不堪負荷。
「快?」褚擎字不敢置信地瞠大眼。「再不快點,孩子就要出生了!」
「沒那麼快,還要好幾個月呢!」看他滿臉急躁,單可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用好幾個月,頂多兩個月,你的肚子就大了!」他是無所謂,反正他的肚子也不會變大,但她是女人,愛漂亮的女人,他得先考量她的感覺。「等肚子大起來,穿婚紗就不好看了,你想被人取笑麼?」
單可人眨了眨眼,心頭微涼。
對喔!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腦子一閃而過的是支廣告片,片中女孩挺個大肚子,排開壅塞的眾人躍上機車,然後由衣擺下拿出藏在衣服里的安全帽;如果大著肚子穿婚紗,大概就是那副丑模樣,但她又不能把小孩當成安全帽拿出來,那該怎麼辦?
嫁?不嫁?哎喲!煩!
「怎麼樣?」見她久久不答腔,褚擎宇的心都快由喉嚨里跳出來。
「也好。」思來想去,好像這樣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也好?這是什麼答案?褚擎宇有絲泄氣。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得到個擁吻什麼的,沒想到只是兩個字——也好。
哎!也好啦,沒魚蝦也好,反正她答應了,先把她拐進禮堂再說嘍!
「那……我先向你收點嫁妝如何?」有點酒意,又剛定下終身大事,加上軟玉溫香在懷,他不禁心猿意馬了起來。
「哦,對了。」說到這個,她認為有必要先解釋清楚。「我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我算是沒有任何親人,能嫁給你的也只有我這個人,可不可以省掉聘金、嫁妝之類繁瑣的細節?」
「我說的不是那個!」他閉了閉眼,恨死她的沒情趣。
「你明明說要先收嫁妝的啊!」她保證自己的耳朵很健康,絕對沒有听錯。
「你好歹也給我個定情之吻吧?」這女人全身上下沒一根浪漫的骨頭,看來婚後第一件事,就是得教會她何謂「情趣」!
「啊?’’她愣住,雙頰泛起緋色。「你是說……‘那個’呀。」
「不然還有哪個?」很好,開了一竅,往後還有六竅,發展空間很大。
「可是……我肚子里有寶寶耶。」剛開始不是不太安全嗎?這個男人就不能忍耐點,非得如此急色嗎?
「難不成要我等到這孩子生下來?」天!少說還要六、七個月,加上產後的坐月子,他怎麼受得了?
「最、最好是這樣。」她干笑著,心虛極了。
褚擎宇瞪視她,內心開始煎熬。
「那不然……我們小心點?」
「不好啦,萬一動了胎氣怎麼辦?」
「那,模一模就好?」
「不要啦!每次模過,你就停不下來了!」
「那倒是。不然親親就好?」
「親親之後,你還不是習慣性亂模?那跟之前的答案有什麼不同?」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你總不能讓我忍那麼久吧?」
「那……不如你去外面找人發泄好了……」
「該死的小妖女,你竟敢這麼說引」
「那不然怎麼辦嘛?」
「……電話給我。」
「什麼電話?」
「婦產科電話,我直接問醫生能不能行房。」
「不要啦!很丟臉耶!」
「丟臉總比傷身好,給我!」
「別啦,不然……親親好了,親一下就……唔!擎、擎宇,你的手……在干麼?」
「它完全按照自己的意識行動,我無法控制。」
「乖,我會很小心,不會傷到你和孩子。」
男人果然得寸進尺,單可人這只我見猶憐的小兔子,就這麼被褚擎宇那只大野狼給拆吃入月復、尸骨無存——
待四對愛侶逐一完成人生大事,各自離開尋找屬于自己的家園後,老王的公寓行情在一夕之間暴漲;傳聞這兩棟單身公寓有為單身男女牽紅線的「特異功能」,許多男男女女爭相前來租屋,令老王笑得開懷,一張老嘴怎麼都合不攏。
你,或你,有需要嗎?
若有需要,請找老王接洽,
電話是︰1234—5678,祝大家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