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如果她有三只眼強烈的第六感,能夠預知未來的事,那麼她會無論如何也要先洗澡。
她對不起大陶。
她願意懺悔。
她真的沒有想到男人的好膚質會這麼勾人遐思,這麼的讓人意志不堅,甚至連眼痛都可以忽略了。
最可怕的是,她是閉著眼的,怎麼她覺得大陶他……比她還笨拙生澀,甚至她主動的成分居多?
是她先模他,是她先吻他的下巴,是她先……啊啊,這真是丟臉啊,她真的比大陶還積極!大陶怎麼沒有直接打昏她了事!
可是,就算大陶沒她主動,她還是很開心啊,開心到這一切就這麼平淡的維持下去,她也就滿意這樣的人生了。
明明她記得,她趴在他身上睡著前,咕噥著︰
『別嫌我臭……』『下次我回報你好了。』她想笑,可是力氣耗盡。『大陶,我好想睡……』『那睡吧。』那聲音沙啞著,尚帶著極淡的味道,但也同時分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可是,她想,大陶真是滿喜歡她的,才會在過程里時時避開她的右眼。
她喜歡他說話時,胸前隱隱的震動。『握手。』男人的手模到她的手,輕輕與她交握。
她真的非常想睡了,但她也有點怕明天一清醒才發現這都是夢。
不,沒什麼好怕的,如果今晚是夢,那也是預知夢,她重新再追求大陶就好,她不怕的。
『……大陶你真的任我到底呢……』『少廢話了。』『這算是寵我嗎?』怕她自己撞傷眼楮,所以任她來嗎?她心里甜到都可以自制果醬了。
『勉強了。』他終于隱著笑了。
對啊,她記得明明這就是入睡前的最後對話,然後很快樂地睡著,連眼痛都沒感覺了……所以……為什麼又入夢來了?
大陶!大陶!
『……憶昔去年春,江邊曾會君。今日重來訪,不見知音人。』紅袍男子背對著她,輕聲說道︰『九九,我把你的眼楮帶回來了。』她心一跳,看見他將盒子打開。
『長門賦也沒有用了,陳嬌注定失寵一生。她是你的好朋友對吧?就算她挖了你的眼楮,我也不會動她,你放心吧。』咦,陳嬌不是三只眼嗎?那三只眼是誰?她訝異地想上前,忽地眼楮又暴痛了起來。
紅袍男子忽地察覺背後的氣,頭也不回道︰『九九,你的魂魄不離,如何再轉世?我將你眼楮帶回來了,你該安心的走了……為何你身上有我的氣息……』他輕嗯一聲︰『你怎可能跟我燕好過?』不要這樣!大陶,你不要這樣!她痛得蹲下地。
『大陶是誰?』大陶,不要等三只眼了!到最後你什麼也等不到了!
『你是誰?九九不可能有妹妹,你到底是誰?為何氣息如此混雜?』到最後,你連三只眼的長相都忘了,你的等待有意義嗎?你只是在等一個即使轉世也不再是你記憶里的人,那等了又有什麼意義?
她咬牙忍著眼痛,往前爬。她不想叫大陶不要等,可是,她又不得不叫他不要等!
眼珠濕灑灑地,她感覺有什麼自右眼流了出來,痛得她以為眼珠要掉了,但她還是拚命地要靠近他。
她不想大陶自她生命里消失,可是,她更不想他等了這麼久,等到的是什麼都忘了!
忘記了三只眼的長相,忘記她的名字忘記她的一切,只知道等待!她不要!
他要等下去,遲早會跟小陶分離,最後落到現在的下場。
他根本什麼也沒有得到,不值得不值得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別再靠近了……』不要等!不要等!
我不是九九!九九死了!
你就這樣一直等,等過那麼多朝代,你最後沒有得到任何東西!
『你不要靠近自己的尸體!』紅袍男子厲聲道︰『九九,你還想再受一次挖眼之苦嗎?』『你是傻瓜嗎?我叫你回來!柯嬌嬌!』紅袍男子聞言,彼此桎梏一失,他立即轉身。已是空無一人。
那聲音……什麼嬌?陳嬌?明明是三只眼九九的氣息,他以為是她死不甘心,魂魄不肯離去。
她臨死前,曾允轉世柯家,照說,不該再留在此地,還是她不安心自己的眼珠未被討回?更或者,又是陳嬌搞的巫術?想來誰騙他?但陳嬌如何得到他的氣,那疑似九九的人怎會與他恩愛過?
他一時疑惑,久久無語。
『你這個傻瓜,有事沒事去找人玩嗎?回來!』毫不猶豫連連巴掌下去。
她滿頭大汗的驚醒,『大陶!』臉頰好痛,她懷疑被大陶打成豬頭了。
薛重陶眯眼瞪著她。
『你……你還在啊……』他終究沒有听進她的話,還是繼續等著三只眼嗎?
『你玩得很快樂嘛。』『我哪有……』她想抹去汗,右眼一痛,直覺模它,紗布己被貼了上來。紗布有點濕,她一沾,面露驚嚇。『流血了!』『你現在才發現嗎?』他怒道。
哎,招惹到魔王了!要是昨晚他也這麼情緒強烈就好了。『我要不要看醫生?』她虛心求教。輕輕壓了壓右眼,立即被他撥開。不算很痛,應該沒事。
『現在才想到要看醫生啊……』他語氣微緩︰『不嚴重,可能昨晚你太激動了,一點血而已,晚點醫院開門我載你去。』她太激動了啊……怎麼都沒見昨晚你激動反而現在激動得要命?她沒膽在這時候跟他說笑話。
她想起床,又發現棉被下的自己沒有穿衣。天色已經大亮,甚至還有稀飯的味道。
『芬芬來了?』『沒。我無聊,去煮個稀飯,回頭就看見有人夢囈不斷。』他拍開她的手,拿過濕毛巾擦她的臉。
她的目光一直追尋著他。
『你看見什麼了?』『她叫九九,是嗎?』他手上動作一頓,遙遠的記憶回到他細長的眼眸。他輕聲道︰
『對,我想起來了,她叫九九,姓什麼倒真的忘了……丫頭,你以為你的眼楮是蓄水池嗎?左眼流就夠了,右眼不準流。』她抹去眼淚。『大陶,為什麼你不肯听進我的話?』『什麼話?』『你還記得那時候曾遇過我的事?』『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有疑似三只眼的氣。那三只眼有點弱,我本以為是三只眼死後魂魄不散,直到這些年我想,如果是三只眼轉世,也許有能力在夢里回去。現在我也覺得奇怪,你這丫頭哪來的能力啊?』她看著他。是啊,她也覺得她沒有那能力……是不是那個叫九九的,不想他這樣苦等她的轉世,所以讓她有能力回去看著他,阻止著他?
『做人真矛盾。』她低聲說著。
她想大陶陪她一生,但她又不想大陶苦等這麼久,換來卻是一場空。
『喂,你的眼楮泡成這樣子……要腌菜嗎?他頭痛地又替她換下紗布。
『大陶……』他皺起秀眉,索性丟了沾她眼淚的棉花棒。
『你要哭就一次哭個透,省得麻煩。』『你不算一場空,你還有我。我來疼你、寵你。』會讓你覺得沒有白白過這麼多日子,會讓你記住我這個人,所以,我不想再回去阻止你,你就這樣……這樣孤獨的一直等三只眼,然後遇見我,好不好?
『你是我娘啊你?好了,我抱你去洗澡吧,真臭啊你。』『大陶,以後,等我快走的時候,你就一口把我全吃了,回去跟小陶合而為一體吧。他本要連人帶被一塊抱起,听到她這話,秀氣的眼眸微抬望著她。這丫頭還真的用一雙期盼的大眼看著他。
『大陶,你不吃我就讓阿姨吃哦。答應我吧?』『……嗯,勉強答應了。』他干脆掀開被子。
『大陶你干嘛?』在陽光下,他直接抱起她光光的身體,目標浴室。
她膛目結舌。
『大陶等一下,等一下!拿件衣服披在我身上都好,明明昨天晚上是你比較害躁的,哪有人天一亮就變了……』『是啊,哪有人天一亮就變了呢,晚上像頭惡虎。天一白就跟個小綿羊一樣,我想看看待會有人協助這頭小綿羊洗澡時,她還會變成什麼模樣?』『……』門鈴一直響個不停。
她得說,原來這棟老屋隔音設備這麼差。她在浴室穿上拉鏈式毛衣後,看向鏡子,不由得哀怨地嘆一口氣。
第一次……竟然用這副尊容去……她心里是百花齊放,但外表就真的像朵枯萎的花啦;右眼用紗布遮著,眼楮到眉問還有涂藥膏的青紫傷痕,氣色也有點青白,她很想哭啊。
昨晚她是吃得很愉快啦,但大陶是怎麼吃得下去的?
現在仔細想想,昨晚她是不是有點半強迫大陶?真的,她覺得她比較主動……她捧著發熱的臉,又想到大陶皮膚的觸感真的好好,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再讓議她多模幾次?
門鈴停了,她听見男女在交談。她步出大陶的浴室,偏頭看向玄關。來客是大波浪的長發……『我找嬌嬌!』孫嫻大聲說著。
那高人一等的大陶不知回她什麼,她的臉色一陣難看。
『我又不是故意的!昨天我一直打電話,沒人接啊!』柯嬌嬌模模玉佛搞了半天,大陶不願意她太重孫嫻,就是怕她走上跟三只眼一樣的路吧。
就說了,她不是三只眼啊!
『大陶,外頭還在下雨,要不要請客人進來?』她出去問著。
薛重陶沒回頭,站在原地一會兒,才直接繞到廚房去。
她的眼楮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孫嫻輕喊︰
『嬌嬌……』『坐啊。』她先坐在沙發上。
孫嫻低著頭坐下,囁嚅著︰『嬌嬌你眼楮還好吧?』『嗯,醫生說還好。』她瞄到大陶雙臂環胸背倚著廚房門動也不動,她唇邊不由自主露出笑來。
她又看向孫嫻。孫嫻還是垂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孩。
『你,有話快講啊。』她終于說道。
孫嫻動彈一下,咕噥著︰
『既然你沒有事,那就好了。那、那我走了,明天再打給你。』她拍了一下桌面,說道︰
『你以為眼楮沒事就想當沒發生過,在粉飾太平啊。快點,我在等你說話呢!』孫嫻又慢慢坐回來,還是垂著頭,嘴巴動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
『……對……對……對不起!』一說出這三個字,她忽然雙肩一顫,眼淚一落,痛哭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嬌嬌,我真的不知道戒指會劃到你眼楮,你不要生氣,都是我的錯……』『還有呢?』『我不該瞧不起你,我真的沒有瞧不起你,我只是、只是……一下子氣炸了。我知道他在外面玩,連我的朋友都玩,我一直當不知道,這次我真的受不了,所以……對不起……』柯嬌嬌看著她垂得低低的頭,說道︰
『以前我爸爸啊,大概在我十二歲那年吧,發現我一整天都沒跟他說話,他就跟我說,嬌嬌啊,我們做個約定,如果誰先做錯事說錯話,十分鐘內一定要先道歉。』她見孫嫻疑惑地抬起臉,她道︰『如果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不馬上道歉,心結一積久了,那一定會留下疙瘩,當然另一個人也得馬上接受和好如初。』說到最後,都覺得好笑了。
她還記得那一年,她因為發現養女身分悶得很,哪知爸爸自己跳進來先道歉再哄她。害她心里老想,她家的養爸怎麼比真爸還真?這樣子要怎麼讓她把爸爸當養爸?
孫嫻聞言,又痛哭失聲,沖到嬌嬌的身邊,用力抱住她。
『嬌嬌,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打電話又沒人接,你不要不理我,以後我要傷你我就是頭豬……』『好好,我原諒你,乖乖。』她輕輕拍著孫嫻的頭,順便把這家伙的大波浪壓扁,免得一直弄到她的右眼。
孫嫻離去前,躊躇良久,才不舍地交出鑽石戒指。她低聲說︰
『嬌嬌,你幫我保存。我想冷靜冷靜,等我想清楚了,再跟你要。』柯嬌嬌夠義氣,于是要接過——中途被人攔截。『丫頭,你是撞腦了嗎?你拿人家的訂婚戒指做什麼?』薛重陶直接再塞回孫嫻手里。『去銀行找個保險箱隨便你放。』孫嫻嫌惡地看他一眼。
『大陶,你這個人……』『等一下!』柯嬌嬌連忙道︰『我右眼好痛好痛,孫嫻你先回去,我要讓大陶載我去看醫生。』她唱作俱佳,死命捂著眼。
等孫嫻不甘情願地留下一堆飽滿的水餃離去後,薛重陶平靜地遞給她垃圾桶。
什麼叫共生?就是除了過命的交情外,生活各管各的,雖然她在這里吃住都仗有錢的大陶,但在環境管理上,對不起,弄髒了自己清……不是說,男女交往後,真的很疼女方的男朋友,一定會一手全包嗎?來試試看好了。
她張著單只汪汪大眼,含情脈脈地與他對望。薛重陶先是一怔,細長的眼眸漫溢璨璨光輝,湊近她。
她屏住呼吸。
『嬌嬌……』溫熱的嘴擦過她的,竟淺淺吻著她。
她全身虛弱,跟熱呼呼的軟屎沒兩樣了。等到她回神時,發現自己正拿著垃圾桶,頭頂被人輕輕拍著。
『丫頭,等你清完後,我載你去吃早飯再去看醫生。』『……』她默默看著那堆水餃,有點惡心。
『原來,丫頭是個重肉欲的人啊。』他微微彎身,俯在她肩窩說著。
『哪有!』她是非常重視心靈成長的。
『昨天晚上,我真的非常驚訝你怎麼這麼……』她吞了吞口水,乖巧而迅速地收拾干淨後,說道︰
『我好餓,快走吧!』她只是書跟影片看太多了,努力學習驗證而已,尤其大陶的膚感太好,簡直一模就停不下來了……但這種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這幾年相處,她也看出大陶跟她想象中的『古人』完全不同,他比她還像個現代人,每天至少看三份報紙,擁有自己的有機事業,拜托,連去游學,他學語言的速度也不比她慢。
除了男女健康課程外,她想他的學習非常廣泛。
是不是如果不找事情讓自己樂在其中,長年的等待會使他麻木?
薛重陶拿過車鑰匙跟錢包,回頭看她。『丫頭?』『大陶,你也不用擔心我會重蹈三只眼的路。轉世這種東西,雖然我不怎麼相信?但我想如果真有它的話,一定是為了避開以前曾犯過的錯,所以,我也好,孫嫻也好,都不會有問題的。』她舉起手發誓,以免他老是在擔心。
他聞言神色復雜,嘴角卻是輕勾著︰
『一開始,我就沒把你當她過。』她面色露疑。
『我要是曾把你當她,我就不會讓你做得這麼徹底了,丫頭,下次親輕一點,你力道挺重的。』他模模頸側,長嘆一聲,先出去準備開車了。
她雙手遮著臉。真丟臉啊……不過沒關系,第一次總是尷尬了些,她想熟了後應該事後就不會這麼害躁了……咳,她的臉皮很厚了,所以自動把大陶剛才的意思演繹為︰從今天開始,她要從二樓搬到一樓,而且還得接受另一人跟自己搶床睡的事實。那她就,勉為其難搬好了。
外頭一聲喇叭響起。
她推門而出。今天還下著雨,但難得日光暖暖,迎面而來的明亮光線讓她的左眼一時承受不了,不由得半合。
她誰也不是,就只叫柯嬌嬌而已。
她信、心滿滿,未來的日子會過得很好,當然,前提是,老天千萬不要再惡搞她,把她送進奇怪的世界里。
她看見大陶又從小卡車下來,似乎輪胎出了什麼問題。當他彎身俯看輪胎時,那一頭攙雜銀絲的長發在陽光下閃亮著。
雖然異常絢爛,卻是在倒數計時。
她打開傘,走進雨中,替他遮著。
『大陶,你不能學像超人一樣,單手就把車子頂起來嗎?』她蹲在那里。
那雙清淨的眼瞳不屑地睨她一眼。
『你有病嗎?你能頂得起來我就能。』也對,能頂起來的大概就只有小陶吧。
『起來,走了。』他一把拉起她。
她本以為他要吞食她的氣,才張嘴要讓他吃,他卻把她塞進車里後,就收了傘,坐上駕駛座。
『大陶,你不吃不會沒體力嗎?』『等你能見人了再吃吧。』她聞言,往車窗外看去,嘴角拚命懲著笑。小陶先生,你的另一半,其實真的滿在意我的,是不?
『那,到時,記得要吃得干干淨淨哦。』她假裝欣賞著外頭風呆,小聲地、充滿暖昧地說。
『好啊,』薛重陶開著車,也沒看向她,說道︰『到時要真的吃不下了,剩下的就當廚余丟了好了。』『……』臭大陶!
『你們回來了啊——』朱菊笑著讓他們進屋。『今年過年你們早來了……先生。』她看見薛重陶,語氣顯得十分恭敬。
『阿姨,爸爸呢?』她東張西望,今年寒假爸爸應該早放了啊。
『他出去慢跑了。今年還是住飯店嗎?』『是啊,住飯店方便嘛。』她敢發誓她親眼看見阿姨松了口氣。
這幾年回來過年,阿姨總是戰戰兢兢,不敢太靠近她。她想她背後這尊大佛有相當的影響力。
『那我出去找爸爸好了,大陶,你跟阿姨慢聊。』她笑。果不其然,阿姨的臉色微變。
薛重陶將滿袋的食品都交給朱菊,頭也沒回的。『丫頭。』她哦了一聲,自衣內拉出玉佛,讓它明目張膽地靠在自己的外套上。平常大陶有他自己的事業要做,而她必須一人出門時總得要拿出玉佛的。
朱菊明顯的退了一步。
她咳了一聲,說︰
『那我去找爸爸了。』不必明言,看見玉佛就知道她的背後有座大靠山,敢吃她者,準備投胎吧。
她必須承認,有這座靠山的感覺還不賴,至少不會再遇見那種跟網友見面,結果發現網友輕飄飄來吃她的慘況。
『嬌嬌!』朱菊追出來。
『阿姨。』『那個……你在花蓮過得好嗎?』『嗯,很好啊。』她瞟一眼老屋。屋里沒動靜,表示阿姨是經過『先生』許可,才敢叫住她的。
朱菊遲疑了下,回頭看看那扇門,又看著柯嬌嬌。
『你身上……味道都是先生的了,你們……真的在一起了?』『是啊。』她愉偷聞一聞,大陶那種獨特的清氣她真的沾上了嗎?
朱菊欲言又止。
『阿姨,我不知道該不該恨你,畢竟你救了爸爸,所以,維持這種淡淡的關系就好。』她坦白地說。
『……可是,你也算我女兒,對吧?』朱菊帶點不確定︰『你爸爸總是這麼說著。他愛的孩子我也該愛她。』爸爸說的?柯嬌嬌忽然覺得,如果大陶跟朱菊一樣單純,那該有多好。
『我很喜歡你爸爸……你放心,你爸爸我會好好保護著。先生已經警告過我,我要敢再動你,他就吃了你爸爸。』朱菊又皺起眉。『他身上的清氣跟以前也不大一樣,我不會形容。』不好意思哪,因為每天都睡在同一張床上,大陶肯定被她這個正常人的濁氣弄髒了。
她在便利商店里買了二罐啤酒,就在離家不遠的國父紀念館外圍長椅等著。
果然等個十分鐘,那頭轉彎的人影,就是爸爸。
她眨了眨眼爸爸?
頭照禿,個子一樣高大,但肚子縮水了,甚至……是不是年輕了點?
『嬌嬌!』柯爸爸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人了。他滿面都是驚喜的笑︰『你怎麼提早上來了?』『過二天有座談會,我就提早來啦。』她丟給他一罐啤酒。『別抱我,臭死了你。』柯爸爸還是笑呵呵的,親熱地坐在她身邊。
『嬌嬌,爸爸那天送玫瑰花,替你造勢一下。』她咳了聲。『已經有人要送了,你別去了。』『又是那個薛重陶?』『爸爸,他比較年輕比較帥,您就讓他去吧。』順便昭告天下,大陶是她的男人,請勿染指。
她早就注意到,最近大陶的訪問變多了,不管是平面或者是電視……上周有女記者來家里采訪,把正在客斤寫春聯的她,徹底無視。
好歹她也算是小書法家,無視她沒關系,不能無視她一手好字啊!
柯爸爸一臉受傷,埋怨著︰
『有了男朋友就不要爸爸了。爸爸很想你,你小時候的照片我都天天看著呢。』『每天我看鏡子就等于看見爸爸,哪有不要你啊?』她用力呼吸一下,只覺得吸進一堆廢氣。她想她在花蓮太久,快沒法適應台北的空氣了。
『真的嗎?嬌嬌,你最近是不是變漂亮了?』『爸爸你在變相贊美自己嗎?真是。』柯爸爸樂了。
父女倆一塊看著車水馬龍的馬路,靜靜地喝著啤酒,直到又有點毛毛雨了,柯爸爸才開口說︰『嬌嬌,重陶那小子真的能保護你嗎?』『我也不是要他保護才喜歡他的。』『你到底喜歡他哪兒啊?長得帥有什麼用?還不是騙女孩子臉,看看那個身材,有比爸爸壯,能抱得起你嗎?』爸爸你那叫胖不叫壯好不好?再說,大陶衣外衣里兩個樣呢!她嘴角噙著小小的笑。如果她真的把大陶實際身材說得詳實,爸爸可能會高血壓爆了。
『唔,下雨了,大陶待會一定替爸爸送傘來。』『想討好我?』話雖這麼說,但柯爸爸看見眼熟的身影拿著傘出現在轉彎處,還真愣了一下。
柯嬌嬌把喝光的啤酒罐丟進垃圾桶。
『那個……爸爸跟我一向無話不談的,對吧?』『當然!』『那,爸爸,你早就知道了吧?』她雙手插在口袋里,跟他一塊看著大陶。
柯爸爸沒回答。
她又道︰
『我是誰啊?我是你女兒柯嬌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你這麼疼我,怎麼會口頭上阻止二句話就讓我去花蓮長住呢?每次回台北你都叮嚀大陶一塊上來,還要我們去住飯店?我是傻子嗎?』『嬌嬌,爸爸對不起你。』柯嬌嬌用手肘推推他,擠眉弄眼地︰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是我爸爸呢,你要是走了,誰來疼我?爸爸,你帥啊,把阿姨當小學生教導。』『真的很帥嗎?』柯爸爸跟著她一塊擠眉弄眼,然後輕柔地拍了拍她的頭。
『那天,我什麼事都還不清楚,就像是作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你阿姨對你做出那種事,我一直以為是作夢……直到你說要去花蓮找人,我才發現,我女兒跟以前不一樣了,原來我的惡夢都是真的。』『人總是要長大的嘛。』『你……不恨爸爸嗎?』那聲音很小,幾乎是不敢問了。
『爸爸,別以為我沒發現你眼里的淚,這次我比你強,沒掉淚。我知道阿姨是為你,所以你也不能說什麼。要是同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爸爸會怪我嗎?』『爸爸只要嬌嬌健康快樂,哪可能怪你?哪可能怪你啊!』她撇開臉,轉過來向爸爸夸張地一鞠躬︰『爸爸,以後,阿姨就請你好好教導了,但是,請她不要連我的婚姻大事都管,謝謝。』『嬌嬌……』『能管的,當然就只有爸爸啦!』柯爸爸暴淚了,他還想說話時,薛重陶就拿著傘過來。
她立刻擠到他右側去。
薛重陶看看她眼底可疑的水光,再看向左邊的柯爸爸。
『柯先生,下雨了,我拿傘過來給你。』『你叫我柯先生?』柯爸爸以前看他還滿順眼的,但現在怎麼看都不順眼。
『……爸爸?』老實講,他不太想用這個稱呼。
柯嬌嬌掩嘴哈哈笑著。
『誰說你可以叫我爸爸的?』柯爸爸怒道。
忽然,他看見這姓薛的男人把嬌嬌拉進另一把大傘里。傘微偏,偏向的是他的寶貝女兒。
她擠眉。爸爸,看見了沒?我完全可以猜到他的心思,他替你送傘來。
胡扯,根本是替你送的。柯爸爸雖然還是不怎麼認同,但還是不敢觸怒他的寶貝女兒。
他、疼你女兒嘛。所以說,一直是我佔上風。只有他疼我,我疼不疼他無所謂啦。柯嬌嬌在父親面前絕對要高人一等。
『丫頭,看路吧你。』薛重陶把她的臉硬是推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