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完全同意霈陽哥解除婚約?」心娃坐在床上,不可思議的喊道。
與沈寧相處兩個禮拜以來,心娃發現她是一個十分溫柔、可人的女子,也因此在短短時間內,心娃全心信賴沈寧,待她的態度有如自己姊姊般地親密。
但心娃仍難以置信齊霈陽如此輕易的放棄像沈寧這般溫婉的女子,而他甚至連一絲絲的眷戀也沒有。
她根本不相信,除非齊霈陽是冷血動物……或是他早已經情有所鐘。
沈寧淡淡地笑了笑,從衣櫥里拿出睡衣。「不可能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霈陽哥人這麼……好,」她本想說「完美」,但有些不好意思地及時收住口。「雖然他有些霸道,但他是個體貼入微的好男人。我無法想像寧姊放棄霈陽哥的心情。」
如果是她,她就不會如此輕易放棄齊霈陽!這個念頭在心娃腦子一閃而逝,但她很快壓下這個念頭。
沈寧苦笑著搖頭。「最好的不見得就是最適合的,尤其當他的心不放在我身上時,留下他的人又有什麼用呢?」
怔了怔,心娃直覺地抬起頭。「霈陽哥另有意中人?」
沈寧微笑。「你很聰明。」
「她是誰?我認識嗎?」心娃急切的口吻讓沈寧輕笑出聲。
「是的,你是認識她。」
心娃拚命地搜索腦海中僅有的幾位女性。
最後她放棄了。
「我不記得了……」她沮喪道。
沈寧安慰她:「你只是暫時失去記憶而已,也許明天、後天就能恢復記憶了。」
「也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都做一個失憶人,永遠遺忘過去。」
「心娃,你以前不是這樣……垂頭喪氣的又孩。」
心娃迫切的想知道過去的事情,透過黑暗,她伸出雙手朝空中模索,沈寧忙不迭地抓住她的手。
「怎麼了?」
「寧姊,過去的我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開朗、活潑,又善解人意,有時淘氣到連齊霈陽也拿你沒轍,你是他唯一的開心果。」沈寧誠實回答。
心娃完全想不起來。「我有這麼………好嗎?」
「如果你不夠好,齊霈陽也不會如此疼你。」
「告訴我,寧姊,霈陽哥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心娃突然問。
「相處幾個月,你還不了解他嗎?」
「我看不見他,」心娃臉紅了。「再說,從我出車禍以後,他一直陪在我身邊,行雲和風鵬都沒有他這麼關心我、照顧我,但我只知道這一面的霈陽哥,其他的,我也不好意思問玲姨他們。」
沈寧注意到心娃的腆,想起以往的顧心娃在談及齊霈陽時,只有妹妹式的崇拜,而現在……
該是他們兩人意識到彼此的時候了。
她憶起那場車禍,或許在這場不幸的事件之下會為心娃與齊霈陽之間的關系帶來另一種改變,想到這里,沈寧的內疚就有些減輕了。
她微笑地望著一雙美目被白色紗布遮蓋住的心娃,即使在這種情況之下,心娃仍然不減楚楚可憐的韻味……也只有齊霈陽能擁有像心娃這樣內外兼美的好女孩。
「寧姊,你在听我說話嗎?」
回過神,沈寧一逕地保持笑容。「你真想知道齊霈陽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
心娃熱切的點頭,急切的表情讓沈寧滿意。
她繼續說道:「你先告訴我,你心目中的齊霈陽又是怎樣的男人?」
「他雖然有些霸道,但對我相當溫柔,而且有耐心,可是我發現在某些時候,他冷漠的態度卻讓我大感驚訝。」心娃一古腦兒的把心里話全說出來。在她心里,沈寧已經算是她的姊姊了,有些無法跟齊霈陽吐露的話,她全告訴沈寧。
而沈寧十分感動心娃對她全心全意的信賴。
她輕輕地笑了。「你說得沒錯。齊霈陽的確是這種男人,能叫他溫柔相待的只有你一個。」
「但我只不過是他的異姓妹妹,不是嗎?」
「那是在過去。」
「我也希望如此。」心娃低聲說。
沈寧臉上帶著濃濃笑意,她岔開話題:「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
心娃羞怯起來。「寧姊,每天都麻煩你,我好愧疚。如果我能看得見的話……」
「傻丫頭,我來這里就是為了照顧你。」也是為了贖罪,沈寧想道。
「你待我真好。」心娃笑得好甜。
「齊霈陽不也如此?」
「我總不能叫他幫忙我換衣服之類的吧!」心娃臉紅的想起廁所事件。
沈寧笑了,在她的協助下為心娃換上睡衣。
「寧姊,霈陽哥還沒有回來嗎?」心娃突然問。
她想起這幾月來,齊霈陽每天陪在她身邊直到她入睡,這對她而言已成習慣。
「齊伯母說他公司有事,可能忙完才回來吧!」
心娃好內疚。「從我出車禍到現在,霈陽哥沒有一天不在我身邊陪我。為了我,他連公司都忽略了……」
沈寧坐在床沿,笑了笑。「傻女孩,在他眼里,一個齊氏哪里比得上你重要呢!」
「我在霈陽哥心底真這麼重要?」
「傻心娃,這些日子難道你還沒有感覺嗎?其實一個女人最幸福也不過如此。」
心娃想起他與齊霈陽的關系。「只可惜我們是異姓兄妹。」
「我說過,那只是過去。」沈寧站起來,意識到時間太晚了。「心娃,你也該休息了。」她走向門邊。
「寧姊,我出車禍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沈寧心驚的停住。「心娃,你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心娃蹙起眉。「我也不知道。最近總有好多影子在我腦海里浮現,可是我又抓不住他們……」
她所沒說出口的是,那些模糊的影子令她懼怕,而其中唯一能令她安定的是一張她同樣抓不住的臉孔。
那種感覺就像是齊霈陽在場一樣。她想道。
沈寧勉強一笑。「也許是你做惡夢。」
「不,我不認為……」
「心娃,如果讓齊霈陽知道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他會遷怒於我的。」
「我又不是易碎的瓷女圭女圭。」
「在他眼里,你就是。心娃,你總不希望害我挨罵吧!」沈寧心不在焉的說。
心娃暫時放棄這個話題。「好吧!寧姊,晚安。」晚安,心娃。」沈寧迫不及待的走出去。
急切不安的足音讓心娃因惑。
但她的思緒很快就回到齊霈陽身上了。
在她心里,齊霈陽已經不只是一個單純的異姓長兄。他是心娃全心全意信賴的男人,也是她心中那股微妙情愫的始作俑者。
奇怪的是,她並不排斥那股柔情四溢的感覺。
她想目睹齊霈陽長相的念頭愈來愈強烈了。
她期待著雙眼復明。
齊霈陽回到齊家已經是深夜一、二點的時間了。
他靜悄悄的走上二樓,停在心娃的房門前,猶豫著是否該進去看看她。
理智上告訴他,心娃已經入眠,他該讓她好好休息,補充體力。
情感上告訴他,每日見到心娃已成習慣了,他必須確定心娃安然無恙,他才能放心。
他蹙起眉,第一次正視自心娃出車禍後,心中逐漸擴大的古怪情感。
他對心娃始終抱著既心疼又憐惜的心態,但最近仿佛多了什麼令他說不出的感受,讓他迫切的想見到心娃,卻又想躲避著她。
而那種感受已經十分清楚了,只是他仍然不願承認而已。
女圭女圭只不過是他的妹妹罷了,他警惕似地告訴自己這項百分之百的事實。
但他仍然瞅著那扇門許久。
只要一眼,他說服自己。只要看心娃一眼,確定她安然入睡,然後他就回房。
只要一眼。
他終於屈服在自己的勸服之下,輕巧地推開門,像只貓似地無聲無息地走入心娃的房間。
那張令他心疼的俏麗容顏立刻映入他的眼簾。
她像是一只剛吃飽休憩的小貓咪,側著身子蜷縮起來。薄薄的毛毯像是飛羽翼般輕柔地覆蓋在她縴弱的身軀上,露出單薄的香肩。幾撮烏黑柔順的長發不听話地拂在她溫熱的臉頰上,尤其在半滑落的白色紗布之下,一雙他所眷戀的眸子緊緊地闔著,像是無助地惹人心憐、惹人心動。
乍看之下,齊霈陽忍不住倒抽口氣,以平緩自己心跳聲。
天!曾幾何時,他的寶貝女圭女圭竟然變成一個成熟而動人的女子!
在他心目中,女圭女圭始終是那個俏皮、可愛的女孩,而如今……
他震驚得無以復加!
因為在初來的震驚之下,是毫不保留的心動。
他心動了?
他搖搖頭,迅速否決這個想法,但心中感受依然存在,幾乎逼得他不得不正視一切……
不!不!他心中一連喊出了好幾個「不」字。他必須盡全力否決這一切……幻境,是的,這是幻境,他說服自己,極有可能是因為他太過疲累,所以才會產生這種荒繆的想法。
他緊抓著這個藉口不放。
事實上,他也只有這個藉口可供利用。
為避免疲累產生二度「幻境」,他強迫自己調開視線,不舍地走向門口。
然後他听見了斷斷續續的夢囈聲。他吃驚地回過頭,看見心娃正皺起眉頭,不安地翻來覆去。
他怔了怔,出於直覺地大步邁過去。
「女圭女圭?」他叫著她。
「……不……我不要……」她的口氣激烈而反抗似地喊起來。
齊霈陽倏地緊張起來。「女圭女圭!」他開始搖晃她,忽略他們是如此地接近。
她剛開始抵抗他。「不要踫我……怎麼可能是你……」她沉浸在自己的夢魘之中,無法自拔。
「女圭女圭,我是霈陽!」他放大聲量,用力的搖醒她。
「……霈陽哥?」她清醒過來,忽地停止抵抗。「……是你嗎?」她不安地問。
「是我。女圭女圭,你在做夢。」齊霈陽松了口氣,剛才她的態度令他心驚。
「我在做夢?」心娃剛回到現實,有些適應不過來。
齊霈陽點頭,隨即注意到她看不見,擠出一個笑容。「你差點嚇壞我了。」她話沒說完,軟玉溫香的身子忽地緊緊抱住他。
齊霈陽完全怔住了,一時之間他只能聞著她身上的淡淡幽香而不能自己。一般難以言喻的蠢動正從他小月復蔓延開來。
他甩了甩頭,強自鎮定下來。「女圭女圭,別怕,有我在。」就連他的聲音听起來都如此奇異似地低沉。
心娃沒有發覺他的異樣。她甚至沒去深思齊齊霈陽深夜進她閨房的目的何在,她只一味地緊抱著他,硬是不肯放手。
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齊霈陽這股安定的力量,她好怕再獨自到剛才的夢魘之中。
她哽咽的聲音更讓齊霈陽憐惜萬分。
「霈陽哥,我夢到一個男人想殺我。」她埋在他溫暖的胸膛里說道,她根本把他視作一個可以擋風避雨的避風港。
齊霈陽一凜,想起那場車禍前的幾分鐘,心娃在房子里的哀嚎……
「女圭女圭,那不過是一場夢。」他安慰她。
「不像夢,一點也不像夢。」她從他的懷里抬起頭,楚楚可憐的表情讓他幾乎按捺不住自己。「雖然我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長相,可是……那好像是真的,他想殺我,為了某個原因……」
他忍受不了看見她害怕、恐懼,他擁緊她軟軟的身子。「傻女圭女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許是沈寧白天念偵探小說給你听,人才會做惡夢。」
「這不關寧姊的事,而且我還夢到我出車禍。」心娃有些困惑。「霈陽哥,我出車禍只不過是意外嗎?」
「當然。」他頓了頓,再問:「女圭女圭,你夢到有人蓄意撞你?」
她點點頭。「我看不見他的臉,可是我覺得他好熟悉……好像曾是我認識的人,但他為什麼要蓄意撞我兩次呢?」她不解。
齊霈陽的臉龐陰沉下來。「我說過,這只是夢。」
「可是逼真到令我以為我曾身臨其境。」她喃喃說,光想起那場夢魘,就忍不住打起哆嗦起來。
齊霈陽趕緊抱住她。「女圭女圭,無論如何,我都在你身邊。」
「可惜不能一輩子。」她輕聲說道。
齊霈陽為這句話而啞口無言。
他凝視著眼前可憐兮兮又蒼白的臉蛋上揚著一排濃密而微卷的睫毛,小巧而飽滿的紅唇幾乎讓他控制不了自己內心的沖動。
他到底是怎麼了?
在他面前的是他珍惜了二十年的妹妹啊!
而他竟然對她有股邪念……
「霈陽哥?」她遲疑的輕喚,感到他的僵硬。
勉強擠出個微笑,齊霈陽深吸口氣,輕輕拆下滑落的繃帶,回答:「女圭女圭,該休息了,嗯?」
那一雙緊緊闔上的眸子是他的最愛,而現在他只祈求它們會有睜開的一天。
「我不想休息。」她埋怨著:「也許我會再度夢到那些可怕的人。」
「小傻瓜,難道你想坐在這里到天亮?」他分出一半精神回答她的問題,另一半則努力的對抗那股古怪的情緒。
她的臉蛋突然發亮。「那也不一定,只要霈陽哥陪著我,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在你心底真這麼重要?」他心軟了。
「那當然。」她毫不考慮。「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等我復明之後,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你。」
齊霈陽心喜於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女圭女圭,想不想出去?」
「出去?」
「明天我必須再到齊氏處理這幾個月來堆積的工作,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待在我辦公室里。如果有什麼事,我也可能就近照顧你。」
她熱切的點頭。「我要去。從我出車禍後,除了齊家,醫院是我唯一去過的地方。如果能去齊氏走走,說不定能想起一些事來。」
齊霈陽望著她因為興奮而泛紅的臉蛋,終於克制不了自己心中蠢動的意念。
他向自己允諾只要輕勁一吻就好,就如同一個哥哥給妹妹的晚安吻般。
至少至少他是如此認為。
他捧著心娃的兩頰,輕柔在她前額印上深情的一吻。
而後難以自制地,無數的細吻隨著他心中蠢動不安的欲念落在她一排微卷濃密的睫毛,他蜻蜓點水似地吻著小巧的鼻梁,吻著白女敕中透著暈紅的粉頰,當他憎愛分明不自禁的移到她微微發顫的紅唇時,他把她當成易碎的瓷女圭女圭似地,既小心翼翼又愛憐萬分地輕柔的吻著。
心娃震撼的說不出一句話來,一時間只能呆呆地任齊霈陽擺布。
訝然、恐慌、喜悅、甜蜜迅速的充斥在她心扉里,而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該回應嗎?或是該賞她一巴掌?過去的顧心娃會怎麼做?更重要的是,齊霈陽親吻她的用意何在?是把她當一個妹妹般地細吻或是……她的神智有些混亂,仿佛無數個蝴蝶在她體內翩翩飛舞著,她甚至不太能思考這到底是對是錯,只能任齊霈陽溫柔地吻著。
模糊中,她感到齊霈陽試圖扳開她的紅唇。怔了怔,拉回泰半思緒的她終於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一切。
不知從哪兒生出的一股力量,她忽地用力推開齊霈陽,整張臉蛋像是燃燒般地通紅起來,她迅速地往後挪,差點沒掉下床,若不是齊霈陽及時拉住她,她恐怕早已跌得四腳朝天,但她非但不感激,反而使勁掙月兌他的錮制。
「女圭女圭?」齊霈陽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剛才……
他吻了心娃?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立即回到他的腦海中,而他甚至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他瞪視心娃那張嬌艷欲滴的臉孔,他的心仍然狂跳著,一如心娃。
不敢相信的情況下,他用力的抹了抹俊雅的臉龐,想抹去剛才如夢如幻的記憶。
他竟然趁著心娃看不見的時候,做出這種……連他也感到卑鄙、下流、無恥的汗顏事。
而他的女圭女圭又怎麼想?
她一直以哥哥看待的他竟然對她做出這種事,她對他的好印象是否也因此一舉殲滅了呢?
想到這里,他的心情倏地一落千丈。
他無法忍受女圭女圭對他的任何鄙視,或是不信任的眼光。
他遲疑不安地把眼光移向低垂著頭、緊抓著床單一角不放的心娃,瞬間,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心娃果真不再信任他了,他懊惱地想。
相處數月,每一分信任、每一分依賴都是他細心培養、細心灌溉,而如今竟為了他一時的情感失控,換來心娃徹底的厭惡。
這樣的代價值得嗎?
他緊抿起唇,企圖換回他在她心目中原本的好印象。
他向前一步。「女圭女圭,你……還好吧?」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顯然嚇了她一大跳,因為她正迅速地往後退。
齊霈陽可顧不得她是否拒絕他的觸模,不待她反抗,他立即抱住她,以免她以地板為床,地毯為薄毯,就此睡一晚。
她紅著臉,拂撥有些凌亂的發絲。「我很好。」
「你確定?」他擔心的問。
她肯定的點頭,雖然她的臉蛋足以媲美紅透的隻果。
「女圭女圭,剛才……」他想解釋剛才發生的事。
「只是一個晚安吻。」她急促的堵住他接下來的話頭。「霈陽哥,我想休息了。」
他蹙起眉。「你不怕做惡夢?」
「不怕了。」經過剛才,她怎還會再想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夢魘!
「或許你需要我陪著你?」他小心地問。
「不!她尖聲拒絕,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慌亂,勉強地笑笑。」我是說,霈陽哥處理公事一整天一定很累了,要是再整晚陪著我,明天早上一定會精神不繼。」
「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她在心底嘀咕著。
在經過剛才的事之後,她怎麼還能面不改色的面對齊霈陽?
或許過去她視齊霈陽為兄,但她現在可不。
否則,她就不會任他如此恣意地吻她,不是嗎?
但她看不見他當然也是一大原因,她抓住這個藉口。總而言之,她必須好好想想才是真的。尤其想起剛才齊霈陽細碎而輕柔的吻……她的臉蛋又紅了起來。
「女圭女圭?」他好擔心。
「我想獨自清靜清靜。」她的語氣擺明了是拒絕他。
齊霈陽心里難受極了。
他以為他從此被踢出心娃的心扉之中,再無翻身之地。
「好吧!」他沮喪道:「你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在房門等你。」
她心不在焉的點頭。
「從今以後的每個晚上,我會把房門半開,有什麼事你直接叫我,我馬上就過來。」
「謝謝霈陽哥。」她感到一股暖流滑過心田。
「我……回房了?」他希望她留他下來。
她只是擺出一個完美的微笑,等他離開。
他失望了,像是斗敗的公雞般頹喪地走出她的臥室。
他懊惱自己的行徑,卻不後悔吻了心娃。
而心娃亦作如是想。
她甚至不排斥齊霈陽的吻。只是她必須好好想想……至少這份兄妹之情是否能再繼續延續下去,是目前必須考慮的範圍之一。
她不禁迫切的想追憶起過去的顧心娃。
如果是過去的她,到底會怎麼做?
她苦思不已。
翌日一早,在沈寧的協助下,心娃換上一身清雅的打扮。在房門口互遇對方的齊霈陽與顧心娃不免有幾分昨日的尷尬。
尤其當齊霈陽見了心娃含羞低垂的粉頰時,他的心倏地涼了半截。
果然不出他所料,心娃當真排斥他。
一路扶著她上車,一路開向齊氏的路途中,沉默是他們溝通的唯一橋梁。好幾次,齊霈陽幾乎按捺不住那股想解釋的沖動,但他該怎麼解釋?告訴她,昨晚只是她的夢?還是她一時失去控制?齊霈陽從來不會失去控制,這是眾所皆知的,但昨晚他破例了,為他的寶貝女圭女圭而破例。也許他可以告訴她,那只是兄妹之間的晚安吻?
這種理由連三歲小孩也騙不了,能騙誰呢?
他可以說,那是黑夜所帶來的浪漫,不是有句話常說什麼黑暗具有魔力,常讓人失控嗎?也許他可以用這個理由……,他搖搖頭,這簡直太可笑了!
在心娃失去記憶以前,他們相處融洽,而他一直視她為寶貝妹妹,但如今一切全變了,他不再視心娃為親妹妹,他甚至還吻了她!
也許是地球開始倒轉了,他才會有這種荒謬的行為與想法,在心情低落的時候,他幽了自己一默,否則他會難受得連開車都受到影響。
在齊氏大門前停下車。他小心的扶著紅著臉的心娃走進齊氏。
他迫切的希望她能對這里有所印象,最好能憶起過去的一切,到那時,他們的關系就可以恢復往昔。
但他有些不舍,僅是「有些」而已,他想。
其實他對這些日子也眷戀不已。
扶著心娃上電梯,到了辦公室門前,葛天娜一見到雙眼纏著紗布的心娃,立刻紅了眼楮。
「老天,心娃,到底發生什麼事?是哪個人這麼殘忍的傷害你!」她激動的拉住心娃的手。
心娃沒想到會有這種歡迎,更何況她不認識面前這個听起來淚水已經掉了一籮筐的女人了。
她怯怯地往齊霈陽身邊靠去,一張小臉幾乎隱藏在他胸前。
「天娜,夠了。」齊霈陽出聲阻止情緒激動的天娜。「心娃現在失去記憶了,你可別再嚇壞她。」他有一絲竊喜心娃仍把他當作避風港。
天娜怔了怔,擦掉眼淚。「我忘了……」
「而現在你該記得了。女圭女圭,這是我的秘書,葛天娜。在你失去記憶以前,你跟她的交情不錯。」齊霈陽輕柔的介紹著。
心娃抬起頭,朝天娜的方向望去。「我們認識?」
「是啊!每回齊先生心情不好,就靠你撫平他暴躁的情緒。」天娜急切的想讓心娃恢復記憶。
這些日子以來,齊霈陽回齊氏只有兩次,短短的兩次里,她目睹了齊霈陽明顯的消瘦、憂慮以及對那個該下十八層地獄都不止的凶手的強烈恨意。
而這些全是為了心娃。
為了心娃,齊霈陽可以做出任何事,管他是否犯罪或是足以沉淪地獄的罪孽。
在他心中,心娃的地位崇高,就像一個完美的女神,只要誰敢誤觸齊霈陽心中的女神,包他一生一世都逃不過齊霈陽的手掌心。
天娜嘆口氣,憶起齊霈陽回公司處理公事,一雙深沉的眸子直盯著掛在牆上的畫許久。就仿佛如同看見心娃一般,他的心情方能得到平靜。
天娜可憐心娃,更可憐她的副總裁。
齊霈陽吩咐了天娜幾句,讓她又驚又喜的奔向職員廚房,由他扶著心娃走進辦公室。
如果不是擔心她排斥,他寧願抱著她,而不是扶著她走進齊氏。
她讓她坐在黑色的沙發上。
心娃抬起頭。「霈陽哥,剛才你叫葛小姐做什麼?」她好奇地問。
齊霈陽微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走回辦公桌後,簽閱幾份重要文件。
沉悶的空氣僵持了一會兒,心娃實在忍不住,又開口了:「霈陽哥,我很抱歉……」
「不要說抱歉!」他阻止她。
「你還不知道我為什麼而道歉。」
「我還不了解你嗎?女圭女圭,我照顧你不是義務,而是我想這麼做。就連行雲他們堅持要求取代這份責任,我的答案仍是拒絕。因為除了我之外,我不打算把你交給其他男人。」
心娃沉默了會兒,突然問:「是現在或是以後呢?」
他一怔,幾乎直覺回答:是現在也是以後,因為他想永遠留她在身邊。
可惜他是哥哥,將來會有適合她的男人出現,他只不過是暫代職位保護心娃而已。
好可笑的理由呀!他嘲弄著自己。
葛天娜如旋風般的走進來,手上捧著冰淇淋,在她身後跟著的是剛考上齊氏的高級主管之一。
听聞齊霈陽回到齊氏,他趕緊拿來幾份文件請齊霈陽批閱。
他的眼光好奇的停留在嬌俏但失明的心娃身上。
齊霈陽眼一眯,不允許任何男人如此放肆的打量心娃。
「你是誰?」齊霈陽充滿冷漠的氣質讓李知凡立刻收回對心娃不客氣的打量。
他向來知道自己身分,明白該何時收起那份霸氣。畢竟齊霈陽才是主持齊氏的董事,而他只不過是個小主管罷了。
他微微一笑,鏡片後的銳利眼神收藏起來。「我是李知凡,前幾個星期齊氏招考人才,我是其中之一的幸運兒。」
心娃微微皺起眉頭,側耳傾听李知凡的聲音。
「你有事?」齊霈陽仍是那副冰冷的態度,讓李知凡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仍本份地奉上幾份急欲簽閱的文件。
葛天娜上前一步。「齊先生,知凡是齊氏招考成績最優秀的人員之一。」她的臉頰有些泛紅。
齊霈陽一眼就看出葛天娜和李知凡之間正有羅曼史發生。
他輕點頭。「你把文件放在這里,我會親自審閱的,你可以出去了。」
李知凡知趣的退開,離開前,他的眼光再度飄向坐在一角的心娃。
他曾在報上、天娜的嘴里獲知她是齊霈陽最疼愛的女孩,可惜一雙美目暫時失明,就連記憶也失去了。
他只有「可憐」兩個字可以形容她。
一個俏麗亮人的女孩就因為齊霈陽仇人太多,而遭來無妄之災。
所幸這只是暫時的。
他走出辦公室。
等到李知凡離開後,齊霈陽暫時放下公事,從天娜手里接過冰淇淋盒子,走到心娃身邊。
「女圭女圭,你最喜歡吃的冰淇淋來了。」他哄心娃張開嘴,喂她一口。
再喂第二口時,心娃就拒絕了。
「我不想吃。」她一張臉苦起來。
齊霈陽驚訝:「這是你最喜歡吃的。」
「在你失去記憶以前,你很喜歡吃的。」天娜補充。
心娃仍是玩固的搖著頭,「我不喜歡吃。」
「你從小到大最喜歡吃的就是冰淇淋。」
「不可能。」心娃毫不保留的把心底話說出來。「我才不喜歡吃這東西。就算小時候我喜歡,也不可能延續喜歡幾十年。」
齊霈陽瞠目,「女圭女圭你不信霈陽哥?」
「不是不信。是真的不喜歡吃。我無法想像在我未出車禍前,我會熱中於冰淇淋。」她頓了頓,無心說道:「就算我喜歡吃冰淇淋,那必定是為了不讓某人傷心。」這是她的想法。
齊霈陽完全怔住了。二十年的喜好全是作假?
不可能!
「女圭女圭,也許是你失去記憶,所以喜好不同。」他找出一個理由。
心娃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剛才她吃了一口冰淇淋,習慣性地感到黏、膩、甜、惡心,她相信那絕不只是一時的厭惡,早在她失去記憶前,她就已經萬分討厭它了。
齊霈陽仍舊不信。「如果女圭女圭不喜歡,何若裝了二十年?」
天娜突然恍然大悟。「或許正如心娃說過,她可是為了不讓某人傷心才這麼做的。」她想起每回心娃來到齊氏,從不在齊氏吃過一口她自稱最愛的冰淇淋,反而帶著它離開。
齊霈陽無法置信。「我從沒有想過……」他想起他吩咐天娜隨時擺上好幾盒,等著心娃突擊齊氏時的零嘴,沒想到……
他竟然連心娃真正的喜好都不知道,還沾沾自喜最了解心娃的人莫過於他。
他懊惱起來,把冰淇淋直接擲入垃圾筒。
在他有生之年,再也不願看它一眼了。
天娜面帶微笑。「齊先生不問是哪個男人能讓心娃裝模作樣?」
「你也知道?」
「只是猜到而已。」
「是誰?」齊霈陽妒忌那個男人。
「你。」
「我?」
「霈陽哥?」心娃不解。
「準備冰淇淋的不正是齊先生嗎?」
心娃听了後,兩抹紅雲飛上粉頰。
齊霈陽則醒悟過來。
「原來如此。」齊霈陽真氣自己沒長眼楮。
天娜自認已完成彼此溝通橋梁,靜悄悄的全身而退。
辦公室除了呼吸聲之外,就只有齊霈陽輕敲著沙發椅把手的輕脆聲音。
心娃有些不好意思。「霈陽哥,你在生氣嗎?」雖然她看不見,但她感覺得出他的冷漠。
「沒有任何讓我生氣的理由。」
「也許出車禍以前,我的確愛吃冰淇淋。」
「你還想繼續安慰我?」他苦笑,「天娜說得沒錯。沒想到相處二十年,我竟連你的一點小喜好都弄不清楚。」
但心娃能為他而忍受那點不便,他感到雀躍萬分。
他小心地隱藏起心中感受,走到辦公桌後,心不在焉地繼續批閱文件。
「女圭女圭,答應我一個事,好嗎?」他突然說。
「我一定答應。」
他笑了。「別允諾得得這麼快。當心你許下的是一件做不到的事。」
「我會盡力去做。」
「答應我,以後任何事都別瞞我,好嗎?」他輕聲說。
心娃輕柔的點頭。「我答應。」
齊霈陽滿意的回到工作上面。
雖然他與心娃尚有許多問題待解決,例如昨晚;但他仍然高興他能得到她的承諾。
畢竟一天一個問題,一年有 天,他就不相信會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第一次,他感到樂觀起來。
而心娃完全不解他的喜悅從何而來。
但她很清楚,只要齊霈陽愉快,她也就跟著快樂起來。
但願齊霈陽永葆愉快,她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