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往
當晚霞滿天
我們跟著夕陽沉默
動也不動地停頓在一個休止符上
寂靜得仿佛置身于深深的湖底
那聲音……幾乎像是哭葬
那個雨夜的隔天,人們在山崖發現一把淡藍色的傘,郭管家認出那是雨荷的傘。從那之後,警察、搜救隊和私家偵探都來過,投下大規模的人力和物力,但他們什麼也沒有找到,雨荷像是自這世上消失了。
三個月過去,雨停了,美麗的夏日來了。
所有的人都放棄了希望,趙哲毅沒有舉行喪禮,他拒絕相信他的妻子已經過世。盡管日日夜夜的搜尋,卻是毫無蹤跡,他似乎只能接受她已離去的事實。但就在趙哲毅心灰意冷之際,附近卻傳出山崖處有幽靈的說法。
趙哲毅第一次听見這消息,是在佣人們收拾餐廳時,他無意中走過而听見的。「你們剛剛說什麼?」趙哲毅沖上前問。
一個女佣被嚇著了,「我們……我們沒說什麼。」「我剛才明明就听見你說幽靈這兩個字,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超哲毅茫然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一絲絲火焰。
「幽靈……這……」幾名佣人面面相噓,卻不知該如何啟口。
這時,郭管家走上前來,「少爺,發生什麼事了嗎?」趙哲毅深吸一口氣,「我听見他們說的話,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們……他們說山崖那邊有幽靈出現!」郭管家一听,立刻以眼神嚴厲地譴責佣人們,他們不應該在趙家討論這種事,尤其還是在夫人一直下落未明的情況下。
「你們都下去吧!」郭管家做出這樣指示,讓佣人們得以離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他們說清楚。」趙哲毅要求一個答案,一個能讓他心湖震撼的答案。
「少爺,您冷靜點。」郭管家推敲著該如何說明才好,他咳嗽了幾聲才說︰「那只是附近鄰居的無稽之談,您千萬不要在意。」趙哲毅一把抓住郭管家的衣領,焦慮心情已經難以控制,「我不管是不是無稽之談,總之我要知道情況究竟如何?」看得出趙哲毅就要失去理性,郭管家只好誠實以告,「是這樣的,听說最近山崖那里鬧鬼,半夜常會有穿著白衣、留著長發的女子徘徊,因為……因為又還沒找到夫人,所以,有些人就穿鑿附會地說那可能是夫人……」
郭管家說不下去了,他也不願承認雨荷或許已經逝世的事實。
超哲毅額然的放開雙手,雙眼渙散無神,「那會是她嗎?那會是雨荷嗎?」「少爺,您別多想,夫人不會……她不可能會……」郭管家不禁哽咽了,他怎麼也說不出那可能的真相。
「告訴我,你覺得那會是她嗎?」趙哲毅定定的看住郭管家,這個在趙家服務了三十年的管家。這個從小看著他長大的管家。
「少爺,抱歉,我沒辦法回答您這個問題。」郭管家為難極了。
「說不定……說不定真的是她……」趙哲毅喃喃自語著,「她就是在那個地方跳崖的,听說自殺的人不能升天,她一定還在那里徘徊……」「少爺,您清醒一點!這些只是流言而已!」郭管家不禁勸道。
「不!」趙哲毅緩緩走向二樓的書房,「我自己明白,我相信那一定就是她……」郭管家看著少爺的背影,唯有再次深嘆一口氣……
★★★
夜已深沉,細雨迷離,在這時分,誰會來到險峻的山崖邊?
或許除了幽靈,就只有那尋找幽靈的人吧!
趙哲毅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緩緩走在寂靜的步道上,這條通往山崖的小路,他不知已走過多少遍,為的就是尋找雨荷的下落。
如今,或許她的人是找不到了,但至少他可以看看她的魂吧?
「雨荷……雨荷……」他悄悄呼喚這個名字,每一聲呼喚都化作了白霧。或許是老天回應了他的呼喚,當他逐漸走近山崖,真的讓他朦朧地看見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雨荷?」他全身都為之僵硬了,那是緊張、是不信、是震驚,但更是歡喜、是瘋狂、是感激的情緒相交雜著。
那白色的影子就在欄桿處移動著,似乎對此地戀戀不舍。他不敢驚動她,每一步都走得那麼輕、那麼緩,只希望不要打醒了這個咒語般的夢境。
終于,他越來越接近山崖,那白色的影子也慢慢清晰起來。
人們的傳言並沒有錯,那是個女子的身影,而且有一頭黑色長發,盡管一切看起來都還是模糊的,但從趙哲毅發熱、發紅的眼中看來,那身影就是雨荷的化身。「雨荷!」他忍不住喊了一聲,這個在他夢中出現多時的情景,讓他頓時失去了控制、失去了謹慎,不顧這可能會嚇壞了那道白色影子。
果然,那白色影子晃動了一下,飛快的往樹林的那一頭奔去。
「雨荷,別走!別這樣對我!」趙哲毅扔下了傘,不斷狂吼著追上去,「不管你是人是鬼,讓我見你一面,讓我有機會懺悔!」但是,就因為他的腳步、他的高喊,讓那白色影子消失得更快了。
「雨荷!我愛你啊!讓我跟你一起走!」白霧茫茫,籠罩住整座山林,趙哲毅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盲目的奔跑著、尋見著,卻再也不見那道讓他牽掛的身影。
天!你為何如此對我?當他無助的雙膝跪下,抬起頭面對那紛紛的雨絲,心中只有無限的懊悔及心痛不斷蔓延開來……
★★★
隔天黃昏,趙哲毅又來到山崖邊。
他要等那道白色影子出現,他要等雨荷出現來將他帶走,將他從這無止無盡的痛苦中帶走。
盡管這一天他失望了,但是,隔天他又來了,就這樣持續著、堅持著,不管郭管家如何勸阻,他就是要等到她。
山崖邊常可看見趙哲毅的背影,他就站在欄桿旁,動也不動地等待著。于是,在人們的傳言之中,除了幽靈,又多了瘋子。
十多天過去了,每到夕陽西下的時分,趙哲毅仍然撐著一把黑傘,穿著一身黑色衣衫,站在綿綿小雨中等待著。
雖然他期望著、焦慮著,卻又有一種淡淡的幸福感受,因為,至少他有件事可以做——他可以等她。
這一晚,他隱約有一種預感,雨荷不會讓他失望的。
果然,在細雨紛飛之中,他听見了那一聲悠悠的嘆息。
他幾乎不敢動彈,深吸幾口氣,緩緩轉過頭去,他的每個動作都是那麼細微、那麼謹慎,唯恐隨時會將那道白色影子嚇走。
當趙哲毅完全轉過身,他看見在樹林之中確實有一道白色影子,似乎正要往山崖這邊靠近,但看見他時卻又停下了。
「雨荷……」他發出無聲的低喊。
見他動也不動,那道白色影子也跟著不動,就這麼遙遙與他相望。
終于,他往前走了一步,那白色影子晃動了一下,卻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老天垂憐,超哲毅在心底大喊,讓他完成這個心願吧,讓他隨著她而去吧!當他一步一步逼近,那白色的身形、黑色的長發,看得越來越清楚了,但是等他超過了某一個極限,那白色影子又警戒起來,連退了好一段路。
「別……別走……我求你!」趙哲毅伸出手,想抓住那飄渺的身影。
那道白色影子停下了,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他的懇求,總之她不動了。
趙哲毅放下傘,踏在濕透的青草地上,終于慢慢走近了,白霧還是那麼迷蒙,但是他的眼楮並沒有讓他失望,他看見了,那確確實實是雨荷的容貌。
那水靈清亮的眼,那白皙柔女敕的肌膚,即便化作了魂魄,還是那樣觸動他的心弦啊!「雨荷……」他哽咽著、顫抖著,緩緩在她面前跪下。
他不敢踫她、不敢抱她,擔心這會讓她憑空消失了。
但是,他想要對她說些話,想要對她表達最深的歉意、最濃的愛意。
「是我不對,是我逼你走上絕路……老天爺還能讓我見到你,我這輩子已經沒有所求了……我只求你帶我走……讓我跟你一起離開這個人間……」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在風中回蕩、在雨里飄搖,卻似乎無法打動那道白色的人兒。于是,他對她伸出手,「我一點都不害怕,那天……你是在這山崖跳下的,是不是要我也跟著你一起跳下去……我才能夠隨你離開?你告訴我好嗎?」還是沒有回音,趙哲毅等了又等,咬著牙再前進一步,幾乎就要踫觸到她了。盡管是在白茫茫的霧氣之中,他卻依稀可以看見,她的眼楮仿佛出了神,她的唇微啟著,似乎有什麼話要告訴他。
「雨荷……你對我說說話……求你!」他忍不住喊道。
這樣的音量,讓她驚動了一下,瞪大雙眼,轉身就要離去。
「不!別走!別再離開我了!」趙哲毅當然不願失去她,立刻奔上前。
前前後後的追逐,忽遠忽近的距離,心急如焚的趙哲毅終于縱身撲了上去,將那道白色影子壓倒在地。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沒有化為一陣輕煙消失,他竟然抱到了一具冰涼卻柔軟的身體!
「雨荷!你……你是真的!」他驚呼出擊,更加收緊雙臂,「你是活生生的,你沒有死!天啊!我的天啊!」此時此刻,他真不知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自己的萬分狂喜。
他抱著她、撫著她、吻著她,幾乎要將她悶死了,但這都不足以表達他的快樂、他的感動、他的痴傻。
但是,就在他稍稍肯放開她一些些時,她的反應卻讓他完全愣住了。
雨荷震驚莫名地望著他,一雙烏黑的大眼中噙滿淚水,半是委屈半是指控抑對他說︰「你是誰?你抓著我做什麼?你……你怎麼可以親我?」「我是誰?」他先是啞然失笑,繼而眨了眨眼楮,「我是趙哲毅,我是你的丈夫啊!難道說……你那晚跳下山崖後,就將我忘了嗎?」很不幸的,他的猜測似乎正是事實。
只見她眼神無辜,表情恍惚,「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只認識博文、我只認識君楊,他們說我叫做白雨荷,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博文?君揚?」趙哲毅聯想起那對父子,莫非是他們救了雨荷?那他們為何不將雨荷送回趙家?為何不告訴雨荷事實真相?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最在意的問題是,雨荷真的不認識他了嗎?
「你不認得我是誰了?你連榕萱也忘了?還有郭管家,還有我們的孩子綠萍啊!」他低喊著,那壓抑的嗓音里含著許多的不信和痛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怯弱地搖著頭,「對不起,我什麼都忘了,你讓我走……我要回家!」「回家?」他忍不住嘶吼起來,「你該回去的地方是趙家,不是黎家。走!我帶你回家,我現在就帶你回家。」「放開我!」雨荷掙扎著,驚慌的叫道︰「我要找博文,我要找君揚,我不認識你啊!」「我是不可能放開你的,我等了你這麼久、這麼久!」他一把將她橫抱起來,讓她依靠在他懷里。
但雨荷從未間斷的扭動著,甚至拍打起他的肩膀,「你是壞人、你是瘋子,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回我家!」「你要怎麼說我、怎麼打我都行!」他的心意已決,任何事都不能將他阻止,「我是你的丈夫,我會讓你想起我的。」雨荷發覺抵抗無用,便低低嗚咽了起來,像一個被綁架的孩子,又驚又怕又無助。他嘆了一口氣,「別哭,我們很快就到家了。」一路上,雨絲不斷飄下,兩人的身上都已濕透,只穿著白色睡衣的雨荷開始發抖,不由得將臉頰貼近他的胸膛,感受那陣陣的溫暖傳來。
「乖。」因為她這舉動,讓他不覺微笑了,這是幾個月來他的第一次微笑。「好冷……」她忍不住對他低訴,雙手也環往他的頸子。
「很快的我就會讓你溫暖的。」他保證道。
是的,他以生命對自己發誓,從今以後,他再也不讓她吹風淋雨,再也不讓她無家可歸了。
★★★
當趙哲毅抱著雨荷回到趙家,理所當然驚動了所有的人。
佣人們都穿著睡衣跑出來,郭管家甚至也只披上睡袍便沖出房們,大家都不可思議地望著這一幅景象。
「天啊!」一名女佣忍不住問︰「她……究竟是人……是鬼?」郭管家嚴厲地瞪了那名女佣一眼,「不得對夫人無禮!」郭管家這麼一說,所有的人都不敢有所疑問了。
這時,雨荷卻抽泣起來,「這是哪兒?我要回家……讓我回家……」「別怕,我們已經到家了。」趙哲毅一面安慰著她,一面吩咐郭管家道︰「準備一壺熱茶,還要一些吃的,盡快送到房里來。」「是!」郭管家立刻指示佣人開始動作。
趙哲毅抱著雨荷,一步一步走上二樓,他們的主臥房。
當他將她放在大床上,她慌亂地張望四周,陌生的一切讓她只想逃走。
「別怕……」他握住她的肩膀,當她是個小孩一樣哄著,「你一定又冷又累,我先幫你洗個操,好不好?」「洗澡?」她稍微被轉移了注意力,咬了咬下唇,很認真考慮著這項建議,「我想洗澡……可是……我不要你幫我洗。」「好,那我幫你放熱水,來,跟我來。」他拉著她的手,從心中不斷涌出柔情。
因為他和善的態度,讓她稍微放松下來,看他先為她圍上大毛巾,又放浴池熱水,不禁眨了眨眼間︰「你呢?你冷不冷?」趙哲毅又微笑,他可愛而純真的雨荷雖然失去了記憶,還是那樣為人著想。
「我也冷,我可以和你一起洗嗎?」「當然不行!」盡管她什麼都不知道,還是這樣直接地反應。
「好,我不勉強你。」他搖搖頭,「來,把濕衣服月兌下來。」「我自己來就好。」她慌得雙頰一紅。
「我是你的丈夫,你不用怕我的。」他不斷哄著、勸著,終于將她身上的睡衣月兌下,並抱著她走進寬廣的浴池中。
「這樣不冷了吧?」他在她背後問道,兩人赤果的身體輕輕踫觸著。
「嗯!」她誠實地點頭,「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抱著我?你放開我好不好?」「我們是夫妻,我只是想好好照顧你而已。」他並沒有說謊,他開始為她清洗頭發,一點一滴,仔細而小心。
白色霧氣中,趙哲毅輕柔的動作,讓雨荷慢慢放松了自己,倚在浴池中間︰「我真的是你的妻子嗎?那我怎麼會在博文家呢?」「因為你迷路了,你忘了這兒才是你的家。」他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移,為她抹上沐浴乳,這小小的動作竟讓他顫抖了。
「是嗎?」她還是一臉迷惑,卻沒有拒絕他的照料。
好不容易,他替她淨身完畢,又抱著她坐回浴池,「這幾個月,你還好嗎?」「我?」她歪著頭,想了一想,「博文和君揚對我很好,但是……我常常頭疼,有時候半夜睡不著覺,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很想到山崖去走一走。」「原來如此。」他這才明白那個幽靈傳說的由來。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呢?」她問著他,也問著自己。「不要勉強自己,別去想了!」他不願意她回想過去,不如就這樣吧!就這樣讓他們重新來過吧!他相信這就是天意。
「真的嗎?真的可以不用想起來嗎?」她猶豫了。
「是的,什麼都別想,你只要記得我是你的丈夫,而且……我深愛著你。」在他深沉的目光下,她不禁微微臉紅了,訥訥地說︰「水涼了……」「來,我替你擦干,別害羞,這是我們早已做過很多次的事情。」他將她抱出浴池,輕輕為她擦去水滴,並用大毛巾將她圍起。
「噢……謝謝。」她小小聲地說,在他灼熱的目光中,感覺自己就像個嬌弱的孩子。沐浴過後,郭管家也早已將餐車送到房里,上面擺著伯爵女乃茶、藍革派、牛角面包和巧克力餅干,全都散發著白色熱氣。
除此之外,還有一盤綜合水果,里面裝有草莓、隻果、櫻桃和女乃油。
郭管家不愧是郭管家,不管怎樣的情況都能應對自如。
「餓了吧?來,我喂你吃點東西。」他替她倒了女乃茶,先吹涼了些才送到她面前,讓她一口一口慢慢的啜飲。
然後,他又勸她吃了一點面包、一點餅干、一點水果。
「我吃不下了。」她終于皺著眉頭推開他的手。
「真的?那就不勉強你了。」他拿起大毛巾,開始為她擦干長發。
「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不解地問。
「我說過了,我是你的丈夫,我愛你。」他顫抖地撫模她的臉頰,只是這樣小小的動作,對他卻是天大的恩賜!
「是嗎?對不起,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她垂下頭,對此感到相當歉疚。「沒有關系,我會讓你愛上我的,這次我一定會。」他握住她的手,像是許下某種承諾。
她低下頭,不知該如何迎視這樣的眼神?「我……我困了……」他替她換上睡衣,拉著她在床上躺下,「睡吧!我就在這兒陪你……」這張大床總算不再是他冷冷清清、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趙哲毅望著雨荷的小臉,滿心都是感動,原來只要能望著愛人的臉,就是一種最值得珍惜的幸福。
雨荷閉上眼楮,一夜的驚慌失措讓她疲倦了,現在,她睡能沉入夢鄉了。只是,她不明白,當他這樣從背後擁著她,當他的呼吸和體溫環抱住她,她為何會有一種遙遠而熟悉的感覺?
★★★
第二天,不出趙哲毅所料,黎博文果然帶著兒子找上門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趙哲毅當然明白,他們是為了雨荷而來。
當郭管家悄悄從門縫推進那張紙條,趙哲毅只是換了衣服,讓躺在大床上的雨荷繼續沉睡,就直接下樓去見客了。
「黎先生,真是稀客!」趙哲毅的態度冷淡而有禮。
黎博文也不拐彎抹角,立刻表達來意,「昨天夜里你找到雨荷了,是不是?」趙哲毅並不回答這問題,只是反問道︰「這三個月來,你一直知道雨荷的下落,卻把她藏了起來,是不是?」黎博文瞪住他,「沒錯!我就是不想讓你們見面!」「黎博文!你太可惡了,她是我的妻子!」趙哲毅心頭有如火燒。
「你的妻子?不如說是被你逼上絕路的女人吧!」黎博文的氣焰也升了上來,「你可知道,當我發現她的時候,她的情緒完全崩潰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請醫生給她檢查過,她的外傷可以慢慢恢復,但她受到太大的刺激,把自己逼到了記憶的角落,把自己逼成了一個沒有回憶的人!」
听到這事實,趙哲毅何嘗不是心疼難當,但他還是握緊了雙拳咬牙道︰「不管怎樣,我會補償她的。」「補償?你要怎麼補償?是怎樣的絕境會教一個人跳崖求死?是怎樣的傷心會讓一個人寧可忘記,也不願醒來?你倒是說啊!」黎博文的指控,讓趙哲毅幾乎無法招架,他不能否認確實是自己將雨荷趕出趙家的!「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從現在開始,我會好好珍惜她,用不著你來關心!」「要是把她留在這里,我擔心有一天又要到山崖邊去找她!」黎博文哼了一聲。「夠了!不必再說了!」趙哲毅大吼。
客廳里陷入一片僵硬的沉默,就在這時,一陣驚喜的聲音傳來,「博文!君揚!」所有的人全都回頭一看,是雨荷出現在二樓的欄桿上。
或許是他們的爭吵過于激烈,讓她自己醒了過來,這時,她看見了熟悉的人,不禁欣喜地發出呼喚。
「雨荷!」黎博文喊著。
「媽媽!」黎君揚這聲呼喊,則讓趙哲毅瞬時寒了臉。
雨荷興匆匆的奔下樓來,一把抱住了黎君揚,兩人那幸福模樣就像母子一般,任何人看了都會以為他們有血緣關系。
「媽媽,跟我們回家!」黎君揚要求道。
「好,我們這就回家,」雨荷連連點頭。
「不準你走出這道門!」趙哲毅拉開了雨荷和黎君揚的手,硬把雨荷攬過懷里。黎博文見狀則道︰「雨荷只有離開你才會快樂,你就成全她吧!」「不!」趙哲毅堅定的道︰「你們沒有資格帶走雨荷。我是她的丈夫,必要時我會請律師來,你們將不能接近她一步!」「你……」黎博文氣得胸膛起伏,卻不得不承認,只要趙哲毅還是雨荷的丈夫,他就沒有任何資格帶走她。
「郭管家!送客!」趙哲毅命令道。
「是!」郭管家早已站在一旁,他打開大們,「請離開吧!」「雨荷,很抱歉,我們不能帶你走,你千萬要保重自己。」黎博文默默看了雨荷一眼,轉身離去。
「媽媽,再見!」黎君揚任父親將自己拉走,只能不斷的掉眼淚。
雨荷眼睜睜的看著那兩人離去,就像個被遺棄的孩子,眼里充滿不信和傷悲,「博文!君揚!不要丟下我!」趙哲毅親自將大門關上,橫抱起雨荷顫抖的身子,「不準哭,你的家就在這兒,你哪兒也去不了。」是的,她的家就在他的懷里,他絕對不會因為她的眼淚而更改這項決定。
★★★
二樓的主臥房里,一掃昨夜的風雨,陽光灑滿了室內。
但是,雨荷一點也感受不到那股溫暖,她敲打著趙哲毅的肩膀,眼淚撲簌簌地直流,「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回家?」「別哭……」他將她抱過臥房,讓她靠在枕頭上坐下。
「你討厭!你是壞人!」雨荷激動極了,雙眼都哭紅了。
對這份曾經深刻的感情,雨荷卻不肯承認,「我說過了,我不認識你!」他沒有絲毫怒容,不斷撫著她的長發,直到她從痛哭化為啜泣,慢慢平靜了下來,他才開口道︰「乖,我叫人帶綠萍來給你看。」「綠萍?」雨荷抬起頭,一臉的迷惑。
「你看了就知道,你會喜歡她的。」他拿起桌上的電話,對郭管家交代了幾句。沒多久,郭管家和楊媽出現了,她是為了照顧綠萍而請來的保母。
「把綠萍抱過來。」趙哲毅命令道。
楊媽將熟睡中的趙綠萍抱到床邊,趙哲毅雙手接了過去,卻放在雨荷的懷里。「下去吧!」趙哲毅對他們說。
郭管家和楊媽都點了頭,靜靜的為他們關上門,望著這一幕而露出微笑。「這是……」雨荷微微驚慌地望著綠萍。
「這是我們的孩子,綠萍。」「我和你?」她更難以相信了,自己竟是母親?而這男人竟是父親?
「是的,你模模看,她的小臉有多可愛。」他拉起她的手,讓她踫觸嬰兒。綠萍睜開了眼楮,看到自己的父母,第一個反應卻是嚎啕大哭,弄得雨荷也嚇了一大跳。「別哭!別哭!」雨荷的母性立刻流露出來,開始哄起孩子,沒多久,綠萍慢慢停止了哭意,靠在母親的胸前安穩地呼吸。
他看著這幅畫面,心里漲滿的幸福,幾乎讓他感到疼痛了起來,他伸手撫過她的臉頰問︰「為了她,留下來好嗎?」「留下來?在這房子里?」她的眼中寫著茫然。
「是的,為了我、為了孩子,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他低低嘆息道。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沒有記憶,也沒有地方可以去……」「有的,你擁有我們!」他抱緊她和孩子,在心中發誓,他再也不放開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