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
在心底深藏的秘密
一定得攤在陽光下
不!恕難從命
只因,找還是我自已
一個夏日接著一個夏日,在蟬聲中悠緩地流過,程思瀚完全融入了雨詩的生活,兩家的人也都習慣他倆的身影,就連鄰居們也會對他們含笑招呼。
雨詩從一開始的震驚抗拒,逐漸地變成平靜以對,反正他每天都有威脅她的新方法,她乾脆以不變應萬變,隨他要怎麼玩就跟著應付下去。
這天下午,雨詩一忙完畫稿,就騎著腳踏車去仁愛市場買菜,不知不覺中,車籃里都是程思瀚愛吃的菜色。
這到底怎麼回事?就算那男人握有她的把柄,她也不必伺候得如此忠心誠懇吧?
雨詩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就因為他老糾纏著她,所以她就接受了他的存在?她是不是寂寞太久了,或者只是習慣成自然?
當她搖著頭苦笑,無意間卻撞上了一雙眼神,那雙讓她心跳加快的眼神。
「雨詩!這麼巧?」思浩手上拿著公事包和書本,他在基隆女中擔任物理老師,這會兒就讓他們兩人遇上了。
「思浩哥,你下課了?怎麼還沒回家?」她努力找回正常的聲音。
「剛剛去買了幾本書,正想吃點東西,你陪我去吃吧!」思浩理所當然的把公事包放到腳踏車後座,並且替雨詩牽車往前走。
雨詩心頭撲通撲通跳著,她很少跟他如此獨處,尤其是在程思瀚回國之後。她不喜歡在他面前表現得和思瀚很親密,天曉得她到底還在堅持什麼?
「怎麼了?」思浩看她表情怪怪的,「忙著回去嗎?跟我吃個東西都沒空?」
「不、不忙。」她連忙擠出微笑,「思浩哥想吃點什麼?」
「嗯……去吃個油條花生湯好不好?」
「好呀!」她點頭,感覺雙頰正逐漸發燙,簡直像個十來歲的少女,真可笑,時光怎麼一點都沒在她身上發生作用?!快快發揮成熟女人的穩重冷靜呀!
望著「柯記刨冰」和「林記刨冰」,又是兩難的選擇,但思浩直接走進了「柯記刨冰」,雨詩只是毫無意見跟著,她根本想像不出自己跟他爭吵的模樣。
四周人聲鼎沸,點了兩碗油條花生湯,他們就邊吃邊聊了起來。
「最近工作怎麼樣?」思浩一如往常,總會關心她的生活。
「很順利。」雨詩回答道︰「等那套童書出版了,就送給小櫻看吧!」
「先謝謝你了,小櫻也很喜歡畫畫,看來是遺傳到我爸的天分了。」思浩提到三歲的女兒,臉上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光彩。
雨詩黯然垂下視線,那光彩從來不是為她而綻放的。
「對了,你跟思瀚怎麼樣了?」思浩又問起來。
她早知他會有這問題,盡管她只想回避、想閃躲,但該面對的時候還是得面對,她只有淡淡以兩個字回答,「還好。」
「真沒想到你們會在一起,一個是我弟弟,一個是我妹妹。」思浩說著笑了。
對他而言,她只是像妹妹一樣的人,她當然非常清楚。
「本來我們都以為他會繼續在美國發展,畢竟那兒機會多,是個可以作夢、可以追求的國家。」思浩恍然想起一件事,「對了,難怪他要出國前,突然跟我說他一定會回來的,我想他就是為你而回來的。」
雨詩點點頭,喉中梗著什麼讓她無法言語。
「思瀚脾氣比較壞一點,你不要跟他太計較。」思浩一片好心,又歪著頭思索,「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固執,最大的缺點也是固執,有時候腦子就只會用一種方式思考,我想,你只能以柔克剛,慢慢開導他了。」
「嗯……」花生湯明明很甜,為何她會覺得苦?
「總之,你們要好好相處,我們都等著喝喜酒呢!」
「思浩哥想得還真多。」雨詩只能以強顏歡笑面對。
「糟糕,我好像變成一個嘮叨的老頭子了!」思浩拍拍自己的頭,輕笑起來。
吃過花生湯,思浩付了帳,又替雨詩牽車,兩人慢慢走在路上,就像一對剛買完菜要回家的夫妻,如果可能,雨詩真希望這段路沒有終點。
但就像過去,她的希望從來都不會實現,走到巷口,雨詩牽回腳踏車,微笑道︰「思浩哥,送我到這兒就好了,你快回家吧!」
她想目送他離去,就當這是最後一次,讓她牢牢記著他的背影。
思浩模了模她的頭,就像以往他常做的那樣,「不知不覺中,你都長這麼大了,不是以前那個安靜的小女孩了。」
「是呀!」其實,她並不願長大,她多想回到十幾歲的時候,那時他還沒交女朋友,而她還可以偷偷想著他。
「看你籃子里買的都是思瀚愛吃的菜,今晚一定是要做飯給他吃吧?」
「嗯……」她不能否認。
「我也該回家了,書萍在等我。」思浩看看手表,拿起公事包和書本,「星期天和思瀚回來吃飯,爸媽都等著你們。」
「好……」她總是難以拒絕他的。
「再見!」思浩轉身離去,最後一抹夕陽映在他的襯衫上,黃昏總讓一切變得迷離朦朧,雨詩覺得自己的眼眶就要潰堤了。
再見……再見……她在心底默默低語!像是告別了一個夢、一幕回憶、一段人生。
轉過頭,她牽著腳踏車走進小巷,百般滋味一起涌來,說不出是酸還是甜。
抬起頭,她卻看見程思瀚站在屋前,滿臉的肅殺之氣,低啞的問︰「上哪兒去了?」
嚇死人了!他……他站在這里多久了?他該不會看到什麼了吧?雨詩垂下頭,不知怎麼會有心虛的感覺,「買菜去了。」
打開門,把車牽進小院子里,她一樣一樣把菜提到屋里,躲進廚房不想出來。
程思瀚卻沒打算放過她,冷冷看著她的舉動,站在飯桌旁問︰「買菜買到天都黑了?竟然還要我等門?」
「要不你就打副鑰匙吧!」這已是她所能容忍的極限了。
「說得好像施舍一樣,是不是因為剛才去會了舊情人,現在不敢跟我正面沖突?」
他還是看到了?雨詩肩膀一顫,停下了洗菜的動作,「你明知道他不是我的舊情人,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明明就是!」程思瀚轉過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都扎在她心頭,「或許你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但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你為了他才離群索居、才郁郁寡歡,你從頭到尾就只喜歡過他一個人!」
「你說夠了沒?」相對於他的激動,她顯得相當冷漠,任何人都不願自己的心事被如此揭露出來。
「他都已經結婚生子了,為什麼你還要那樣痴痴目送著他?為什麼你就不會那樣看著我離去?我到底有哪一點不如他?他只不過是一個平凡的高中老師罷了!」
他不懂,他就是不懂,他是這麼努力、這麼渴求,為何她還不能感受他的真心?
「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她頭昏起來,太多情感糾結總讓她混亂不已。
「不行!」程思瀚不肯讓她回避,「今天我一定讓你知道,你必須徹底忘了他,你必須完全接受我,你听清楚了沒?」
「感情是無法勉強的……」她該如何解釋?她自己也不喜歡這樣呀!
「你也知道感情是無法勉強的?那你為什麼還對他留戀不舍?」
兩人吵得沒有結論,雨詩只覺頭更昏了,「拜托!我很累,我想休息。」
她走向臥房,輕輕在枕邊躺了下來,程思瀚看她臉色蒼白,這才稍微軟化下來,「我說話太大聲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我今天趕著畫圖,又忙著去買菜,我不大舒服。」她嘆口氣說。
即使有天大的事情,程思瀚還是不願看她如此脆弱無助,於是他伸手輕撫著她的發,一下又一下的,兩人間的爭吵彷佛也跟著平息下來。
但這和平並未持續太久,當程思瀚想抽張面紙擦汗時,卻無意間看到化妝台上有個長方形的盒子,那讓他眯起了眼楮,打開一看,果然就跟他猜想的一樣!
「你還留著這支鋼筆?你竟然還留著!」他把筆丟在地上,還用腳不斷踩著。
「你做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雨詩坐起身,來不及阻止,只覺得她的心彷佛也跟著被丟在地上、被狠狠踩著。
他不讓她去撿,硬拉開她的雙手,「這種東西,我可以買一千支、一萬支給你!」
「我不要你買給我,我就只要這一支!」那是她初戀的回憶,她少女時代最珍惜的東西呀!
程思瀚听了更火,彎腰抓起鋼筆,打開窗戶往外一丟,鋼筆飛得得好遠好遠,不知滾到哪個角落或水溝里了。
「這樣看你怎麼辦?」他得意的大笑著,卻帶著些許的蒼涼。
「我要去撿回來!」她轉身要跑出門,卻又被他給拉回來。
「休想!你對他就這麼死心塌地,事情都已經過了多少年,你還留著他的東西做什麼?你簡直蠢到了極點!」但他自己更蠢,他竟然從小就喜歡這個蠢女人!
「不關你的事,我只是默默地喜歡他,我又沒有破壞他們的家庭,我不要你管!」雨詩眼眶一紅,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淚水。為什麼她不能懷念著他?為什麼她不能抱著回憶生活?她連偷偷作夢的權利都沒有嗎?
看她潸然落淚,他將她抱入懷中,語氣仍是很堅持,「不準哭!不準你為那支鋼筆哭,我要你忘了我哥,我要你忘得徹徹底底!」
「我就是忘不了他,你怎麼樣都不能讓我忘了他……因為你比不上他,一點都比不上!」她也不知這是真心或賭氣的話,只因她腦中混亂得要命。
他深吸一口氣,「你再說一次看看。」
「我討厭你!」她的小手捶在他胸前,「從小我就討厭你,我不要你的一千支、一萬支鋼筆,我只要你哥哥的那支鋼筆……」
他冷冷一笑,「好,原來我在你心目中就這麼一文不值,很好!」
「你走開,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恨透你了!」
他說走就走,重重關上大門,沒過多久就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然後車子開出了巷口,卷入了人車潮流之中。
雨詩告訴自己,這是對的,這是好的,他們本來就不適合,這麼一吵就更不需復和,以後各人走各人的路,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她慢慢蹲了下來,坐在牆角,抱著雙膝,眼淚一滴滴、一串串流下,默默哀悼她初次的暗戀,以及逝去的青春。
三天了,那家伙消失三天了。
照理來說,雨詩應該覺得耳根清淨、輕松愜意才對,因此她天天守在家里,對著畫紙專心工作。
但她似乎產生了幻听的癥狀,不時听到電話、手機和門鈴的聲音。
每次電話響起,她總會沒來由地心跳加快,等發現那是編輯、是媽媽、是朋友打來的,那加快的心跳又突然緩慢了下來。
每次門鈴響起,她也會急忙整理一下儀容,然後深吸口氣打開門,卻是郵差來送掛號信,是第四台的收費員,是推銷羊女乃的人,讓她緊張的心情頓時冷卻下來。
難道她在期待著什麼嗎?不!她對自己搖頭,她才不會等他呢!
只不過是熱鬧的生活轉眼平淡下來,所以稍微有些不適應罷了,以往她還不是一個人過日子,現在她當然找得回原來的自己。
一個人起床、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洗澡、一個人睡覺,沒有人會跟她擠、跟她鬧、跟她吵,多麼悠游自在……
只要她少發呆一點,少出神一些,隨著時間過去,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午後,剛剛下了一場轟隆隆的雷陣雨,轉眼間大地又化為平靜,彷佛那一場驚天動地的風雨不曾來過。雨詩坐在搖椅上,望著院子里的花草,還有那澄淨的天空,不知自己的心究竟飄到了哪兒去?
「鈴鈴!」電話聲突然響起,她被嚇得幾乎跳起來,轉身看著那具沒有生命的機器,卻讓她心頭顫抖不已。
「喂!請問找哪位?」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如常。
「我找你。」程思瀚的聲音冷冷傳來。
終於,他打電話來了!有如爆滿的氣球被針戳破,不知這是解月兌或是束縛?她卻也淡淡的回答,「你找我有什麼事?我們應該無話可說才對。」
「一個小時後會有司機去接你,今天晚上有個宴會,你打扮一下跟我出席。」
「什麼?你別鬧了!」她根本毫無準備。
「就這樣!司機會準時到。」他沒讓她有拒絕的機會,直接掛上電話。
這家伙!他以為他是誰呀?雨詩瞪著電話,氣得差點想砸了它。
她才不去呢!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怎麼辦?她該如何是好?萬一那是很重要的宴會,萬一他沒有女伴會很失禮,那她豈不是讓他糗大了?
記得媽媽說過,男人都是死愛面子的,在外至少也要給他留點尊嚴,要吵要罵就等回家關上門後再說吧!
當她一邊這麼想著的時候,已經一邊開始挑選衣服、鞋子和配件了。
唉!她真討厭自己,心軟得無可救藥!
穿上八年前在思浩和周書萍的訂婚宴上,她特別定做的粉藍色小禮服,原以為再也沒有機會穿上了,沒想到會在這一天再度亮相。
看著鏡中的自己,禮服仍然相當合身,但八年的歲月已經從她身上走過,從一個暗戀中走出來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獨立且成熟的女人。
那時,是為了思浩的訂婚典禮,今天,是為了陪程思瀚出席晚宴,她跟這兩兄弟的緣分,可真是扯不清、理還亂……
一小時後,司機準時抵達,輕輕按下門鈴。
「來了!」雨詩打開門!看見一位年輕的司機,臉上帶著驚艷和害羞的微笑。
「夏小姐,你好,請上車吧!」
「謝謝。」拉著裙擺,踏著高跟鞋,她心中有點不真確的感覺。
車開得很穩,在音樂低回中,雨詩默默望著窗外,橙紅的黃昏逐漸轉為深藍的夜空,這八月的夏夜多麼寧靜美好。
就好像……就好像多年前的那個夜晚,讓她想起許多點點滴滴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怎麼會?怎麼會就在一眨眼後,那些仍然歷歷在目的往事,就這麼成了從前、成了回憶?而此時此刻、而今夜今夕,是否也很快就將成為過去?
呵……感觸良多,據說這就是變老的象徵呢!她對窗上自己的倒影笑了笑。
車子開到台北的凱悅飯店,司機走下車為她開門,「夏小姐,宴會廳就在二樓,你一走進去就可以看到標示了。」
「謝謝。」雨詩深吸一口氣,準備好面對這一切。
「這是我的榮幸。」那位司機笑得非常真誠。
看到高雅的雨詩走近,服務生主動打開大門,彷佛也為她的美麗而贊嘆,雨詩點了點頭致意,啊!真不知今晚會是一個怎樣的晚上?
當她步上階梯,一走進會場,程思瀚立刻就發現她,走上前緊握住她的手,唯恐她隨時會溜走似的。
「你在搞什麼?」她皺起眉,低聲問道。
他不針對問題回答,反而低頭舌忝過她的耳垂,「你好漂亮。」
「你!」明知她最不能忍受這種挑逗,這會兒害得她雙頰都發熱了,「到底叫我來做什麼?」
「今天是台北分公司的開幕酒會,我要讓你看看這場面。」他像個邀功的小男孩,就只等待她的一句贊美。
「真的?」她環顧四周,恭賀的花圈、紅底金字的布條、盛裝前來的賓客,在在都說明了這是一場重要的開幕儀式。
「怎麼樣?」他把玩著她的耳環,語氣懶洋洋的,神采卻是意氣風發的。
「天……恭喜你,今天對你一定很重要。」撇開吵架冷戰的事情不說,她不得不承認,她對他刮目相看。
「是的,今天對我是很重要,所以你必須陪在我身邊,听到了嗎?」他期盼這天已經太久,他要跟她分享一切的榮耀。
雨詩還沒來得及回答什麼,左前方有個聲音打斷了他們。
「Joseph,這就是你常提的那位小姐嗎?」一位身穿紅色緊身禮服的女人向他們走來,她看來像個混血兒,五官分明,有著棕色的長發和黑藍的眼珠。
Joseph?雨詩這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她發現自己很不了解他。
「安琪拉,讓我替你們介紹一下,她是夏雨詩,我的女朋友,這位是安琪拉,力凱企業的總經理。」程思瀚替兩人介紹道。
「你好。」總經理?真不簡單!雨詩心想,她一定是位重要人物,連忙微笑致意。
安琪拉笑得別有含義,「夏小姐,我一直想見你,今天總算達成心願了。」
「咦?怎麼說呢?」雨詩不太懂。
「Joseph對你很專情喔!」安琪拉故意拍了拍程思瀚的手,「你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倒追他,但是他都不為所動,你真是教人嫉妒啊!」
盡管這是開玩笑的口吻,雨詩卻覺得背脊發涼,安琪拉那眼神讓她隱隱不安。
程思瀚擁住雨詩的肩膀,對安琪拉說︰「你說得沒錯,雨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一定會好好寶貝她的。」
安琪拉但笑不語,但那微笑卻是冷冷的。
在這商業晚宴上,自然有許多人上台致詞,這會兒剛好輪到程思瀚,於是他親了親雨詩的面頰說︰「等我一下。」
雨詩留在原地,看他充滿自信的走上台,用中文和英文發表演說,在這一刻,她心中充滿了以他為榮的驕傲。
「Joseph很有本事,我們董事長很欣賞他,才會投資大筆資金在他們這幾個資優生身上,讓他們年紀輕輕就有能力創立公司。」安琪拉又開口道。
雨詩這才發現身旁還有人,她竟看得有點出神了,趕快回魂吧!
「嗯!我相信他確實是很有才能的。」
公事的話題只是個引子,安琪拉要慢慢導入正題,「听說你比他大兩歲?那麼我們兩人是同年了。」
「哦!是嗎?」雨詩其實看不太出來對方的年紀。
「不知你是花了多少錢才買下他的?我很想知道那價碼。」安琪拉伸出舌尖舌忝著唇角,貪圖的意念非常明顯。
雨詩心中一凜,終於了解這女人的用意,在她還來不及多想之前,一句較勁的話已經順口溜出,「我一毛也沒花,他是自己送上門的。」
「哼哼!你可真有本事!」安琪拉沉下臉,轉過身昂首離去。
雨詩把注意力轉回台上,程思瀚看起來英俊得不可思議,原來他的「身價」這麼高,還有女人願意出錢買他!要是他听到這番對話,恐怕會氣得跳腳吧!
演說一結束,雨詩跟著眾人拍掌,直到程思瀚再次回到她身邊。
「我的表現怎麼樣?」他只需要她一個人的肯定。
「還用問嗎?當然是棒極了。」她真不懂,他不是對自己超有信心的嗎?怎麼會在听到她這回答的時候,露出大大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程思瀚在她頰上重重一吻,「來,我要把你介紹給所有的人,讓他們看看我有多成功、多幸運!」
就這樣,程思瀚摟著雨詩介紹給許多人,直接表明兩人是情侶關系,立即得到了許多祝福和羨慕。
雨詩只得微笑應對每一張面孔,拚命告訴自己,先給他做做面子吧!
整整繞了會場一圈,雨詩才偷偷問道︰「你滿意了沒?」
「相當滿意!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他看看表,都已經十點了。
「我要回家。」她很少覺得這麼累過,就算熬夜畫圖也比不上應酬。
他握起她的小手,誠摯道︰「今天辛苦你了,我要給你一個獎賞。」
「用不著!」她不覺得那會是什麼很棒的獎賞。
「走,我們開房間去。」
「什麼?」她睜大眼,任他拉著坐上電梯,沒一會兒就站在房間的門前,只要關於這種事,他的速度總讓她目瞪口呆。
「來,閉上眼楮。」他故弄玄虛,先遮住了她的雙眼。
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玩這種游戲?雨詩拗不過他的固執,反正他這麼一遮,她也什麼也看不到了。
程思瀚先開了燈,領著她走到房中,才慢慢放開手說︰「睜開眼看看。」
那是一間粉紅色的房,有粉紅色的窗簾、粉紅色的大床和粉紅色的沙發,搭配著米白的地毯、粉藍的牆壁和印象派的風景畫,簡直就像童話里的房間。
雨詩說不出話來,初夜的回憶潮涌而至,當年她才二十歲,他才十八歲,是一種怎樣瘋狂和沖動的年少,才讓他們又在同一個房內相聚?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他關上門,站在她身後,把臉靠在她肩上,「喜歡嗎?」
「有什麼好喜不喜歡的?」她故作迷糊問。
「你忘了?我們的第一次,就是在這樣粉紅色的房間里,以前我從來不喜歡粉紅色的,但從那時起,我就不討厭粉紅色了。」
「是嗎?」她不知該回答些什麼。
「還有,我記得,那天晚上你就是穿著這件粉藍色的禮服。」他輕輕撫過她的腰,圈住了她的身子。
他記得?她微微感到詫異,他的記性也未免太強了,好像什麼都忘不了似的。
「那時候,你背對著我,慢慢月兌下了這件禮服,而我靜靜看著你的背影,心髒都快爆破了,到今天我還是有種幻覺,說不定……那天只是我在作夢而已。」
他的嗓音回蕩在她耳畔,他的手指緩緩替她寬衣,確實,一切都像夢。
「我只答應要陪你出席宴會,我可沒答應要陪你睡覺。」她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如果你不想睡覺,我們有很多別的事情可以做。」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從她的肩膀一路吻到臀上。
「如果……我都不想要呢?」她的聲音顫抖起來。
「那就是我的過錯了。」他低笑一聲,「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說服你的,用各種語言、各種方法。」
他並沒有夸大其實,他對她總是說到做到的,於是在被單里,涌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浪;夜色中,掀起了一回又一回的戰爭。
雨詩故作掙扎著,只是為了無謂的自尊而戰,卻也惹得程思瀚更加瘋狂。
在程思瀚最成功的夜里,不是創立了自己的事業王國,也不是向全世界證明他的才能,而是在床上征服他最想愛的女人。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好美……」
「你已經說很多次了,我非常了解你的意思,請不要再重述了!」雨詩心想他八成喝醉了,甜言蜜語得快膩死人了。
「不管,我還是要再說一次,你好美……」一邊從背後佔有她的溫暖,一邊舌忝著她小巧的耳垂,他最喜歡這種將她抱在腿上、鎖在懷里的姿勢,可以牢牢箝制住她,一點都不怕她逃得開。
「可以了吧?我的耳朵……快被你吃掉了!」她顫抖得頭都暈了。
「這麼敏感?我可愛的小情人……」他沙啞的笑著,她誠實的反應滿足了他大男人的虛榮心。
「小?我……我可比你大兩歲!」她拚了命的喘息,也要說明這個事實。
「在我懷里,你是很嬌小的。」他轉向右邊那面落地的大鏡子,「看到了沒?你好小,可是,你又能容納我的存在。」
雨詩猛然睜大眼楮,又猛然閉上眼楮,老天!她剛才看到什麼了?好可怕好嚇人的一幕,然而更要命的是,就算閉眼不去看,她腦海里也滿是那畫面,刺激著她所有的感官神經。
程思瀚又笑了,「這麼害羞?一點都不像大我兩歲的女人。」
「你……你關上燈啦!」那鏡子是瓖在牆上、移動不了的,但如果在黑暗中,應該就不會出現那麼驚人的效果了。
「我偏不!」他立刻回絕道︰「我喜歡看著你,我喜歡我們在一起的樣子,要不是怕被別人看到!我還真想把你這模樣拍下來。」
听到這話,雨詩更緊張、更不安了!說不定這里藏有針孔攝影機,而程思瀚就打算用那錄影帶來威脅她,唉!她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好?
「別想躲著我。」他轉過她的肩膀,捧起她的臉蛋,「今晚是我最得意的時候,你要仔細看清現在的我,每次想到我就要浮現這個時候的我。」
自大狂!他究竟想證明什麼?雨詩只能皺眉看著他。
「我不是那個小男孩、小弟弟了,我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你看清楚了嗎?」
「咦?」他就是想對她說明這件事嗎?
「而且,是可以給你帶來幸福的男人。」他吻上她的粉唇,壓住她的身子,以實際行動來印證他的承諾。
那夜,雨詩確實「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