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飛集團的分公司坐落在百家爭鳴的新加坡金融街,旗下的大型購物商場已經蓋到第十八樓。夏飛商城的外觀絕頂奢華,用了大量的強化玻璃材質,里面包含游樂園、度假飯店、餐廳、購物中心、表演中心等,還有超過三百間的店面,完工之後將會是亞洲第十大的購物商城。
為了挽救日益下滑的觀光旅游市場,新加坡政府通過了賭場娛樂區計劃,預計開放後,會將年游客量提升到兩千萬人次。
許多國際級的投資集團都已經在這里興建度假飯店和購物商城了,其中也包括了致力轉型的夏飛集團。夏允傲因為要募集人員,以飯店為家,已經在新加坡待了三個月,面試了上千人。秘書放下咖啡出去了。
從他所在的高樓眺望對岸,可見到一大片填海造陸出來的濱海土地正在大興土木,工程車進進出出的,那是目前排名第一的綜合娛樂區,佔地將近六十萬平方公尺,一系列的工程都在加緊建構中。
今天的空氣質量不太好,窗外灰蒙蒙的,實在沒什麼景觀可言。
夏允傲啜著咖啡,深幽如夜空的眸子望著窗外。
分手了。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分手了,就為了她想結婚?
他的眉峰不由得擰了起來。
他媽的,那是什麼理由?藺雪漪那個唯他是從的女人居然為了想要結婚而跟他分手?
難道,新郎不是他,她還可以去找別的男人結婚?她做的到嗎?原本以為自己野獸的那一面已經被時間磨平了,但她讓他知道了他的野性還在,分手的那夜,他幾欲瘋狂,砸爛好幾個酒瓶。他來新加坡已經三個月了,除了監督工程之外,也在跟英群集團談興建七星級美容醫院的事。
醫療的事比較復雜,牽涉到執照和法令的問題,需要一群明星級的醫生也是問題。
他打算從國內找,他認識一些醫生朋友,但英群集團趨向到印度找人才,這方面他們正在拉鋸,還有得談。
所以,他至少還要在新加坡待上一個月。
也就是說,他還要忍受一個月看不到她的生活。
快一百天了,她一通電話都沒有,她到底在搞什麼?
她真的忍得住不想念他?真的只是為了他不想結婚就要分手?
叫他怎麼相信他們就這樣分手了?他和白詠嘉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沒離開他,現在他只有她一個女人,幾乎跟她是同居的狀態,她卻反而要分手?該死,那個女人總是出人意表。多年前,他們第一次上床醒來後,看見身邊未著寸縷的她,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懊惱自己竟在酒後亂性,把她當成白詠嘉,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
然而,她卻若無其事的說是她自願的,她知道他把她當成白詠嘉了,但她沒關系。
他們的關系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改變的。
以前他把她當成傾听心事的哥兒們,有了親密關系之後,他無法不正視她是女人的事實。
他們就那樣在一起了,明知道他還在執著白詠嘉,明知道只要白詠嘉一回台灣,他就會趕過去跟她見面,她還是守候著他。
她一直守候在他身邊,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繼續守下去?為什麼要冒出結婚的念頭來讓兩個人鬧得不愉快?
她就那麼想結婚,那麼想把他綁住嗎?
可惡的女人,外表柔弱,對愛卻很固執,用無怨無悔的包容和等待把他拴在身邊了,讓他不能沒有她之後,現在又隨便找個理由跟他分手?!她可惡的還不止一項,他明明就說她不必辭職,她還是辭職了,分手的第二天,她立刻遞辭呈。
她以為用分手、用辭職當手段,就可以把他逼進禮堂嗎?
這一次他不會妥協,不會先跟她連絡,不會打听她在哪里上班,等她受不了了,自己先跟他連絡再說。
如果跟上次一樣,因為太在意葉均而對她妥協,那以後她就不會听他的,她就會發現他的弱點就是她。
所以現在對他而言,只是在嘔氣,只是冷戰期,並非分手……
叩叩叩!
辦公室的大門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他收回思緒,轉身把咖啡擱在辦公桌上。
章秘書推門而入,手里抱著厚厚一迭資料。「這是您要的資料,英群集團在全球的事業體,還有他們的核心人物。」
「辛苦你了。」他把隨身碟交給章秘書。「有幾個文件你先看過,中午在河畔咖啡廳一起吃飯,下午和英群集團的會議很重要,我有幾件事要交代你,你帶著錄音筆,一定要記清楚。」
因為合作頻繁,他們公司替英群集團派來的幾個專員設了辦公室,最近他听到一個八卦消息,有個他們的財務人員跟英群集團的專員陷入熱戀,因此他格外小心,以免公司的事泄露出去。
「是的。」章秘書出去了。
他坐了下來,翻開數據,專心找足以讓對方屈居下風的漏洞。
忙碌讓他暫時可以從想念藺雪漪的思維里抽身,那女人簡直控制了他的腦波,他動不動就想起她。
中午,他和章秘書討論完公事之後,各點了一份套餐。
章秘書看著窗外一名路過咖啡座的美女,微笑道︰「那位小姐跟藺主任好像哦,身材也差不多。」
夏允傲看過去,心一沉,頓覺胃口全消。是很像,感覺很像,害他又想起她來了。想到她就覺得心緒雜亂無章,她非要把兩人的關系搞到這麼僵嗎?
「前天中午我才在一間餐廳遇到藺主任,真沒想到她離職之後,這麼快就結婚大肚子了,看起來倒是很幸福。」章秘書閑話家常地說起。
夏允傲瞪視著她。「你說蘭主任大肚子?」
章秘書昨晚才從台灣飛過來,之前一直跟他待在這里,因為家里有人結婚才特別回去參加婚禮。
「也不會很大。」章秘書淺淺一笑。「大概有五、六個月吧,她身材縴細,所以可能離職前就懷孕了,只是大家沒看出來。」
夏允傲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好像被人從額心打了一拳。
大肚子……
她大肚子……
他的雪漪大著肚子……
噢,頭好痛。他把開水一古腦飲盡,揉著太陽穴。那女人、那女人究竟在想什麼?她真的讓他有種受困的感覺,先是以他不結婚為理由分手,現在則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懷孕……
章秘書關心地看著他,「總裁,您還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搖頭。「我沒事。幫我訂機票,下午開完會之後,我要回台灣。」
「是。」章秘書沒多問了。
她听過總裁和藺主任的傳聞,流言說藺主任是總裁的人,所以空降企劃部,還說看到他們一起逛超市,因此有人說藺主任不止是總裁派系的人馬,更是夏總裁的女人。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藺主任會忽然辭職?還大了肚子?總裁連她懷孕都不知道,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系?真是霧里看花。
「章秘書」
夏允傲忽然叫她。她回過神來,連忙正襟危坐。
「是!」
他蹙著眉心,眼光深沉的看著她。「你說蘭主任結婚生子,為什麼你認為她結婚了?」
章秘書微微一愣,面露難色地說︰「呃,因為!因為藺主任她跟一個男人在一起,而且非常!非常親密。」
他不想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氣她還是緊張她,他恨不得自己有翅膀,可以馬上飛回去看看她在搞什麼鬼!
他一直強忍到與英群集團的會議結束才離開公司,司機飛快地把焦躁的他送到機場。
他向空姐要了一杯黑咖啡。
經過幾個小時的沉澱,他已經稍微理出一點頭緒了。
她想偷生他的孩子。他肯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但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她打算擅自作主生下來,然後再強迫他結婚。該死……
他感到怒不可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真的很該死!
時間在他的焦慮之中過得更加緩慢,飛機在近九點的時候降落桃園機場。
一下飛機,顧不得誰先妥協了,他打給她。
電話通了,有人接了,她的手機沒換,謝天謝地……
內心的激動讓他悚然一驚。他現在是在緊張她嗎?是在怕她失聯嗎?他為什麼要擔心這麼多?他應該要理直氣壯的質問她才對!
「你!是不是撥錯號碼了?」手機的那頭,三個月未見的她遲疑了一下。
「我是蘭雪漪,你確定沒打錯嗎?」
「沒打錯!」他好氣。「你在哪里?我要見你!」
「我當然是在家里,不過很晚了,我不方便出去,而且我們已經分手了,沒必要見面。」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隱忍著不滿。「你說的對。」
掛斷電話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上了一部出租車。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雪漪放下手里的服裝雜志,她回房拿了件外套穿,再把凌亂的客廳收拾一下,從冰箱拿出鮮女乃來,熱了一杯喝掉。
他一定很生氣,要對抗他的怒火,她要先補充體力。
打從與章秘書偶然遇到之後,她就一直在想他什麼時候會來找她?
她知道章秘書跟著他到新加坡,知道他在新加坡的工作沒那麼快結束,知道他比以前花更多時間在公司里。
他的事,她全都知道。
相反的,她的事,他全不知道,所以才會石破天驚的飛回來。他一定受到很大沖擊,她偷偷懷了他的孩子啊,這大概把他嚇壞了。應該還有一點時間,她進房撲了蜜粉,再上了淡色唇蜜。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嘛,這麼久沒見了,她可不想讓他看見一個丑孕婦。
化好妝之後,她索性再把頭發放下來,稍微吹整了一下。
鏡子里是一位美女,跟眸里帶著喜悅的光澤。
元薇說她臉上連顆痘子都沒冒,毛細孔也還是那麼細致,可以去拍孕婦皮膚護理的廣告了。
其實懷孕之後,她並沒有特別保養。
大概是心情沒有特別煩躁吧,每天好吃好睡,又過了害喜期,除了肚子大起來,整個人美到不行。
雖然看不到夏允傲是會很想他,但只要忍耐一下就可以換得將來的幸福,她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就好。
今晚很巧,剛好她煮了一鍋他向來喜歡的干貝蘿卜湯,她順便把湯熱了,或許他會喝。她又看了眼壁鐘。他什麼時候到?……好像……來了。
她屏息以待的看著大門把手,心狂亂的跳著,然後听到有人在按大門密碼。
她連密碼都沒有換,就是要讓他隨時能回來,今天總算盼到了。
沒幾秒,夏允傲出現在她眼前。
他沒變。
當然沒變,他們才分開三個月而已,如果是分開三年,那他們的孩子就會從房里走出來叫他爸爸……
想太多了,不要亂想,好好應戰吧,他看起來怒氣沖天啊。
「好久不見了。」她展顏一笑,希望用笑意來掩蓋此時奇怪的情境。
夏允傲怒氣騰騰的面對著她,他瞪視著她的肚子,久久無法言語。
一瞬間,他居然感到一陣暈眩。
听到跟真的親眼看到完全不一樣,她就站在他眼前,肚子真的隆起來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孕婦。他的臉色變得極為慘白。「是我的孩子?」這根本不需要問,只是開場白。
「你的孩子。」
說完,兩人又沉寂良久。
雪漪看著他那鐵青的臉色,嘆了口氣,「你要罵就罵吧,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是她不對,要生他的孩子卻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他絕對有資格指責她。
「所以,」他隱忍的看著她。「你要生下來?」
她看著他,眼神很堅定。「對。」
他死死的瞪視著她,內心翻攪不已。「如果我跟別人結婚,或者我還是不跟你結婚,你仍然要生下來?」
她輕輕點了點頭。「對。」
「該死!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亂。」他忍不住咒罵了起來,爆發了。「你知道我不要孩子,你明明知道!」
她靜靜的看著他。「如果是白詠嘉懷了你的孩子,你就不會這樣說。」
「住口!」他更加暴跳如雷。「為什麼提起她?為什麼要提起她?這是兩回事!兩回事!」
「當然是兩回事。」她有意無意的刺激著他。「我替你生的孩子怎麼能跟白詠嘉替你生的孩子相提並論?」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他的呼吸濁重,他的聲音激烈。
「我應該知道什麼?知道你有多愛她嗎?」她輕聲地說︰「我想我知道你有多愛她,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個鬼!」他對她吼。「我恨她!」
他陰鷥的眸子好像被惡靈侵佔了,變得猙獰,變得陌生。
雪漪錯愕的看著他。
他說他恨白詠嘉,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