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窗前種芭蕉樹?
陰薄中庭,陰滿中庭。
葉葉心心,舒卷有作
——添定采桑子•李清照
雨音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也似乎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當她朦朧醒來,她卻不記得自己作了什麼夢。
只是,她好像跟以前有一些些不同了。
就如同往常的每個早晨,躺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夫君,而她也照樣縮進他的懷里,不過,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呢?
啊!她發現了,他沒穿衣服,她自己也是,他們兩個正赤果果地貼在一起。
在一起?雷聲響過心底,閃電劃破黑暗,她清楚的回想起那個畫面,天!他真的對她做出那樣過分的事,而現在他還敢酣睡得那麼無辜?
心中一股怨、一股惱,她伸手推開他的胸懷,她才不要讓他為她取暖,她再也不要了!
然而,一翻開被子,冷冽的感覺刺骨襲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才這麼一遲疑,就被後頭那雙手臂抓了回去。
嗯!好暖,這是她第一個反應,但她隨即醒悟過來,那還不是雅夫的關系?
「不要踫我!」她扭動著身子,發現自己每根骨頭都在酸疼,昨晚她差點就被他壓扁,這會兒當然是到處都不舒服了。
雅夫把她攬回懷里,拿被子將她仔細包緊,不讓她受到一絲寒意。
「你……你昨天把我弄得好痛,現在我全身都好酸,都是你害的!」她噘嘴抗議。
他點點頭,表示了解,但沒有什麼懺悔之意,大掌撫下她的雙腿,從腳踝開始替她按摩。
「你又想做什麼了?我不要再像……昨晚那樣,永遠都不要!」她以為他又要「欺負」她了,嚇得東躲西閃。
可惜,雅夫光用一只小腿就壓住了她,他的小腿就跟她的大腿一樣粗,她根本無力掙月兌開他的懷抱。
「你討厭!你最討厭……」她只能在口頭上數落著他。
他喜歡听她的聲音,即使是責罵,他也喜歡,因此他一邊听著,一邊為她揉捏酸疼的部位,從雙腿、背部到肩膀,只要他一踫過就引來她的嘆息。
雨音很快就投降了,低吟道︰「好酸喔……就是那里,嗯……」
他就這麼撫模著她,按摩了一個時辰也不覺得累,他喜歡踫她。
雨音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等她醒過來時,發現雅夫端來一盆熱水,將棉布沾濕了,開始擦過她的身子,老天!他竟然在伺候她。
「我不要你幫我?」她紅了臉,因為他竟然拉開被子,露出她赤果的身子,還有,他自己也是什麼都沒穿,還敢那麼自由自在在屋里走來走去。
雅夫依舊沉默,堅持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才讓她躺回被窩里。
窗外還下著大雨,他決定今天不出門了,就呆在家里照顧他的小妻子。
雨音抓著被子,惟恐他會隨時撲上來,希望他趕快出門,不然她怎麼樣都放松不下來。
不料,他在她面前換過了衣服,就拿來短刀和一堆竹子,開始一根一根削箭,擺明了就是不肯離開。
「你……你要上山嗎?」她忍不住問。
他搖搖頭,指著窗外滂沱的雨勢,又指了指床上的她。
這是什麼意思?下雨天不出門,就要留在家里「欺負」她?
「那……你到廳里去好不好?我想穿衣服。」她只得軟下聲音求他。
他點點頭,站了起來,她以為他終于要走了,沒想到他走到床邊,卻一把拉開被子,開始一件一件替她穿上衣裳。
「不要!不是那樣穿的啦!你弄反了……」雨音哇哇大叫,完全失去了淑女風範,踫到雅夫這種不說話又不講理的野人,她真不知自己還能保有多少家教修養。
除了替她穿上衣服,他還開始對她的頭發動手,粗手粗腳的想要盤起她的長發,當然只是弄得一團糟,不過他顯然樂在其中,完全沒有想收手的跡象。
「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弄得人家好痛,我的頭發會掉光的啦!」雨音趕緊綁了兩個辮子,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兒時的模樣。
他對她這發式感到新鮮又好奇,他記得她小時候常做這種打扮,那時她好可愛,都會喊他「雅夫哥哥」,不像她的兩個姐姐,從來都不喊他的名字。
他模了模她的辮子,深邃的眼中帶有無比的懷念,看得她微微發顫、隱隱發慌,怎麼她竟會被他的眼楮給吸住了呢?
低下頭,他輕輕吻過她的額頭,就像親吻一個小女孩。
雨音並不討厭他這麼做,奇怪,難道她已經習慣被他「欺負」了嗎?
不管怎樣,幸好他沒有繼續下去,她躲遠了些想下床去,只是,當她的雙腿一踫到地上,一陣刺骨酸痛隨之而來,讓她倒吸了一口氣。
這兒疼那兒也疼,都是他害的,他那麼重、那麼壯的一個人,壓在她身上做出那麼過分的事,害她現在都快變成殘廢了!
她才低喊一聲,他立刻扶住她的肩膀,用緊張而疑惑的眼神望向她。
「我不能走路了,我的腿都被你壓壞了!」她好委屈地控訴道。
他話也不說就抱起她,走到房門口停下來,像是在問她要去哪兒?
她臉一紅,囁嚅道︰「我要去……茅房,你放我下來,我會自己走啦!」他點點頭,卻不是要放她下來,而是抱著她直接走向茅房。
雨音被他嚇得臉都轉白了,急忙道︰「我自己過去,你不準給我開門,不準跟著我!」
她堅持而震驚的聲音,讓他軟化了決心,只好在門前放下她,讓她自己走進去。
一會兒,雨音走出茅房,一看雅夫還是堵在那兒,氣得她嘟起小嘴罵道︰「你別老是跟著我,你好煩喔!」
也不知道自己是打哪兒來的勇氣,原本她是那麼怕他的,也許是昨晚兩人發生了那樣的親密關系,現在她竟敢隨時對他發脾氣了。
她的小手敲在他胸前,他一點都不覺得疼,還覺得挺舒服、挺恰好的,他抱起她又帶她回房,听她在他耳邊碎碎念著,多麼像天籟一般的聲音。
把雨音放回床上,雅夫又去張羅吃的、喝的,當她是個大小姐般的照顧。
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和喊叫聲,「雨音啊!我們來看你了,快開門。」
雅夫一听,那是岳父和岳母的聲音,他們幾乎三天兩頭就來看女兒,似乎很不能放心的樣子,但他並不排斥這樣的情況,既然他自己不會說話,能多些人陪雨音說話,那總是好的。
果然,門外站著周百彥和蘇珍珠,夫妻倆撐著一把傘,有點被大雨淋濕了。
雅夫開門讓岳父岳母送來,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
周百彥拍拍肩上的雨滴,「你今天沒上山去啊?也對,雨下得這麼大,還是待在家里好,我們兩個老人家閑著沒事做,就來看看你們了。」
蘇珍珠倒是問得比較直,「雨音呢?怎麼沒看到她?」
雅夫指了指臥房,蘇珍珠立刻提高音量道︰「雨音生病了不成?怎麼躺在床上?」
周百彥扯了扯胡子,「你問雅夫有什麼用?進去看看不就得了。」雅夫轉過身,到廚房去燒水泡茶,讓他們進房里去看雨音。
一進房,蘇珍珠立刻大呼小叫道︰「雨音,你是怎麼了?頭發亂七八糟的,臉色又這麼壞,是不是雅夫欺負你了?」
欺負?這兩個字引發了雨音臉上的紅潮,想起昨晚那些畫面,她覺得真是羞死人了。
「沒、沒有啦,我只是受了點風寒,不大舒服而已。」雨音找了個借口。
蘇珍珠如何看不透女兒的表情,當場就發火道︰「不用為那小子說話,他膽敢對你不好,娘就要跟他拼命!」
周百彥在一旁勸說道︰「哎呀!事情也沒那麼嚴重吧?」
雅夫端了茶進來,才放到桌上,就受到蘇珍珠一陣炮轟,「你是在搞什麼?雨音竟然病得不能下床?你這個丈夫是怎麼當的?」
雅夫一愣,可惜他不能回答,只得安靜听教。
周百彥說話是客氣了些,「雨音身子不是很好,你該多體貼她一點。」
「你啊!從小就是帶克的命,我們雨音才嫁來十幾天而已,就變成這副樣子,你不要把我們雨音的命都克掉了才好!」蘇珍珠一想到這件事,心里頭就直發毛。
「娘,你別這樣說,是我自己不小心保重身體的。」雨音雖然也氣雅夫那樣「欺負」她,可是,她也不願意雅夫被娘說成這樣。
蘇珍珠可沒那麼容易打發,「不行!娘可不希望有一天來收尸,你現在就跟我回家去,等身子調養好了再說。」
周百彥對這提議也頗贊同,「有道理,我說雅夫,雨音還是讓她娘照顧比較好。」
雅夫握緊了雙拳,他不會讓任何人帶走雨音,即使是她的爹娘。
雨音卻開口拒絕了,「爹、娘,我都已經嫁人了,你們別還把我當小孩看,除非雅夫把我休了,否則,我是不可能離開這里的。」
不管怎麼說,她不能就這樣回到娘家去,這太沒道理了,雅夫又沒有那麼壞,爹娘真是誤會他了。周百彥和蘇珍珠听得一愣,然而,最驚訝的人卻是雅夫,他沒想到她願意留下來。
蘇珍珠拉住女兒的手說.「雨音,你是在想什麼?回家有什麼不好?爹娘是心疼你啊!」
雨音卻堅定道︰「我在這兒過得很好,你們就不能相信我嗎?你們這麼常來看我,要是我真的受委屈了,你們哪會沒發現呢?放心吧!我過兩天就好了。」
周百彥嘆口氣,「說得也是,要是你跟我們回家,恐怕別人傳得很難听。」
蘇珍珠看女兒意志堅定、無法勉強,只得把怨氣發在丈夫身上,「管別人怎麼去傳,只要我們女兒活得了就好了。」
「好好,你說得都對。」周百彥轉了個話題,「那我們回家去準備些補品,晚上帶來給女兒吃,這樣好不好?」
「還用得著你說!」蘇珍珠哼了一聲,轉向雅夫道︰「小子,你給我安分點,要是讓雨音再受苦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雅夫無言,剛才雨音的話敲在他心上,他什麼責罵都可以擔下來。
「娘,你少說幾句吧!」雨音都快听不下去了。
「走,咱們回去熬湯!」蘇珍珠率先走出石家,發現還是下著大雨,周百彥趕緊撐了傘追上去,兩夫妻又是一路吵吵鬧鬧的回到家。
屋里,又只剩下雅夫和雨音兩人,除了雨聲,便是靜悄悄的。
雨音開了口,低低問道︰「你會不會生氣?我爹娘實在不該那樣說你的。」
雅大並不生氣,他早就習慣別人對他的冷言冷語,也了解自己總被當成「不祥」之人,他只在乎,她是不是能夠留在他身邊?
看到他那神秘而復雜的眼眸,雨音有點不好意思,「我替他們向你道歉,他們只是太愛護我了,你不要生氣喔!」
他沒出聲,繼續那樣深深的凝視著她。
雨音被他看得又覺得怪怪的,她轉過身縮進被窩里,躲避他炙熱的目光。「不過……我可沒原諒你,以後你要再欺負我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她背對著他,沒看見他嘴角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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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又下了兩天,像個娃兒不知在哭個什麼勁,怎麼也擦不平的一張烏臉。
雅夫只在屋後的田里工作,其余時間都陪在他的娘子身邊,不管雨音怎麼拒絕、怎麼責罵,他還是抱著她在屋里走來走去的。
除此之外,他也下廚做飯,豬油一下鍋,整間屋里都搞得煙霧彌漫。
好不容易做出一桌飯菜,雨音遲疑下筷,不知該怎麼說,有點難以啟齒,又有點難以下咽,「你做的菜……」
雅夫看出她要說什麼,端起了盤子就要把菜倒掉。
別、別又這樣吧!就為了她的評語,他已經倒掉好多食物,太浪費了!雨音連忙喊道︰「這次好吃多了!」
雅夫停住腳步,轉回身,以不肯定的眼神望向她。
「真的!你去拿點熱水來,把菜燙過一次,就不會那麼咸,就會……就會好吃多了。」
雅夫猶豫半晌,點點頭,照著她的話去做。
雨音嘆口氣,心想,這男人以前到底都是吃什麼長大的?喂豬吃的也不是這樣吧?等他肯讓她下廚以後,她一定要做些好料的喂飽他。
咦,不對,他明明那麼壞,還那麼樣的「欺負」她,怎麼她還是想對他好?哎呀!真不值得。
看他在灶房里忙得七手八腳,一會兒打翻這個,一會兒弄掉那個,雨音卻忍不住要笑了,這個十項全能的丈夫,有時卻是這樣粗手粗腳,簡直有點可愛起來了呢!
一場忙亂過後,雅夫端著盤子走到桌邊放下,看著雨音一口一口慢慢嚼著,那樣專心不移的凝視,看得她都吃不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這樣看著人家是很不禮貌的。」她忍不住嘟起嘴。
他點了頭,表示知道,但一雙黑眸還是緊盯著她不放。
「你……你真要把我氣死了!」她干脆轉過身,背對著他。
雅夫一愣,轉到她面前,還是那樣定定的瞧著她,雨音也跟地斗氣起來,一再轉身,卻一再被他纏著,他那眼神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放過她。
「哎喲!你好討厭喔!」她氣到了極點,忍不住一岔氣,竟然笑了起來。
听著她的笑聲,雅夫更是痴迷地望著她,這是他們成親以來,她第一次笑出聲音來,他沒想到自己也能讓她歡笑。
可以……可以再笑一次嗎?他該怎麼做,是否只要傻傻笨笨的,就可以討得她開心?
這時周百彥和蘇珍珠再次造訪,在門口听到女兒的笑聲,不禁伸手掏了掏耳朵,怪了,他們真的沒听錯嗎?雨音在笑,而且還笑得那麼開心?
「雨音,我們來了。」周百彥招呼道。
「爹、娘。」雨音收斂表情,不跟雅夫玩鬧了。
周百彥收起傘,「雨音啊,滕威大夫等會兒就來了,叫他好好幫你看看。」
蘇珍珠把手上的補品放下,「別吃那些粗茶淡飯的,來!娘給你炖了魚湯。」
「就快吃完了嘛!」雨音把盤里的菜吃完,沒瞧見雅夫仍然緊盯著她。
他的娘子,他的雨音,把他做的菜吃完了那!
沒多久,滕威大夫也進門來,一番仔細把脈看診,事實證明雨音根本沒病,只是不知原因地比較「疲倦」而已。
「是不是太操勞了。」看雨音沒回答,滕威轉向雅夫道︰「雅夫老弟,你可別讓嬌妻太辛苦啊!」
雅夫點了頭,眼神卻有些遲疑不定,他恐怕是很難答應這份叮嚀。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當雨音是受了風寒,或是新婦持家太疲累了,雨音只得害羞的垂下頭,心想,她怎能開口說明呢?因為雅夫是用那種方法讓她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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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雨停了,天放晴了,雨音覺得自己似乎也好些了。
下了床,雙腳重新踏在地上,她發現她又能走了,雖然姿勢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樣,不過,那種全身都快散開的酸痛感總算消失了。
雅夫並不在床上,他在屋前準備著該帶的東西。
雨音走到門口問道︰「你要上山?」
他點點頭,把家伙都綁在身上,雨音看了松口氣,總算能擺月兌他的伺候了,這些天她才明白讓人「伺候」有多麼難過。
他彎下腰,模了模她的雙腿,雨音被他嚇之跳,「別亂踫人家,才剛可以走呢!」
他臉上做出放松的表情,又進屋去拿了件披風,那是虎皮所做成的,非常威風也非常暖和,她本以為是他自己要穿的,沒想到他竟然披到她的肩上。
「我……我在家里不會受寒的,我又沒要出門,你自己穿就好了。」她忙著要月兌下來,他卻沒給她那樣的時間和機會,轉過身蹲下來,雙手直接繞過她的臀部,雙拳一握就把她整個人背起來了。
「你在做什麼?你好高,我會怕啦!」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站在這麼高的地方。
雅夫本來就不會說話,有時候他也很會裝成聾子,不顧她又打又叫的,就是把她背在身上,直接奔上山去了。
天啊!他真是無理取鬧,早知道她就听爹娘的話回家去算了,可惡!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她問了好幾次總得不到回音,心底一時沒了主意,只得乖乖拿雙手環住他的頸子,希望他別把她給摔下地去,那真會讓她變成殘廢的。
昨夜大雨剛停,山上仍是一片濕意,還有些白霧籠罩,一切仿佛夢境,加上雅夫健步加飛,兩旁風景倏地飄過,雨音嘆了口氣,或許這真是場夢吧?
山里涼涼的,山霧冰冰的,她不禁貼近他的肩膀,感受他身上的熱度。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雅夫終于停下腳步,雨音以為他要放她下來了,沒想到他竟然沿著一處山壁開始往上爬!
不會吧?他這樣又跑又爬的,到底是要做什麼啊?
「求你,當心點兒!」雨音靠在他的背上,幾乎不敢睜開眼楮。
他空出一只手拉住樹藤往上爬,只留了一只手抱住雨音。嚇得她更緊抓住他的肩膀,要是在這山腰處跌下去,爹娘就真的要替她收尸了。
爬到山頂處,她根本沒膽子往下看,雅夫背她翻過岩石,又沿著山壁往下滑,這回速度快多了,沒多久他就雙腳踏在實地上。
呼!真慶幸他們都還活著,雨音這時才敢睜開雙眼,眼前是一片霧蒙蒙的,她一時看不清楚,慢慢才分辨出四周的景物。
這是個被山壁環繞的小山谷,似乎沒有別的通道可以進入,難怪雅夫要爬上去又滑下來。
前方有座碧綠的池塘,卻冒著陣陣白煙,池邊圍繞篁暑野草,抬頭一看就是湛藍天空,多迷人的一處小天地。
「好美的地方……」雨音嘆息了,她從不知天底下竟有這般仙境。
雅夫把她從背上放下來,讓她走在那絨毛般的綠草上,確定她能自己站穩,才轉過身摘了一枝花兒,放進她的手里。
這潔白的花兒?這鈴鐺一樣可愛的花兒?雨音眨眨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怎麼會知道有這樣的花兒?她不知偷偷向多少人打听過,都沒有人看過這樣的花兒,難道說……難道說……
「你就是送我花兒的那個人?這些年來,在我房間的窗口……」
雅夫點點頭,黑眸望進她的眼中。
這怎麼可能?他這野人、他這不講道理的人,竟然做得出如此浪漫風流的事情?而且還數年如一日,從來不曾間斷?啊,對了,自從他打虎受傷以後,她窗口的花兒就不見蹤影,原來他是一直在等著肩傷好轉,才要帶她來這里。
可是可是她的丈夫就是她心目中的初戀情人?這事實讓她難以相信,她從頭到尾就只有他一個男人,這是怎樣糾纏的緣分啊?
雅夫不明白她內心的沖擊,只是模了模她的臉頰,就轉過身走到池邊去。
雨音看著他的背影,心里都不知該怎麼想才對了。
接著,他的舉動又把她嚇著了,因為他走來走去的,停在一顆大石頭面前,竟然蹲就把那顆巨石抱起,那驚天地、動山河的氣勢,讓她看得目瞪口呆!
他真有這麼大的力量?他隨時可以扭斷她的脖子呢!
抱起了大石頭,雅夫直接丟進池里,掀起了軒然大波,那水滴甚至潑到了遠遠的雨音,她再也忍不住驚呼出聲,雙手抱住頭蹲下閃躲。
「砰!」池塘像個大水缸,濺起了無數水花。
當一切恢復平靜,雨音才敢稍微抬起頭,發現池邊都是積水,但很快就流進了土壤之中,只有葉片上還溜著滴滴水珠。
他到底想做什麼?他的舉動真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雅夫身上濕了一大半,不過他並不在乎,他只顧著要把雨音拉到池邊,牽著她的手去踫那池水。
「這……這是溫泉?」雨音又大吃了一驚,她曾听說外地有溫泉.沒想到三井村里也有,卻是在這樣隱蔽的地方!
雅夫點點頭,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池塘。
「這水是溫的?我可以進這池里沐浴嗎?」她猜測著他的意思。
他又點了頭,這本就是他的用意,他希望她能在這池里好好休養。
這……這倒真是個好主意呢!雨音對這溫泉非常有興趣,自己酸疼的身子要是能泡在里面,不知有多麼舒服!
原來雅夫也不是那麼的壞,他送她花兒、還帶她來泡溫泉,剛剛他丟了那顆大石頭,應該就是要讓她坐在上面泡水的,這池子看來頗有一點深度,要是教她直接下水,可能也要直接淹死了。
「太好了!」雨音雙手一拍,卻又遲疑了起來,「可是……這里只有你和我,你……你可不可以轉過身去,不然我不敢啦……」
雅夫定定的望著她,拿她的話當耳邊風。
這人怎麼這樣!好壞!她被他盯得就要發火了,伸出雙手推在他胸前,「你這樣看著我,教我怎麼泡溫泉?你轉過去、轉過去啦!」
可惜她力小如棉,他又不動如山,任憑她怎麼使勁,還是奈何不了他。
「討厭!」她踱著腳,只好自己轉過身去。
一陣山風飄來,雨音身上猛打寒顫,那溫熱的池水看來更誘人了,算了,反正他是她的夫君,她沒有必要在他面前害羞;況且,他不也早就看過她了嗎?就當他是個石頭人吧,不管他了。
背對著他,雨音緩緩解開衣衫,直到只剩下一件肚兜,坐在岸邊踫了踫水,真的好暖,她忍不住將全身浸入,啊!好舒服。
池子確實挺深的,她蹲在大石上,水面剛好到她的下巴處,一不小心就可能要吃水了,但不管怎麼樣,這種可以放松自己的感覺更好,她的腰酸背痛似乎也減輕多了。
咦?雅夫是不是為了她的身子著想,才帶她來這兒泡溫泉的?雖然他不會說話,卻會用行動來表示體貼呢!
在她東想西想的時候,水面突然又波聲大作,雨音被噴了一臉水,嚇得連忙站起來,正好給雅夫一個機會,將她抱到他懷里,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你……你怎麼……」她瞪大了眼,發現他竟也在池中,而且還沒穿衣服!
雅夫摟住她的身子,讓她靠在他肩上,然後他自己眼楮一閉,輕松愜意的養神起來。
「我不要跟你一起泡溫泉!你走開、走開啦!」她推拒著他的親近,無奈怎麼也拉不開距離。
唉!雨音掙扎著也累了,只好把臉貼在他肩上休息,有他坐在大石頭上,水面剛好到她的頸下,這會兒她就不怕會吃到水了。
難道他是早就計算好的?他真有那麼了不起的眼力嗎?不知道,不想了,這個沉默的夫君也不會回答她的。
水好暖、風好涼,一抬頭,天空好藍好高,在這深秋的日子,只該听著蟲鳴鳥啼,就不適合再跟他吵嘴了,吵來吵去還不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
當雨音閉上眼楮,雅夫才悄悄睜開眼,望著他可愛的小娘子,笑意緩緩爬上他的唇角。她果然是喜歡這里的,他沒料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