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榭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相見歡•李煜
在回家的路上,周百彥和蘇珍珠都保持沉默,做了三十年的夫妻,他們不用言語也能傳達某些默契。
女兒是非嫁不可了,只是,這心頭的不舍啊……
他們不知道的是,經過一晚的細細考量,他們的女兒也做出了決定。
當他們夫妻倆一進屋,周雨音便端上茶水伺候,等爹娘都喝過茶,她才盈盈的跪下道︰「雨音感激爹娘的養育之恩,日後嫁進石家為人婦、為人母,我會懂得照顧自己、努力持家,請爹娘也千萬保重。」
「雨音……」周百彥忍不住哽咽起來,這個乖巧聰明的女兒,不用他們多說半句話,光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委屈你了!」蘇珍珠抱住女兒,熱淚早已滑落。
「雨音哪兒委屈了?能夠嫁給打虎英雄,我覺得很光榮呢!」雨音微微笑了,輕輕撫過她娘的白發。
「你能懂事就好。」周百彥拍拍女兒的肩膀,心中有無限的感慨。
「爹娘不要難過,石家也不過就在村尾,我會常常回來看你們的。」雨音說得好像只是搬個家,距離一點都不遙遠。
蘇珍珠的眼淚仍然有如珍珠般的落下,轉向丈夫道︰「你……你還不快去找淑媛和慈梅回來?老三要嫁人了,叫她們回來給我縫嫁衣。」
周百彥明白老伴的意思,故意也抬高下巴說︰「我這就去了,你大呼小叫什麼?你這老糊涂!」
「還說呢!你這個老家伙!」
雨音被他們逗笑了,她知道爹娘已經答應了這門親事,至于她自己呢?嗯!她只是有點小小的遺憾,告別了當姑娘的日子,卻從來沒能知道是誰送花給她的?
雖然她對雅夫也有點兒害怕,但她相信他應該是個好人,能嫁給一個好人就算是幸福的事,她不應該再強求什麼了,不是嗎?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三井村就要準備熱鬧了。
村長家嫁女兒,婚禮不可能不鋪張。再加上為打虎英雄慶功,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混在一起。
周百彥天天趕著大女婿和二女婿,從村頭跑到村尾,就是要把這村里的大事給辦好。
蘇珍珠也沒閑著,拉著三姑六婆到處采買,心中早已設定好,各樣嫁妝絕對不能少一件。
雨音就留在家里由大姐和二姐陪著,縫制一件又一件的衣裳、一套又一套的枕被,那些都是要讓她帶去未來夫家的。
周淑媛和周慈梅都是幾個孩子的娘了,說起話來也比較沒有遮攔,她們一邊做針線活,一邊就對小妹教育一番。
周慈梅率先問道︰「雨音,你到底知不知道嫁人是怎麼回事?」
「不是很清楚耶!」雨音俏皮的笑道︰「還請姐姐們多指教。」
周淑媛卻看不過去了,「真是的,大家都在為你擔心,就你一個人這麼輕松。」
周慈梅溫柔的道;「不管對方是怎樣的人,你嫁過去以後,就得善盡做妻子的責任,為他洗衣、煮飯、持家,這些是不用說了,還要為他分憂解勞、患難與共。」
周淑媛搖搖頭,「二妹,我們三妹夫是啞巴,你叫雨音怎麼為他分憂解勞?」
周慈梅卻不這麼認為,她對雅夫的印象還不壞,「雖然雅夫不會說話,但他也是個人,也有一顆心,我相信只要雨音采取主動,一定可以了解他的心。」
「會說話的丈夫就已經不能了解了,不會說話的丈夫還要怎麼了解?」周淑媛完全抱持悲觀的想法。
听著听著,雨音又笑了,「你們兩個別為我吵嘛!怎麼好像要嫁過去的是你們似的!」
「還不都是你害的!」周淑媛和周慈梅一起轉向雨音說。
姐妹們笑鬧了一會兒,周淑媛又說︰「其實他是個啞巴還不要緊,就當是嫁了一個不愛說話的丈夫也就算了。可是,我老記得娘小時候常在嘀咕,雅夫這孩子本性是很好,就怕他命中帶克,把三妹的命都給克壞了。」
周慈梅立刻回嘴道︰「你就是被娘給教壞了,老是相信那些迷信的話!你看雅夫在我們家待過那十年,我們也沒發生什麼壞事啊!」
周淑媛當然有她的說法,「你不懂,娘說那是因為我們跟他不親,要是跟他太過親近,一定會有噩運的。」
「是嗎?」雨音還是一臉的笑意,「那姐姐們對我會不會避之唯恐不及啊?」
「還敢說笑話?」周淑媛捏了小妹一把,「真不像個就要出嫁的姑娘!」
周慈梅這次倒是很贊同,「想當初大姐和我要出嫁的時候,都哭得很慘呢!」
雨音但笑不語,沒人猜得出她的心里在想些什麼。
這時門前傳來一陣敲鑼打鼓聲,三姐妹出門一看,原來是下聘的隊伍到了,家里卻剛好沒有長輩在,只得由大姐周淑媛充當一下了。
由滕威大夫帶頭,領著六名壯丁把聘禮搬進,周淑媛連忙分送紅包,這幾天登門祝賀的人太多,紅包打賞是少不了的。
「滕大夫,不好意思,家父和家母都出門忙著去了,就由我來代收吧!」周淑媛盈盈行了個禮。
滕威呵呵笑著,「不打緊、不打緊,總之,喊雨音小姑娘出來瞧瞧,讓她曉得她的夫婿給她送來了什麼。」
雨音原本躲在門邊,一見是滕威大夫,心想不必太過拘禮,便在二姐的陪同下一起走到廳堂前。
打開六塊大紅喜布,三姐妹都嚇了一大跳,看來雅夫這幾年打獵確實收獲良多。
聘禮包括一籠毛皮、一袋人參、一箱絲緞、一盒珍珠、一盤白銀還有一對翠綠玉佩,都是價值不斐的貴重之物。
滕威可得意極了,「我都不知道雅夫老弟窩藏了這麼多寶貝,我連幫忙采買都不必,這些可是他老早就準備好的。」
周淑媛和周慈梅都看傻了眼,這些聘禮早就超過了一百兩銀子,難怪雅夫說什麼都不要銀子,他自己就已經夠有錢了,當然還是挑老婆的好。
這時剛好周百彥和蘇珍珠一起返家,看到如此聘禮,也都面面相覷,不敢置一言。
一個獵戶、一個農夫,到底是怎麼個省吃儉用法、怎麼個努力工作法,才有辦法掙來這些聘禮呢?
包括雨音,大家都發現,他們對于雅夫真的一點都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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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日出日落之後,盛大的婚禮和慶宴一起舉行,難得有這樣的大喜之日,三井村從早熱鬧到晚,處處都擺滿了酒席、點上了燈籠。
這一天,孩子們如何嬉戲玩鬧都不會有人責罵,而未婚男女也各個借機跳跳舞、唱唱歌、聯絡感情。
以往在這種場合,雨音總是會被推上台彈琴唱歌,但今天她是新娘子,只能靜靜的坐在席間,聆听別人高唱情歌了。
雅夫雖然肩膀上仍纏著繃帶,每走一步都會發疼,但這是他自己的婚禮,就算只剩一口氣他也要出席。
眾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雅夫好好的綁起頭發、好好的穿起衣裳的樣子,發現他其實長得挺好看的,只是黑了點、壯了點,又沉默了點,所以還是讓人感到有點怕怕的。
而且在那次獵虎之後,他的雙眉間多了一道傷疤,差點就要毀了雙眼,幸好他沒有又啞又瞎,否則,大家可更要同情雨音了。
周百彥喝了個爛醉,嫁小女兒讓他的心情既復雜又傷感;滕威大夫也差不多,他覺得自己就像在替兒子娶媳婦,兩個好兄弟拼了命的猛灌酒。
「村長大人,我敬你一杯!」
「前村長大人,我也要敬你一杯!」
而蘇珍珠抱著大女兒和二女兒的手臂,大哭一陣又大喝一陣,她心中有千百個舍不得,但事到如今,除了借酒澆愁還能怎樣呢?
「淑媛、慈梅,快點給我倒酒!娘今天是豁出去了!」
「娘……」周淑媛和周慈梅都是苦笑。
男人們似乎都瘋了,跑跑跳跳的,女人們也沒好到哪兒去,又叫又喊的,或許是前陣子被老虎嚇慘了,借著這個機會能狂歡就狂歡。
廣場上人聲鼎沸,眾人似乎都忽略了主角——新郎和新娘。
這對新人坐在首位,雅夫自然是不說話的,而雨音也找不出什麼話好說,兩人就默默的看著村民尋歡作樂。
雨音偷偷瞄了他一眼,趕緊又收回視線,呼,她心忖他的存在感真的很大,雖然他只是坐在那兒不言不語的,她卻很難忽視他就在她身邊。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還曾讓他背過,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圭女圭,但他已經長得好高好壯了,沒想到此時此刻,他們竟會以夫妻的身分坐在一起。
可是……這樣下去好像也不是辦法,雨音遲疑了很久,不斷想著二姐說的話,自己該要主動些才對,于是她為雅夫把酒杯倒滿,「我幫你……倒酒。」
雅夫的肩膀振動了一下,如夜般的眼眸望著她片刻,像是有許多話想對她說,卻欲言又止的,終于舉起酒杯一口喝干。
雨音被他的喝法嚇了一跳,這樣的烈酒他竟能一口喝完?他是不是很愛喝酒,而且酒量很好?他怎麼又老是盯著她看,這是什麼意思?表示他還想喝酒嗎?不然,他為何露出那樣渴望的表情?
雨音趕緊又把酒杯倒滿,「請……請用。」
雅夫深深凝望著她,然後又喝光了酒。
就這樣,雨音完全不懂雅夫的意思,只能照著自己的猜測不斷的倒酒,而雅夫也一杯接著一杯喝完了。
「呃……你會不會喝得太多了?」雨音發現酒桶已經干了。
雅夫自然無言,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專心的注視著她。
這時滕威東搖西晃的走過來,興高采烈的道︰「雅夫,你這小子,我本來要跟你喝個過癮的,可惜你的傷口還沒好,現在不能喝酒,不過,下次我可不會放過你的!」
「咦?」雨音睜大了眼楮,原來雅夫現在的狀況不能喝酒?為什麼他不告訴她,也不拒絕她呢?
「對!我差點忘了,」滕威又轉向雨音交代道︰「雨音啊!這小子的肩傷還挺嚴重的,你得小心伺候他,別讓他的傷口踫到水。」
「是,我會記得的。」雨音趕緊回應。
滕威沉吟了半晌,伸手敲了敲腦袋,「咦?奇怪,應該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們交代的,怎麼腦子突然不靈光了?算啦!等我想起來再說吧!」
滕威呵呵笑著,又去找人拼酒,這時雨音才轉過頭,迷惘地看著自己的夫君。
雅夫迎上她疑惑的雙眸,他的眼中浮現一抹羞澀的溫柔,在心里默默對她說︰只要是你倒的酒,即使有毒,我也會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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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顯得有些混亂,村民都歡鬧得過了頭,誰也沒管新郎和新娘上哪兒去了。
月兒轉西,雨音認為自己的夫君應該休息了,他身上還有傷,剛剛又喝了酒,雖然他看來壯得像頭熊,但她最好還是快點扶他回家,免得他等會兒又昏倒了。
「我們……回家好不好?」雨音抬起頭,小小聲的問。
當她說到「回家」兩字時,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雅夫的臉上似乎發亮了,也不是真的臉會發亮,而是一種……一種很開朗、很快樂的表情。
雖然只有一剎那,不過,他那樣「發亮」起來的時候,感覺上親切多了。
親切?要是娘和妹姐們知道她用這種說法,可能都會笑壞肚子吧?
新婚夫妻就這樣安靜的離席,路上不少人喝得東倒西歪的,還有人醉得掉到田壟里,一路走來,竟然沒人發現他們就是今天成親的主角。
所謂行禮、鬧洞房、喝交杯酒,全被大家自動省略了。
走進屋里,雅夫才點上油燈,卻終于支撐不住,一古腦的跌在床上。
雨音掩住驚呼的小嘴,「你沒事吧?」
雅夫沒有回答,他全身都很熱,而且他不能說話。
雨音鼓起了最大勇氣,向前伸出小手,「我……我要模模你的額頭喔!」
雅夫自然沒有阻擋,當她微冷的小手踫到他的額頭,帶來一瞬間的清涼和幸福,然後她立刻收回了手,整個人都快跳起來了。
「你發燒了,我去找滕大夫!」
就在雨音轉身要跑的時候,雅夫及時捉住了她的小手,不讓她離開。
「為什麼不讓我去?」她一回頭,本來是很困惑的,但看到他的眼楮,不知道為何,她好像突然就懂了,「對了,滕大夫早就喝醉了,找他也沒用。」
雅夫點點頭,這是他今晚第一次對她有所表達。
雨音需要的正是這個,她坐到床邊,低下頭說︰「我們以後說話的時候,不……不是我們,是我對你說話的時候,你可不可以用搖頭和點頭,讓我明白你的意思?」
雅夫沒有立刻搖頭或點頭,因為他感覺到她額前的發絲落下,輕輕拂在他的臉上,那觸感讓他暫時忘了要回答。
「可以嗎?」她又問了一次。
他這才回過神,點了點頭。
她微笑了,這也是她今晚對他的第一個微笑。
「那……你躺著休息,我去給你倒水、拿毛巾。」她記得娘都是這樣伺候爹的,不過,她忘了這里不是自個兒的家,她轉來轉去轉了好幾圈,才在浴室找到水缸。
這里……到處都好厚實、好儉樸、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少了點修飾、少了點風情,卻是非常實際而穩固的。
雨音沒時間仔細端詳,端了一盆溫水,又從自己的嫁妝中拿出手絹,沾了水輕輕擦過他的臉、他的頸,也替他月兌了鞋、寬了衣。
除了爹之外,這是她第一次瞧見男人的胸膛,雖然害羞又緊張,但他可是她的夫君,她沒有理由退縮,瞧他都發燒得流汗了,她怎麼能置之不管呢?
其實,她也不太確定妻子該做什麼,這些都是她自己推測的,不過看雅夫一直都沒抗議,她應該沒做錯才對吧?雅夫確實都沒抗議,他的頭很昏,身體很熱,他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因為雨音的小手踫在他身上。
「你好點了嗎?」他好像還是很不舒服,真糟糕,她趕緊拿出被子替他蓋上,這是她縫了好幾天才完成的,上面還繡著鴛鴦戲水圖。
烈酒和高燒的交相逼迫,雅夫就快維持不了清醒的神智,但在閉上眼楮之前,他仍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仿佛在對她說「謝謝」。
雨音感到一陣錯愕,為何他沒說話,卻能以眼神傳達呢?或許,他並不像大家以為的那麼難以接近吧?
熄了燈,雨音在黑暗中更衣,靜靜的上了床,躺在一角。
對于嫁人這件事,她心中不是不緊張,但卻有一份說不出的平靜,從今天起,她的少女時代就結束了,但她至少還擁有一份回憶。
是的,就是那送她花兒的人,雖然她從未見過,但對她來說,那就是初戀了。
能夠有過一段淡淡的初戀,再為人妻、為人母,對她而言就沒什麼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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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一夜,雨音睡得很好。
她向來有手腳冰冷的毛病,尤其是在夜里,現在已是深秋,她當然會更怕冷、更睡不穩,但很奇怪的是,她一整晚都沒醒來,因為她覺得很溫暖。
當她睜開雙眼,發現了兩件事,第一,天亮了;第二,雅夫正盯著她瞧。
「呃……早。」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決定該打聲招呼。
奇怪,他是什麼時候醒的?他總是這麼靜悄悄的,讓她一點知覺都沒有,現在他為何又用這麼奇妙的眼神望著她呢?
低頭一看,她竟然……竟然整個人縮在他的懷里,還把雙腳擠進他的雙腿里,汲取他身上過人的熱度,難怪昨晚她會一覺到天明,她根本就把人家當成火爐了嘛!
難怪他會比她先醒來,他說不定已被她凍壞了呢!
雨音急忙退縮,竭力拖持鎮靜,「咳!你還在發燒嗎?我去給你熬粥吃。」
找了個借口,飛快的奔下床,她發現自己穿得單薄,趕緊又抓著衣裳到浴室去換,老天!原來跟另一個人一起生活是這麼樣的親密。
當她的背影消失後,雅夫睡了眨眼,巡視過房里的一切,被子是新縫的,牆角有她的梳妝台,門上貼著雙喜字樣,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女人香。
原來他不是作夢,他真的娶老婆了,而且,還是那個說話像唱歌的姑娘。
半個時辰以後,夫妻兩人坐在桌前用餐,氣氛非常的安靜,非常的相敬如賓。
雅夫幾乎一口氣就喝掉一碗粥,筷子隨手一掃盤子就空了,雨音幫他盛了好幾次粥,看他吃得那麼多、那麼盡力,她不禁開口問︰「好吃嗎?」
她是照娘教的方法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雅夫放下碗筷,鄭重的點頭。他這才發現,自己以前做的飯都該是喂豬吃的。
雨音松了口氣,輕輕笑了,「那就好。」
看來,這未來的日子應該沒有想像中困難,雅夫並不是一個難以伺候的夫君。
只是,他怎麼又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好像又很餓很餓似的,她立刻決定以後煮飯要煮很多很多。
屋里又靜下來了,這樣被他凝視著,雨音覺得有些尷尬,跟一個不說話的夫君在一起,她該說些什麼話才好呢?
「叩!叩!」突然傳來的敲門聲,解決了他們的困境。
雅夫起身開門,發現門口站著兩個緊張萬分的人,那是蘇珍珠和滕威。
「娘!」雨音喊了一聲,表情很迷惘。
「小子,我有話要跟雨音談,我們母女倆進房里去!」蘇珍珠口氣很不客氣,直接進門,拉了女兒的手就往臥房里走。
雨音被拉遠了,雅夫臉上也同樣很困惑,他不明白岳母大人有什麼要交代的,也不了解滕大夫一早就跑來的原因。
滕威大夫關了門,也咳嗽一聲道︰「雅夫老弟,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我不清楚你到底清不清楚,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跟你講解一下好了。」
雅夫點點頭,替滕大夫倒了杯茶,滕大夫始終是他的恩人,即使滕大夫要選在這時開始「講古」,他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前陣子為了你的婚事,我忙得焦頭爛額,竟然忘了問你,昨晚我又喝得大醉,還是忘了問你,所以呢,現在我問你……」滕威說是要問,卻遲疑了好久都沒聲音。
雅夫听得不是很專注,他有點掛念房里的妻子和岳母。
滕威嗯嗯啊啊了一陣子,總算壓低了聲音問︰「你知不知道……怎麼生小孩啊?」
生小孩?雅夫皺起眉頭,那不是女人的事嗎?為什麼要問他這大男人?
「我看你從小沒有爹娘,生性又孤僻,可能也沒有人告訴你這件事,不過要我來講解呢,其實我也忘得差不多了,畢竟,我上次風流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滕威屈指一算,還真算不出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唉!青春拋人去,往事不堪回首,怎麼一晃眼他都已經想不起那位俏姑娘的芳名了?
嘆氣連連,感慨完畢,滕威從胸懷里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冊子,小心翼翼的交到雅夫手中,「咳!你不識字沒關系,這里面有很多圖畫,你看了就會明白。雅夫老弟,你們這門親事是我牽起的,你可得保證讓你的娘子幸福,千萬別做得又粗魯又愚蠢,先研究好了再做,懂了嗎?」
雅夫似懂非懂,還是點了頭,總之,這本書里就是教人如何生小孩的吧,那麼他也是應該研究研究才對。
「那就好,我頭痛得要命,昨晚喝大多了,我要回去躺著了。」滕威責任已了,扶著腦袋瓜子,打道回府。
雅夫送走了客人,隨手翻開小冊子一看,黝黑的膚色立刻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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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房里,蘇珍珠拉著女兒左看右看,緊張兮兮問道︰「昨晚大家都喝大多了,也沒送你們入洞房,怎麼樣?他有沒有對你很壞?」
「他?娘是說雅夫嗎?他對我不錯啊!」雨音以安撫的口吻回答。
「真的嗎?看他那麼大塊頭,他沒有傷著你嗎?」蘇珍珠滿臉的狐疑。
「真的沒有,我覺得……他挺好的。」雨音想到早上睡醒在他懷里,臉上還不禁泛上紅暈,怪不好意思的。
蘇珍珠看女兒這番神態,心想好事應該已經做成,但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問,「雨音,你到底知不知道嫁人是怎麼回事?」
「知道,姐姐們告訴過我。」
「哦!那就好。」蘇珍珠大大的松了口氣,那她就不用覆述一次了。
「娘,你就為了這個特地來找我?你也太掛心了吧?」雨音輕笑道。
蘇珍珠就像母雞保護小雞似的,慷慨激昂道︰「以後他要是敢欺負你,一定要告訴娘,娘會讓你爹為你主持公道的,千萬別怕!」
「我知道了,不會那樣的啦!」
蘇珍珠搖搖頭,「男人是很難說的,反正有娘家給你靠,不高興就回來住!」
雨音不置可否,心中卻想著她會和雅夫過這一輩子的。
蘇珍珠走出房,看見雅夫站在廳前發愣,伸手指著他的鼻子警告道;「小子,你可得好好對我們家雨音,讓她過幸福日子,否則我饒不了你!」岳母大人發飆,雅夫趕緊點頭承諾,等蘇珍珠離開後,他想到「幸福」這兩個字,手中的小冊子又被握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