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赫將車停在凌家的唐式大屋外。
夜深了,小珊在做什麼?
她應該已經睡了吧。
以往這個時候,他們老早相擁而眠,她喜歡窩在他的肩胛骨處,緊緊抱著他的腰身入睡。
他回憶起兩人自相識到相戀的過程,不知不覺,一任夜色漸漸深凝,時間悄悄流過,黑暗將他包圍……
同一時間,凌獲珊在房里無法成眠。
她不想承認心底那份失落的感覺,也拒絕承認元赫絞痛了她的五髒六腑。
她怪自己下午貪喝,一連喝了兩杯咖啡,又怪電視節目太吸引人,所以她至今才會睡不著。
于是凌獲珊拿出大富翁的游戲,同時扮演好幾個人,自己跟自己玩得起勁,玩得眉飛色舞。
凌獲仰走進她的小和室時,就看到這樣的一個怪畫而。
"哥,要不要一起玩?"看到他的出現,她興匆匆的問。
凌獲仰挑挑眉,好笑的搖了搖頭。
看到他妹子的行為使他深切的體會到,人到無聊境界時,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那你找我有事?"她頭也不抬,繼續跳格子。
"來告訴你一件怪事。"他閃著詭異的笑意說︰"大門口停了一部黑色轎車,車里有個男人,他一直看著我們家不走,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個鐘頭了。"
"真的?"凌獲珊擔心地問︰"要不要告訴坤哥?會不會是他的仇人?"
凌獲仰看著她。
"小妹,那個人是元赫。"
她不講話了。
他繼續又說︰"元赫待了很久,據守衛回報,他幾乎快抽掉兩包煙,照這樣看來,他會得肺癌,你最好去勸勸他。"
她還是不講話。
凌獲珊知道大哥不會無緣無故來耍她,元赫真的是在門外。
可是他來做什麼呢?
如果他想找她,他有她的手機號碼也有她房間的電話,他知道她不會拒絕與他見面。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卻來她家門外靜靜守著。
如果不是大哥來傳達,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思及此,她不由得悄然嘆息一聲……
元赫沒有忘記她。
凌獲珊想奔出去看個究竟,可是她終究沒有這麼做。
元赫還在掙扎自己的感情嗎?他還在猶豫他要"花落誰家"嗎?
還有,她最在乎的一點,他還放了過多不應該的關注在盧詠恩身上嗎?
如果他還要她,就等他的心回到她身邊吧。
現在,她也只有耐心等候了。
*********
元赫近破曉才回到家里,他上樓梳洗一番就換了西裝下樓,即使一夜沒睡,他依然精神奕奕。
"元先生早。"女佣招呼著他,端上剛烤好的面包與荷包蛋。
元赫若無其事的開始吃早餐,如常攤開報紙看財經新聞。
本來在吃早餐的耿立與洪劍南一見到元赫的出現,都不約而同的看了他一眼。
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元赫與凌獲珊感情生變,他們都看得出來,也都知道是為什麼。
雖然他們都不贊同元赫因為一張像盧紀恩的面孔而將凌獲珊丟在一旁,可是他們畢竟是他的手下,在當局者迷的情況下,他們又能說什麼?
"有事嗎?"元赫發現耿立與洪劍南一直盯著他看。
"咳,元先生……"耿立對無赫忠心耿耿,不過他一向心直口快,他想開口直言凌獲珊之事時,門口出現了一抹宛若彩蝶的縴細身影。
"姐夫,早!"盧詠恩翩然走進餐廳,她的裝扮差點讓元赫說不出話來。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無法解釋心底那份激動的情緒。
紀恩復活了,他的紀恩復活了……
"好看嗎?姐夫。"盧詠恩笑了笑,在元赫而前落落大方的轉了一圈。"我沒有上班可以穿的衣服,所以到姐姐衣櫃里翻了翻,這件挺適合我的,我想姐姐應該不會介意才對哦。"
耿立與洪劍南對看一眼。
完了,這麼一來,元赫更加難以自拔。
"姐夫,你怎麼啦?為什麼一直瞪著我看?"盧詠恩有點不安的問道︰"是不是不高興我穿姐姐的衣服?如果你不高興的話,那我馬上去換掉。"
元赫回過神來,不自禁的吐出一口長氣。"不,不要換掉,你穿這樣很好看。"
"真的?"她露出笑容,拉開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從元赫充滿激動情感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昨夜元赫從她房里離去時,曾讓失之交臂的她懊惱許久。
她想破頭也想不出要如何奪取元赫的心,她根本就與姐姐盧紀恩是截然不同的人,要靠一張臉蛋永遠佔據他的心是不可能的。
"姐夫,吃片女乃油吐司好嗎?你的咖啡要不要加糖?"她巧笑倩兮地幫元赫弄東弄西,就像個忙碌的小妻子,臉上始終帶著甘之如飴的微笑。
元赫一任她的笑語在自己耳旁環繞。
她就像當年與他新婚的紀恩一樣,連她穿的這件衣服也是紀恩最愛的,因此元赫整顆心都無法壓抑那份久違的感覺。
他知道盧詠恩不是他記憶里的那個人兒,可是……
老天,他竟然感到失而復得!
這種感覺對小珊不公平,她,可能正在心碎。
"姐夫,斐小姐說你今天要到百皇集團餐敘,我跟你去好嗎?"她要一步一步打進元赫生活的上流社會,萬一她沒釣到元赫,還可以有別的機會找金主。
"姐夫,好嗎?"她迭聲追問,嬌柔的聲音滿是渴盼。
他不由得點頭了。
*********
元赫在盧詠恩的要求下,將她由斐麗的助理調至企劃中心,這個部門是由樊舞陽負責的,可以說是整個元氏的靈魂。
就在調盧詠恩進企劃中心的首日,樊舞陽就不客氣的找到總裁辦公室來。
"元先生,我想你很明白,企劃中心不是收容所。"樊舞陽不客氣的說︰"我不接受盧詠恩這個人,請元先生馬上將她調走。"
元赫擱下看了一半的卷宗,抬頭看向樊舞陽。
"她只是學習,你只要叫你的手下教她一些基本的東西就夠了。"相較于樊舞陽的尖銳,元赫的態度很平靜。
他調盧詠恩進企劃中心是她自己要求的。
只因為她覺得秘書助理的工作太無聊瑣碎,她希望可以到企劃中心去學習,他也認為無可不可的便答應了。
"盧詠恩沒有絲毫專長與才華。"樊舞陽挑明的道,"她根本無法勝任任何工作,她留在企劃中心簡直就是絆腳石。"
"你不必說得這麼刻薄。"
她直視著他。"這是事實。"
"我相信她留在企劃中心也不會妨礙到你。"詠恩那麼柔弱,她能有什麼殺傷力呢?
樊舞陽挑挑眉,美麗的眸子微眯了起來。"你一點都不了解這個人,如果她是商業間諜呢?"
"詠恩?"元赫皺了皺眉,本能反應地說︰"她不會是。"
"世上有什麼事是一定或是絕對的嗎?"樊舞陽笑出淡嘲的弧度。"凌獲珊也相信你對她的感情,如今你卻……"
"舞陽!"元赫有點惱怒。
她把他當什麼了?
負心漢嗎?
他只不過是照顧亡妻的妹妹,這樣也不行嗎?
樊舞陽看著他,了然地說︰"你在追尋某年某月未曾圓滿的情緣,那是你的遺憾。"
元赫不語。
樊舞陽續道︰"如果你要繼續被過去的影子沖昏頭,當初就該隨她一起去,現在才來抱著與她相似的影子過活太可笑,還有,你傷害了凌獲珊。"
元赫瞪視著她。
樊舞陽坦蕩的回視他的目光。"放心,沒有什麼小報挖出這條新聞,是采芹告訴大家的。"
元赫依舊靜默不語。
他有什麼理由否決舞陽所說的話嗎?
她說得沒錯,當年他既然沒有與紀恩同生共死,現在他又有什麼龐大的思念來支持他愛上紀恩的妹妹?
而且他知道他並沒有愛上詠恩。
他對她的感覺只……震撼。
震撼她與紀恩相似的容貌,震撼她某種神態與紀恩是那麼雷同。
而且詠恩又是那麼柔弱,她可憐的遭遇令人同情,她單薄的身影像是隨時都需要人保護。
由憐生受嗎?
不!
他是可憐她,又因為她長得像紀恩,所以對她的一些要求他都照單全收。
可是他並沒有愛上她,當那晚他在凌宅外駐立夜時,他就清楚了這一點。
想到詠恩的存在,他覺得造物者的奇妙和不可思議,但想到小珊……他的心髒卻緊緊的收縮起來。
他該怎麼面對她?
她必定因為他的迷惑而感到心寒,她也一定被他的態度給刺傷了,但是她的自尊與驕傲,卻讓她沒有再來找他。
她不想讓他認為她在糾纏他吧。
元赫蹙著眉心說︰"舞陽,你出去,我要靜一靜。"
*********
失掉一個人的心時該怎麼做?
如果那個男人很明顯只是一時迷惑,自己又該怎麼做?
傅家茶店外下起絲絲細雨,凌獲珊在店里喝著熱檸檬茶。
自從上次從卡布里島旅行回來後,她就迷上了這款簡單的飲品,每天要喝上好幾杯,今天是她的第三杯了。
氣象報告說,將有大雷雨,茶店連只小貓都沒有,清清開車送她母親去機場接遠道而來的表哥,她自告奮勇的留守看店。
即使已經盡量找點事做了,她的心還是空洞得很。
她開始埋怨假期為何這麼長,她真想回學校,起碼有點寄托。
為什麼愛讓她如此寂寞又如此寥落?
怎麼排遣心里那股深潛的情愁,她一點經驗都沒有。
上回的暗戀無疾而終,縱然對方的生命結束了,她哭一場哀悼便算,畢竟她跟那名被她暗戀的殺手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情。
可是她要怎麼忘掉元赫?
她不甘心,因為他們之間的第三者是那麼奇怪。
如果他愛上別的女人,她還比較可以接受,可是他愛上的是一個替身,這讓她愁腸百轉,有苦難言。
善于觀察人,也極會洞察人心的凌獲珊,可以明白元赫對盧詠恩的微妙情感。
明白歸明白,但要她接受這件事,一百年後巴。
更慘的是,她知道元赫不是不愛她。
如果不愛她,那晚他也不會在凌宅外守到天亮才離去,因此她又無法狠狠的將他拋在腦後。
所以,她常在想,如果他絕一點就好了,如果他一了百了的對她提出分手,她可能還會瀟灑些……
真的瀟灑得起來嗎?
她百無聊賴的拿起茶杯里的檸檬片在木質桌面上寫字——元赫。
一遍又一遍的元赫。
這是她現在最拿手的中文字……
凌獲珊苦澀的笑。
同時,一名長發女子撐著把傘來到茶店外觀望,猶豫著要不要進來。
"進來坐,有營業哦。"她用英語及中文同時招呼。
女子收起了傘,緩緩走進茶店,長裙擺全被雨水淋濕了。
她看著凌獲珊,兩人四目相接,四周的空氣突然僵住了。
"你是凌獲珊?"女子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明知故問。
凌獲珊倏地坐直身子。
她不可能忘記眼前這名女子,應該算是……她目前的情敵吧。
"盧小姐。"她淡淡地應答,並不隱瞞自己認得她。
"你知道我?"盧詠恩拂拂發絲,嫵媚的笑了。
她查到凌獲珊經常在這間茶店廝混,今天只是來踫踫運氣,沒想到她這麼好運,凌獲珊非但在,而且茶店里只有她一個人。
這麼一來太好了,她就不必費心邀她換個地方談話。
"我們在元氏有一面之緣。"
"對阿。"盧詠恩假意憶起。"可是我姐夫沒有介紹你,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
"我不想跟你演戲。"凌獲珊冷冷的說︰"如果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今天就不會來找我了,你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她看過清清給她的資料,這個女人的私生活相當復雜,也不如她的外表那麼柔弱。
可是她不想揭穿她,如果她有辦法在元赫面前一直演戲的話,那她就去演好了。
揭穿了,如果元赫不相信她,那麼她就枉作小人,只願元赫他自己睜大眼楮,不要被過往的情份給蒙敝。
盧詠恩干笑一聲。"不愧為天地盟的千金,果然干脆。"她低估了她的對手。
她以為未滿十八歲的凌獲珊只是個不成氣候的小女孩,要逼她離開元赫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今日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凌獲珊與她的想像出入太多,她要使出狠一點的招數。
盧詠恩看著凌獲珊,揚起一抹惡意的笑。
"你听好,我和元赫發生關系了。"
霎時,凌獲珊的頭轟然一聲。
"我不相信!"
元赫不會錯得那麼離譜。
他不會錯得讓她找不到可以原諒他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她笑了笑。
"昨晚他喝醉了,把我當成了姐姐,他抱住我不讓我走,把我壓在身下,他不停的親吻我,我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事情就那樣發生了。"
凌獲珊重重的呼吸,身子微微顫抖著,深深的癰正掠過她的身體,奪取她的靈魂。
她不應該相信盧詠恩的話,她也不想相信她,可是她說得那麼合情合理,一切就像是真的一樣。
元赫醉了。把她當成了盧紀恩,情不自禁的要了她……
哦,這很該死!但這不是不可能的事。
盧詠恩繼續她嘴角的笑意。
"隔天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鑄成大錯,我傷心的一直哭泣,他不斷的安慰我,他說他不會扔下我不管,他會對我負責。"
她不停的微笑說著。
"元赫是個很有魁力的男人,我不在乎他把我當成我姐姐的替身。"
她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可是你呢,你應該無法不在乎他拋棄你吧?你會來喝我們的喜酒嗎?我想我們就快結婚了,因為我的體質很容易受孕,昨晚在激情之中又一時忘了做防護措施,如果有了……那就太好了,我知道我姐夫也想要個孩子。"
凌獲珊緊緊握住拳頭,一想到元赫和盧詠恩……
她就無比心痛,整顆心碎成千片萬片。
元赫……
你不該如此傷我的心。
"好了,我想你會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不打擾你了,有空歡迎你到我們家里來坐,買賣不成仁義在,你跟元赫還可以是朋友,我很大方,不會介意的。"
盧詠恩愉快的踩著勝利的腳步走了。
傅清清與博太大回來,就看到凌獲珊神情呆滯,身子搖搖欲墜,一動也不動的站在茶店門口看著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怎麼了,小珊?"傅清清直覺有異。
凌獲珊看了她一眼,倉皇無助的開口,"清清,救我,我想,我要死掉了。"說完,她軟弱的倒在傅清清的懷中,淚水同時模糊了她的眼楮,視線一片迷茫,她什麼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