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第十三個月,咒語終于解除了,在「情人墓」里又多了一對殉情的男女,但這將是最後一場悲劇。
春國的人們看著風起,「落葉,是落葉在飛!看那葉紅如花,美得不可思議……」
夏國的人們望著天空,伸出了顫抖的手,「這是飄雪了!雪花多麼繽紛……」
秋國的人們對著滿山花開驚嘆︰「春天降臨在這片土地上了……」
冬國的人們詫異地指著山頂,「雪山融化了!冰也化了,冬河暢通了……」
相傳,四季就是這樣而來的,從此之後,春夏秋冬周游各國,在愛意蔓延中流動著,再也不分你我、不分國境。
這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關于四季,關于愛。
馬偕醫院,加護病房。
這天是雨戀的十八歲生日,蛋糕和香檳都準備好了,卻沒有壽星來吹熄蠟燭。
當所有人都抱著失望離去後,戰治平還是選擇留下來,繼續等待那毫無可能的奇跡。
夜半人靜,窗邊只有一盞台燈亮著,戰治平正專心念著一本水利工程的理論書,他早已把高中的課程念完,剩下的只是申請大學而已。
突然,窗簾被夜風揚起,台燈熄滅了半秒鐘,立刻又恢復了明亮,戰治平不禁望向床上的雨戀,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總覺得昏迷了一整個月的她隨時都會醒來。
雨戀依舊熟睡著,盡管已不需呼吸管,仍靠著點滴維持生命。
「你還沒睡夠嗎?作了那麼久的夢,也該醒來了吧?」不由自主地,他伸手撫過她的臉頰,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習慣對她說話。
他所得到的反應是,看到那閃爍的淚水,從雨戀的眼角緩緩流出。
這不是第一次了,每當他夜半守著她的時候,常會發現她靜靜的掉淚,卻又不明白她的悲傷從何而來。
「別哭了,求你快點醒來,我一定要等到你醒來,否則,我是不會罷休的。」
就像是要回應他的請求,她的眼睫毛顫動了一下,他動也不敢動地盯著她,唯恐這是自己的錯覺。
仿佛蝴蝶揮動羽翼,即將破蛹而出,雨戀的雙眼掙扎了許久,終于緩緩眨動了幾下,台燈的光芒映入她眼簾,讓她慢慢適應了光線的存在。
當她完全睜開了雙眼,看見一個男孩坐在她身旁,正用一種又期待又感動的神情望著她。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其實看得不怎麼清楚,卻覺得心頭痛痛的,這男孩的眼神,怎會帶給她一種懷念又感傷的感覺?
「雨戀,你……你認得我嗎?」戰治平握住她的手,深怕她隨時就又要離去。
她閉上眼楮想了一想,腦中許多記憶交錯、許多面孔來去,但她很肯定,眼前這男孩是熟悉的、是可信賴的,甚至……是讓她哀傷又快樂的。
「你是……治平?」這名字很自然就溜出了她的雙唇。
「是的!」只是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他胸口那股窒悶卻完全舒緩了。
雨戀又眨了眨眼,「我怎麼哭了?」
他拿手帕擦去她的淚痕,解釋說︰「你睡了很久,作了很長的夢,可能是在夢中有什麼事讓你很難過吧!」
她仍是恍恍惚惚的,卻能確定地說︰「可是……可是看到你,我好像就平靜多了。」
「我……我也是。」
靜夜緩緩將他們包圍,交握的手不再分開,只是默默望著彼此,細細感受這一刻的安詳,就像他們長久以來都是如此凝視對方的。
「當我睡著的時候,你是不是……常在夢里喊我?」
叫他坦承回答很困難,但要否認更不容易,「我是希望你能早點醒來。」
「我想,是你把我喊醒了呢!」她虛弱地微微笑了。
他像是被下了什麼咒語,一時之間竟然難以呼吸,只為了她眼中和嘴角的暖意,哦∼∼老天!這法力可不要如此強大才好吧?
「總之,」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你就別再一睡不醒了。」
「反正你會把我叫醒的,不是嗎?」她滿懷期待地問。
「是……是的。」他喉嚨中擠不出其他字詞。
雨戀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這才安心閉上了眼楮,她不必害怕在夢中漂流了,因為有他會守著她、喊著她,直到她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
第二天,戰治平聯絡了其他人來到醫院,昨晚是他和雨戀的夢境,他自私到不願和別人分享,他對自己的行為只覺詫異卻不愧疚。
當秋士儀、楊舒晴和石繡櫻、戰培倫一進門,就看到雨戀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柔柔喚著,「爸、媽、女乃女乃、爺爺。」
光是這聲呼喚就讓秋家夫妻倆紅了眼眶,從來不知道這小小的一件事,就是天大的福分和恩惠,為何以往他們從來不曾發現?
「再……再喊一次。」
「爸、媽、女乃女乃、爺爺,大家好!」雨戀非常有元氣地喊著。
楊舒晴揪著胸口,喘息道︰「雨戀,別再嚇唬我們了,這陣日子你爸爸的頭發都白了一大半,就連染發劑也掩不住的。」
「還有你媽媽的皺紋也都跑出來了,多少保養品都遮不了。」
「女乃女乃不知拜了多少間大廟小廟……」石繡櫻早已喜極而泣,「你再不醒來的話,女乃女乃真不知該怎麼活下去了……」
「太好了,真是媽祖保佑,我們一定得去還願!」戰培倫也不禁抹了抹眼角。
眼看這些親人哭成一團,雨戀笑問︰「你們怎麼都哭了?快擦擦眼淚。」
戰治平默默站在一旁,覺得自己的存在並無必要,但他又離不開這有她的地方,仿佛他已等待她幾百年了,就等著她回眸過來,對他輕輕一笑。
雨戀安撫著親人,偶爾抬起頭來,發現他凝視的目光,果真對他微笑了,那讓他心中更加波濤洶涌。
有種即將被淹沒的預感,十八年來從不曾如此感受過,但他不能忘記女乃女乃的哀傷呀!他不是下定了決心,只要她清醒過來,他就該一走了之的嗎?
決心和命運互相拉扯著,終有一天要分出高下,而他這裁判在比賽終場前,卻已明白了誰勝誰負。
自從雨戀清醒之後,戰培倫常帶著孫子戰治平到秋家來訪問,在名義上,戰治平是來替她溫習功課,但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告訴自己,是對她有一份責任吧!當時如果他及時將她扶起,她就不會被機車撞上,也不會昏迷了一個月,但現在她已恢復健康,為何他還是無法就此離去?
秋士儀和楊舒晴親切地接待戰家祖孫倆,現在他們夫妻倆周日都不出門了,只專心在家陪女兒。
「戰爺爺請進,女乃女乃正等著和你一起去听戲呢!」秋士儀轉身就上樓去叫母親。
「治平你來啦!我去叫雨戀出來,你等等!」楊舒晴也趕緊去喊女兒。
石繡櫻早已打扮得當,拿了皮包便和戰培倫一起出門,而雨戀也剛午睡醒來,走出房門對戰治平微微一笑。
只是這麼一笑,戰治平就忘了自己剛才在想什麼。
秋士儀提議道︰「今天天氣這麼好,你們要不要去花園念書?」
「好主意!就這麼決定了。」楊舒晴立刻附和。
雨戀和戰治平沒有機會表示意見,這對熱心過頭的父母就把他們拉到花園溫室里,只見桌上擺滿了茶點和飲料,說是溫書還不如說是約會比較恰當。
「雨戀,你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就好好請教治平喔!」
「我們先出去逛逛街,晚上給你們買好吃的回來。」
腳步聲走遠了,在這深秋的周日午後,只剩兩人坐在陽光充沛的玻璃溫室中,滿園清香、花開繽紛,他們卻是相對默默無言。
雨戀替他倒好茶,又加了女乃精和蜂蜜,看他仍然僵硬不動,活像座雪山似的,她只得咳嗽了幾聲,「咳!咳!」
「冷嗎?」他急忙月兌下外套給她披上。
「謝謝。」其實她並不覺得冷,只是想讓他開口而已。
他對自己的行為有點懊惱,連忙解釋道︰「你得明白,我並沒有接受你,我不會忘記你是我女乃女乃情敵的孫女。」
「我明白。」他是這樣常常提醒著她,她如何能不謹記在心呢?
「那就好。」仿佛為了要讓自己安心,他又強調說︰「我只是對你有一份責任感,都是我的疏失才讓你發生車禍,所以……所以我不能不管你,這樣你了解了沒?」
「我了解。」她都不知听過幾百次了,真奇怪,他到底想說服她或是他自己呢?
空氣沉默下來,只有茶香和植物香融合在一起,還有小瀑布的淙淙水聲,戰治平喝了口女乃茶,發覺這正是他喜歡的口味,又香又濃又適溫,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記得了他的喜好?
雨戀雙手托頰,歪著頭問︰「在這世界上,不知道有沒有一種花叫做雪花?」
「雪?你想去看雪?」他認真地思索起來,「等放寒假時,我帶你去日本看雪,還是你想去歐洲?你一定不會滑雪,沒關系,我會慢慢教你,我可是有教練執照的,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嗯∼∼如果你現在就想看雪,那我叫人用冰櫃空運送過來,用顯微鏡就可以看清雪花的模樣了。」
當他發現自己說得太多時,是因為她正盈盈對著他笑。
該死!他怎麼會這麼自告奮勇,好像他還比她更期盼似的!
拿起茶杯,他想假裝沒事樣,但一听到她說︰「你真好。」他差點沒噴出茶來,這種形容詞絕非他想听到的呀!
雨戀欣賞著他每種表情的變化,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同情,可憐的他跟冬雪嚴根本是同一個人,但他好像還不知道的樣子。
他非得澄清不可,「請你搞清楚,我只是對你有一份……」
「責任感。」她替他說完了這句話。
「你知道就好!」總算掙回了男性的顏面,他又猶豫了片刻,「有件事說來很奇怪,讓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從第一次見面以後,我……就常夢見你。」
說出這秘密似乎有損他的冷靜自持,竟讓他臉上微微發紅了。
「是嗎?」她並不覺得驚訝。
「夢里都是一些片段的畫面,你有時候會哭、有時候會笑,總說著我听不懂的話,像是什麼咒語或解開謎底之類的。我有一種感覺,你應該知道這原因。」
還有件事他沒說出來,夢中他常抱著她、吻著她,這實在太詭異也太丟臉了!
「我?」她故做詫異地指著自己,「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
對夢中發生的事,她一點一滴都記得,但她並不打算說出來,就讓夢中的歸夢中、現實的歸現實,她仍是一個平凡的十八歲女孩,而且有一個十八歲的男孩正守著她,這不就很夠了嗎?
「當你昏迷的時候,在夢里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你怎麼會流了那麼多眼淚?你並不像你看起來那麼單純可愛,快承認吧!」
「我看起來真的很單純、很可愛嗎?」她立刻喜歡上這形容詞。
「這不是重點!」他怎會又不小心泄漏了一個秘密?
「哦∼∼」她失望地垂下頭。
看她皺起秀眉、噘起小嘴,他霎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老天,他完蛋了!
「你怎麼了?」反而是她關心起他來,「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我、我沒事。」做個深呼吸,他命令自己不得亂了陣腳,「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在昏迷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跟我的夢境有什麼關連?」
對他的咄咄逼人,她天真無邪地回答說︰「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或許你是因為常看到我,所以就夢到我了,你怎麼會問起我來呢?而在我昏迷的時候,可能我是作了一些怪夢,但我現在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戰治平無話可說,難道一切都只是他的想像?什麼是真、什麼是幻,如此莊周夢蝶的離奇之感,已經超出他的思考能力之外了。
看他沉思不解,雨戀喝了口花茶,淡淡的又問︰「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最喜歡什麼季節?」
他一愣,聳聳肩回答,「我最喜歡冬天,那你呢?」
「我呀?我都喜歡,只要心中有愛,只要還能活著,四季都是好時節。」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的側面看起來非常安詳、非常平和,但她的眼神似乎望向了很遠的地方,看著一個他看不見的國度。
戰治平心口一陣疼痛,忍不住握起她的手,「雨戀、雨戀!」
听到他的呼喚,她回眸問道︰「嗯?」
「沒、沒事。」他壓抑不住內心的慌亂,「剛才,我以為你就要消失了,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可能是被你那次的昏迷嚇著了,我總是很怕你會離開我。」
「哦∼∼你……你為什麼怕我離開你呢?」這男孩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
戰治平腦中瞬間爆炸,慘了!他是做了什麼荒唐事?他怎麼會握著這女孩的手,又對她說那種惡心到極點的話?
「我……我……」呼吸再呼吸,心跳再心跳,他咬著牙吐出話來,「你別問我為什麼,反正……反正我就是不想放開你,就當我是中了邪或是被詛咒好了,總之……總之你永遠都要跟我在一起,你听到了沒?」
雨戀輕輕笑了起來,「你好奇怪,你在胡說什麼呀?」嘴里雖是這樣罵著,她眼中卻是濃濃的溫柔。
「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咒語?唉!」抓著頭發,他對自己又無奈又苦惱。
「咒語?大概是愛的咒語吧!」她看著他有如看著一個孩子,滿是寵溺。
愛?戰治平渾身一顫,他明明不想听進這個字的,又覺得只有這個字能說明他現在的心境,可是……可是……老天爺怎會讓他愛上這個最不該愛上的女孩?
「難道……你不是愛我的嗎?」雨戀哀怨得像是要哭了。
糟糕!他是看不得她哭的,天曉得為什麼,他的直覺就是告訴他,絕對不能使她悲傷哭泣!為了不讓那淚珠兒滾落,他慌忙答道︰「我……我愛你!」
「是喔?」她眨眨眼,淚水神奇似地消失了,嘴角卻噙著頑皮的笑,「你怎麼會愛我呢?你對我不是責任感而已嗎?」
該死!這女孩分明是在耍他,他卻傻傻地任她耍,這噩夢要到何時才會醒來?還是他自己選擇流連夢中,不願清醒?無論是夢是真,那界線早已模糊,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確實是著了魔、中了邪,受到這愛的咒語所蠱惑。
「怎麼不說話?你到底愛不愛我嘛?」雨戀的心情很好,捉弄所愛的人總是樂趣無窮,誰教他一點兒都不記得她呢?活該要讓他受點罪的。
「秋雨戀,這是你自找的!」自制力完全粉碎,他不由分說就堵住了她的櫻唇,再也不讓她有機會戲耍他了。
「不要嘛∼∼」雨戀抗議地嬌吟一聲,小手搭在他肩上,卻不推開他的親近。
在這吻中,溫室里的植物都舒展開來,柔柔吐出花瓣、枝葉、果實,因為四季早已降臨,為這人間至愛做出見證。
「太好了!我終于完成了!」望著筆記本上滿滿的文字,雨戀感到欣喜不已。
又是個因為氣喘而不能上學的假期,但今天是特別值得紀念的,因為,她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說「四季之謎」。
從小因為體弱多病,她最常做的就是看書、听音樂、幻想許多奇妙的事物,在這些寂寞的日子里,只有作夢可以帶給她自由、帶給她飛翔。
最奇妙的是,有個夢境從小就跟著她不放,夢中那男子以低沉的聲音,總是不斷的喊著,「這咒語只有你能解開,快回來,快回來我身邊!」
「你究竟要我做什麼?」雨戀不禁被那聲音的渴求所說服。
「你還不懂嗎?你該懂得的,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這謎底。」
「抱歉,我……」每當她要伸手去觸模,那聲音卻又被黑暗所淹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雨戀不斷的思索著這個問題,也看了很多書,卻始終找不到答案,而今,她干脆把自己的幻想寫成小說,不知投稿的話是否會被采用呢?
以自己的名字作為女主角,說來有點不好意思,但這也算是一份期待吧!希望上天能听到她的祈禱,讓她平凡的生命有所變化、增添色彩。
「叩叩!」房外突然傳來敲響,雨戀把筆記本藏到枕下,又躺回枕頭上,淡淡說了聲,「請進。」
「雨戀,我回來了。」石繡櫻推門走進房里,手中拿著一具英格蘭女圭女圭。
「女乃女乃?」雨戀非常詫異,女乃女乃不是還在英國嗎?接過了玩偶,她微笑說了聲,「謝謝,好可愛!」
「今天又沒去上學呀?」石繡櫻坐到床邊,模了模孫女的臉頰,「看你好像越來越蒼白了。」
「人家也不想這樣的。」雨戀坐起身子,好奇的道︰「女乃女乃,您這次都去了些什麼地方,快告訴我。」
「別急別急,我會慢慢告訴你的。」石繡櫻拿出一張相片,「來,你看看。」
雨戀接了過來,相片里是一個年輕男孩,看來很聰明卻很冷漠,讓她最詫異的是,他就像她夢中的男子、故事中的男主角,有一種冬天的、似曾相識的氣質。
「這……這是誰?」她的手幾乎顫抖,不會吧?她小說里的序幕就要揭開了?
「他!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孫子。」石繡櫻的聲音里添了些甜蜜,「我在英國遇到一位老朋友,才知道他有個孫子跟你一樣大。」
「是嗎?」雨戀望著那張照片無法轉移視線,難道老天爺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禱,真的要賜給她那樣奇妙精采的人生?
「女乃女乃希望你答應我一個請求,你……可不可以和他見見面,做個好朋友?」
雨戀一怔,說笑似的問︰「女乃女乃,您不會是在給我相親吧?」
石繡櫻卻沒有說笑的意思,「如果真的是相親,你願意嗎?」
「我相信女乃女乃不會勉強我什麼,您一定有您的用意,告訴我原因吧!」其實,雨戀只想滿口答應,但她還是先按捺下激動的情緒,深怕這只是自己的幻覺。
「很久很久以前,當女乃女乃跟你一樣年輕的時候,在一間嚴格的女校就讀,附近有一間同樣嚴格的男校,命運讓我認識了一個男孩,那是我們兩人的初戀。但我們兩家是政治上的對手,在那年市長選舉時,那男孩的父親勝利了,而我的父親只好下台,轉向商界發展,我的家人從此再也不許我跟那男孩見面。」
「那男孩就是您的老朋友嗎?」雨戀立刻就猜著了。
石繡櫻點了點頭,「後來,我們斷斷續續有聯絡,直到彼此都結婚生子了,也就失去了音訊。上個星期我在英國遇見他,才知道他的夫人去世三年了,沒想到我們的孫子孫女年紀相仿,因此,我們希望你們可以認識,就算是……實現我們當初的夢吧!」
原來女乃女乃有過這樣的一段往事,雨戀心頭都酸了,卻也柔了。
因為她明白,接下來就是她自己的故事、她自己的回憶,而她很樂意去迎接這份安排,就像破繭成蝶,她等待了這麼久,夢想終要成真了。
「這是我的榮幸,我很願意。」
窗外,不知何時雨停了,四季仍然流轉,故事繼續下去,夢中之夢,夢醒了還是夢,人生本是夢的延伸,而夢正是故事的緣起……
第二天黃昏,細雨紛飛,石繡櫻到學校接了孫女秋雨戀,由私家轎車送至國賓大飯店門口。
雨戀看女乃女乃不斷的照鏡子檢查儀容,不由得笑了起來,「女乃女乃,您別緊張好不好?」
「我哪有緊張?你別笑話女乃女乃了!」石繡櫻害羞地咳嗽一聲,又替孫女撥撥頭發、撫平裙擺,「等會兒你可要注意禮貌,又要端莊又要大方,知道嗎?」
「是,我不會給您丟臉的,我一定讓您美夢成真。」因為這也是她自己的夢呀!
稍後,當她們兩人走進餐廳,戰家祖孫倆已坐在窗旁的位子等待了。
雨戀一眼就認了出來,戰治平就跟她想像中的一樣,宛如冬神的化身,她的心底好激動,他可知道四季的故事?可記得他們的前世今生?
「繡櫻,你來了!」戰培倫立刻起身微笑歡迎,並要孫子也跟著照做。
戰治平跟著站起來,淡淡的點了個頭,算是致意。
「培倫,這是我孫女,她的名字叫秋雨戀。」石繡櫻為他們介紹道︰「這是戰爺爺跟他孫子戰治平。」
「戰爺爺好,還有……治平你好。」雨戀決定作個開朗的人,先跟對方打招呼。
戰治平還是那副酷樣,硬是不肯吭聲,就如同雨戀所預料的反應。
「這孩子比較不懂人際相處,你們別介意。」戰培倫滿臉歉意。
「剛開始都是這樣的,當初你還不是一樣?」石繡櫻一點也不在意。
寒暄過後,大家都坐定下來,點了飲料請服務生送上。
「雨戀跟你年輕的時候真像。」戰培倫望著雨戀,眼中滿是懷念。
「治平跟你年輕的時候才像呢!」石繡櫻發出深長的感慨,「瞧瞧他們兩個,就像看到當年的我們,都還是那麼天真單純。」
「對了!」戰培倫提議道︰「雨戀念高二是吧?治平現在是高三,你們兩個有時間的話,就找機會一起溫書,或是出去看看電影。」
「好呀!」石繡櫻立即附和道︰「雨戀身體不太好,出門得要有人照顧著,但在室內就沒問題,你們可以聊天、畫圖、听音樂,做一切你們喜歡的事情。」
「就這麼說定了,下周末到我們家來,我把我的老唱片放給你們听。」戰培倫做出結論道。
太好了,一切就像她小說中的情節,雨戀屏息期待著接下來的發展,當戰治平的眼神從遠處收回,緊緊盯在他祖父的臉上,果然,這傲氣的男孩要開始發作了。
「爺爺!」戰治平第一次開口。
戰培倫早看出孫子的不滿,用眼神暗示他不得造反,「怎麼樣?你還想彈吉他給雨戀听是嗎?」
來了、來了!該是這男孩翻臉的時候了,雨戀胸口撲通撲通跳著。
但只見戰治平冷冷的一笑,挑起雙眉,「好呀!我很樂意,這是我的榮幸。」
咦!怎麼跟她的小說中完全不一樣呢?雨戀听得心頭一顫,腦中飛快想著︰這男孩該不會是要替他女乃女乃報仇,所以要先得到她的心再來拋棄她?哎呀呀!復仇小說老是這樣寫的,但怎麼會由她來當最佳女主角呢?
回家後,她得趕快整理出女主角的各種招式才行,反正見招拆招、過河拆橋,就不信他比得上她這個熟讀愛情小說的作夢美少女。
兩人的眼光交會,立即踫擊出難以言喻的火花,雨戀暗暗決定,她是跟他耗上了,這場命運的劇本,就看是由誰來寫出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