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弟子孫璽恭請天兵天將下凡來!」清脆的聲音劃破靜悄悄的後院。
兩雙眼楮連眨也不眨地望著天空。
良久——
「呃……請天兵天將找一個女人,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點?」幾不可聞的聲音很小聲很小聲地響起。
「老六,你閉嘴!孫璽不是說過,咱們只能在旁看,絕不能出聲擾亂他的心神嗎?」
「可是……五師兄,你有沒有覺得,我們望著天上也有半盞茶的時間,別說連個神仙下凡,就連只鳥我也沒瞧它從頭上飛過啊!」
「我們凡胎怎能看見神仙?我們必須相信這孫小子,四嫂已經失蹤好幾個月,只怕——」
「只怕凶多吉少?」」八師弟嘆道︰「四師兄家里的金元寶足夠活活砸死一城的人了,他不顧家丑,硬是拿高額黃金尋人,你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四嫂走出城的機會有多少?何況她跟四師兄一樣,才下山沒多久,人生地不熟的,除非是死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你要讓四師兄听見,準把你打到連你娘都認不出你是誰來!」語畢,連平日囂張的老五風大朋也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生怕那個與瘋子無異的老四跳出來砍人。
不說不表示不會發生啊!六師弟實事求是地想道,不說並不表示心里不這麼想啊,不就正因大夥心里這麼想,才會三更半夜地讓這半路出家的捉鬼人孫璽召神鬼來尋人嗎?
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全假借名義出去找人,硬將他與五師兄留下幫著孫璽,萬一四師兄發現了,別說是被痛打一頓,連命都有可能一塊送出去。
「但願孫璽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六師弟嘆了口氣。
「你們在做什麼!」怒喝聲從前院傳來,老五與老六不由得瑟瑟發抖地抱在一塊。
「糟!孫璽!」老六眼尖,瞧見祭壇前的孫璽忽地噴出一道血泉,渾身像被雷擊得抽搐起來,他立刻奔上前及時接住孫璽倒下的身子。
「你們在做什麼?」俊美的少年雙目噴火,大步跨來怒道︰「是誰讓你們在我家後院祭拜的?祭拜誰?你們誰死了!」
「四師兄!你用不著咒咱們啊,咱們也是在為你找四嫂。」
那被稱作四師兄的少年聞言,臉色更是怒極,原是俊美的相貌,被扭曲得十分難看。
「找她,需要用得著這臭道士嗎?都給我滾出去!非君我自己找!用不著你們這些沒有用的人!」
「四師兄!咱們是沒有用,才會出此下下策,你應該知道四嫂她是凶多吉……」那個「少」字還沒有說出口,四師兄莫遙生就沖上來一拳擊中了老五高挺的鼻梁。
「誰敢說她不好,誰就是我的敵人!她活得好好的,就等著我找著她——」
「四師兄,你不要再睜眼說瞎話了!如果她活得好好的,憑莫家的財力會找不著嗎?你放棄算了,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
「住口!住口!」
「四師兄,當年你用一袋黃金拜師,好不容易拿兩袋子的黃金,師父才肯放你下山,結果你得到了什麼?幾天的快活,嫂子也死了……哎啊,好痛!王八蛋!莫遙生,別仗著你排我前頭,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咱們下山來是為了喝你喜酒,是來偷懶的!你丟了老婆,咱們幫你找,你還待咱們這樣!真他女乃女乃的王八羔子!我已經長得夠壞了,你還故意打我的臉!要是打傷了,被人當江洋大盜,你賠我嗎?」
莫遙生咬牙道︰「你們……要找、要留下,都隨你們,但是,我不準有人在我的範圍內開壇作法!」
「孫璽也是好心啊……你也明知道他還在他師父門下學,學不全法術就施法,這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你偏在這大喊大叫——」
「他死了活該!誰教他胡亂開壇作法,誰知他安的是什麼心!活生生的一個女人,只要肯去找,是會找到她的!他作法,豈不是在懷疑非君她……她……」
「是死是活,好歹也有個譜才好啊。」孫璽氣若游絲地說道,慢慢抹去嘴角的血漬,灰白的臉色透著微怒,卻又勉強壓下來。「你重色輕友,可不表示我也是同一種人,莫遙生,咱們朋友就做到今天,我喝了你一杯喜酒,理應還你!」
莫遙生雙拳握緊,臉龐微微撇開。「不必!」
孫璽不再理睬他,月兌了雙鞋,讓老六扶起自己。他赤腳踩在地面,虛弱地說道︰「既然我無力請天上神將相助,那我就下地請鬼來找。」
「鬼?」莫遙生聞言,又要狂怒起來。「你要怎麼找?叫那些鬼去查,查他們的同伴里是不是有一個叫沈非君的鬼?」見孫璽不語表示默認,他怒得幾乎想殺了這些人。「她沒有死!」
「沒人說她死了。」老六插嘴︰「四師兄,今天孫璽下地去問,這也是為了證實四嫂沒死啊!只要那些鬼沒見過四嫂,那表示她還活著,活著不正是最大的一個喜訊嗎?」
莫遙生微微動搖。這數月來讓他差點精神崩潰,讓他好恨自己沒有在那一夜及時發現她有異樣。
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斷得這麼乾淨?難道他的愛還不夠嗎?
六師弟向孫璽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合目開始念起咒文來,雙腳跺著土地,繞著祭壇來回走著……忽然間,他停步,嘴間喃喃自語。
莫遙生目不轉楮地望著他,豆大的汗從額間不停地冒下來。
時間一直在過,五師弟與六師弟累得不得不蹲在一旁觀望,孫璽則是停在原處再也不動了。
風吹乾了莫遙生臉上的汗,又冒;風再吹乾,再冒……他全然不顧自己極有可能受了風寒的身子,連動也不動地望著孫璽。
直到遠方一陣雞啼,孫璽彷佛被人用力打回來,倏地張開雙目。
老五跟老六同時跳起來奔向他。
「有沒有?有沒有?」
孫璽仿佛沒有听見這兩人的問話,直勾勾地望進那站得硬直的莫遙生眼里。
「我問過了,沒有。連剛渡奈何橋的那一批女鬼里也沒有沈非君的身影。」他看見了莫遙生眼中閃過的放松,心中不忍。
「你還沒說完?」莫遙生注意到他的悲憫,他心頭一緊。「你什麼都不要說了,你這半吊子出家的話,怎能當真?怎能當真?」
孫璽不怒,反而下定決心。「我一定要說,不說,你永遠都抱著希望了!希望有什麼好?你到死也見不著她了!」
老五與老六倒抽口氣。
「你說什麼?」
「就算現在沒有瞧見她在地府,但並不表示她不會死。莫遙生,我神魂飛出下地府尋人,回來時跟著牛頭馬面,路經一地,瞧見她……離死不遠了。」
「胡說!胡說!」莫遙生退了幾步,捧住頭,叫道︰「你在胡說!她不會死!她不會死!她才十六而已,怎會死?怎會?」
她那麼地年輕、那麼地美好,怎會就這樣香消玉殞?上天不會這麼不公平,不會的!
我姓沈,師父幫我取名非君,不知……不知道有沒有這個緣分,知道你的名字?她鼓起勇氣開口。
我叫莫遙生,家住北方,在下在師門中排行老四,請沈姑娘多指教。他微笑應答。
當時,她一見他就臉紅,明知她對自己有情意,自己也心動了,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情意,好不容易硬將她留下,與她成親,以為從此共偕白首……難道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
不該相戀、不該成親,她就不會死?
「她沒死!她沒死!你這沒有用的人想要斷絕我的希望!你滾!滾得愈遠愈好!」
孫璽瞪他一眼。「我也不會留下!你要作夢就繼續抱著你的美夢作下去吧!」
「她不會死!」
孫璽頭也不回地走出莫家大門,直到離了好幾步遠,仍能听見莫遙生狂亂的叫聲。
他微微皺起眉,自言自語道︰「讓他知道她快死了,這就夠了。再多,他只怕會崩潰了。」
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他的神魂親眼目睹了沈非君一躍跳崖的身形,她的肚子……分明是有了身孕。
一尸兩命,莫遙生豈能承受?就讓這個秘密永遠地埋在他心里吧。
一個月後,天水莊。
鳳鳴祥溫和的聲音模糊而遙遠,卻莫名地驚醒她痛昏的神智。
沈非君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瞧見簡陋的屋內已點起暈黃的燭光。
是晚上了嗎?
微痛的感覺尚殘留在她極為疲倦的身體里,她想舉起手臂拭去滿臉的大汗,眼角卻突地瞥見屋內的角落里坐著一名小姑娘。
「禳福?」她低聲月兌口。有禳福的地方,必有那叫破運的少年,怎麼沒見……她驚喘出聲,眼角又瞄到自己的身邊有「異物」在動。
她緩慢地轉過臉,瞧見睡在床上的嬰兒。
「我……生了?」這個丑丑的、皺巴巴又乾癟癟的小女圭女圭是她懷胎數月,從她肚子里跑出來的?
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啊,難道剛才她很丟臉地痛暈了過去?
她只記得她痛得死去活來,痛得巴不得活活掐死那個說生孩子像放個屁一樣輕松的師父;她還記得她咬住牙關沒喊半點痛,在旁幫忙接生的鳴祥卻緊張個半死,這是她被救回天水莊以來,第一次瞧見堅強的鳴祥失去控制……或者,鳴祥不如她想像地那樣堅強?
她慢慢地伸出食指,輕輕戳著小女圭女圭軟綿綿的丑瞼,不覺奇怪地自言自語︰「這女圭女圭怎麼誰也不像,真的是我生的?」第一次懷胎就為了生這個丑小子?值不值得啊?
「義爹……她才剛生孩子,怎能見外人?」
听見鳳鳴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心里微訝。想起鳴祥曾支吾其辭地提過她義爹並非是好人,所以一直不願讓她走出屋外……但,一個願意收養孤兒、盡心培育出像鳴祥這樣好的男人會壤到哪兒去?
「我是你義爹,怎會是外人?我听水月說,你救回來的客人要生了,我特地帶壽兒趕回來瞧瞧。別讓我再說第二次,把門打開。」
屋內的沈非君聞言,臉色微變,一股寒顫立刻從背脊竄起,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他的聲音雖如絲綢般的輕滑柔膩,卻顯得十分陰沉,讓她不由自主地頭皮發麻。
這個男人怎會是鳴祥的義爹?
「義爹,你若要見繡娘,等明兒個她好一點時,我再讓她去見你。」
「壽兒,把門打開。」
沈非君身子極為難受,看了一眼角落里沒有任何表情的禳福,便動作極快地起身拉過外衣穿上,隨即將這個丑巴巴、連眼楮也張不開的女圭女圭緊緊抱在懷里。
門輕輕「喀」地一聲打開,一個看起來好小的女孩站在門口,圓滾滾的大眼在看見屋內有人時,似乎很緊張、很興奮,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走進屋里。
沈非君見這小女孩應該就是方才鳳鳴祥她義爹嘴里的壽兒,看起來無害而害羞。她放松了對小女孩的防備,將目光落在門口高大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約莫三十出頭,長得十分俊美卻顯陰柔,搖曳不定的燭光在他的臉龐上交織出詭異的表情……她心里微微一驚,卻知自已並不懼怕此人。
她的師父是一個沒有用的男人,所以他的徒弟必須從小堅強到現在,從來不曾示弱過,就連她自知懷孕開始也都沒有喊過聲苦;生丑女圭女圭時也不曾喊聲痛。她的堅強連她的師父都搖頭嘆息,她怎會對這樣的男人產生恐懼?思及此,她心里已有準備。
門開之後,那男人並不先瞧向她,反而往角落里的禳福看去。
「哦,福兒,你也來了?」那男人似乎頗覺有趣,見禳福未理會他,他仍不介意地直說道︰「你少出房門,怎麼不見你身邊那條狗呢?啊,也對,一個女孩家生孩子,他怎能待在里頭?想是你差他去做事。你雙腿不便,在這里又能幫上什麼忙?讓義爹來猜猜看,你來,是幫孩子算命,算他一生會不會像你一樣,永遠留在天水莊里陪著義爹?」
男人的語氣慢吞吞的,像不經意地詢問,卻教在旁的沈非君听出這個男人為此感到十分的享受。
享受什麼?享受欺負弱質小姑娘的樂趣?一個大男人欺負小女孩有什麼樂趣可言……還是享受捕捉獵物的過程?
這種想法在沈非君的腦中一閃而逝,便瞧見禳福慢慢抬起她那一張空白的臉,對著那男人淡淡地說道︰「我何必算?任何人留在義爹的身邊只有一種命而已。」
一種命?是獵物的命嗎?原本腦中一片混亂,但一听此言,她終於明白為何鳴祥與禳福不曾露過笑容;為何鳴祥小小年紀卻有足夠的智慧救她於鬼門關前;為何兩個理當是享受童年生活的小姑娘卻成熟得教她咋舌……
她們怕,她可不怕!
就算打不過他,不過是賠上一條命,有什麼好怕的?
想到這里,她的左手正要模上腰間,懷里一陣搖動讓她的視線落下,瞧向那個丑丑的、尚不知是男是女的女圭女圭……
她……的孩子啊!
女圭女圭的臉用力地皺起來,丑不拉嘰的,讓她一時撇開臉,正巧瞧見那個叫壽兒的小女孩就站在自己的身邊,好奇地聞著她懷里的女圭女圭。
那男人像結束了與禳福的交談,慢慢地轉向她。她心里明知這只是一剎那,但對她來說,就像過了好幾個時辰一樣,百般的思緒涌出——
要不要動手?要不要動手?
她自知動了手,勝算也微乎其微,那她若死了,她的孩子怎麼辦?她的孩子要怎麼辦?
可是,她的自尊不容許自已低頭啊!
那男人終於正眼瞧向她了。
對眼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他黑色雙眸中的妖魅,她立刻掉開視線,不自覺移向鳳鳴祥那張蒼白過度的小臉,最後她低頭瞪向那個丑丑的小嬰兒。
那嬰兒眼楮還是閉的,小小的身體輕輕地扭動著,小嘴巴有點上揚,像在笑……她的孩子啊!這麼丑的小女圭女圭竟然會是她生出來的!
她咬住牙,緊緊地閉上眼。
「你就是鳴祥救回來的婦人嗎?」男人輕柔的聲音響起。
抱住嬰兒的手臂開始輕顫,隨即顫抖加劇。
「怎麼不說話呢?鳴祥,你救回來的人是啞巴嗎?」
「義爹,繡娘才剛生產完……」
「她叫繡娘?年紀看起來倒挺小的。把頭抬起來。」最後一句,像有魔力般,讓人不容置喙。
沈非君慢慢地抬起瞼,雙眸充滿恐懼地對上那男人的雙眼,結結巴巴說道︰「請……請不要趕我們出去……我們母子已經無處……無處可去了……」
那男人微微眯起眼,緊緊鎖住她的眼楮。
「你叫什麼?你家老爺呢?」
「我……我叫繡娘……我家老爺……」死了。心中毫不遲疑地決定丈夫的生死。等她發現時,她已說出口了︰「死了。」
「死了?你年紀小小,倒成了寡婦。」
「我今年才十六……」她緊張得連眼淚也流出來了。
「哦?」那男人若有所思地停了一會兒,目光仍是緊緊鎖著滿頭大汗的她,最後,他輕佻地斜睨站在自己身邊臉色一臉蒼白的鳳鳴祥,邪氣地笑道︰「你說,我為你找個玩具,好不好?」
「玩具?」鳳鳴祥面不改色地問道,同時將小小的身子微往後側了點。
沈非君心里微訝那男人微微彎身靠近鳳鳴祥的親密姿態,還來不及猜測他對鳳鳴祥的心思,忽而听見他開口說道︰「一個一踫就碎的女人有什麼好玩的?咱們拿她剛出生的兒子來玩,由你來養著他,要當廢物、要當出氣的,甚至你要養他來對付我,我都不會反對,你說好不好?」
「義爹,」鳳鳴祥微笑道︰「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會想要對付您呢?」
那男人似笑非笑的︰「既然你都不要,那我就毀了他的臉,斬去他的四肢,讓他口不能言、眼不能看,我只留住他的耳朵,我要讓他慢慢地成長,讓他听見四周所有的聲音,讓他了解周遭人與他的不同,讓他連自殺也不能……鳴祥,你說,最後他的心智會變得怎樣地有趣?」
沈非君在旁聞言,幾乎要沖上去跟他拼命。誰敢動她的丑女圭女圭?心里才這麼想,眼角卻覺禳福的眼神有些奇異。
她心一驚,突生的念頭駭住她!
這多疑的男人,在試她?
她瞄到那叫壽兒的小女孩仍在自己的身邊,好奇望著她懷里的女圭女圭,她賭下了這一輩子回想起來永遠都會顫抖的決定。
她裝出駭然萬分的模樣,倒抽口氣,不由自主地松開雙臂,讓懷里的女圭女圭直落下地。
她不低頭看自己的孩子,只是恐懼地瞪著那男人,眼角直看著身邊的壽兒。
那叫壽兒的連動也不動,呆呆地看著嬰兒往地上墜去。
怎麼不動?這叫壽兒的怎麼不動?
「壽兒,」鳳鳴祥著急叫道。
那叫壽兒的渾身一顫,撲身飛出,及時抱住嬰兒。
「鳴祥,我乖,我接住。」壽兒害羞地笑了笑。正要把嬰兒炫耀地提到鳳鳴祥面前時,沈非君瞧見壽兒的衣袖全是血,不像是她受傷,反倒像是別人的血……
她剛殺過人?這麼小就懂得殺人?
「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她無助地泣道。
鳳鳴祥立刻將孩子接過,避開壽兒討好的笑顏,上前交還給她。沈非君感激地看著鳳鳴祥,全身早已汗濕一片。
男人輕輕哼了一聲,說道︰「一個連自己親兒都救不了的母親,在這世上還有什麼用處?壽兒,你睡覺的時間到了,回去你的房間。」
「好。」壽兒頻頻回頭看著鳳鳴祥,依依不舍地跟著那男人離去。
過了幾個月,沈非君躲在房里緊緊抱著兒子,確定鳳鳴祥她義爹早就忘了她們母子倆,才真正松口氣。
她曾經想過就算逃離了天水莊,那男人也會認為人之常情,不會花費多餘的工夫來找他沒興趣的人。為了兒子,她該逃,她想見她心中最重要的那個男孩,但她若逃,就得要拋棄救命恩人,依她的性子……她做不到。
最後,她決定留在天水莊里。
數年之後,那男人死於背叛之中——當然,她這個在他眼里沒有用的女人也參了一腳。
新生活由此開始,她終於可以恢復到以前那個脾氣極為剛烈的沈非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