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悄悄、夜迢迢,
碧碧雲天共楚宮遙。
夢魂慣得無拘拾,
又踏楊花過榭橋。
——鷓鶘天•晏幾道
在回家的路上,雨音看也不看夫君一眼,她真的生氣了,因為,雅夫竟然不顧眾目睽睽,把她背在背上直往家門跑!
氣死人了,又不是逃難,他這般窮緊張做什麼?
回到屋里,雅夫把雨音放在床上,這才發現她小嘴翹得老高,秀眉皺得又緊又深,一雙秋水般的眼眸卻燃起了火。
啊!娘子又不開心了!雅夫只能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方法,幫她月兌了繡花鞋,從腳底開始替她按摩。
「你到底怎麼了?從昨晚就不對勁,我怎麼問你都不肯說!」
她終于問出口,他卻有口難言,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他無法說明。
雨音卻不認為這是問題,指著桌上的紙筆說︰「我知道你不能說話,但你至少可以寫出來給我看,讓我猜猜你心里在想什麼?」
雅夫拿起紙筆,卻又悄然放下,他實在做不到,他只怕一問,就會有收不回的心傷,就算雨音只打算多留些時間,他也想好好珍惜。
「為何不寫?你當真就要這樣沉默下去?」
屋里,只有風的回音。
「好!」雨音咬了咬唇,「我們倆就這麼僵著吧!你不肯在我面前笑出聲音來,不肯把心里的話告訴我,你就這麼一輩子當啞巴下去吧!你盡管去把你的心封閉起來.我才不在乎……不在乎……」
嘴里說著不在乎,她的眼角卻流出了在乎的淚水。
除了歡愛的時分,這是雅夫第一次看到她的淚水,而且這絕對不是幸福快樂的淚水!他立刻萬般心慌,雙腿跪倒在她的面前,拉著她的手,捧著她的臉,不願她再落下一滴委屈的淚水。
雨音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怎麼說哭就哭了呢?難道真像姐姐們所說的,她愛上了這個啞巴夫君?她實在不曾預料過啊……
本以為能嫁給一個好男人就該滿足了,而雅夫除了不會說話,絕對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反正夫妻相處,只要能平安和諧也就夠了,但她竟會如此的在乎地?
看她還是淚如雨下,那哽咽的聲音不再有如旋律悠揚,雅夫心痛得都快要不能呼吸,都是他不好、他該死,她既然要他說話,他就該什麼都听她的!
他張開嘴,終于勉強自己發出聲音,「啊……啊……」
那破碎的、粗啞的聲音,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厭惡,但是雨音一听,雙眼卻亮了,眼淚也停了。
「雅夫,剛才……那是你發出的聲音?」
他點點頭,滿面羞慚,比起雨音的天籟,他都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了。
不料,他卻被一雙小手抱住,還听到她那快樂的歡呼聲,「太好了!」
雨音不肯讓他獨自跪著,自己也跟著跪在床邊,把淚濕的小臉埋在他的胸口,「我真為你開心,這就表示你是有希望的了!不要緊,就算要花一輩子的時間,我也要等你開口,等你喊我的名字。」
喊她的名字?可以嗎?他可以花一輩子的時間來學著喊她的名字?就算這是安慰的話語,雅夫也不能再有多求了。
抬起頭,她眨去淚水,「對不起,你一定是被我逼急了,才肯發出聲音來,可是我不逼你的話,你永遠都不肯在我面前開口的。」
雅夫搖頭,只要她能不哭,他就能不顧自卑。
「以後,別怕在我面前開口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很想听見你的聲音!」
他點點頭,如果他的破鑼嗓子可以換取她的笑容,那麼他願意做個可笑的丑角。
雨音破涕為笑,「那我就原諒你今天怪里怪氣的,不過明天到爹娘家吃飯,你可不準再對我動手動腳的,這種事要等只有我們兩人在一起才能做!」
兩人在一起才能做?雅夫心領神會,立刻動手實行。
「啊!你做什麼?你怎麼這就開始了……」
沒過多久,雨音又嗚咽了,只是這回,她不再是因為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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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進行到第三天,依照傳統要舉行祭神大典,向老天祈求來年也能平安豐收。
拜過神,上過香,周家二個女兒都由夫婿陪同,一起回到周家晚餐,這也是往年的習慣,只不過今年多了一個雅夫。
餐桌上,蘇珍珠把大女婿和二女婿都贊了好幾回,就是不肯對雅夫有任何評語,偏心的模樣不用多說也能看出。
魏士澤和于政貴謝過了又再謝,實在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好事,讓這岳母娘如此的贊不絕口。反正,眼看狀況不對,他們還是埋頭大吃為妙。
「其實我看雅夫也不錯,他這孩子……」周百彥畢竟還算公正,只可惜他若想為雅夫說句好話,就會被老婆大人狠狠瞪住、只得乖乖閉嘴。
氣氛不對,雨音在桌下踫了踫雅夫的手,希望他不會介意。
雅夫也回握她的手,悄悄以眼神告訴她,他一點都不在乎。是的,別人的閑言閑語算得了什麼?只要他的娘子還坐在他身邊,他有什麼好不滿的?
「小子,我可告訴你,我們雨音嫁給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蘇珍珠多喝了幾杯,說話也不大客氣起來。
雅夫重重的點頭,他對這句話深表贊同。
雨音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好怕娘會說出什麼不可收拾的話。
果然,蘇珍珠哼了一聲說︰「我們雨音十三歲就訂了親家,是那戶有錢有勢的黃家呢!人家黃少爺還說不計較雨音已經嫁人,堅持要把雨音帶回省城去,要不是因為我們還有一點仁義道德,現在你已經沒有娘子啦!」
「娘!」雨音大感懊惱,她就是不想讓雅夫知道這件事啊!
蘇珍珠卻不以為意,「說出來有什麼關系?讓他這小子知道要珍惜你,否則,你隨時隨地都可以改嫁的!」
場面變得很安靜、很詭異,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在這屋里就以蘇珍珠最大。她說的話難也不敢反駁,包括那位村長大人。
雨音吸了口氣,終于開口道︰「我不會改嫁的!我既然嫁給了雅夫,我這輩子都是石家的人,直到我死都是一樣!」
雨音從未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說話,這番話之激烈、之憤慨,完全不像是她溫柔甜美的聲音,大家听得皆是一楞,就連蘇珍珠也被這氣勢壓倒。
然而,最最震驚的人應該是雅夫了,他緊握住她的手,感動之情滿溢眼中。
「爹、娘,我和雅夫先回去了。」雨音站起來,由雅夫替她披上外衣,兩人肩倚著肩,就這麼離開了。
留下的幾位受驚者,這時才敢低聲議論,「沒想到三妹也會發飆,我以前從沒看過她這樣子。」
「看來她是真的很愛那啞巴夫君,黃大少爺沒指望了。」
「怎麼辦?娘的臉色很難看,好像……好像快哭了。」
沒錯,蘇珍珠第一次看到麼女生氣的模樣,那真是把她嚇壞了,那麼乖巧、那麼可愛的雨音,怎麼會對娘說話那麼大聲?
「嗚嗚……那小子把咱們雨音搶走了啦……」蘇珍珠抓著丈夫的肩膀痛哭。
周百彥就像哄著小孩一樣,拍著老婆大人的背,「兒孫自有造化,就由著她去吧!」
蘇珍珠還是哇哇大哭,唉!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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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村頭的周家走到村尾的石家,是有那麼一小段路,雨音滿心都是亂糟糟的,沒發現雅夫把她拉向遠路,直到他突然停步,她才跟著一愣。
「怎麼不走了?」隨著他的視線,她也抬頭往上看,啊!今夜是滿月呢!
他們正站在一處小山岡上,底下是三井村的家家燈火,天地如此遼闊,人間自有風景,時光來去,帶走一些,留下一些。
他將虎皮披風一拉,圍繞住兩人的身子,他忍不住自己的傻笑,他腦中滿是她說過的話︰她這輩子都是石家的人……
「雅夫,對不起,我……我不是存心要瞞著你,我只怕你知道了會生氣……」畢竟,沒有任何男人會樂見別人來搶地的妻子吧!
雨音這話沒能說完,因為雅夫已經吻住她的唇,用這吻對她說明,他並不生氣,他怎麼生得了氣呢?他快樂都來不及了。
令人臉紅心跳的熱吻過後,雨音遲疑著問︰「你……你不生氣了?」
雅夫搖搖頭,在她手心寫下︰已知。
「已知?你早就知道了?怎麼可能?」她瞪大了雙眸,老天!他這兩三天來是怎麼忍住的?他竟然可以這樣默不作聲、毫無反應?
雅夫指著自己的耳朵,表示是他自己听到的。
「你既然都知道了,你卻留都不留我?你就這麼無所謂嗎?」一股委屈不平浮上心頭,雨音覺得自己好不值得。
他可慌了,又用力搖頭,又抱著她親吻,不知如何證明自己的真心。
「你說,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啊?那時你是不是隨便一指,就指定了我嫁給你?送我花兒也只是在戲弄我,你好壞的心眼!我恨你!」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的私心情懷,又想到成親以來對他的一片溫柔,這男人卻是不解風情,甚至別人要搶也不管!她拼命推開了他的懷抱,只想逃開這地方、這傷心地。
但雅夫怎能讓她離去?他幾個大步就將她抱回,任她的小拳頭紛紛打在他身上,但他無論如何就是不願放開她。
「討厭、討厭,你放開我!反正你根本不在乎別人要把我搶走!」
他所能做的,只是用全身將她禁錮著,壓在大樹和他的胸膛之間,直到她累了、安靜了,他才拿起腰間的短刀,慢慢在樹皮上刻了幾個字。
雨音看都不想看,雅夫卻硬要她轉過身去,在那明亮的月光下,她看見了幾個歪扭生硬的字跡,一個讓她為之落淚的句子——石雅夫愛周雨音。
那是他用多少夜晚才學會的,一筆一劃,那般深刻,仿佛寫在她心頭。
望向他誠摯無他的雙眸,雨音恍然明白,其實有些事是不需要言語的,只要看著他那雙孩子般的眼楮,她就能看出他毫無隱藏的真心。
「愛我?你真的愛我?」她眨了眨淚眼,要把他這份愛看仔細。
他用力點頭,想說卻說不出口,唯有這雙眼可以傾訴、可以表達。
雨音突然想到,就像姐姐們所預料的,她當真和她的夫君談情說愛起來了,唉!是注定的吧?她就是要愛上這個啞巴夫君!
放棄了掙扎,放棄了矛盾,她伸手環上他的頸,低聲輕喃道︰「愛我,就別放我走,就牢牢把我抱緊……」
雅夫照著她的話做了,他幾乎要抱疼了她。但他不管,他就要用盡全身的力量來抱她,這是他唯一能對她表達的方法。
她哭著笑了,嬌嬌柔柔地命令道︰「不可以讓我跑掉,不可以讓別人把我搶走……你要很無理、很野蠻、很專制地愛著我……」
雅夫連連點頭,表示他懂了,他懂得該如何愛她了,他不會讓任何人有機可趁,從今以後,誰也別想搶他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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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繁華市集,就像作夢一樣飛快而過,醒來的時候,還讓人分不清是否曾經真正發生過。第四天一早,趕集的商販們都要離開了,村里彌漫著一股奇妙的氣氛,有離別也有團聚。
每年總是這樣的,有幾個姑娘家要跟著這些商人家離開,但也有些商人家的姑娘要留在村里,在這短短的三天中,許多人戀愛了,也有結果了。
一早醒來,雨音準備了豐盛的早餐,雅夫乖乖的吃了一碗又一碗,他不會贊美,只會用吃淨的碗底來傳達。
用過早點,雨音就替雅夫準備工具,「今天你要上山吧?」
他很想說他不要,他只要留下來守著她,但他也不能一天到晚都「監視」著她,他知道自己該要理智一些,但他這顆心七上八下的,也說不上為什麼,就是難以安心。
看出他不懂隱藏的憂慮,她含笑道︰「放心,我不會跟人家跑掉的,今天那些商人都要走了,村里也會變得安靜很多,我在家里等你回來。」
在家等他回來?這句簡單的話為什麼這樣感人?簡直要揉疼了他的心。
「來,給你帶上山吃的點心。」雨音用荷葉盛了些飯菜,又拿條布包起來。
雅夫接了過去,又猛然將她擁住,那是一個幾乎讓她窒息的擁抱,她甚至還咳嗽了起來。「雅夫……你也太用力了吧!」
他帶著歉意放井她,看他那一臉自責的樣子,就像個做錯事的小男孩,她不禁笑了笑,「沒關系,快去吧!晚上我會做好吃的給你吃。」
他點點頭,轉身走出家門,忍不住又要回頭,雨音正站在門口目送著他,還揮了揮手說︰「路上小心喔!」
雅夫也用力揮手,一顆心稍微安穩了,他告訴自己,他將會記住這一幕,這平平淡淡的、真真切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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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丈夫,雨音掃過地、洗過衣,坐在房里縫補衣裳。
前陣子買了匹衣料,她想給雅夫做件新衣,他的衣服實在太少了,穿來穿去就那幾件,他自己不愛打扮也就算了,但為了讓她看得順眼,還是多幫他做幾件吧!替心愛的人縫衣,唉!怎麼針頭刺到手指也不覺疼?
只是如此平凡的一切,她卻甘心于此,多少繁華也換不得一份真愛,她明白自己留下的原因,沒有強求、沒有認命,而是衷心所願。
「喵嗚!喵嗚!」突然,一陣小貓的哭喊聲傳來。
雨音放下手中的針線,循聲往後門走去,一只橘黃色的小貓仔躲在草叢中,那無辜的大眼楮讓雨音看得都心酸了。
八成是只走失的小貓,找不到娘了,好可憐。
她想起灶房里還有些剩菜,對了,也有半尾魚,小貓應該會喜歡吃的吧?
她拿了個小碗盛了魚肉,還挑出了刺,想招呼小貓過來吃,但小貓似乎被生人嚇著了,跳出草叢跑向小徑。
「小貓咪,你別跑啊!」雨音只得小跑步跟上,心想離開家里一會兒應該沒關系,在村里大家總是夜不閉戶的。
就在這時,石家門口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黃天奇站在石家的庭院,手中握著壺酒。自從那天早上等不到雨音的出現,他就一直酒不離手。他該走了,他知道,但他就是要來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男人搶走了他的女人?望著眼前這舍庭院,他不相信,他真的不願相信,這樣一間半大不小的木屋,就能把他的雨音關住,而他雙手要奉上的瓊樓玉宇卻被放棄了!
「雨音!雨音!」無論如何,他要再見佳人一面,他要問清楚,他到底有哪里比不上那啞巴?喊了幾聲,沒有人回答,黃天奇推門,發現門沒鎖,走進屋里,爐火還燃燒著,顯然剛才有人在,只是現在不知上哪兒去了。他冷眼環顧四周,哼!不過是間破房子,根本配不上雨音那樣的玉人兒。
他丟下酒瓶,走進臥房,那簡陋的木床更讓他嗤之以鼻,床上有件正在縫制的衣裳,看得出是作給男人穿的,一定是雨音縫給那啞巴的!
嫉妒之火燒在他的心上,這本該是他的衣裳,雨音本該是他的人!
他恨恨把那衣裳踩在地上,大大的喘了幾口氣,突然做了個決定,抓起衣服走出房,從火爐拿出一根柴枝,就當他是幼稚泄憤,但他就不要讓石雅夫穿上這衣服!
綠色的料子在地上燃燒起來,黃天奇忍不往哈哈大笑。
但他的笑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火焰高張,竟然燒到了一旁的木椅,他心頭一驚,趕緊要踩滅火勢,但玩火者終被火傷,他卻燙著了自己的雙腳。
「糟糕!」他暗叫不妙,趕緊逃離了現場。
這時,雨音喂完了小貓咪,正好從後門走進,發現屋里滿是煙霧,天啊!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失火了呢?
她沖進灶房取水滅火,甚至打破了整個水缸,但是大火蔓延迅速,她完全沒了主意,正想放棄逃開,她想到那件新縫的衣裳,至少她想帶走這件東西。
但是一進房里,她卻看不見床邊的衣裳,怎麼……怎麼可能不見了?難道有誰曾經進屋里來?就在她正感迷惑之際,眼前的梁柱突然倒下,她趕緊躲到床下。
火焰沿著木頭竄升,瞬間吞沒了整間屋子,在這危急的時刻,雨音唯一想到的名字只有「雅夫」!
黃天奇才逃開一小段路,回頭一看卻見火舌四吐,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再也不敢逗留,跑到樹下解開馬疆,跨上愛駒奔馳而去。
紅火和白煙很快引來人群,村長周百彥也得知這個消息,召集村民趕緊前來滅火。
眼看火焰沖天,所有人都傻了眼,周百彥勉強鎮靜下來指揮,「你們快去井邊提水來,一個接著一個!
「是!」眾人奔向井邊,偏偏在這村尾處,是離井水最遠的地方,這下要滅火是更困難了。
「雨音!雨音!」周百彥往火海之中吶喊,卻得不到答案,不!女兒該不會是遭到什麼不測了吧?
火,繼續蔓延竄升,燒紅了半邊天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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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的味道不對,鳥兒驚慌,山林騷動,雅夫很快就嗅出這一點。
攀上大樹,他遠遠望向山下,竟是他自己的家著了火,陣陣濃煙罩住了半邊天!
雨音!他第一個就想到他的妻子,她可能出事了,他必須盡快回到她身邊!他疾奔下山,恨不得能插翅而飛,回家的路顯得無比漫長,雨音,雨音,你可千萬要等我回來!
一下山,沖向家門,推開圍繞的眾人,他看見熊熊的火勢。他連忙抓住周百彥,只听得岳父說︰「突然之間就起火了,沒人知道這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雨音是不是還在屋里?」
魏士澤嘆息道︰「這麼大的火,真的沒辦法進去救人……」
蘇珍珠哭喊起來,抓著雅夫的手臂,咒罵道︰「都是你這個命中帶克的,都是你害慘了我們家雨音!」
周遭的唷嘩喊叫,雅夫都充耳不聞,凝神靜靜的听著,那一聲聲喚著他名字的吶喊︰雅夫……雅夫……是的,是雨音在喊他,一定是她在喊他!
他抓過旁邊的一桶水,直接淋在自己身上,在眾人的驚呼之中沖進火場。
「他這是送死啊!那麼大的火,他沖過去根本是陪葬!」
「老天!這下可怎麼辦好?」
「快繼續滅火!」周百彥這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斷幫忙灑水滅火,這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
在大家的望眼欲穿中,時光過得無比緩慢,似乎也只能接受這無奈的悲劇了。
然而,就像個奇跡,雅夫的身影沖出了火場,懷中抱著一個人兒,正是周雨音!
雅夫倒在地上,背上都是火,這頭發都燒了起來,魏士澤和于政貴趕緊拿水澆上,才讓他們兩人免得被燒傷。
「雨音,你醒醒啊!你沒事吧?你不要丟下爹娘啊!」蘇珍珠拍拍女兒的臉。
雅夫將雨音摟在懷中,緊緊盯住妻子的臉,又低頭封住她的嘴唇,想要借此給她一點呼吸。
他做了好幾次這樣的動作,又拍了拍雨音的背部,終于,雨音咳嗽起來,睜開酸澀紅腫的雙眼,流下兩行眼淚。
「雅夫,你回來了……」這是她想到的第一句話。
雅夫默默的望著她,就像望著一個夢,一個他不願醒來的夢。
「太好了!雨音醒過來了!」周慈梅和周淑媛抱住彼此,眼淚一起流下。
「女兒沒事了!」周百彥和蘇珍珠激動之余,也都老淚縱橫。
四周的歡欣鼓舞並未傳進雅夫的耳中,他眼里只看得見雨音的存在,然後,他放聲大叫起來,有如野獸一般的嘶吼,臉上的眼淚更是奔流無數。
每個人都安靜下來,這可能是雅夫有生以來,第一次讓大家安靜下來,為的就是听他的聲音,他的哭聲。
他抱著她發抖,抱著她痛哭,就像個剛出生的孩子,那聲音粗啞而低沉,卻藏著深深的傷悲。
「雅夫,我在這兒,我在這兒……」雨音輕輕安撫著他,她明白他放開了自己的心防,他肯讓自己的聲音抒發出來,而這完全是為了她。
兒時的夢魘逐漸散去,雅夫只听得到那溫柔的聲音,他不要離開,不要失去,他要永遠守護著這份歸屬。
斯情斯景,教眾人無不為之動容,原來這啞巴巨人、打虎英雄,竟是一位性情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