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長筆直的雙腿,鐘潛把西裝外套月兌下來交給空中小姐。從意大利的羅馬到美國鳳凰城,航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頭等艙固然舒服,但老穿著筆挺西裝也嫌別扭,況且西裝一向不是他的所愛,于是就更加沒有穿著的必要了。
「鐘先生,您的礦泉水。」華裔美籍的空姐林娟把水杯遞給老板,露出一記甜美的笑容。
「日焰航空」向來只用華人,這是全球皆知的慣例,縱然有許多優異的白種人想擠身「日焰航空」之林,卻一直被排拒門外,因此鐘潛此項作風頗受有心人士垢病,他卻依然我行我素,不改其風。
「快起飛了吧?」他一邊翻開報紙,一邊問林娟。
搶劫、擄人、殺人、火災、、撞車、豪雨、暴動…海天的新聞都差不多,全球皆無大事,根本沒所謂的頭條可言,如果哪天報紙的頭條是外星人登陸地球嘍,那才能叫頭條新聞嘛。
發行報紙的人還真無聊,人人家里都有電視,要知道新聞的話不會看電視呀,況且還有彩色畫面可看哩!看什麼報紙,字小得像螞蟻,真是有損視力,多少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就是被這小字給害得近視……
一版翻過一版,鐘潛斷斷續續地呼咕著。他今天是沒來由得心煩,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偏偏又被困在這機艙之中,哪里也去不了。
「鐘先生。」遞完水杯,林娟又笑盈盈地叫了他一聲,沒有走開的意思,那笑容雖是職業性質居多,不過也有一份對老板的仰慕。
誰都知道「日焰航空」的老板是全球最有價值的單身漢,才二十六歲而已,成就已經如此卓越,再過幾年定然更加耀眼,看來鐘宅的門檻要被名門淑女求愛的高跟鞋給踏破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鐘潛抬頭看了林娟一眼道︰「什麼事?」這些漂亮得不像話的空姐應該都知道他討厭和女人交談的不成文習慣才對,她們從來不會不識相的來招惹他,今天怎麼搞的,難道真如方雅浦那家伙的臭嘴所言,他今年交上了那見鬼的桃花?
「有件事……呢——」林娟笑容停在臉上,話卻打住,不知該怎麼向老板說明才好。
鐘潛皺起眉宇,「到底什麼事?有人劫機?」女人還真麻煩,講句話也吞吞吐吐,不沾惹她們是對的,他就覺得很奇怪方雅浦和楚克這兩個小子怎麼可以和女人相處的那麼好,似乎還很享受女人帶給他們的樂趣,這對他鐘潛來說不啻是天方夜譚。
林娟笑了,也松了一口氣,老板會開她玩笑,表示他心情不算惡劣,她乘機說道︰「是這樣的,因為訂票員的疏失,有一位旅客預定搭這班飛機卻沒有座位,所以…」
「所以你想讓那個無辜的人坐我旁邊?讓我做那個要和人擠位子的倒霉鬼?」鐘潛替她接話。
林娟忍住笑意,「是的。」她知道老板搭機不喜歡與人同坐,尤其是女人,那會使他渾身都不舒服,男人也不行,因為他有潔癖,所以他旁邊的座位永遠保持空著。
「男的還是女的?」他問了重點。
「呃——」林娟保持笑容,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臉色,「是位女性旅客。」
「媽的!帶她來吧。」鐘潛咒罵一聲,還是答應了,誰教這是他開的航空公司,自己造的孽有什麼辦法?
領命的林娟喜孜孜地走後,鐘潛立即把座椅放平,把報紙蓋在臉上,存心與那名女性旅客來個眼不見為淨,以圖將他這趟旅途的不愉快降到最低。
娉婷的高跟鞋足音由遠而近,驀地,蓋在他頭上的英文報紙被掀了開來,女子驚喜的聲音清脆的揚起。
「鐘潛!」
鐘潛措手不及,只能十分不悅的攏著眉頭,瞪著眼前那個正在侵犯他人身自由的女子。
「你怎麼知道是我?」天殺的!蓋著頭都能被她認出來。他還真是倒霉,誰不好遇,偏偏遇上賭王衛這個自以為很精明又很美麗的女秘書——曾呈赫。
「憑這條西裝褲呀!」曾呈赫揚起彎彎翹翹的睫毛,勾勒出一抹笑意,覺得自己冰雪聰明極了,「這件西裝褲是我親自去買的,雖然已經事隔兩年,不過我的記憶力是一等一的好,還是被我一眼就給認出來了。」兩年前鐘潛到澳門的‘雅浦酒店」游玩,與衛天頤參加一個商業巨子的酒會,鐘潛行囊中沒帶西裝,衛天頤就命身為秘書的她去選購了一套,事到如今她還記得。
聞言,鐘潛連忙拉她坐下,陽剛的俊容擺滿了不悅,「你小聲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們怎麼會沒有關系?」曾呈赫優雅的調整坐姿,交疊起勻稱的白膚雙腿,笑盈盈地說︰「我是衛先生最信任又最欣賞的秘書,你是衛先生情同手足的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沒事別亂攀關系,我姓鐘,你姓曾,誰跟你是一家人?」鐘潛毫不留情的潑她一盆冷水。
他最討厭這種三八兮兮的女人,自恃有幾分美貌就想佔盡天下男人的便宜,他鐘潛偏不吃她那一套。
「听說衛先生結婚了耶。」放好隨身行李,向空姐要了杯隻果汁,曾呈赫開始興致勃勃地與他攀談起來。
來了,他就知道曾呈赫不會放過他。「嗯。」鐘潛愛理不理的哼應。
他在心中亮起紅色警戒燈,不要和她談太多,這種女人嘴巴最大了,往往會將听來的消息抹黑擴大,然後再去宣傳,屬于高危險傳播媒體類。
「告訴你,听說衛先生的新娘子才十二歲。」曾呈赫根本不管對方有沒有回應,依舊眉飛色舞地講起另一項她听來的馬路消息。
皺起眉,他忍不住糾正曾呈赫,「不對,是十八歲。」說羅寧寧只有十二歲就太離譜了,「黑子」又沒有戀童癖,找個十二歲的兒童來干什麼?況且十二歲的兒童又能干什麼了?
「是嗎?」她揚揚眉毛,沒與他多加狡辯,接著又說道︰「你知道嗎?那個女孩在澳門欠了衛先生的錢,還不出賭債來,所以被送到拉斯維加斯賣身還債,卻很好運的被衛先生給看上,就這樣賴上了衛先生。」在她心目中,主人是無人可及的神,如今卻被一介小小的煙花女給征服,教她怎能服氣?
「她沒有欠錢。」鐘潛再一次開口糾正,羅寧寧的故事他早就听得爛熟,知道她是為了她那位殿下小姐,找尋方雅浦身上的古墜而到賭城去,根本和欠債賣身八竿子打不著半點關系。
「哦?」她也不追究,挑了挑眉說,「其實那個女孩愛的根本不是衛先生,她愛的人是方先生,她之所以踉著衛先生,全都是因為想親近方先生的緣故,只有衛先生還被蒙在鼓里。」
鐘潛不可思議的瞪著他身邊的這名女子,這簡直就是危言聳听嘛!原本打定主義不理曾呈赫的他,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糾正從她口中逸出來的天方夜譚,只因她顛倒是非的功力實在太高強了,令他想保持沉默也難。
所以他說女人沾惹不得的嘛!暗,像曾呈赫這種女入,簡直比天花還可怕,他寧願養一只狗也不願養一個女人,狗還會乖乖讓他順毛,而女人呢,往往只會反咬男人一口。
鐘潛,你二十六年來拒女人于千里之外是對的。他再一次在心中很堅定的贊揚自己。
機身平順的前進,窗外棉絮般的雲如天堂夢境般可愛,然而程勁雨的面容卻一如寒冰。從接到她父親亡故的消息至今,她雖沒有掉過半滴眼淚,但也沒有任何表情。
「勁雨,多少吃點東西。」蕭仰山仔細地替她把盤中的雞肉分塊切好了,無奈她卻半口都沒動。
「蕭伯伯,接到吳律師之後,就直接回香港嗎?」她仍然望著窗外,心思不知落在何方。
吳律師是她的私人律師。而從小看她長大的蕭伯伯表示,剛滿二十歲的她,在香港有大筆遺產要轉到她名下,她父親指名必須要有吳律師的見證才能生效,所以他們要先到美國鳳凰城接吳律師,再一同返回香港。
「機位我已經訂好了,接到吳律師後我們立刻起程,你不必擔心。」蕭仰山很快地告訴她,心中的得意也乍然揚起。傻瓜,虧她還是歐洲一流學府的大學生,連這丁點小小的判斷力都沒有。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遺產非要吳律師的見證不可,他只不過要她消失,只要不是直飛香港,在飛往世界各地任何一處的飛機上消失都可以。
勁雨斂起眉,「幫里現在……」
「程幫」是她父親程昆泉縱橫黑道四十年所創立下來的幫派,現已被尊為港澳第一大幫。其父一死,群龍元首,恐怕動亂奪權。
蕭仰山拍拍她冰冷的手背道︰「這點你放心,幫里有你何叔管著,不會出大亂子。」這丫頭也真奇怪,從听到她父親驟然病故的消息後,就沒看過她掉一滴眼淚。莫非她天性冷血,才會對她世上唯一親人的死亡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看著透明窗子,露出長久以來難得的笑容,「有何叔在,我就放心了。」
何益人是她從小最佩服也最崇拜的人,他身為「程幫」副幫主,與她父親義結金蘭二十年,他沉穩瀟灑。風度翩翩,一直待她像親生女兒般疼愛,是她心中永恆的紳士。
二十年前,程勁雨的母親因生她難產而死,父親對她非常嚴厲,從小她就被訓練成一個不在人前示弱掉淚的人。多少個夜里,她也期盼有母愛的關懷,卻要在父親面前佯裝獨立堅強,因為她知道父親對她的期望,她是「程幫」唯一的繼承人,偌大的「程幫」往後都要交給她,所以她只有訓練、訓練,不停地訓練,沒有怠惰。
她對父親又敬又怕,因此,在漫長的成長歲月中,只有何孟人的關愛是她唯一的暖流。何孟人對她噓寒問暖、愛護備至,就跟一個做父親的沒有兩樣。童年時,他甚至會陪她做功課,代替她父親出席她學校的家長會。假日時,他也會和太太帶著她和他自己的兒子到郊外踏青,讓她享受到她夢寐以求的家庭溫暖。
所以當她听到她摯愛的父親亡故後,第一個沖進腦海的念頭就是,幸好她還有一位何叔可以倚靠,這是她心靈上多麼重要的支柱呀。
「喝杯熱女乃茶,看你手心冷的,快暖暖身子。」蕭仰山把女乃茶遞給她,興奮的情緒陡然漲高。他心想︰快成功了,就差這一步。
「謝謝你,蕭伯伯。」她接過女乃茶,轉動杯身溫手,心緒有絲激動起來。她父親這些老戰友,每一個都如此情深義重,這是她最大的幸運。否則憑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又有哪一個幫中長者會信服她呢?
蕭仰山年輕時是她父親的保鏢,很有一點武打底子。中年以後,轉為她父親的左右手,他思緒分明,處理幫務井井有條,很得她父親的信賴,也很得幫中弟兄的推崇。
「傻孩子,跟蕭伯伯還說什麼客氣話。」蕭仰山關心地看著她,「你一直這麼瘦,要吃胖一點才好。」
恐怕日後知道真相她就更胖不起來了,天真幼稚的她怎會料到她所信賴的世伯是只披著羊皮的豺狼呢?
「可能是機上的東西不合胃口。」她勉強打起精神說。
蕭仰山慈愛地微笑,「回香港後,讓李嫂幫你炖些補品補身子,保管你一兩個月就胖回來。」
「嗯……」她漫不經心地應著,不經意瞥到蕭仰山兩鬢少許的白發,想到了她父親的容貌。
算算,他們父女倆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不見了吧,自從高中畢業那年,她執意到意大利留學後,他們似乎就一直聚少離多。
幫中事務繁忙,她父親身為幫主當然走不開。而她呢,每到假期就和同學到歐洲各國旅行,游歷她心目中的美麗新世界,像只蜜蜂一樣在吸收著新知識,根本無心回去香港。
就這樣,在世界的兩端,他們各忙各的。她總以為以後多得是時間與父親相處,沒想到父親會走得那麼倉卒、那麼突然、那麼令她措手不及。
「勁雨,我讓空姐再準備一份餐點給你,回香港後你會更忙,一定要記得保持體力才行。」蕭仰山說著,不露痕跡地觀察她的臉色。藥性似乎還沒發作,飛機還有一小時就要降落鳳凰城了,或者要再讓她服一帖藥,在這節骨眼上絕不能功敗垂成。
「不必了,蕭伯伯,我很好,真的。」現在的她什麼都吃不下,只想趕快回去看一眼她父親的遺體,以盡她最後的孝心。
「那麼睡一下。」蕭仰山替她將椅背放平,「听蕭伯伯的話,養足精神,待會兒我再叫你。」據開這藥的巫醫說,睡眠與酒精更能催化效果,如果能讓她睡著,想必清醒後不失憶也難。
她點點頭,順從地閉上疲憊的眼楮。她決定暫時讓心靈休息一下,這幾天也夠折騰的了。•
合上眼後她才發現自己還真的有點想睡,也許是無聊的飛行時間令人懶洋洋吧,腦子似乎越來越混濁不清。她像踩在雲端上,前面一片白茫茫,她父親的面容飄遠了,悲痛的感覺一點一滴消失。雙腿不是她的,走到何處她也不知道,雲端上的岔路太多,頃刻間,她已分不清身在何方!
終于可以擺月兌這只聒噪的黃鶯了。
鐘潛伸了伸懶腰,雙手固定住頸部,扭動脖子活絡筋脈,這才稍微感到舒服一點。看來回去得找個按摩師來按摩按摩。都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習慣長途飛行所帶來的不舒適,縱然他每年都要搭無數趟的飛機。
「哇,到了耶!」看著機身緩緩降落,曾呈赫一臉的興奮難當,「衛先生答應讓我到黑子大飯店一游,他還答應我可以從鳳凰城坐專車過去,沿途欣賞各大國家公園和大峽谷的壯麗景色,從前我不知道衛先生在拉斯維加斯的身份就算了,還好被我聰明地在暗地里發現了,這下他非招待我這個不可或缺的美麗得力秘書不可……」滔滔不絕的話語從曾呈赫口中逸出。
鐘潛看了她一眼,賭王衛這回真是做了不智之舉。邀請這多話的女人來,不如買只九官鳥回去還比較劃算,反正九官鳥也一樣聒噪。而且至少九宮鳥自己就會飛,若哪一天逼不得已要招待它來賭城玩時,也不必替它花這種昂貴的機票錢,叫它自己飛來就可以了,哪像曾呈赫連飛都不會飛。
「嗯,祝你旅途愉快。」他懶洋洋、敷衍地說道。
不在乎鐘潛的敷衍,曾呈赫忽地眼楮一亮,對他笑嘻嘻地端詳起來,「咦,鐘潛,你不是住在鳳凰城嗎?听說你的房子又大又寬敞,比白金漢宮還要豪華,里頭有幾千個僕人……」
「你想干麼?」他防備地看著她,立即決定胡說一番,「我搬家了,現在不住鳳凰城。」
「那你現在住哪?」她一副盤問到底的語氣。
「非洲!我住在非洲。」他答得很快,找貧窮一點的國家準沒錯,這種沒化妝品就活不下去的都會時髦女,一定沒興趣到那種就算一天睡十個小時也白不回來的地方一游。
曾呈赫半信半疑地盯著他,「你住在非洲?那你為什麼又飛來鳳凰城?」鐘潛分明在睜眼說瞎話。
「我念舊不行呀?」他頂回去,她還真夠羅唆耶。
「好吧!」她揚揚眉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卻又很精明地問︰「那你告訴我,非洲有什麼名勝古跡?還是有什麼名產?」
他驀地驚跳起來,連非洲也不放過,她太狠了吧。
「拜托!你到底有沒有在看新聞呀?非洲是個落後國家,那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堆吃不飽的小孩和惡心的傳染病,你想去嗎?」
「傳染病?!」曾呈赫立即與他保持距離,活像他就是某一項傳染病的帶原者似的。「那你、你、你有沒有打預防針?」完了,天要亡她也,打從一上飛機她就不停地跟他講話,口沫橫飛當中,沒直接傳染也間接傳染了,可怎麼辦才好?
鐘潛稀奇地看著她,這是她從開口以來的第一次口吃,太好玩了,想不到他也有辦法令曾呈赫閉嘴,真有成就感!他的戲渡之心突起。
「我沒有打預防針。」他朝她座椅移近,正色地說,「根據非洲專家表示,身上的傳染病太多,以毒攻毒,一時之間還不會發作。」
她放心地吁出一口氣來,「喔,還好,還好!」沒想到鐘潛有這種惡疾,還好她沒被他俊挺的外表給蒙騙,隨便就愛上他。
「可是,」他的鼻尖對上了她的鼻尖,放低聲音說,「只要我把這些病傳染給某一個人,我就會痊愈,而那個人就會擁有很多種惡心的傳染病。」
「那、那要怎麼樣才會傳染給某一個人?」她捏緊了椅子把手,手心直冒汗,緊張地問。
他陡然貼近她的臉,「就像這樣。」
「哇!」她嚇得叫出來。
「對不起,鐘先生,有狀況。」林娟走過來,表情有點凝重。
曾呈赫如釋重負,立即起身取下隨身行李,慌慌張張地跟在最後一名下機旅客的身後,頭也不回地說︰「你有事要處理,我不打擾你,先走了!」
他猶不放過她,津津有味地追問︰「你不是想到非洲玩嗎?那里的風景真的很不錯,我非洲的家也很大,可以免費招待你!」
「不必了。」
春曾呈赫恐懼到腳步都斜了,鐘潛這才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所有旅客都步下機艙,機上只余空服人員、機長。機師和他。
「什麼事?」鐘潛問站在一旁的林娟。
‘有位旅客不舒服。」
他皺起眉頭,這算什麼狀況?還需要他親自處嗎?
他坐在椅中抬頭掃了林娟一眼,不耐煩地說︰「送下飛機,通知離機場最近的醫院派救護車來接走。」
林娟似乎有點為難,「可是她——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查她的護照!」連這點常識也沒有,看來「日焰航空」的在職訓練做得很差,必須重新要求他們才行。人呀,總是這麼被動,這是人類的惰性和慣性,沒有人會例外。
林娟看著發毛的大老板,硬著頭皮說︰「護照不在她身上,也沒有隨身行李和托運行李。」
鐘潛終于忍不住跳了起來。「那你們是怎麼讓她上飛機的?沒有護照?名正言順地坐飛機偷渡?」這是什麼烏龍事!
「當然不是這樣,鐘先生。」林娟刻意放輕聲調,「我們從旅客名單對照座位表的英文拼音,得知她的中文姓名叫程勁雨,為她訂票的是意大利一家旅行社,訂票者則無從查知。」
「單人票?」他挑起眉。
"是的。」林娟非常恭敬地回答。
「帶我去看她!」鐘潛驀地起身,勻稱挺拔的身材足足比一百六十八公分的林娟高出兩個頭。他心想,這些辦事不牢的票務人員,他發誓解決這個麻煩後一定要全部開除他們!
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沉睡了很久,又像從迷途中返來,眼前的人都是她所不認識的,而環境更是陌生,她怎麼會在這里?而她……又是誰?
勁雨揉接著太陽穴,頭好痛,像有幾千輛大卡車輾過似的,惱人的頭疼使她蹩緊了雙眉。
「你叫程勁雨?」鐘潛的表情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口氣更是粗魯不佳。本來嘛,飛這麼久已經夠累的了,恨不得可以馬上回家去洗個熱水澡,泡泡按摩浴缸,哪知殺出個程咬金。
她抬頭看了一眼向她問話的男子,長得帥是帥,但一頭沖冠怒發看起來很不友善。她搖了搖頭,誠實地說︰「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誰會知道?」鐘潛一臉找碴的模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誰知道她是不是假裝失憶來博取同情?
她咬了咬下唇,迎視他探照燈似的目光,「你剛剛說我叫……」每個人都有名字,而她為什麼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為何?
他索性寫給她看,把便條紙丟給她,「程勁雨,想起來了嗎?」再想不起來,他可沒閑工夫陪她耗。
她盯著那個名字,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沒有,」我想不起來。」她姓程?那麼,她是從哪里來的?
她臉上的迷們今他有不好的預感,她的失憶不像裝的,「再想想,或許等一下你就想起來了。」仁慈點,鐘潛,給她個機會。他如此告訴自己。
她還是搖頭,「我想不起來,我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記憶都沒有。」她連自己為什麼坐在飛機上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那你打算怎麼辦?」他盯著她,問得一點要解決的誠意都沒有。
「我不知道。」
鐘潛挑挑眉,「那我只好把你送到孤兒院嘍。」想想自己用詞似乎有點不妥,她這麼大個人了,送去孤兒院會不會太鶴立雞群了點?況且她明明發育成熟得很,也不能稱之為兒童。
「鐘先生!」站在旁邊觀看局勢的林娟和一大票美麗的空姐齊呼,為他這不仁道的決定感到不忍。
他撇撇唇,「干什麼?難道你們肯收養她?」這些人呀,就是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們不要這個程勁雨,那他也不想要。可是這樣就偏偏不行,她們還會嫌他殘忍,女人就是喜歡來這套雙重標準。
「或許她過幾天就會想起來她是誰,鐘先生,再給她一點時間吧。」林娟被大伙推派出來做代表。
鐘潛一眼望去,很不甘願地發現一張張都是替這個失憶人求情的臉,他不答應好像很沒人性。他有點惱怒,「算我倒霉,養了你們這堆吃里扒外的員工!」
「謝謝鐘先生。」空姐們甜甜地朝她們老板鞠躬。
不謝還好,一謝,鐘潛眉頭皺得更擰,誰讓他是被強迫中獎的。好吧,既然當年他義父葛羅素博士可以好心地收養他們孤苦無依的十一人,那他現在就應該大方點,收留這個失億人。
所謂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末到,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他義父的好心腸要他還報到這素
昧平生的女孩身上來,她還真是好運呀!而他,把一個女人弄到自己家里頭去,從現在開始,注定就是惹了個大麻煩!