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一次的攝影課,成為許書婷生活中的一個出口,在課堂上,她不是妻子、母親、女主人,只是一個單純的學生,跟同學們一起聆听老師的解說、研究攝影的技巧和哲學。
晚上十點整,楊之翔宣布︰「好,今天就上到這邊,下課!」
咦,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嗎?許書婷驚覺時間過得好快,從七點到十點仿佛只是一眨眼,許多同學都圍到老師身旁,繼續剛才的討論,意猶未盡。
許書婷得趕回家為女兒說床邊故事,每次一下課就得離開,看著這畫面只能惋惜,她也想多跟老師說幾句話,老師就像一棵樹,樹下微風和煦,大家都不想離開。
臨走前,班長賴虹樺問道︰「書婷,你下星期天會不會參加外拍?」
「嗯,我會去。」她已向丈夫報備過,那天沒有交際應酬,可以出游,女兒則交給佣人照顧,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女兒也答應讓她去玩了,真是個溫柔的孩子。
「先生和小孩會不會一起來?我要統計人數。」
許書婷露出為難表情。「先生很忙,小孩……怕生,下次吧。」
「沒關系,下次還有機會,掰掰嘍∼∼」賴虹樺也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眼前這位年輕太太,又漂亮又有氣質,但這世上誰會沒有煩惱呢?
「嗯,再見。」許書婷走出教室才嘆口氣,她有很多不能說的秘密,對娘家不能訴苦,他們認為她嫁得已經夠好了,對醫師太太們更不能坦承,萬一傳出去就慘了。
無論煩惱或快樂,總之日子繼續過下去,她滿心期待的星期天終于來臨,這是攝影課的第四堂課,但不在教室,而是在彰化縣鹿港鎮。
游覽車上,楊之翔很少坐在位子上,穿梭于同學之間閑話家常,今天出游總共有五十位成員,除了攝影班同學,還有同學的家人親友,又像攝影課,又像聯誼會,一路上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許書婷獨自前來,原本有點小尷尬,幸好班長賴虹樺特別照顧,不只拉她一起坐,還拉她加入婆婆媽媽團,談些家庭兒女經,很快就度過了車上的時光。
周日游人如織,但楊之翔自有他的一套,偏偏不去那些人擠入的地方,帶大家沿著他的私房路線前進,每當走過老廟、老街、老樹、老建築,相機快門聲就停不下來,這比課堂討論要有趣多了。除了攝影當然也得品嘗美食,楊之翔帶大家吃了麻糬、肉圓、面線糊,還介紹他們買了面茶、紅龜粿、綠豆糕,最後眾人包下一家茶館,開開心心地聊天。
許書婷的個性不太容易跟人熟絡,但在這般氣氛中也不禁放松了,微笑靜靜听別人說話,班長賴虹樺不時拉著她發言,融入大家的話題。許書婷在心中暗自感激,這位只有小學畢業的班長,比起她認識的許多有學問的人,更有熱誠和智慧。
晚上十點,許書婷回到家,雖疲憊卻滿足,一進門就問︰「先生回來了嗎?」
「還沒呢。」佣人回答道。
「你們可以下班了,謝謝。」許書婷心想這會是個平靜的夜晚,等她哄女兒入睡後,要好好來看一下今天拍的照片,有件可以期待的事真好。
走進女兒房間,她看到女兒坐在床邊發呆,一听到腳步聲就回頭,喊了聲︰「媽!」
很難得的,女兒會主動喊她,許書婷走到女兒面前問︰「怎麼了?」
「媽、媽……」丁俞涵握住母親的手,吶吶的說不出心情,只用那雙大眼瞅著她,雖然早就知道母親會出去一整天,但想念仍是無法控制的。
許書婷不用問也能了解女兒心情,于是問︰「下次我帶你一起去走走,好不好?」
今天看其他同學都攜家帶眷,她一直想著若女兒也在身邊該多好,但女兒看到那麼多陌生人,一定會害怕到躲起來,唉,母親不善交際,女兒也走不出去,她們母女倆都得再加油。
丁俞涵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握著母親的手不放,許書婷微笑問︰「你今天在家做了什麼?」
「吃飯……唱歌……等媽媽……」丁俞涵說得可憐兮兮,像個棄兒。
「真的啊?你自己作的歌嗎?你想不想學鋼琴?我們買台鋼琴好不好?」母女倆聊起天,不急著說床邊故事,難得的一個機會,能多說幾句話也好。
稍晚,丁凱軒回到家,習慣性地走到女兒房里,想看一眼她的睡臉,卻發現妻子和女兒都坐在床上,兩人聊得正開心,因為他的出現而打斷。
「怎麼你們都還沒睡?」他知道自己不怎麼受歡迎,女兒一看到他就沉默。
許書婷就知道丈夫忘了這回事,沒辦法,貴人多忘事,忙人更無心。「我上次跟你提過的,今天攝影課去鹿港拍照,所以回來晚了。」
「哦,你這麼認真?」丁凱軒這才注意到妻子臉頰微紅,可能是曬了太陽的關系,今天是什麼天氣他根本沒注意到,他實在太忙了。不過現在他看得很清楚,妻子比昨天美麗,比初識時動人,到底是什麼魔法,她總能緊緊吸引他的目光。
「只是想改變一下生活。」她垂下視線,不想迎視他研究的眼,那讓她覺得自己很蠢,在他看來,她的所作所為都很幼稚吧,比起他的偉大事業,她只是小兒科。
「可別變得太多,忘了女兒。」眼前是極為重要的關鍵,對他來說,任何變化都可能牽動大局。
「不會的。」她能改變人生嗎?能改變這一切嗎?答案是不可能,她只是想苦中作樂,至少有那麼一點活著的感覺。
「那就好。」他點個頭,相信她會有分寸,身為醫生的妻子,她一直表現得很得體。
丁俞涵也不管父母在談什麼,執意要得到母親的關注,躺到床上要求道︰「我要听故事。」
「好。」許書婷翻開故事書,眼神卻放在女兒身上。「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國家,有一位仁慈的國王,和一位溫柔的王後……」
丁凱軒隨即意識到,眼前的氣氛不是自己能介入的,于是他悄悄關上門,回到自己房間,沖過澡以後,還有許多資料等著他研究,最近視力越來越不行,得戴上眼鏡挑燈夜戰,一不小心卻睡在桌上,唉,是年紀大了還是怎樣?看什麼都覺吃力,熬夜也熬不住。
看看鐘已是半夜兩點,他可以去敲妻子的房門嗎?對于她,他也是矛盾的,靠得太近怕有損理智,離得太遠又覺不平靜,但是不管怎樣,他們應該能白頭偕老吧?除了她之外,他想象不出跟別的女人共度一生,原以為只是彼此適合,但日子久了,卻有一種自己也說不明白的依戀。
要坐大位的人就得寡情,多情只會壞事,他相信這道理,因此他還是回自己房里休息,在這夜的夢中,他依稀又看到那片風景,從最高處俯視而下,是的,就快了,夢想即將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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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生活繼續隨日出日落運轉,唯一的驚喜只來自攝影課,許書婷對此已經很知足,班長賴虹樺跟她成了好朋友,盡管年紀、背景,生活方式都不盡相同,只要一顆溫柔的心就能化解,同為女人、同為母親,彼此就有許多話題了。
有了這個朋友,許書婷才發現自己社交多貧乏,那些醫生太太都是泛泛之交,過去的同學也早沒聯絡,她想說個話都不容易,難怪會患上憂郁癥,她該多尋找開口的機會,凡事說出口了,似乎就輕微許多。
這天,許書婷帶女兒到醫院就診,周醫生直說「有進步了、有進步了」,沒錯,今天丁俞涵一反常態,對周醫生說了好幾句話,盡管只是「好」、「不好」、「不知道」這樣簡單的宇詞,卻已是前所未有。
除了關心小孩,周醫生也關心做母親的人。「你呢?有沒有做點改變?」
許書婷有點羞澀的回答︰「開始去學點東西,算是走出了一步。」
「慢慢來,比較快,這句話對每個人都有用。」周醫生明白憂郁癥的成因太多,不可能一時就完全解決,越心急只會越深陷。
「我會記得。」許書婷默記在心,欲速則不達,她的腳步既然原本就小,那就循著自己的節奏,何必匆匆忙忙、慌慌張張?
稍晚,她們母女倆手牽手走出診間,背後傳來一聲呼喚。「書婷!」
回過頭,許書婷訝異望著眼前人。「楊老師?」
「這麼巧!在這里踫見你。」楊之翔背著攝影器材,背包重得像登山用的,但他看來相當輕松,臉上笑容更是燦爛。
「是啊,真巧。」許書婷一方面覺得驚喜,一方面卻有點忐忑不安,因為女兒就在她身邊,不知老師是否會看出異狀?
「這是你女兒?」楊之翔其實不用問也看得出來,她們母女長得很像,一樣的大眼楮,一樣的白皙皮膚,楚楚可憐中似乎欲言又止。
「嗯。」許書婷不知怎麼說明女兒的情況。「她叫丁俞涵……有點怕生。」
「哈!俞涵你好,你好可愛,願意讓我拍照嗎?」他的願望就是拍遍天地人間,這小女孩有如天使落入凡間,他自然想把她納入鏡頭。
丁俞涵躲到母親身後,她不喜歡任何陌生人,她只想要自己的熟悉小天地,許書婷立刻緊張起來,深怕楊老師繼續追問。
看到許書婷母雞護小雞的神情,楊之翔也不強求,露出了解的微笑,畢竟他們站在兒童心智中心的門前。「還是改天吧,我先走了。」
「嗯,老師再見。」許書婷松了口氣,幸好老師沒再多問。
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再次強調︰「我是說真的,我很想替你女兒拍照,希望能有這個機會。」
「好的,我也希望。」許書婷欣然同意,老師若能替她女兒留下美好記憶,她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怕女兒不肯合作。
「掰了∼∼」他背著大背包,腳步卻很輕快,只因他心上無所牽掛,許書婷望著老師的背影,既羨慕又向往,一個人能朝著自己的目標走,那該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告別後,母女倆又來到附近公園,坐在大樹下感受微風和陽光,看完醫生就該這麼做,放空自己,任時光流逝,任思緒來去,就算方向還不清楚,心情已澄澈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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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個宴會,是院長辦的,這陣子我太忙,忘了拿邀請卡給你。」早上用餐時,丁凱軒忽然宣布這件事,拿出一個信封給妻子。
許書婷接過去一看,果真是今晚沒錯,但偏偏今天是星期五,老師將分享大家外拍的結果,她想看看同學們拍的照片,也想听听別人對她作品的意見,如此美好的一個夜晚,卻要浪費在那些無聊的人身上……
「可是我要上課……」她神情為難,明知這無法構成理由,他怎能懂得上課對她的重要性。
果然,丁凱軒不解地說︰「之前我們不是談過了?我以為我們的結論是一樣的。」
「好,我知道了。」她不能抱怨,是她自己承諾過的,不管有什麼遺憾只得吞下。
「晚上七點,我會回來接你。」他很滿意她的妥協,她果真是個聰明女子,他的選擇沒有錯。辛苦了這些年,他只剩最後一個步驟,就要組好整片拼圖,他心中大致有了輪廓,仍萬分期待完美的到來,他的人生即將躍升到另一境界,她不也能以他為榮嗎?
送走了丈夫和女兒,許書婷悶悶不樂地走回房,一種失落在她心頭蔓延著,除此還得煩惱今晚該穿什麼出席,才能讓丈夫有面子、讓別人羨慕,唉,活著真無趣,老是為別人。
無奈歸無奈,許書婷先打了通電話給班長,說她今晚要請假,賴虹樺連喊了幾句好可惜,但也沒辦法,最後只得說︰「好吧,下禮拜記得來啊!」
「我會的,就麻煩你幫我向老師請假了。」許書婷告訴自己,接下來的課程,她一定不能再缺席。
掛上電話,她開始苦思晚宴的造型,首先到發型設計店,請相熟的設計師梳個頭,回家後開始配對衣服、鞋子和包包,太多選擇也是一種折磨,更別提還要配合彩妝和發型,復雜的程度不亞于醫學難題,但看在丈夫眼中,可能只覺得她小題大作吧。
丁凱軒忙了一整天,晚上六點回家換上正式服裝,便走到客廳等妻子,男人等女人似乎是天經地義,但他希望別浪費太多時間,他拿出一本醫學期刊,若超過五分鐘就準備開始苦讀。
客廳一角,丁俞涵坐在她最喜歡的小木馬上,看到父親她並不招呼,只是繼續搖呀搖,唱著她自己作的歌。「滴滴達達……哩哩啦啦……」
「俞涵,你在唱什麼歌?」丁凱軒放下期刊,蹲到女兒面前,心想父女也該相處一下。
丁俞涵沒回答,也不看父親一眼,仿佛他是隱形人,丁凱軒踫了個釘子,卻沒立場發脾氣,他對女兒來說或許比佣人還陌生。
這時許書婷走出房間,說了聲︰「可以出門了。」希望沒有讓丈夫等太久,她已盡量快一點,但女人的功夫就是那麼多招,不一一演練很難完成大業。
丁凱軒站起身,看到妻子的模樣,霎時心晃神搖,有點不想出門了,何必讓那些男人欣賞他的嬌妻?他們倆自己在家開瓶酒、放音樂就好了,話說回來,他還真沒跟她做過這種浪漫的事,總覺得沒必要也太尷尬。
「我這樣還可以嗎?」在他凝視的眼中,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打扮得宜,太露了還是太保守?太稚女敕還是太成熟?這身銀灰色小禮服,應該算正式典雅吧?但是有露背的設計,怕他會不以為然。
「可以。」他點了個頭,朝她伸出手,他是個驕傲的男人,而她是個美麗的女人,這是他娶她的一大原因,只是如此感受性的原因,一不小心就會變得危險,她常讓他忘卻何謂理智,他不得不和她保持距離,他只能全心投入工作,不能為了浪漫而分心。
時間不早,兩人坐上車,由司機開往飯店,最近丁凱軒不自己開車了,由于工作過度和眼楮疲勞,他決定能休息的時候還是多休息。一閉上眼,妻子的香水味隱隱傳來,其實她噴得很淡,在車內卻顯得格外幽香,他眯起眼瞧她,她坐得端莊,望著窗外出神,露背的肌膚正誘惑他的手指。
該死,他什麼時候變成一個蠢蠢欲動的蠢男人?此刻他該想的是如何跟院長打交道、排擠其他候選人、尋求更多支持者,而不是如何在汽車後座剝開妻子的衣服。
背後好像有道灼熱視線,許書婷轉過頭望向丈夫,以眼神發問,怎麼了嗎?
他搖搖頭,雙手握緊在胸前,警告自己不準發瘋、不準蠢動,等他站到眾人之上的位子,他將和她一起分享那榮耀,帶她去領會那片孤高的美景,她一定也會欣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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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退休的院長辦了一場宴會,紀念自己這三十多年的生涯,現場大多是醫界人士,從醫學系教授、各科頂尖醫生、知名大藥廠商,總之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人物,才能撐起這場晚宴的光榮氣派。
丁凱軒握著妻子的手走下車,兩人一蒞臨就受到注目,許多人都用艷羨的眼光盯著他們,男方是晉升最快的醫生,女方是絕美的千金小姐,世間怎能有如此神仙眷侶,看得旁人都嘔死了。
丁凱軒抬高下巴,嘴角淡淡的笑,自信而不失優雅,他已模清這套模式,也運用得當。所有羨慕他的人呀,很抱歉,就是無法站到他這位子。
許書婷卻不怎麼喜歡這場合,人心復雜深沉,只是為了丈夫她不得不微笑面對,暗自希望自己能被外星人挾持到外太空去。
一對表面恩愛的佳偶,就是如此的貌合神離,好命不好命隨人去說,幸福不幸福卻是冷暖自知。
院長和各科主任很快搶走了丁凱軒,他們有些機密話題,只能讓這圈內的人討論。但許書婷並不寂寞,幾位醫生太太團團將她包圍,提前恭賀︰「如果丁主任成為新院長,到時你就是院長夫人了,你還不到三十歲,多年輕啊!」
「院長夫人可別忘了提拔我們,我家老公都四十歲了,連個主任也撈不到咧!」
「大家想得太遠了,我先生還需要多努力。」許書婷謙虛以對,她知道這些人並非真心祝福,而是帶著嫉妒和看好戲的心情,誰知道丁凱軒能否沖上浪頭,一不小心也可能被大浪淹沒,她雖非置身其中,但從小也看多了,無論在哪個領域競爭,總是不到最後難分輸贏。
輪到丁凱軒致詞時,他對院長一再推祟,院長听得樂不可支,人總是需要被捧,即使在臨別的時刻,能被後生晚輩推崇,更是一種莫大享受。台上有種新舊交替的意味,台下則是互相較勁的氣氛,想當院長的人太多,偏偏這位子只能讓一個人坐,結果就是誰也不肯讓誰。
許書婷不想多听多看,她悄悄走出大廳,來到飯店花園,看那噴泉流水、燈光造景,一切如此人工,仿佛月亮也可以做出來。
她的孤獨沒有持續太久,半小時後,丁凱軒找到了她。「你在這里做什麼?」
今晚他沒什麼交際的心情,說來說去都是同一套,雖然對自己的前途有幫助,他卻覺得不只有點厭倦,干脆出來找他的妻子,在發現她的那一瞬間,真不曉得自己還有什麼好追求,不就都在這兒了嗎?
她肩膀一緊,怕他不高興。「抱歉,我只是想透透氣。」
「你不喜歡這種場合。」他這話不是疑問,而是敘述。
她沒回答,他看得出她眉目中的憂愁,在四周朦朧光線下,她像個仙子,不太真實,他擔憂她隨時會消失,不禁伸手撫過她的肩膀,好確認她是有體溫、有呼吸的。
「今天我不讓你去上課,我知道你不太高興,只要我當上了院長,你就不用特別去應酬一些人了。」
「是嗎?」他若成為院長,她要面對的虛偽客套才更多吧?他真是高興過了頭,她也不想糾正他。
不過,他到底在對她做什麼啊?他的手指灼熱,從她的肩膀模到頸子,所經之處星火燎原,她胸前起伏的幅度也隨之增強,希望他沒注意到她發紅的耳根,又不是第一次肌膚相觸,她有什麼好害羞的?
「我有沒有說過,你今晚很美。」他的視線集中在她的紅唇,越看越入迷,奇怪,都親熱多少次了,為何還會心跳怦然?他從不相信童話那種蠢話,但他可以確認她就是公主。
「沒有。」事實上,他從未稱贊過她的外表,她也不知他到底覺得她如何。
「抱歉,是我疏忽了。」他抬起她的臉,輕輕吻上她,不想跟自己的過不去,他不會因此愛上她的,只是一種正常的需求,他很清楚,他仍是自己心的主人。
許書婷呆了幾秒鐘,心想他應該是喝多了,才會在這種場合對她做這種事,萬一被客人或服務生看到,豈不是笑話了?一開始他只是輕吻,但很快就深入探索,她嘗到他有威士忌的味道,濃烈而醉人。
他的雙臂把她擁得那麼緊,仿佛他們是多年後重逢的戀人,他再也不讓她離開他懷里,任何言語都比不上熱吻的傾訴,她融化了,同時卻也想哭,結婚六年來,他何嘗如此熱切的吻過她?是因為快坐上院長的寶座,讓他心情大好,才有這份沖動吧?
她依稀記得,有首英文老歌是這麼唱的︰IknowIneedtobeinlove,IknowI'vewastedtoomuchtime,IknowIaskperfectionofaquiteimperfectworld……
我知道我需要戀愛,我知道我浪費了太多時光,在一個不甚完美的世界尋找完美……
愛情啊愛情,是遠在天邊,還是近在眼前,有誰能告訴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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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花園回到宴會上,丁凱軒有點心不在焉,握著妻子的手周旋于眾人之間,不時地想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就在冠冕即將加身的前一刻,他居然只想跟妻子獨處,而且最好是在一張雙人床上,一個男人若太在乎妻子,在他看來是很糟糕的,而今晚的他正是糟糕到不行。
回到家,許書婷度過了一個奇妙的夜晚,當她卸好妝、洗過澡,才剛準備要睡覺,丁凱軒就爬上她的床,她並不意外,只是今天他似乎特別有興致,前後花了兩個多小時擁抱她。
是迷戀嗎?是愛情嗎?丁凱軒兩者都不承認,他只當這是的煎熬,然而當他崇拜的吻過她全身,他覺得自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因為狂喜而顫抖。
「拜托……輕一點。」她有點承受不起,他難得瘋狂至此,簡直要弄壞了她。
「不舒服嗎?」他知道自己有些急躁,希望沒有讓她難受。
「不是啦……是不太習慣。」她很難形容這種感受,舒服歸舒服,可是好奇妙,嗓音也不覺有些撒嬌。
啊,她可知道她的魔法有多強烈,他整個人都上火了,吻住她的唇,熱烈輾轉,真想把她一口吞下。
除了漫長而激烈的歡愛,更讓她覺得離奇的是,事後丈夫居然沒離開,反而抱著她睡著了,這是他極少流露的依戀。望著他熟睡的容顏,她舍不得閉上眼楮,她幾乎忘了他也有這般模樣,雖然他耳鬢有些許白發,卻顯得好放松、好年輕。
人家說同床異夢,她連同床都覺驚喜,異夢又算得了什麼?
丁凱軒其實不太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是累了沒錯,懷中的人兒又那樣柔軟芬芳,他為何要回到自己孤單的床上,他只是要再多待一下,嗯,一下就好了。
恍惚中,許書婷也睡著了,恍惚中又是一場被追趕的惡夢,當她猛然醒來時,床邊已是空蕩蕩的,他走了,就這麼離開她,無法安慰她、保護她。
該如何結束惡夢?原來不能靠任何人,只有她自己能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